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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落雨声)


刘景珉虽然自诩见多识广,但他毕竟从小到大只在岭南和长安呆过,这是他第一次踏上沙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他捂着嘴干呕了一声,又强忍着压了下去。
虽然是追击蛮子的残兵,但到底是战场,不是儿戏。
刘景珉感觉自己握剑一贯自信的手,在微微发抖。
“冲散他们的军阵!”李自离下了命令,军令声一阵阵传下去,伴着号角声呜呜。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这个冬天最后一仗!
廿信的枪划过沙砾地,擦出一簇火花,他追着一个逃窜的蛮子兵,将他死死按在刀尖下,又骑马绕了一圈,停下时转头正好看见刘景珉,朝他做了个手势,上前几步,因为四周嘈杂而不得不提高声音,问:“殿下,还撑得住吗!”
刘景珉拿拇指抹掉脸上刚溅的血,答了句:“我没事。”
廿信看上去心情不错,他“呸”了一口,骂道:“这蛮子的血都是臭的!”
他又补充说道:“殿下第一次亲临战场,若是觉得难挨了,就往阵后靠靠,不碍事的。”
刘景珉看了他一眼,一扯缰绳,轻哼笑一声,好像刚才干呕的人不是他一样,说:“上了战场都一样,哪有什么殿下?”
“好!”廿信开怀大笑一声,拍手说道,“殿下有这等觉悟,我为西北军的兄弟们感到高兴!”
说罢手中的长枪在空中打了个转,扫开了想要从斜后方扑上来的蛮子。
还没高兴两声,忽然廿信面色一凛,提枪大喝一声:“殿下小心!”
刘景珉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挡,手中长剑被金属撞击发出锵地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你就是陵南王!”来人大喝一声,“受死罢!!”
冲他来的?!
刘景珉猛然往后一仰,后背几乎贴到了马背上,那人手中的庞然大物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去!
他这才看清这胡人手中持着一把大铁锤,体积之大,瞧着就能把人的脑袋锤烂。
“史全盛!”廿信咬牙切齿,看上去夹杂着什么新仇旧恨,他抢来提枪硬生生接下来那胡人一锤!
这一接给了刘景珉短暂的喘息时间,他一夹马肚闪身到胡人侧后,剑身刺出的瞬间映出一道寒光!
“你敢叫这个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史全盛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敢叫这个名字!你找死!!”
刘景珉出剑的手被狠狠一反震,他咬着牙发现,这一剑竟然被防下了!
“你也知道这名字喊不得!”廿信一口牙都恨得咬碎了,他双手握紧枪身,死死防下史全盛的铁锤,“在大齐做官五年,你就是这么报答大齐的!?”
“报答?”史全盛吼叫着反问。
史全盛多年没听过自己这个汉名,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代表着耻辱。他早年为谋生计去大齐,苦的累的没脸面的什么都做过,好不容易得来一官半职,还因得罪了人惨遭流放,幸好半路趁夜逃回了突厥,曾经自豪的汉名讲出去只能遭到耻笑!他指着脸上的烙疤,恨恨想,现在他的草原儿女饿着肚子,需要他,他现在只能是阿史那座下的铁骑!
刘景珉这一剑攻不成,挽剑又出一式!史全盛全身都包裹的铁甲,密不透风,不知是有多怕死。刘景珉心生一计,对着他座下那匹突厥宝马的后腿未覆马具的一处,狠狠就是一剑!
突厥宝马痛苦地嘶吼一声,可毕竟是草原上养的,万里挑一的战马,非到气绝硬是不会倒下的。
“今日就是你大齐王室的绝种之日!”史全盛大喝一声,力气之大,廿信的枪几乎被压弯了,几近坚持不住。
“你做梦!”
刘景珉提剑硬劈铁甲,他的剑足够好,他相信,总能劈开!
剑刃擦着铁甲划过,带出一串血花,刘景珉心头一惊,廿信同样瞧见了,使出全身解数狠狠地甩开史全盛铁锤的压制,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还没等刘景珉再出剑,那史全盛忽然大手一挥,长着尖刺的铁锤又对着刘景珉的方向重重砸下来!
刘景珉不愿意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左手青筋暴起,猛扯缰绳,身下的马蹄随着他的施令疾驰着低下,他右手挽剑,剑刃擦着史全盛的铁甲划过,发出尖锐的呲呲声,摩擦得太狠,刘景珉只能死死地握着剑身才不至于脱手。
史全盛腰间爆出一大片血花。
成功了!
于此同时,那砸下来的铁锤已经很近了,刘景珉咬牙闭眼,在廿信怒吼中,后背一重,被惯性压得往前猛然一扑,后肩先见了红,随后咳出一口血!
廿信目眦欲裂,仿佛自己掉脑袋的情形近在眼前了:“殿下——!!”
刘景珉五官因为疼痛紧皱成一团,手上却不敢松一点劲,生怕缰绳松了,剑掉了。他刹那间想,刚刚还说什么战场上没有殿下,眨眼就遇见个冲着陵南王来的,这战场上得亏死了。
还有这伤,好像还挺重的,回去能不能瞒过林长兮啊?
身后传来廿信接敌的声音,应该是廿信将史全盛的追击挡下了。刘景珉深吸一口气,调转马身,又迎上去,对着先前划开的铁甲缝隙又是狠狠一剑!
这一剑使出了他浑身解数,又深又狠,刘景珉甚至能感觉到剑刃划开血肉与骨骼的手感,血顺着剑身涓涓流下到剑柄,流了刘景珉满手,滑腻腻的,甚至让他有些握不住剑。
史全盛的模样像一匹挣扎嘶吼的野兽,因疼痛而全身扭动着。那把剑嵌在史全盛体内,又因为刘景珉自身手抖,疼痛,加上浸过来的、滑腻的血液,还有激烈的挣扎而握不住剑,最终还是脱手而去。
廿信忽然觉得那被自己接住的铁锤不似方才那么大力气了,于是乘胜追击,枪身给了史全盛迎面一棒,打了他一个眼冒金星。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史全盛腰间插着的刘景珉的那把剑。
廿信大声夸赞一声:“殿下好身手!”手上也没闲着,对着史全盛正面又是满力气的邦邦两枪!直到史全盛力气耗尽、血流如注地摔下了马,两人才喘着粗气松懈了下来。
疼痛随着脑内神经的松懈而席卷上来,刘景珉咬牙强忍着拔出自己拿把剑,几乎只有吐气没有进气:“他死了。”
“他是蛮子这次攻城的总指挥,沾点阿史那血统。”廿信大喘一口气,说,“他死了,我们这次追击…完成得很漂亮!”

廿信正要说一句: “殿下辛苦。”
忽然看见卸了力的刘景珉以剑撑地,地几乎要支撑不住,急忙作势要叫几个匆忙赶来的小将士扶住他。
刘景珉干咳了两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站起身来,草草抹了一把脸,心想,从前自己处理过的人、见过的血和尸体也不少,沙场和长安,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
与此同时......
跟于队伍末尾的叶语安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翻身下马。
她的骑术不够精湛,虽然骑马赶路已是够用,但要说马上作战,她同廿信,刘景珉他们是没法相比的,甚至可能同军营里的小士兵比也略逊一筹。
她索性就抛下了那匹马,以自己最擅长的轻功与剑术为刃,一个踏身轻功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狠踢敌人右耳,紧接着利刃出鞘,见血封喉。
她游走在边缘,一连砍了好几个零零散散的蛮子,皆是些打着鬼主意企图从后方偷袭的,和一些临阵脱逃的。
当她抹了目光所及处,最后一个蛮子兵的脖子,抬头看天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号角呜呜声,紧接着是人群的欢呼声。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语安不明白眼前的情况,她随便从身边抓了个小将士,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了?”
“听不懂啊?你是新入队的吗?”小将士拿右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抹得更花了,他高兴地大声道,“这是收兵的号角哇!”
西北军没有追到边境线外二十里,他们甚至没有追出边境线,这支突厥骑兵的首将就已经被刘景珉和廿信合力斩于马下。本就四散奔逃,至此又群龙无首的突厥队阵成不了什么气候,被势如破竹的西北军打得四散奔逃,很快就悉数歼灭了。
此战阿史那铁骑不仅没有从西北军手中夺得一米一粟的粮食,甚至致使自己元气大伤,大将折损,骑兵受创,回城后的营帐内,李自离同徐军师商议后得出结论,今年冬天,甚至此后半年内,突厥蛮子的骑兵没有再与西北军一战的能力,边境安定些时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刘景珉正躺在床上,被吴军医按在床上换纱布。他倒吸一口冷气:“嘶——疼疼疼疼疼,轻点!”
叶语安一脸无语地站在墙角前,双手举着她的剑,举过头顶,腿上扎着马步。此时她满腔愤愤无处可发,恰巧林师出去了,就敢冲着刘景珉一人发了,冷哼了一声:“哼,少喊一个字就疼死了,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
她出城时知道林师就在城楼上看着,偏偏忍不住回头看那一眼,那一眼就撞上了林师的目光,她当时梳着男式发髻,一身同西北军士大差不差的黑衣,因此并不觉得林师认出了她,也就撞上目光时咯噔一下,后来没往心里去。
显然她低估了林师的敏锐度,和对她的了解。
哪知道刚回城,偷偷溜进西支帐时就被林师逮住,一进门,见被廿信亲自护送得伤员刘景珉也待在这一间屋里,她随手摸了张椅子,还没坐稳,就被师兄拿随手的废旧药单狠狠地敲了一棒。
“哎呀!”
林师脸色少有的严肃,质问:“去哪了?”
叶语安心中哀嚎一声完蛋了,一向和颜悦色的师兄这下是真生气了。她呃呃啊啊踌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眨巴着眼,讨好般小声说:“师兄你看到了......”
刘景珉正趴在床上幸灾乐祸——他背上涂了伤药,上了绷带,只能趴着——此时一笑带着伤口也疼了起来,脸上的笑陡然变得呲牙咧嘴起来。正笑着,冷不丁也被气在头上的林师一视同仁地拿纸卷敲了脑袋,他被这一敲弄得一懵,忍不住“哎哟!”一声。
这当头一敲他可受得比叶语安冤枉,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刘景珉捂着额头,抬眼看向林师,明明不痛不痒,却偏要一脸委屈相,说:“我可是伤员。”
“......”林师板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轻轻哼了一声,说,“......一个个都不教人省心。”
叶语安可怜兮兮地被林师罚去墙角处顶剑扎马步两个时辰,并被要求许诺下次一定严守规矩,绝不乱闯祸。
林师在叶语安哀怨的目光中转身出门,刘景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以为他气还在头上,下意识就要爬起来追上去,被前来给他换药的吴大夫一个眼疾手快按回了床上,继续趴着。
吴大夫的无奈溢于言表,好心劝说道:“殿下,伤口要紧,不要乱动。”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过了好一会,林师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碗,碗里盛着青菜糊糊粥,他站在床前,蹲下,说:“给,你的病号餐。”
现在正是放饭的时候,支帐里的人比先前少了不少,小东也回家去了,帐内稀稀拉拉飘来饭菜的香味。刘景珉接过那碗热腾腾的粥,虽然闻着还不错,但一眼瞧去,里面只有青菜,一点肉腥味也没有,他显然带了点失望,笑嘻嘻道:“一点肉也没有,西北军不是充足补给?哪怕是非常时期何至于这么淡么。”
“生病了就要吃些清淡的来恢复。”林师胳膊搭在床边,微微一笑,“不关西北军的事,这是我借了他们的伙房和食材做的。”
刘景珉愣了一瞬,随后端起碗来,一边说着“嗯嗯嗯好吃”一边三下五除二喝光了青菜糊糊粥。
林师:“……”
略带鲜咸的青菜糊糊粥滑入胃中,给人暖乎乎,想睡觉的感觉,将吃空的碗碟递给来收拾的帮工,心满意足地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刚哼哼两声,就感觉后背绷带处被指间轻轻地碰了碰,然后听林师问:“很疼么?”
他哼哼倒不是因为这个,纯属饭饱后的懒散样。不过既然林师问了,他也不介意卖个惨,于是拉起林师搭在床边的手,说:“疼哇,好疼。”
林师无奈道:“以后打不过就跑,不要硬抗。”
“…?”刘景珉最听不得这话——是个男人都听不得自己被心上人低估——立刻要反驳,“谁说我打不过了,我可是把他一剑穿肠过了!他在我手下卑如蝼蚁!嗷!疼疼疼……”
说到激动处,差点又扯到伤口,眼瞅着吴大夫往这边来了,林师急忙嘴上说着“好好好”,一边又嘱咐他安生待着。
幸好,亲眼目睹刘景珉被锤吐血的廿信,此时不在此处,没办法当场揭穿他。
......
刘景珉一连在床上躺了六七天。
廿信自打回了龙夷城就和李自离一起忙得脚不离地,上到长安那边的官员联络,下至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还要抽空来探望一下“光荣负伤”的刘小王爷。
于是廿信一推开门,就看见林师侧坐在床头,从手中的书页上移开视线,见他来了,打了声招呼:“廿将军,早。”
眼下刘景珉被安排了新的住处,总不能一直住在满是进进出出的人的西支帐,屋子朝向不错,清晨出太阳时有冬日的暖阳洒进窗子,照得屋里都暖了几分。
廿信挥挥手,又扫见懒懒散散侧躺在床上的刘景珉。
刘景珉没穿上衣,能看见肩上还缠着一圈绷带,应该这两日吴大夫就要来帮他拆了,他此时看上去甚是闲得无聊,正一手拄着头,一手把玩着林师侧腰的衣带。
廿信反手关上门,将冷空气阻绝在门外,他清了清嗓子,关心问道:“住得还习惯么?床铺是不是有些太小了?还需要些别的什么物件的,尽管提。”
想了想,他又继续补充道:“这和你之前住的那个州刺史府相比是太小了些,要是殿下想去那边住,也可以安排。”
刘景珉摆弄衣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快速摇了摇头:“多谢廿将军好意,这边已经很好了。”
廿信觉得这床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还是有些太小了,虽然军中睡草席、睡木板、睡到一般从床上踢下来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对于印象中养尊处优的小王爷显然不好这么怠慢,于是还是担忧道:“要不我叫人换张大点的床,或者再给长兮兄加一张......”
“多谢好意、多谢好意。”廿信说到一半的话被刘景珉一个起身打断,刘景珉一个翻身下了床,走过去拍拍廿信的肩,颇为“语重心长”地说:“西北军将士们征战辛苦,我怎敢开小灶独自享乐?大床留给弟兄们罢,我们挤挤就行,挤挤就行。”
说到一半,拍肩的力道一转,将廿信不轻不重地往门口推。
廿信心里赞叹一声,从前在长安一直听旁人斥责陵南王不思进取,这几个月接触下来想不到是这般高风亮节之人,他摇摇头,说:“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休息。”
林师听到廿信离开时带上门的“咔哒”声,放下手中的书,胸前抱臂看着刘景珉,微笑,说:“好一个舍己为人,高风亮节的陵南王。”
一听就是反话。刘景珉抬腿坐到床上,靠上前去,两人离得很近,刘景珉覆着林师的手背,摸摸索索时又轻轻啄了下他鼻尖,眯起眼睛含笑,问:“冬天这么冷,挤挤才暖和,难道你不愿么?”
林师眨眨眼,刘景珉觉得他的睫毛都要扫到自己的脸上了,他感受到面前人吐息间轻微的气流。
林师反问:“你觉得呢?”
“对了!”廿信突然推开门,杀了个回马枪:“瞧我这记性,光说些有的没的,怎么把正事忘了?长安城的圣旨下来了,过些时日我们就该启程,回长安复...命......了.........”

廿信坐在椅子上,双手胡乱摸索着自己的大腿,一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模样。
林师倒了一盏茶,递给他,廿信犹犹豫豫地接过,犹犹豫豫地道了句:“谢......谢谢。”
林师倒是看上去和平时无异,甚至有闲心在廿信接过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盏,慢慢摇头吹着滚烫的茶水表面,再轻轻抿一口。
但是仔细看来,他发丝掩盖下的耳朵,直至蔓延到后脸颊都腾起一片不正常的红,手心和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脸烧得厉害,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刘景珉看上去也没有太紧张,甚至连不红心不跳,只是面上略微有些被撞破的尴尬——他原本就想到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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