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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仙(一只猛禽)


艳红的茶花陨落消散,一瓣一瓣碎在了风声中,离他远去。
单薄的身躯如鸢尾一般落下了山崖。
雷声间歇,冷风呼啸,过了许久许久,柴荣才狼狈地从山岩的缝隙中爬起。
此时的他几乎快没了人形,右臂被生生砍断,胸口也裂开一道大口,迟迟都不能被神雾治愈再生。
“兰时……怪不得我不能容你。”
柴荣叹息。
负伤至此,强弩之末之际,竟还能伤到他的根本,差点与他同归于尽。
若不是他在那瞬间几乎抽干了琉璃海中的神雾调转至此,恐怕还压制不住江御。
不过胜负已定,天道始终都站在他这边。
柴荣又缓了许久,才起身再度凝聚神雾,微风般的雾气捎起山岩上的碎发和血迹,缓缓显现出人形。
宸宁之貌,一如江御。
柴荣摊开手掌,萤火般的不属于这天地间的灵魂被他送入了那躯体。
“以后,你便是这世间唯一的兰时仙尊。”
柴荣沉沉道,语气淡薄到没有任何情绪。
最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悬崖边,静静地垂眸看着那流淌不息的山河。
半晌,他将从江御右手上取走的指骨融成了齑粉。
他虽无力彻底废掉江御修为,但对于剑修而言,指骨无异于内丹,拿不起剑的江御再也配不上剑圣之名了。
“这都是你自找的。”
柴荣闭了闭眼,下一阵晚风吹过时,山崖之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那日也被江御重创,所以来不及细想。
三道天罚,第一道是天道罚江御不敬神,第三道是他为削弱江御而额外降下的。
那第二道是缘何而生?
江御又是为了谁,生捱了这多出的一道神罚?

冰冷的雨打在江御脸上,淅淅沥沥越来越轻,最后化开成淡淡的水色神雾。
仝从鹤大口喘着粗气,白乎乎变成小小的一团缩在他身旁,伸出毛绒绒的舌尖一点一点奋力地帮他舔舐着被灼得皮开肉绽的手臂。
他看着面前盍着眼、眉头紧蹙的江御,苦笑道:
“到底是人难胜天,小生的神雾已经快耗尽了……”
“咕呜……!”
白乎乎在一旁着急地拱来拱去,泪花花地看着仝从鹤唇边溢出的污血。
为了帮江御突破天道的封印,他不仅耗费了大量神雾,更是遭到反噬伤及了经脉。
“那位果然忌惮你到了极点,光为封印你的记忆就如此大动干戈,小生恐怕爱莫能助了……”
仝从鹤的声音和此前相比虚弱了许多,话没说完又止不住地埋头咳出了一口血来。
他擦去白乎乎眼下的泪光,咬着牙运转吐息,企图压制住此刻在他体内乱窜的那股不属于他的神雾。
可明宵星君的神雾纯粹而强悍霸道,压迫着他的肝胆血骨,似是在惩处他竟敢触碰天道禁忌。
仝从鹤自嘲般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大半的修为恐怕要折在此处了,这趟浑水他可真是……
“别放松。”
江御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平淡无波,春风渡物。
江御一掌抵住他的心脉,温和的,似生命力般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涌入仝从鹤的筋脉之中,他怔然抬起头,心眼感知到了平静的安心。
仝从鹤展开了眉心,听从江御的话重新调动神雾,这次有了江御的助力,五脏六腑间的疼痛渐渐也缓和下来,如暴雪逢春,枯木见绿,在他体内乱窜的污秽死气全然被挤溃了出去。
“多谢仙尊,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仙尊救我……不过看起来,小生并没有在做无用功。”
仝从鹤长舒一口气。
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助江御恢复几成记忆,也不知明宵星君是否还留有更难以突破的封印。
“我谢你才是,这封印强蛮,若无外人助力,不知我要多久才能突破,”
江御只垂眼看着自己软若无骨的右手,
“当年我救你时,你便问过我,本身无一物,何故惹尘埃,如今倒该我反过来问你了。”
仝从鹤闻言笑了笑,
“小生所修之道虽卑鄙冷情,但却一直是个快意恩仇之人,仙尊当年于我是救命之恩,更是仙尊助我点化了仙骨才有今日之我,小生今日之为只是在报恩而已。”
“快意恩仇啊……”
江御轻轻看了眼缩在他身旁的白乎乎,那可不是什么灵兽灵宠,而是货真价实的凶煞,是因为仝从鹤的仇恨而生出的凶煞。
仝从鹤把白乎乎往后踢了踢,小白毛球便乖乖滚到了他身后。
江御收回目光:“……我并不是逢凶必杀。”
仝从鹤呵呵笑着,“小生知道仙尊不会插手,只是他是个贪得无厌没分寸的,小生怕他冒犯了仙尊。”
江御没再多言,找出了之前季凌纾硬塞给他的灵创药,递给了仝从鹤。
“金霞宗的灵药,涂在伤口上不会留疤。”
当然仝从鹤应该也并不在乎留不留疤。
仝从鹤欣然收下,也看出江御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便没再留他多寒暄。
江御朝都皇城皇宫的方向离开半晌后,白乎乎才银光一现,显出了人形。
皮肤苍白却面若桃花的单薄少年跪在地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仝从鹤还洇着血的胳膊:
“阿鹤……上药……止血。”
仝从鹤闻声垂眼,毫不敛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白苑的脸上被捏出淡红的痕迹,他吃痛地红了眼尾,嘴里却还是不停念叨着要仝从鹤上药疗伤。
“阿鹤……疼……会疼。”
仝从鹤近乎无声地冷嗤一声,掐住白苑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巴伸出了舌头。另一手拧开了江御给的灵创药,蘸了满指,并不怜惜地夹住了他的舌尖打着转涂抹。
他动作粗暴,白苑被扯得落了两滴眼泪,看向仝从鹤时眼里却还冒着光。
舌尖上是前一夜仝从鹤惩罚他轻举妄动、企图卷走吃掉江御还被季凌纾给发现时留下的咬痕,当时血腥味充斥在二人唇舌间,仝从鹤却下口更狠。
——血?你一个凶煞怎么敢流出人才有的血?
——你怎么敢越活越有人形的,嗯?
白苑听不懂他的质问,但肌肤相贴时,他却能听出仝从鹤的情绪。
有蓬勃的愤怒,经久不衰的憎恨,还有春泉般的兴奋……白苑被他复杂的心情都要弄晕了,他不知道自己变得更像人了,仝从鹤到底是在高兴还是生气。
那晚留在心里的不安在此刻全然融化,白苑微微眯着眼,因为仝从鹤正在给他涂药,怕他受伤,这就够了。
见白苑舌上的创口渐渐愈合,仝从鹤才敢把那药膏往自己身上涂。
他向来不信任金霞宗的东西,说不定这所谓正统的灵药于他这修邪门歪道的躯体反而是毒药呢。
一旁的白苑想不明白这么多弯弯绕绕,只心花怒放地吐着舌头,乖乖等待着那灵药彻底被吸收。
“阿鹤,阿鹤。”他喊道。
“做什么?”
“你,仙尊,你帮他,为什么?”
白苑手嘴并用地问道,
“你为他,受伤。不像你。”
他跟着仝从鹤“作恶”修炼这么多年,仝从鹤有多利己冷漠、多见死不救他怎会不知,举手之劳的善他都不屑于行,更何况这差点损了他自身修为的自讨没趣?
仝从鹤冷笑一声,
“他渡过我。”而且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江御渡过他。
白苑歪了歪脑袋,呆头呆脑地指了指自己,
“什么,时候?”
他和仝从鹤形影不离,他怎么不知道?
仝从鹤笑声更甚,眼底的寒意却愈发冰冷,他扯过白苑的手腕,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少年瘦弱苍白的脖颈,那里脆弱到他只要轻轻用力,随时都可以掐断。
“你知道了的话,当年死的人就是我,而不是你了。”
“咕?”
白苑疑惑更甚。
阿鹤又开始说他听不懂的话了,而且他知道,阿鹤是不会向他解释的。
仝从鹤沉默不语,将白苑压在了身下,只有看到白苑难受痛哭、屈辱求饶,却又离不开他、沉沦其中的模样,他才能压抑下来自心底的,掐死白苑的冲动。

他说江御渡过他,那是大概八十年前的事。
墨族栖居的鸦川有一条巨大的河,无人抵达过其源头,那大川流涌过鸦川,在平玉原一泻千里,被凸山凹木切割成大大小小的湖。
彼时江御正嫌宗里简遐州说教唠叨得烦,把季凌纾从经书课堂上偷拽了出来,带着小季凌纾出海游玩来了。
他寻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湖泊,不知从何处弄来了鱼竿,一时兴起,带着小季凌纾坐在水边的芦苇荡里垂钓。
二人钓了大半天,一动竿,钓上来的居然是个血糊糊的人。
小季凌纾:“师尊师尊,这湖里长人!”
江御抬眼,一手搭在额前挡住被血污染红的阳光:
“稳住你的竿,别把血溅得到处都是。”
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透过水膜,唤醒了仝从鹤疲惫不已的神智。
仝从鹤被他们钓上了岸,他的双眼处血肉模糊,睁不开也看不清,只能通过稀薄的神雾感知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仙一狗。
不对,一仙一狼。
是墨族!
仝从鹤浑身一激灵,如坠冰窟,没等摸清状况便本能地跃身而起,掏出怀里藏着的刀,凶狠地朝季凌纾砍去。
“唔!”
然而刀锋未至,后脖颈被人牢牢拽住,那时也刚刚成年、身形消瘦的仝从鹤被江御勾勾手指就给扽了回去。
“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看见人就砍?”
季凌纾有恃无恐地蹲在了仝从鹤面前,尾巴一摇一摇的,对金霞宗外的这一切都很是好奇,
“你很疼吗?能不能告诉我,疼是什么感觉?”
“唔……放开我……放开我!!”
呜咽声从牙缝里挤出,仝从鹤奋力挣扎着,黏污的血水将他们所在的这片白苇染得猩红,他撼动不了江御半分,却依旧咬牙切齿地、抽干了力气地在扑腾,他身上不知有多少处伤,每动弹一下就撕裂得更开,疼得他嗓子都喊到沙哑。
他很想活。
这是江御对仝从鹤最初的印象。
少年人被剜去了眼睛,所以江御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他的不甘,怨恨,还有近乎疯狂的求生憎死快要被太阳从他流尽了的血里蒸腾出来。
“你冷静些,”
江御叹了口气,依旧牢牢压制着仝从鹤,担心他暴跳而起对季凌纾不利,
“看不见就用其它感官好好感受,这里没人要杀你。”
“呜呜…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谁……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仝从鹤耗尽了力气才终于老实下来,奄奄一息地躺在苇荡里,双眼处撕心裂肺的疼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能感觉到除了疼痛以外的事物。
他感觉到了阳光烘烤在脸上,水波轻轻荡过脚踝,浑身的伤口不止何时被敷上了轻软的药膏,香香的,是他没闻过的味道,还有顺着擒住他的那双修长的手不断涌流入他身体的暖意。
微风拂过他的面颊,他仰躺在雪一样的芦花之中,再也感觉不到太阳的刺眼。
难以承受的疼痛也缓缓被镇压下来,他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但那一仙一狼却一直在他身旁守着他。
“眼泪别落到伤口里,会留疤的,”
季凌纾的声音年轻又稚嫩,他掀起自己的衣角帮仝从鹤擦了擦脸,这身衣服是江御令人给他做的,料子柔软轻薄,和那药膏一样,有阳光一样暖融融的香味。
“你别害怕,我师尊很厉害,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哈哈……我们素不相识,你们凭什么保、咳咳,保护我?你们仙家人不是有句话叫本身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么,你们多管闲事,也不怕招致杀生之祸?”
季凌纾闻声眨了眨眼:“我师尊很厉害的……那你不妨告诉我们,是谁把你欺负成这样的?我们也好帮你讨回公道。”
“谁……谁欺负我?”
仝从鹤顿时觉得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季凌纾的问题将他从这片柔软的苇塘拉回了鲜血淋漓的现实。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迄今为止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所有人都背叛了他,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去送死。
见仝从鹤许久都不说话,季凌纾悄悄凑到江御耳畔:“师尊,他是不是吓傻了?”
江御捏了捏季凌纾那时还没太棱角分明、有些软乎乎的脸,目光却落在仝从鹤臂膀的刺青上,
“你是从鸦川逃出来的?之前在哪个部族为奴?”
自季凌纾的母亲、曾经的鸦川之主去世,作为圣子的季凌纾被江御带回琉璃海后,鸦川中不同种族之间无时无刻不在互相斗争,都想把己族的孩子推上圣子之位。
有些富庶的部族会从平玉原买入大量的役奴以彰显地位尊贵,仝从鹤胳膊上的那刺青就是奴印。
“……八眼白蛛。”
仝从鹤如实道。
反正他已经被那个部族给背叛抛弃了,也不在乎泄露他们的消息,甚至打心底里盼望着那无情无义的白蛛一族能被人给屠灭满门。
“你只是奴仆而已,他们为何要专门挖去你的一双眼睛?”
江御又问。
从伤口看得出下手剜眼的人极其细致狠心,纵然是他,也没法让失去眼球的仝从鹤重见天日。
况且在部族斗争中最命如草芥的便是被从平玉原贩卖去的奴人,一刀抹了脖子,死了便死了,缘何要大费周章地先挖去仝从鹤的眼?
虽据江御所知,八眼蜘蛛最厉害的便是他们的瞳术,可仝从鹤身上半点墨族的血脉都没有,有何值得忌惮之处?
“奴仆……哈,”
仝从鹤似被戳到了痛处,他奋力地笑出声,可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然变得十分痛苦,
“对啊,我只是白苑大少爷身边的仆人而已,他口口声声说他离不开我,可最后呢?敌族的人把我们围困起来,说把他交出去就能放过我们……仙君,你知道吗?我正担心族人为了保命真把他交出去时,他居然同意了……”
“同意什么?”
季凌纾歪了歪脑袋,并未注意到江御的神色凝重了下来。
仝从鹤讥笑一声,
“他们让我装成族长之子,把我交给了敌族以求苟且偷生……那伙人竟然真的信了…哈,他们把我当成白苑,挖去了我的眼睛,折断了我的手脚,把我扔进了大川里……我啊,才不是普通的仆人,一开始他们买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在这种时候代替白苑去死的!”
小季凌纾听罢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被江御养大的他哪里见识过人心险恶,不禁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能安慰仝从鹤的话。
仝从鹤只兀自苍白地笑着,
“你说你师尊能帮我讨回公道,可我连公道本该如何都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
因为买走了他的小少爷从不打他骂他,给他睡好穿暖,甚至与他同吃同住。
原来同吃同住只是为了让他也能沾染上几分矜贵,好让别人一眼看不出他的真假罢了。
“你有慧根,”
江御缓缓开口,并未回答仝从鹤什么是公道,只是再次摸了他的骨,肯定道,
“鸦川的事外人不便插手,你能撑到遇见我也是道缘,你的问题我虽给不了答案,但你若有心,我可为你点化一二,只要你刻苦修炼,至少能练出保命的本事,你可愿意?”
“愿、愿意!”
仝从鹤闻言立刻起身,坐得端正,直身跪立在了江御跟前。
他想变强。
比任何人都想。
只是他骗了江御,他变强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把那些背叛欺骗了他的人统统也拉入炼狱。
作者有话说:
这周回忆局(x),回忆下章应该就结束看,有请独夏小朋友再和季凌纾小朋友再打一会儿架,师尊马上赶到现场ouo

仝从鹤与江御师徒二人同行了三天。
有金霞宗的灵丹妙药滋补疗愈,他的伤养得很快,前一天刚被从水里捞上来不成人形,第二天就早早下了床,候在江御门前等着他的指点。
江御起得不算早,推开门时看见仝从鹤晒得脸都发红了,眼窝处的伤口愈发触目惊心。
江御:“用过早饭吗?”
仝从鹤一怔:“仙、仙人也需要进食?”
江御轻声关上了门,没吵醒里头还在呼呼大睡的季凌纾,
“不吃自然也饿不死,但仙人也是人,进的了人间烟火,才能不忘世间疾苦。”
“哦……”仝从鹤似懂非懂,“那,那您说要点化我……”
“修道不是一蹴而就之事,赶这一朝一时并没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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