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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染林岫)


裴二:“昨天误会一场,很抱歉,你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说着,他继续往军营外走。
从杨元羿的态度,他已经能猜出几分——此人不是来抓他的,但应该认识他。
杨元羿皱眉,跟上他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找个地方……”
裴二:“那就长话短说。”
杨元羿一噎,只好道:“那好吧,你先做好准备,这事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冲击,首先……你不叫裴二。”
说完,他小心观察裴二的反应。毕竟对方失忆后,一直认为自己是裴二,还用这个身份娶妻,有了家室,乍一知道真相,恐怕会难以接受。
然而裴二只顿了一下,接着面无表情“嗯”一声,便继续往前走。
杨元羿见他没被冲击到,不由微松一口气,继续道:“你真名叫裴椹,字俭之,乃是当今燕王世子,总领并州一切军务的裴将军……”
话未说完,裴二忽然顿住脚,转头直直看向他。

裴二眼睛漆黑幽深, 直视人时,仿佛能把对方洞穿。
此刻他面无波澜看着杨元羿,眼底像氤氲风暴的海面, 暗流和汹涌都压在短暂的平静下。
杨元羿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对上他那双眼,忽然有种面对没失忆、情绪看不出喜怒的裴椹的错觉。
良久,裴二终于哑声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像压在头顶的阴云忽然消散,杨元羿那种被看到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 不觉松一口气, 这次先看他一眼, 才斟酌道:“我说,你叫裴椹, 是……”
“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次不等他说完,裴二就开口打断,瞳孔仍幽深如墨。
熟悉他的杨元羿却清楚, 他此刻是真的疑问,而非刚才的审视, 于是放心道:“你跟裴椹长得一模一样。”
裴二闻言却皱眉, 道:“也许……我只是刚好跟他长得像?”
杨元羿立刻摇头,肯定道:“不可能,我们相识二十年了, 我不会认错。”
除了裴椹, 还有谁能一见面就把他打成乌青眼?而且就算失忆了, 眼前这人的说话语气、神情,都和裴椹如出一辙。
长相一样可以是巧合, 但神形气质也一模一样,就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何况这么多年兄弟不是白相交的, 他昨天跟对方一交手、一过招,就知道绝对是裴椹没错。
尤其——
他目光忽然看向裴二一直紧握着的弯刀,声音也低了几分,说:“尤其——我听说你被救回来时,一直死死握着这把刀不松手,你可知这把刀的来历?”
裴二目光倏地微紧,看一眼黑铁弯刀后,问:“你认识这把刀?”
杨元羿点了点头,看着那把刀道:“这是你十六岁生辰那天,你爷爷送你的生辰礼物,后来……”
后来老燕王连同长子、长孙,都在北地的一场惨烈大战中死去。
当时世人都说,裴椹和他的父亲捡了大便宜,若不是老燕王和长子、长孙同时战死,也轮不到裴椹的父亲承袭燕王爵位。
可杨元羿知道,裴椹当时为了夺回祖父和大伯、堂兄的尸骨,差点死在北地。或者说,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去的,也差点就真死了,是梁王世子带人及时赶到,才把他从死人堆里挖出来。
从那之后,裴椹便一直带着这把黑铁弯刀,从不离手,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祖父未竟的心愿,不要忘了这一笔血债。
而裴椹的父亲能承袭王位,也是因为裴椹在老燕王死后,打退了胡兵,成功守住北边防线。要知道,老燕王刚死时,今上其实想趁机收回燕王爵位。
不过眼下看着失忆的裴二,杨元羿实在不忍心将这么惨烈的往事告知,说到一半,便忽然打住,叹道:“总之,你知道我不可能认错就是了。”
裴二听到这沉默,良久,终于抬眼又看他,语气沉稳:“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确实没有印象,不能确定。眼下战事紧要,此事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完他握着刀,转身再次大步往军营外走,只是眼底一片乌沉,压抑着不平静。
杨元羿闻言一愣,终于看出他是要离开军营,忙快步追上:“等等,你要去城墙上?”
接着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一把拽住裴二手臂,斟酌道:“俭之,有件事还需跟你说一下,不管刚才那些话你信不信,都……先别跟你那位娘子讲。”
裴二闻言倏地顿步,转过头,乌黑眼眸直直看他。
杨元羿再次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但想到之前了解来的情况,还是硬着头皮道:“俭之,非是我喜欢背后搬弄是非,诋毁他人,而是……你不知道,你娘子的来历有些可疑。
“我听说她被流放前,是京中沈太医的孙女,我虽然没见过沈太医的孙女,但却知道对方孙女一直抱病闺中,体弱胆小,性子柔弱,并没学过医,更别提治病医人、骑马射箭,而且我听陈将军说,你们还让她参与战事——唔!”
话未说完,脸上忽然重重挨了一拳。杨元羿猝不及防,踉跄后退几步,紧接着又被一把揪住衣领拽回。
裴二脸色冷寒,眼底氤氲戾气,声音带着怒意道:“你说别的便罢,不可诋毁沈姑娘。”
顿了顿,又严正警告:“沈姑娘冰雪出尘,聪慧灵秀,温柔善良,治病救人,心怀大义,你不了解,不可再胡说。若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一把搡开杨元羿,眼底像结了层寒霜,最后又警告看对方一眼,才带着怒意转身。
只是刚走几步,忽然又转回头,语带讽刺地补充一句:“听说你是并州来的兵,既然是裴椹的朋友,大小也应该是个将军?大敌当前,有空在这诋毁一个女子,不如去抵抗胡人。”
说完,再次大步离开。
杨元羿被他搡得跌坐在地,目瞪口呆。
这还不叫不客气吗?不仅挨了一拳,屁股还差点摔两半。
此刻他总算明白之前表弟魏子舟的感受了,虽然他听说过裴椹护他那小娘子护得跟眼珠似的,但也没料到会这么……一句也说不得。
他刚才只是想说“沈秀”来历不明,在弄清对方身份前,最好别把裴椹真实身份的事告诉对方,这……很过分吗?而且他只是说出事实,也不算诋毁……吧?
无论如何,“沈秀”肯定不是沈太医的孙女,身份确实可疑。尤其这里还是军营,对方还参与军务,颇受信任,能轻易接触一些机密。正常人知道后,都会警觉一些吧?
如果之后查出她身份没问题,再把情况告诉她,也不迟啊。他也是听说裴二和陈将军连军中的事都不瞒着“沈秀”,又听说“沈秀”也常在城墙帮忙,担心裴二去了后什么都告诉对方,才特意提醒一句。
没想到这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拳。幸亏打的是侧脸,不是左眼,不然就要青肿一对了。
杨元羿摸了摸脸侧,疼得“嘶”一声,暗暗咬牙,心想:等着吧,等你恢复记忆!
他现在算是能体会表弟魏子舟的心情了,裴椹这个以前只想着打仗,看着跟断情绝欲了似的冷面神,居然破天荒,真的对一个小娘子死心塌地?!
看他恢复记忆后,自己怎么笑话他。
之前杨元羿还觉得魏子舟这种想法很幼稚,但现在,这么想想,确实暗爽。
不过前提是得想办法让裴椹恢复记忆。
想到这,他咬牙起身。
一直跟在后方的玄铁兵此刻也快步跑来,为首的士兵忙扶住他问:“少将军,您跟裴将军谈的怎么样?他相信吗?”
杨元羿:“……”相信个鬼!
“先去见陈将军吧,问问他‘大敌当前’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叹气道,一瘸一拐又往回走。
他昨天才到这边,虽然听到一些胡人来攻的消息,但一直以为是小规模骚扰犯边,没详细问。可刚才听裴二的话意,好像并不是小规模?
裴二一路压着怒意,骑上枣红骏马离开军营。
到了城墙上,他站在烽台旁眺望远处苍茫景象,怒意渐渐消散,神情又转为茫然。
那个不知名的并州兵说,他是裴椹裴将军。
刚听到这句话时,他脑海一片震惊和空白。回过神,再次得到那个并州兵的肯定答案后,他不可避免想到沈姑娘曾说过的话——
“我听说裴世子少年领兵,曾多次击退入侵的胡人,为大周守住北边,是了不得的英雄。而且他为人正直,心怀大义,我……很敬佩他。”
当日沈姑娘说这话时,莞尔浅笑的样子仍历历在目,每一个神情都映在他脑海深处。
不可否认,当时他是嫉妒的。更不可否认,在听那个并州兵肯定地说,他就是裴椹后,他心中又是喜悦的。
原来沈姑娘敬佩的人就是他,原来沈姑娘每次提到后会神色不一样的那个人就是他,原来……
可随即,他又陷入茫然。
无论是陈将军描述的少年将军,还是沈姑娘敬佩的英雄,亦或是那个并州兵口中的裴椹,对他来说都太陌生了,他想不起一丝一毫。
所以,他真的是裴椹吗?那个并州兵真的没认错?
而且就算沈姑娘敬佩的裴椹是他又如何?他要借助一个自己都想不起的身份,来让沈姑娘喜欢上自己?
强烈的自尊让裴二不愿这么做,而且如果这样成功后,沈姑娘喜欢的是那个他自己都想不起的裴椹,还是他这个……裴二?
但不可否认,如果他就是裴椹的话,起码……知道沈姑娘敬佩的不是别人后,心底还是隐秘地高兴。
可他真的是裴椹?万一那个并州兵认错了……
裴二站在烽台旁,披风在北风中不断被吹起,神情一会儿空茫,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又复杂,几经变化。
终于,快到和其他两个驻地约定出兵的时间,他转身大步走下台阶。
经过城墙的塔楼时,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禅秀正在塔楼旁帮几名伤兵换药,晨光照在他白皙素净的面容上,映出秀丽轮廓,仿佛给他镀上一层金辉。
他低垂着视线换药,浓长的眼睫在眼底扑下漂亮的剪影,神情专注而认真,有种沉静的美好。
“沈……”裴二几乎迫不及待开口,刚喊出一字,忽然想到什么,又改口,“娘子!”
说着,他快步走过去。
这是他跟沈姑娘约定好的,有外人在时这么喊没错。
他心中坚定想。
李禅秀忽然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神情明显微愕。

李禅秀清早特意等裴二离开家后, 才松一口气起床。
用过朝食,他刚到军营,就听张虎说, 军中来了个监军吕公公。
听到这个消息时, 他心瞬间被提起。
这个监军既是宫里出来的人,会不会刚好见过幼时的他?便是没见过,万一见过他父亲或母亲……
李禅秀心中一紧,有过梦中被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官员认出的经历, 他立刻警觉, 转身离开军营, 直接来城墙这边。
他知道裴二今天肯定也会来,为避免尴尬, 到了之后,他特意躲在伤兵这边,尽量避免跟对方见面。
可没想到, 裴二还是看见他了。尤其那声 “娘子”喊完,周围伤兵纷纷都看向他, 眼神不由自主带上几分打趣。
其中一个伤兵甚至起哄道:“沈姑娘, 我们的伤不打紧,裴千夫长找你肯定有急事,你快去吧。”
能留在城墙这边的伤兵, 确实都是轻伤, 重伤的都已经抬到营地了。
李禅秀耳根微热, 匆忙起身走向裴二。因为走太快,快到对方面前, 还险些被脚下一截草根绊倒。
裴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之后却望着他不松手,五指如铁箍一般握着他手臂。
直白的视线没有任何隐晦,甚至像带着热度,落在李禅秀干净白皙的面容。
李禅秀被看得不自然,手臂不明显地挣了几下,没挣脱,又察觉周围伤兵都在用余光偷看这边,只得压低声,尴尬提醒:“夫君?”
裴二眼睛眨了眨,轻“嗯”一声。
李禅秀:“……”
他喊完那声,耳朵便忍不住一阵发烫。
因早晨那个不知是意外还是有心的一吻,他今天一直提醒自己,之后和裴二见面,要尽量保持距离。可偏偏裴二刚才那么喊他,又是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他不喊“夫君”,似乎显得冷待对方。
可喊完见裴二仍站着,他咬咬牙,只好又抓住对方手臂,拉着人快步离开这处伤兵待的地方。
一路走到远离众人的僻静之处,李禅秀脸上的热度终于降下去几分,不由轻呼一口气。
站定后转身,不等裴二开口,他就先询问:“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带兵出去?”
他开口就把话往正事上提。
裴二怔了怔,点头,道:“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我……”
说着他语气踟蹰,犹豫又看李禅秀一眼。
李禅秀心中微紧,想到早晨的事,像是怕他将要戳破什么,不自觉偏开视线,逃避般地躲藏。
裴二几经犹豫,到底没把杨元羿说他是“裴椹”的事说出。
这么决定后,他反倒轻轻松一口气。也对,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现在说出,是想借“裴椹”这两个字,从沈姑娘这里得到什么吗?
那太卑劣了,裴二实在不屑去做。他应该凭自己的本事,先让沈姑娘喜欢自己才对。
不过见过那个并州兵后,倒是让他在另一件事上终于能彻底放心——起码那帮人不是来抓他的,他不必担心自己会和沈姑娘分开。
这么想着,裴二神情不由放轻松几分,继续开口道:“我跟永定的赵将军他们商定好今天一起伏击胡兵,等会儿就要带兵出去……”
李禅秀听到这不由吃惊,视线也忘了闪避,转回看向裴二道:“你们要去伏击?”
裴二点头:“嗯。”
李禅秀心中一沉,更一阵莫名的乱。他之前以为裴二和永定、永胜驻地商议,是要和上次一样,提前做好防御,没想到对方又是要主动出击。
永丰、永定、永胜三个驻地加起来,总共只有一万多名守军。除去后勤和伤兵,现在真正能打仗的,只有七千余人。
而且裴二这一趟不可能把守军都带走,肯定要让大部分士兵留下防守。这样一来,对方大概率会和上次一样,只带三百骑兵离开。
即便加上永定、永胜两个驻地的骑兵,估计也不会超过九百人。
但李禅秀据这几天得到的消息推测,驻扎在大漠中的胡兵恐怕有十万人之多,对方本就是冲着武定关来的。虽然武定关的精兵大部分被调走,但胡人并不知晓,在他们看来,武定关仍守着八万精兵。
攻打关隘向来比守关难,兵力定要远超守关的兵力,只按十万推测,已经是考虑了乌烈大王子用声东击西的办法攻打,往少估算了。
自然,裴二他们只是要伏击来攻打永丰等三个小关隘的胡兵,未必会碰到乌烈率领的主力,可万一呢?
万一碰上,九百人对上乌烈的数万主力大军,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即便碰不上胡人主力,一切都如裴二预料,他们刚好伏击到来攻打永丰等三个小关隘的胡人,需要面对的兵力恐怕也不会少。
上次胡人派来攻打永丰的兵力,就有近万,这次恐怕只会更多。若是来攻打三个小关隘的胡兵刚好汇合行军,少说得有三万人,就算是伏击他们,也极其危险。
自然,在大漠中,骑兵的优势远胜步兵。一支九百人的精锐骑兵打败三万大军,甚八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神话。
史书上就记载过这种以少胜多的战例,但那些领兵的将领无不是史书上的名将,个个用兵如神。其次他们的骑兵也都是精锐,战马精良,并且有的是突袭敌军大本营,打对方措手不及,有的是后方有大军压阵,使敌军军心溃散,只顾慌乱逃走。
据说当年裴椹十八岁时,率两百铁骑大败三万胡人,就是趁深夜冲入胡人大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裴椹本就是用兵如神的将才,他率领的玄铁兵更是大周最厉害的骑兵。
可裴二,他东拼西凑出的这支骑兵,显然称不上是精锐。而在大漠,骑兵更是胡人的优势。
至于用兵能力——在李禅秀看来,裴二自然是有天分的,可他毕竟不久前还只是个普通小兵,没有太多经验。
算来算去,对方这次出去,也就占伏击一个优势。可前提是真能伏击到对方,而不是正面遇上胡兵。
这么一推算,李禅秀无法不担心。
他一时忘了早上刚想过要和裴二保持距离的事,有一瞬间甚至想,要不自己也跟去。起码他有梦中领兵的经验,能随时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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