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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仙(一只猛禽)


美人盂、温柔椅、盛浊盆……原本执剑纵横、意气风发的兰时仙尊,一步步变得百艺莫解,唯善淫泆。
而其中最为可怕的一条结局,便是沦为他那身上流有狼血的徒弟的阶下囚。
蒋玉一睁眼便听闻自己即将和季凌纾成婚,对于知道结局的他,这无疑是死路一条,别看季凌纾现在还人模狗样,不出十年,他便会疯癫成性,犹如野兽。
为了保命,蒋玉果断选择了逃跑。
金霞宗的地图模型由他负责构建,虽然真实情况与设计图有所差异,但总体构造相似,蒋玉凭借记忆,在仪式进行前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到了平玉原来。
暂时逃离金霞宗并不意味着安全,季凌纾一定很快就会追上来,他得想办法彻底改头换面……
“公子,挑挑货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蒋玉如惊弓之鸟,随手抓起两把淤泥糊在脸上,充满戒备地回头看向拍他肩膀的人。
“公子,别害怕呀。”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拐着竹篮的女人,戴着灰纱头巾,只露出半张黝黑的脸,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看看吗?游海侠刚送来的好东西,有不少稀奇玩意儿。像这……这耳坠子就挺配你,俊俏。”
看来只是个商贩。
蒋玉松下一口气来,女人口中的游海侠他也知道,是像江湖盗贼一类的组织,专门打劫修为低浅的修士,倒卖仙家法器到平玉原。
“你这里有没有能改变容貌的法宝?”
蒋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口问了句。
谁知女人当即点头如捣蒜,掀开了竹篮上盖着的花布翻找起来:
“公子,那你可找对人咯!前几天我男人刚从一个喝花酒的糟老头身上偷来的易容符,你看,一共三张。”
“符咒?能维持多久?”
蒋玉对这个世界中的术法和功力没有具体的认知,只知符咒是他这种没有修为的人也能使用的法器。
“一张三天,童叟无欺。”
“多少钱?”
“唔,”女人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本我是要自己留着用的,今日瞧公子有缘,让给你也罢,只不过……”
“这个给你。”
蒋玉摊开手掌,将刚刚留下的那支簪子递给了女人。
“……哎呦!公子阔气!”
女人欣喜若狂,一手抢过玉簪,将整只竹篮都塞给了他,
“公子,我瞧你长得也不差,怎的还需用这易容符?一般都是那长得像猪头的男子才会重金求购这玩意儿。”
“实不相瞒,我家娘子喜猪,老嫌我长得白面秀气,为了讨娘子欢心,我只好行此下策。”
蒋玉随口胡诌道,垂眼翻看着篮中的小玩意儿。
“原来如此,公子你还真是情深似海,”
女人将簪子塞入衣衫下的口袋,
“看在公子出手阔绰,我再送公子一条消息吧。从这儿往北走十里路可到天沼山,山上正逢狩猎祭,你若运气好,在那儿可寻得易容丹,那丹药可比这符咒好使多了,只消一颗,保你脱胎换骨。”
“多谢。”
蒋玉暗自记下天沼山的名字,又客气两句,等女人喜滋滋地离开后,才找了没人的地方,摸索着催动了一张易容符。
脸颊上一阵温烫,再睁开眼时,水光中倒映的俨然已经是他原本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样就好。
蒋玉终于放松下来,在这个被注入了太多肮脏欲望的世界里,只有玩物才需要美丽,要想活命,必须学会掩人耳目。
他从女人给的竹篮中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地图,找到了天沼山的方向。
那是凡人和游海侠集会的地方,仙家往往都不屑于光顾,对他而言倒是个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蒋玉抱着篮子找到一个干燥的洞窟,玉簪给了商贩后,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便是耳朵上挂着的那对儿耳坠,路上最好能省便省。
等换了容貌之后他要做什么呢?
寻找回去的方法?
如果他没记错,穿越前他似乎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很可能是因为加班猝死在了电脑前,真的还有机会回去吗?
如果他穿成了“江御”,那原本的江御又去了哪里?
前负责人是他在大学时就认识的学姐,这个游戏世界也是他看着学姐耗费心血一步步打造出来的。
也许他应该想办法找到真正的江御,告诉他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这样是不是就能保护学姐的心血?
还有季凌纾……原本也是游戏的主人公,他到底是被改动了哪里,会在不远的以后疯癫成魔?
洞穴深处的钟乳石滴溅出一声又一声微漠而沉闷的水涎声,蒋玉想着想着,竟在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眠。

或者说是流着狐狸血的墨族人。
媚眼如丝,眼尾勾红,穿着件松松垮垮的薄衫,伸出烟柄勾住了江御的下巴,
“唔,这么好的皮面,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调教就要被人买走了?”
季凌纾翻手替江御拍开了他的烟枪,将钱袋扔给塔主:
“开锁,放人。”
江御身上的怡宵锁是怡宵塔特制的枷锁,除却款式披媚,利于乘兴,还有追踪押缚之途,就像是奴隶脸上被烙下的奴印一般。
“小公子第一次来塔里玩啊?”
狐狸接过钱袋,笑盈盈地掂了掂,细长的丹凤眼扫过季凌纾的面庞,
“怡宵锁可没有开锁的说法,进过我怡宵塔,这辈子身上便留着痕……”
只听“锃”的一声,白刃已经穿过珠帘幔帐,抵在了狐狸塔主的胸前。
季凌纾冷冰冰地看着他:
“我可以加钱。放人。”
“哎,”
塔主手指一勾,推走他的剑锋,“急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放人了?只是我们怡宵塔向来以诚敬待客,上这锁也是为了你好,你就不怕这美人离了塔就从你手下逃了?”
江御:“……”
塔主得意地勾他一眼,“瞧瞧,我是不是说中了?”
季凌纾蹙眉,“你别想跑。”
江御别过眼,“我没说要跑。你自己爱听他挑拨。”
九尾狐听着听着乐了起来,再一勾手,江御身上的细锁就像是被牵了线一般,不由他反抗地将江御扯到了塔主身边,
“公子,我既收钱自会办事。现在让这怡宵锁认你为主,小美人若是想跑,你只消像我这样勾勾手,他便会回到你怀里。公子身上可有什么吊坠玉石?封上这锁扣,小美人就是你的人了。”
季凌纾闻言,顺手要摘护腕上的金石下来,塔主看着都觉得心疼——上品金石,能买下一层怡宵塔呢。
谁知江御却不满道:“不要这个。难看。”
塔主忍俊不禁,“你还挑呢?”
江御瞥他一眼,“挂我身上的东西,自然是要挑。”
“麻烦死了。”
季凌纾啧了一声,却是老实把金石按了回去,想了想,最后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星蓝的湖玉吊坠,扔给了塔主。
塔主挑了挑眉,看向江御,“这下不挑了吧?呦,和你眼睛还挺像。”
季凌纾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然像了。那原本是他辛苦找来,想要送给师尊的。
只是师尊向来不屑他送的东西,与其拿去横遭白眼,还不如扔了清净。
“好了,以后你就是这小公子的人了。”
塔主镶好锁扣后抬手一推,将江御推向季凌纾怀里。
季凌纾接住江御,腰上的触感是如此的熟悉,看似纤薄没有力道,贴近了才能感觉到藏在衣料下的紧实匀称。
他的师尊是现存唯一剑修,体术之精,无人能近其身。
所以怡宵塔中这个任由塔主推搡拉扯的人,哪怕身段完全一样,也绝不会是季凌纾的师尊。
“最后,一杯薄茶,敬祝小美人寻得新皈。”
狐狸尾巴抖落出点点金光,为江御盛上了一盏茶。
江御闻了闻,除了茶香并无异味,才抿下两口。
然而凉茶入口的刹那突然就变得滚烫,钻心而去,不容逆流地朝江御的经脉之中涌去。
江御被烫得闷哼一声,垂眸蹙起眉心。
“你给他喝的是什么?”
季凌纾率先护住他心脉,抬眼瞪向九尾狐,应声而起的剑气如风,却被狐尾重重扫开。
“脾气这么差可不好,”
塔主懒散地侧枕在帷幔深处的软榻中,背过身去吸了口手中的水烟,
“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对得起你给的这两袋沉甸甸的银钱。”
“站住——!”
季凌纾还欲再追,谁知眼前突然金光一闪,红雾弥漫。
待到云雾散去,二人已经站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而怡宵塔却耸立在数十里之外。
季凌纾欲骂出声,话到嘴边想到了师尊的教诲,堪堪忍住。
他看向身旁的江御:
“你感觉怎么样?是毒?”
“不是,”江御擦了擦唇角,“只是有点难喝罢了。”
“……”
季凌纾翻了他一眼,“算了,看你一介凡人也分辨不出来。我带你回宗去看仙医。”
江御立刻也回敬他一眼:
“我一介凡人,过不了琉璃海,你要回仙宗就自己去,别带上我。”
“真麻烦。”
季凌纾不耐地咬了咬唇,琉璃海横亘在仙宗和平玉原之间,是神雾开始聚集之处。那神雾对于他们仙家而言是利于修炼的灵气,对凡人而言则像浓稠的水,凡人偷渡琉璃海无疑会溺死其中。
“况且你不急着去找你师尊吗?”江御问。显然并不想跟着他到处折腾。
“我师尊很强,这世上没人能为难他。”季凌纾顿了顿,“带你横渡的办法我想到了,只不过要费些功夫。”
“什么?”
“昙阳舟。”
季凌纾解释道,
“是一种法器,可渡琉璃海,且保护船上凡人不受神雾侵蚀。”
最初是游海侠们为了运货找仙人筑造的法器,后来不少没有仙脉的贵胄子弟为了一睹仙宗景致,也会花大价钱买舟用于游览。
“可你不就是仙家人吗?”
江御眨了眨眼,似乎略带几分嫌弃,“你就没学过什么能带人的术法?”
季凌纾闻言冷哼一声。
“我倒是想学。可惜我师尊不教,也不许我学。”
不仅不教,他随师尊所住之处在金霞宗的深处,本应是神雾最浓郁之处,却被他师尊设了结界,半点神雾都涌流不进去。
导致季凌纾到现在连凝聚神雾都做不到。
“那你打算去哪里弄这什么昙阳舟?”
江御懒得继续听他抱怨他的师尊。
“天沼山。”
季凌纾拔出剑,驾驭神雾他不会,但御剑飞行却是师尊手把手教过的,
“游海侠经常在那边集会举办狩猎祭,狩猎到的灵兽可以用于交换法器,从他们手里一定能换到昙阳舟。”
江御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脚下的剑,
“你能飞好么?别把我弄掉了。”
季凌纾:“爱来不来。”
江御心道不爱来。
他正转身要离开,季凌纾一勾手指,身上的怡宵锁倏然一振,不容江御做任何反抗,让他直直撞上了季凌纾的肩膀。
“不爱来也得来。”
季凌纾不由多分说,一把将江御拎上了剑身。

江御站在他身后,单手紧紧拽着季凌纾腰间的绦带。
他不是因为怕高,而是刚刚季凌纾抓他上剑的那一下,手指无意间摩挲过他腰间,不知为何居然让他感到了一阵酥麻。
“娇贵。”
季凌纾冷哼一声。
不仅长得和他师尊一样,脾气也这么像,都挑剔得不得了。
想到这里,他又开口道,
“你改个名吧。”
“凭什么?”
江御淡淡问道,听语气显然并不高兴:“难不成你师尊也叫这个名字?”
季凌纾点了点头。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让他愈发肯定,凡人江御的出现不是巧合,和他师尊失踪一定脱不了关系。
只听江御轻轻嗤笑,
“我一介凡人而已,你师尊大人有大量,想来不会介意和我重名。”
“这名字又不好听,”
季凌纾飞得更高了些,感受到身后人拽他腰带也拽得更紧,
“你不说是村里老人算的么?我让人再给你算个更好的。”
“你是怕你师尊回来看到我生你气吧?”
江御不客气地冷笑道,“从怡宵塔里买来个长相、名字都一模一样的小倌,是该说你心怀不轨,还是对尊长大不敬?”
“笑话,我才不怕他生气,我巴不得他被我气死了去。”
季凌纾顿了顿,
“反正你改个名字,这名字叫得我心烦。”
“不改。”
江御往后站了两步,离他站远了些。
季凌纾咬牙切齿,故意晃动剑身:
“改不改?”
江御松开他的腰带,“威胁我?要不我自己跳?反正我不改。”
季凌纾:“……”
江御又往外挪了一步,眼看摇摇欲坠,稍有风吹就会坠落而下。
二人僵持了几秒,见季凌纾不肯让步,江御一只脚干脆踏了出去。
季凌纾啧了一声,一把将他捞了回来,
“行行行!不改就不改,烦人。”
他力气大,攥得江御胳膊发疼,不免又蹙起了眉。
季凌纾鲜少在师尊的那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的师尊总是游刃有余,从容温和,眼底又像覆了冰雪,常年是冷的,谁也焐不化。
耳畔风声簌簌,没人再主动开口说话。
季凌纾盘腿坐在前面,不知在思量些什么。江御则坐在剑尾,轻轻揉捏着刚刚被季凌纾攥过的胳膊。
他有这么怕疼吗?
还是季凌纾的力气远大于常人?对他下手也重?
两人思量之事都非一时半会能理清的因果,在天色将暗之际,他们乘风抵达了天沼山。
此山状如其名,连绵成环形,中央下陷成沼,布满奇珍异草。
是为数不多的有灵兽出没但没有神雾笼罩的山林,因而常年都有无法修炼仙术、会溺死于神雾的游海侠出没捕猎,渐渐形成了规模,定期举办狩猎祭。
季凌纾带着江御报了名,二人各得了一块有收纳贮存之用的玉牌,猎到的灵兽可以存入牌中方便携带。
江御略带诧异地看着将玉牌往他腕上系的季凌纾:“我也要参加?”
季凌纾微微抬眼:“不然呢?”
“我可什么都不会,帮不上你半点忙。”
“知道。你跟在我身边就行了。”季凌纾顿了顿,“我们没必要呆到最后,昙阳舟不是什么珍奇贵重之物,随便猎两头灵兽就能换。”
“我在外面等你不行吗?”江御无奈道,“万一我运气不好,和你走散,被山里的灵兽一口吃了怎么办?”
“这儿的灵兽没有神雾滋养,算不得凶恶之物,参与狩猎的也大多是没有仙骨的凡人或者低阶修士,要不了你的命。”
“那你动作快点,早点把怪物解决了。”
江御心道你堂堂金霞宗大弟子来这里凑热闹不就像玩儿一样吗?
“急不得,”
季凌纾耸了耸肩,
“宗主有令,宗内弟子在平玉原不得为私使用高阶功法,体术也不行。”
“……”
江御叹了口气。
山间瘴气弥漫,湿热难耐,闷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季凌纾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那我们早些进去吧。省得好找的灵兽都被别人抢光了…”
江御话音未落,一伙儿身披铜甲、膘肥体壮的游海侠突然将他们二人围住,黑压压地遮挡住前路。
“小美人儿,你这细皮嫩肉的也想来打猎?”
为首的男人咧嘴笑起来,视线粘稠,围绕着江御打转,
“里头危险的很咧,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哥哥保护你?”
江御挪开目光,视他若无物:
“可你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能耐。”
男人闻言也不恼,而是挑衅地瞥了季凌纾一眼,
“再没能耐也比你身边那柴火棍儿强吧?哈哈哈——!”
身旁的游海侠也跟着大笑起来。早些时候季凌纾为了行事方便换上了常人衣衫,也没戴任何佩饰,一眼看去难以认出是仙家公子,只会被当成普通少年。
江御眨眨眼,看向身后的季凌纾。
季凌纾原本背着手,忽而一阵风起,除了江御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之时,刚刚那取笑他们的男人已经被面朝下摁在了地上。
季凌纾腰间的佩剑直愣愣地插在地上,穿过男人的指缝,稍偏一厘便能刺破他的血肉。
“这点儿能耐,够了么?”
季凌纾邪气一笑。
男人脸色发白,吞了口唾沫,“放、放、放放开我!”
“放开我们老大!”
一旁有人回过神来,举着刀要去抓江御。
江御翩然闪开,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季凌纾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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