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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受心如死灰后(咕小白)


他们当中,有在考前被打伤无缘考试的,有在考试当天以各种理由阻挠进入考场的,还有进了考场后以各种理由赶出去的……
周围的学子百姓在听到那些考生字字泣血的控诉后,瞬间被点起怒火,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聂昭安排在其中的人听着大家有愤怒的,有为那些学子抱不平,直接开口,戳人心窝:“往后是不是只要有官宦子弟参考,我等平民便只能让道了!”
大家一听,这还了得?!科举是许多人唯一能进仕途的路,若真如刚刚那人所言,他们还有什么盼头?于是便跟着一起叫嚣,要朝廷给他们一个公道。
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终于引起礼部官员的注意。
出来的是礼部侍郎张理,是贵妃一脉,此事他亦有参与。
他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顿时白了脸,不是说已经把他们全都解决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张理手脚都在抖,科举舞弊是大事,若是闹到皇帝面前,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来人!来人啊!”张理的声音有些尖锐,他指着那群闹事的考生,对身后的衙役道,“礼部门前岂容他们放肆?把他们全都带走!”
那些衙役得了令,立刻上前抓人,礼部大门前更乱了。
聂昭从马车上下去,眼看着那些衙役就要拔刀,他悠悠开口,语气懒散,却透着森森冷意:“张理,礼部大门前,你意欲何为?”
聂昭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周围的人听到声音,自觉向两边让开。
张理乍看到聂昭,腿一软坐倒在地,头上乌纱也歪到一边。
他迅速爬起来,跪行到聂昭脚下:“回、回殿下,是、是这帮刁民闹事。”
“哦?”聂昭语调微挑,目光转向张理所谓的“刁民”,当先打头阵的那名举子立刻跪下,红着眼睛道:“学生江黎以性命举报本次春闱有考生勾结考官,徇私舞弊,伤人性命,求太子殿下彻查,还天下考生一个公道!”
江黎说罢,同他一起的举子朝聂昭齐齐跪下:“求太子殿下彻查,还天下考生一个公道!”
周围百姓还有围观的学子见状,也都跟着跪下:“求太子殿下彻查,还天下考生一个公道!”
声音响彻长街,一遍又一遍。
张理脸色煞白的歪倒在一旁,满脑子只剩两个字:完了。
科举舞弊一案迅速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武安伯府还沉浸在顾其玉榜首的喜悦中,便有下人来报,有举子状告这次春闱舞弊。
顾其玉冷哼一声:“一群小人,见不得别人好罢了!”
武安伯也不悦道:“张理怎么办事的?还能让人闹起事来,把人处理了没有?”
下人不知当时情况,也是道听途说了这件事,他看了顾其玉一眼:“据闻,是太子殿下亲自调查此案。”
“什么?”顾其玉霍然起身,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来,“还得是太子哥哥,爹爹,我这就去找他,那群贱民竟然还敢生事,我绝不让他们好过!”
武安伯看着顾其玉面上笑意,皱了皱眉,提醒道:“其玉,别忘了你是哪头的。”
“爹,我知道。”说完,顾其玉便急急出门去东宫了。
聂昭安置好那些举子后,便去了皇帝寝殿。
寝殿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聂昭和皇帝二人。
皇帝听聂昭讲完,缓缓合起了眼睛。
本次春闱的主考官是聂珏的老师,大部分参与的也都是聂珏一派,若真要彻查,无异于彻底剪断聂珏的羽翼,到时聂珏岂非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陛下,百姓看着呢,天下学子看着呢,先祖开创科举,好不容易替代了门阀士族,陛下是想再回去吗?”聂昭徐徐开口,字字诛心。
皇帝倏然睁开眼,他盯着聂昭,半晌才哑声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聂昭不语,等着皇帝说。
皇帝道:“无论如何,留珏儿一命。”
聂昭看着床榻上形容枯槁的男人,只觉他可怜、可悲又可恨,他实在没有想到,聂珏连弑君的事都做出来了,他竟还想着维护他,为他留后路。
皇帝等了半晌不见聂昭说话,有些心慌,他现在可以说没有什么跟聂昭谈判的筹码,就是他留下让聂珏继位的圣旨,面对周家那个庞然大物,聂珏也坐不稳皇位。
他放软了语调:“昭儿,珏儿是你亲弟弟,若我不在了,他便是你的至亲。”
皇帝还从未如此亲昵的叫过他的名字,聂昭轻笑一声,深深看着皇帝,良久才道:“您真是一个好父亲。”
皇帝只觉聂昭的这句话像是一个巴掌打在脸上,对于聂珏来说,他也许是一个好父亲,但对于聂昭来说,他着实算不上好,甚至是极差的。
聂昭说这句话不掺一丝一毫虚伪,全都出自真心,皇帝确实是一个好父亲,可惜……
他深吸了口气:“好,我答应你,留他一命。”
皇帝松了口气,虽然聂昭行事手段有些狠厉,但他向来言而有信,他既然承诺了,那至少是保住聂珏的命了。
“拟旨吧。”皇帝叹息着开口。
聂昭回到东宫的时候,顾其玉已经等了好久,见聂昭回来,立刻迎上前,娇嗔道:“太子哥哥,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聂昭笑笑:“刚刚去见了陛下。”说着,先顾其玉一步开口,“你来是为了科举舞弊一事吧?”
顾其玉忙不迭点头,刚想控诉一下那些人如何欺负他,如何污他名声,就听聂昭道:“放心,陛下已经下旨,孤定会好好彻查此案,还你一个公道。”
“什么?”顾其玉睁大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聂昭道:“孤知你是实至名归,怎能让此脏水泼到你身上?你放心,孤定会还你清白。”
“我……”顾其玉张张嘴,脑子乱成一锅浆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本意是要聂昭给他出头没错,可也不是这么个出头法呀,若聂昭当真彻查,那这罪名就实打实的安在头上了,到时别人怎么看待他?怎么看待武安伯府?怎么看待宸王?
聂昭看着顾其玉脸上一阵青白,故作不知,他笑得温柔:“其玉,怎么了?”
“我、我、我只是觉得不必如此大动干戈。”顾其玉勉强扯了扯嘴角。
“哦?那你想怎么做?”
顾其玉听聂昭这么问,眼睛瞬间亮起,他拉过聂昭的衣袖,再顾不得伪装良善:“杀了那些闹事之人便是!”
聂昭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此事闹得满城皆知,若只是杀了他们,岂非坐实谣传?你放心,孤一定会还你清白,你且安心等着。”
顾其玉见聂昭铁了心,不禁有些恼怒,可聂昭看起来却又是在为他考量,让他连阻止都没有说辞。
聂昭拍了拍顾其玉的肩膀:“你且放宽心,孤绝不会让你平白受人污蔑,你只管回家等孤好消息。”
顾其玉离开东宫后,恍恍惚惚往武安伯府走了一段,瞬间清醒过来,他需得把此事告诉宸王和贵妃才是!
丁炤看着顾其玉马车转道去往宫里,立刻回到东宫将此事禀报。
聂昭静静听他说完,淡声道:“传令下去,开始布兵吧。”贵妃一派,应该要坐不住了。

丁炤离开后,聂昭立刻便去往密室。
刚刚面上运筹帷幄的淡然消失的干干净净,此时面上全是喜意,眼中闪动着的光也多了几分纯粹。
他快步冲到密室,进去就看到穆清端坐在书桌前,他停下步子,整了下衣服,这才踱步到穆清面前。
穆清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姿势,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书,不曾看聂昭一眼。
聂昭轻轻叫了一声穆清的名字,等了等见穆清没有反应,便从袖中拿出圣旨放在桌上。
穆清拿着书的手紧了一下,这才抬眼看向聂昭。
聂昭笑看着他,眼睛异常明亮,语气更是轻快,像是邀功讨赏的孩子:“清清,打开看看。”
穆清没有动,现在能让他开心,只有离开这里,但能让聂昭开心的必然不会是让他离开。
他收回视线,目光复又回到话本上,其实话本没什么好看,他也对话本没什么兴趣,只是他在这里待着实在无趣,他又刻意的不去看聂昭带来的那些书,便只能靠话本打发时间。
聂昭见穆清依旧没有反应,从穆清手中拿走话本,把圣旨放到穆清手上:“清清,打开看看。”
穆清盯着手里的圣旨,缓缓打开,顿时愣住。
聂昭见穆清终于有了反应,忍不住笑开,他拉过穆清的手,轻轻捏了两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清清,待此案了解,我会重启考试,到时我送你进考场可好?”
穆清盯着那道圣旨,嗓子一阵发紧,明明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可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开心。
聂昭看着穆清沉郁的脸色,眉头微微皱起:“清清,你不开心?”
穆清看向聂昭,哑声问:“你何时知道的?”
聂昭闻言,表情轻松了不少,他道:“春闱前便知道了。”所以在顾其玉提出让穆清让道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既然那次会试迟早作废,穆清又何必去受那一趟罪?倒不如等重考的时候在参加,到时一来没了那些脏东西,二来也遂了顾其玉的愿,可以稳住聂珏他们。
“所以你任由此事发生?”穆清不可思议的看着聂昭,他明明可以阻止的啊。
聂昭沉默了,这件事于公,可以铲除那些祸害,还朝廷以清明,于私,可以斩断宸王的左膀右臂,逼宸王孤注一掷,这件事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必须让它发生。
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穆清擅读书,擅考试,可对于官场上这些阴谋算计却是一窍不通,他心思纯粹,一片赤诚,他以为只要中举,就可以为民请命,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古往今来,多少人在官场沉浮中消磨掉了当初的少年意气,庸庸碌碌走完一生,又有多少人抛弃过去的自己,与那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成为了自己曾经最为唾弃的人,他想要守着穆清这份纯粹,不愿将这份黑暗展露在穆清面前。
穆清等了半晌不见聂昭说话,心骤然下沉,他问:“真的有人作弊吗?”
聂昭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过来穆清的意思,就听穆清继续说:“聂昭,我已无心科考,你不必如此,此事到此为止,放过那些考生吧。”
穆清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在他心口,刺得他鲜血淋漓,他苦笑着,目光中满是悲戚:“清清,看来在你眼中,我竟如此混蛋了。”
穆清抿着嘴,看着聂昭的眼睛,等着他的答案。
聂昭道:“清清,圣旨已经下了,岂有转圜的余地?你只管好好准备考试吧。”
“我说了我不会考!”穆清甩开聂昭的手,胸口剧烈起伏,他现在只想离开聂昭,离开京城。
聂昭喉头滚动,他以为穆清看到圣旨会开心,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他勉强笑着,心里升起一种把控不住穆清的恐慌。
他道:“没关系,不想考我们便不考,那你同我说,三省六部,你想去哪里,我安排你去。”
穆清有些无力,他哪里都不想去,他想要回家,可是他不敢同聂昭说,聂昭是铁了心不让他离开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林斐助他离开。
可如今聂昭有所谓的舞弊案要查,结案后还要重开考,殿试可谓遥遥无期,他要何时才能离开?
聂昭没有等到穆清的回答,他知道穆清心有芥蒂,但没关系,他会让穆清重新相信他的真心。
因为查案的关系,聂昭最近忙了起来,过来的时间相较往日要少许多,有时除了送饭,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但穆清知道,他每晚都会过来。
这日,浴堂的门再次打开,多日不见的林斐出现在密室。
穆清心陡然提了起来:“是要走了吗?”
林斐摇头,面色犹豫着开口:“科举舞弊这件事,你知道了吗?”
穆清点头。
“那……结案后会试重考你知道吗?”
穆清再次点头。
林斐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聂昭竟然会把这些都告诉穆清。
“那你还要参加吗?”林斐期冀的看着穆清。
穆清摇头,林斐皱眉:“他还是不允你……”
“不是。”穆清垂下眼,低声道,“是我自己不想考了。”
“为何?”林斐不解,这是个好时机啊。
穆清不知道该怎么同林斐说,他直觉聂昭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如果想要通过外放远离聂昭,几乎不可能,他没有选择。
林斐还是觉得可惜,这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他再三确认:“当真不考了?”
“不考了。”他放弃了。
“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再寻时机带你离开。”林斐此次来本是为了告诉穆清这个好消息,只是穆清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劝。
临走前,他突然道:“他希望你参试吗?”
穆清不知林斐何故有此一问,不过还是如实告知。
林斐略一沉吟,道:“不若你假意应承,让他放松点戒心也好。”
话虽是这么说,可近来发生的桩桩件件,无一不让林斐生出聂昭也许是对穆清有意的想法。
他心下冷笑,若当真如此,聂昭活该也尝受满心欢喜后又骤然失去的滋味。
穆清没想太多,只觉林斐说的有理,于是聂昭再次来的时候,便看到穆清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的书已然从话本成了春秋。

聂昭的步子顿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盯着书皮看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大步走到穆清身后,看着书上的内容,这才敢确信穆清看的不是话本。
笑意攀上嘴角,他本不想打扰穆清的,可心底的喜悦怎么都掩盖不住。
他从一旁抱住穆清,穆清打了个哆嗦,书也丢到一边去了,他已决意离开,现在也不过是做样子给聂昭看。
他自小没有撒谎骗过人,这还是头一次,不免心慌意乱,整个身体僵直不能动弹。
聂昭满心都被喜悦充斥,再加上近来穆清本就不愿让他靠近,丝毫没有发现穆清的异常。
他喜道:“清清,你想通了是吗?”
“我、我想试试。”穆清低低说着,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那我请杨太傅来给你讲学可好?”
杨太傅是太子师,如今已是七十岁高龄,早两年便致仕在家养老了。
“不、不用了,我、我自己看便好。”穆清本就是做做样子给聂昭看,哪能再去劳烦老人家?
聂昭以为穆清是不愿接受他的好意,他沉默了一下,假装不在意道:“你不愿那便不请了,只是若有需要,定要同我说。”
“好。”
聂昭见穆清句句有回应,眼睛愈发明亮起来,之前他无论说多少,穆清都默不作声,任他自言自语,如今,哪怕只是简短的回应,都够他开心好久。
他深深看着穆清,忍不住想,穆清这算不算是重新开始接受他了?是不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回到过去了?
想到过去穆清待他亲近温柔,聂昭心下不禁升起几分暖意,他拉过穆清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两下,满是柔情的看着穆清:“清清,我们会回到从前那样的,对不对?”
穆清往外抽了抽手,没有抽出来,他皱眉看向聂昭,对上聂昭满是期待的目光,心不由乱了几分,他别开脸,不敢去看聂昭的眼睛,他想说他们不可能回到过去,却又不敢说,怕聂昭设防,他就不好走了,可若是叫他违心的说他们会回到从前,他亦做不到。
聂昭等了半晌不见穆清说话,叹了口气,又安慰自己穆清只要不是直接拒绝,那便代表还有机会,他温声道:“清清,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余生绝不让你后悔。”
穆清听着聂昭的承诺,却是一个字都不敢信了,聂昭假话说的比真话都真,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要看书了。”穆清使劲儿抽了抽手,这次聂昭放开了。
聂昭语气有些失落,可穆清没有直接拒绝他,又让他心里生出几分希望,他说:“好,我不扰你。”说完,看到穆清额角细汗,以为他紧张,又安抚道,“你莫紧张,便是不成,还有我,你想要去哪儿,我来安排。”
穆清盯着书一言不发,书上的字却是一个都没看进去。
聂昭更忙了,过来的时间更短,有时只是来送个饭便匆匆离开,甚至顾不上跟穆清说一句话。
穆清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从聂昭的反应看,定然是出事了。
这日,穆清半梦半醒间,乍见床边多了个人,他惊了一下,心脏骤然狂跳。
聂昭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思量什么,待他惊醒,才出声安抚:“清清,是我。”说完,便又沉默下来,只是盯着穆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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