排斥信息素(南枝榷)

姜策一脚用力踩在了对方的手腕上，那人吃痛，刀也从手中脱落。
将刀踢远，危机解除，但此时姜策自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脚步虚浮下一秒就跌倒在了雪地里。
“姜策！”顾景之几乎疯了一般跑向姜策。
那人见刀没有了，自己已经不占优势爬起来就要跑。
但此时他已经被周围的工人团团围住，最后被扑倒制服了。
可顾景之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管那个行凶者是谁。
他轻轻拉开了姜策的羽绒服拉链，那刺眼的血洞，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顾景之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他不是医生，但他也知道，这样的贯穿伤，如果乱动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干净的毛巾有人有没使用过得干净毛巾吗？”
顾景之眼底红成一片，抬头对周围的工人喊道，“急救车，有人打电话给急救了吗？”
周围的工人互相看了看，有一个人开口道，：“刚才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
大概是都没有尚且没用过的干净毛巾，这句话并没有人给顾景之回应。
“绷带、纱布……什么都行，干净的就好。”
此时有个工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递给顾景之一个尚且未拆标签的毛巾。
顾景之道一声谢谢，然后将干净的毛巾压在姜策的伤口处，做暂时的止血，“急救车…”
顾景之一只手按压着姜策的伤口，另外一只手把手机拿了出来，因为手抖得厉害，电话差一点从手里掉下去。
再次拨通了急救电话，顾景之特别说明了姜策是被刀刺伤的，伤口有两处等一些伤情细节。
这样急救人员来的时候就会更有针对性更快开始抢救。
“我……没事。”
姜策的手微微抬高了几厘米，搭在顾景之冰凉的手背上，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真的没事，别担心。”
就是这么一个寻常的动作，现在就几乎耗费掉了姜策全部的力气。
血从嘴角蔓延出来，姜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别哭。顾景之…咳咳咳…”
“你别说话了，也别乱动。”顾景之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穿着的羽绒服脱了下来。
“你…！脱下来…咳咳咳…脱下来干什么……”
“急救人员说可以把你受伤的地方垫高一些。”顾景之说着将羽绒服叠了一下，“可能会疼。”
尽管顾景之的动作已经放的非常轻了，但在抬高的那一刻，姜策还是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
“急救人员很快就会来的。”顾景之的脸色几乎跟姜策一样，全无血色，他按住姜策伤口的手不停地发着抖。
“好…咳咳咳咳咳……”
被自己的血呛住的感觉并不好，姜策的眼前逐渐拉起一片黑色的薄雾，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慢慢消失。
可如果今天是他活着的最后一天了，他想握住顾景之的手，最后一次。
“你…”姜策只是发出了个气音，便再也说不出话，整个人意识迷离，几乎对顾景之的声音失去了反应。
“姜策…姜策，别睡过去。你看着我，别睡过去。”
“好。”姜策强恢复些意识，“别担心，我…没事，你能……拉住我的手吗？”
顾景之哭着握住了姜策的手，冰凉冰凉的。
“别睡啊姜策…求你……”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的。
一位急救人员先救护车上下来，另外两位则将担架从车上拿了下来。
先过来的急救人员对姜策开口道问：“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先生？”
见姜策对他的话没有清晰的意识反应。对方转而向顾景之开口询问：“您好，请问您跟伤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朋友。”
“好的。目前伤者意识不清，您对伤者的过往医疗状况或过敏反应史是否了解？”
顾景之脑中飞快的回忆着以前给姜策做全身检查时的报告，“我记得他没有过敏史，但是为了准确一些。”
顾景之拿着手机，打开了一个网址，飞快的输入一串数字之后，将手机递给对方，“我授权给你看一下他的资料。”
另外一位给姜策检查了一下伤势，“背部、腹部有锐器伤，做了暂时止血。”说着对同事道：“准备止血带和敷料替换，记录时间，注射止血药物。保持体温，给他盖上保温毯避免休克。”
将人固定好在担架上之后，两位急救人员将姜策抬进了救护车里。
顾景之要跟着一起上救护车，但已经了解完大致情况的警察却把他拦了下来。
“顾先生。”
“笔录是吧。我知道。但是我现在要跟车去医院，我必须得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了才能……”
看着顾景之几乎是恳求的眼神，警察也表示能理解，让顾景之留了个电话和医院信息，然后就让顾景之跟急救车往医院去了。
在姜策做手术的时候，他的助理宋景宸正好打来了电话，这才知道出了事。
在做完手术之后，宋景宸就安排姜策转到了金水市最好的私人医院。
警察也过来找他做了笔录，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个拿刀捅人的疯子，就是邵文。
不，应该说是邵文的弟弟，那个在逃犯邵武。
警察跟他说，邵武潜逃三年多，最后实在逃不下去了，又在网上看见了顾景之接受记者采访，为救助会筹款的新闻，这才决定在落网之前亲手把仇给报了。
顾景之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对警察道了句谢谢，然后便回到了姜策的病房里。
坐在姜策的病床前，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
看着躺在床上尚未醒来的姜策。脸色依旧那么苍白，手术过后，背部被一层层洁白的纱布仔细地包裹着，纱布下隐约可见固定伤口的医用胶带。
“对不起……”顾景之痛苦的双手捂住了脸，“都是因为我……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拉开。
苏语堂冲进门内，先是看见了躺在病床上还没有苏醒的姜策，然后又看见了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的顾景之。
“你……他？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苏语堂从惊讶很快过度到了悲伤，说着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就开始簌簌的往下落。
顾景之先抽出来了几张纸巾，递给苏语堂，让他擦擦眼泪，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跟他解释。
从那天晚宴上苏语宸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跟姜策以前的那些事。
那就没必要跟他说了，说了反而给苏语堂心里添堵。
姜策没跟他讲过，也应该是不想让这么可爱的人因为以前那些不重要的事而闹别扭不开心吧。
于是，顾景之整理好情绪，打算就用晚宴上姜策说的不熟的关系，先跟苏玉堂做个自我介绍，“苏先生您好，我们在前两天的晚宴上见过的…我叫……”
“我记得你。”苏语堂一抽一抽的，还在用纸巾擦眼泪。
“你记得我？”
“你姓顾，叫顾景之，对吧!其实那天晚上在我家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想近距离好好看看你的。”苏语堂说着突然朝着顾景之跨了一步，一把抓住了顾景之的手，“真的是很好看。”
“……”
顾景之记得那天晚上姜策在苏语宸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给他介绍自己跟傅聿行的名字，加上现在这诡异的握手……实在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是，我是顾景之，以前跟姜策…跟姜总在生意上有些往来。”说着，顾景之抽出了被握住的手。
他轻抿了一下嘴唇，才再次开口道：“苏先生，真的对不起，姜总今天跟我一起在工地的，然后……出了些意外，因为我的关系，姜总才会受伤的。
是我连累了他。但是你别太担心，医生说姜策的手术很成功，生命指标也没有出现波动，今天应该就会清醒过来的。”
“噢…好。”苏语堂看了一眼姜策，随后又看向顾景之问道：“但是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在工地呢？他这几天不是应该一直在公司吗？”
“这……”

“我这几天出差了……今早才到家，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他？”
“是我邀请姜总来工地见证动工现场的，所以他才会跟我在一起。”顾景之顿了一下，“这几天我确实在医院，但是，都是护士和医生在照顾他。
总之，是我的错，让姜总陷入到了危险当中，也让你跟着一起担心。既然苏先生已经回来了，那我就不在这过多打扰了，等姜总醒过来，我再过来跟他道歉。”
说着，顾景之拿起自己的羽绒服和文件包，对苏语堂颔首，然后便径直走了出去，脚步飞快，苏语堂都没来得及拦。
顾景之前脚刚走，后脚姜策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语堂望着门口叹了口气，沮丧的拉开椅子，坐到了姜策旁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一周之后，顾景之接到了宋助理的电话。
但让他错愕的是，宋助理说他们人现在就在顾景之家门口，而不是在医院。
顾景之一头雾水，打车急匆匆回到家里。
宋助理已经走了，只剩下姜策靠在单元门边。
“你……？医生让你出院了？”顾景之看着一眼姜策身边的行李箱，“这是什么？”
“医生说让我多注意休息，行李箱里是我的换洗衣服。”
“那你来我这是？”
姜策一脸理所当然，“我是因为你受伤的，顾老师不打算负责吗？”
“我……”顾景之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哎……我一个在酒店里没人管我，顾老师要是不愿意收留我，那我就走吧。”姜策说着一只手隔着羽绒服捂着伤口的地方，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嘴角向下耷拉着，“要是半路伤口裂开了，晕倒在街边……”
“进来吧。”
顾景之明知道姜策故意把自己说的很惨，但还是心软了一下，拉过他的行李箱，“上楼。”
“我家有点乱。你上次应该也见到了，地方不大。”顾景之打开门，让姜策先进屋。
将自己的羽绒服拖了下来，挂在衣架上，顾景之背对着姜策，又将自己的衬衫袖子往上挽了挽，试探性的问道：“你的omega呢？”
姜策很是自在的坐到了顾景之的沙发上，听见顾景之问他苏语堂呢，视线左右飘了飘，“他出差了。而且我是因为你受伤的，让别人照顾我不就等于给别人添麻烦。”
“可是……”顾景之皱着眉转过身对姜策道：“可是这样不太好吧。毕竟……”
“没什么不好的。”姜策打断了顾景之的话，“就是照顾我两天而已。我们又不会发生什么。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么。难道就因为我们以前的事，现在连普通朋友都做不得了？你要是不愿意，那我现在就走。”
说着，姜策从沙发上起来，因为动作太快，他伸手捂了一下伤口，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人又跌回到了沙发上，“你让我缓一缓，我自己走，行吧？！”
“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顾景之见姜策脸色惨白，不像是装的，应该是刚才动作太快，扯到了伤口，声音不自觉的缓了下来，“我是怕让你的omega误会。”
“你以前可没在乎过误会不误会。”
“我……”顾景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可以照顾你到他回来，但是，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跟他说一下情况。”
姜策说了个号码，顾景之打了过去，果然苏语堂接了，还一连几个抱歉，麻烦顾景之照顾一下姜策。
“听到了吧。他让你好好照顾我。这回还有什么理由？”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们之前的事。”顾景之轻叹了一声，“而且，我家太小了，不如你回酒店去，我下班可以去那里帮你换药，或者……”
“不需要。我不在乎你家里是大是小，我睡沙发上就行了。”
“沙发？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姜策说着整个人顺势就躺倒在了沙发上，只是这沙发确实太过窄小，顾景之看着姜策两条修长的腿挂在沙发扶手，无奈扶额，“行了。我还是去卧室收拾一下，给你换新的床单被罩，晚上你睡我房间，我在沙发上睡。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姜策说着站起了身，但是因为伤口的关系，他起身的动作并不快。
姜策绕过沙发到了厨房区域，拉开冰箱扫了一眼，“你冰箱里还跟以前一样干净。除了两个破苹果，剩下都是乱七八糟的饮料。”
顾景之：“……”
“行了，你去卧室收拾吧，晚上吃什么我来解决。”
“你解决？你要做饭么？你现在伤口都还没好，我晚上不吃饭，给你叫个外卖吧。”
姜策拉开了橱柜，仔细翻了翻，敷衍的嗯了一声，“你去忙吧，反正别管就行了。”
顾景之的卧室很干净，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扫了一遍地，又把床头柜表面和床头都擦干净了。
打开抽屉，顾景之将几个相框拿了出来，那是他从顾家带走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想了想，顾景之将相框藏到了衣柜最里边。
藏好之后，顾景之给姜策换了新的床单被罩，一切都收拾完毕，顾景之想了想，是不是应该给姜策挑一身干净的睡衣。
但是，顾景之左右扒拉了几下，看着自己睡衣的尺寸，觉得怕是都不适合姜策，突然，他想起来姜策自己不是拿了行李箱，里边是换洗的衣服，那居家服也应该带了，就把自己那套睡衣放了回去。
拉开卧室的门，顾景之准备问一下姜策，现在要不要把行李箱打开把衣服拿出来。
可是，顾景之刚走出来，就看见沙发茶几上摞着三个箱子，宋景宸拎着两大袋子东西，往厨房走，一边走还一边在问姜策这些东西够不够。
“你都买什么了？”顾景之走到近前，打开最上边的箱子，是一口珐琅锅，那不用多看了，下边那两个也应该是炊具。
宋景宸拎着的两大袋子东西，顾景之想，应该是姜策让他买的各种食材。
“怎么了？”姜策正在厨房把宋景宸从购物袋里拿出来的食材，一个一个放进冰箱里，见顾景之走了过来问道：“买了点吃的。卧室收拾好了”
“嗯。”顾景之看着自己的冰箱瞬间就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满了，而他心爱的饮料全都被放在了台面上，微微蹙了一下眉，“哎？别都填满了，给我挪点地方，再放点饮料，凉的才好喝。”
姜策啧了一声，“明明怕冷，凉的倒是一天没少喝。”说着把人往沙发那边推，“会给你的饮料留地方的，放心吧。”
“对了。”顾景之转身问姜策，“你不是自己带衣服了。你的睡衣，我就不给你准备了。”
“为什么？”
顾景之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姜策，“我的衣服你穿？三年前都费劲，现在恐怕更不合适了。你到底带没带？”
“带了带了。”姜策将顾景之按在了沙发上，“我带了。你别管了。晚上吃黑椒口蘑炒鸡肉片、香辣虾、可乐鸡翅，再弄一个白灼菜心，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明早我给你做……”
“你自己吃就好了。”顾景之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我晚上不习惯吃饭。”话说完就起身径直走回了卧室。
他背靠在门板上，重重叹了一口气，身体慢慢滑落，坐在了地板上。
顾景之将头埋进了膝间，刚才那一刹那，让他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好像他们还活在三年前，像寻常那样说着晚上和明天的安排。
但很可惜，过去就是过去了，谁也没办法再回到过去。
姜策救自己，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好人，如果当时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奋不顾身的去救。
至于晚饭什么的，也是因为他喜欢吃家里做的饭，所以做完了顺便给自己留一些，就是这样。
顾景之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动摇，也不应该动摇。
他在姜策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应该坚定的把距离划清楚。
只要等到过几天苏语堂回来，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等姜策离开之后…也许他应该换个城市，对，救助会在其他城市也有驻扎地。
顾景之想，去青川市也不错，或者再远一点，不如直接申请驻扎到国外吧。
可那些都是后话，顾景之想他一直躲在屋里也不是办法……
抬腕看了一眼时间，顾景之还是打算躲过了姜策平时吃晚饭的时间再出去。
看了一眼给姜策换好的床单，顾景之有点后悔自己手为什么那么快……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地上实在是凉，他又蹭到了床上，扒着床边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