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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生(徐徐图之)


“他是,”薄韧道,“他还恐同。”
“你们两个直男搞假基吗?”学弟也没见过直男相吸还吸力这么大,只好从自己的角度建议道,“那你别露馅儿了,直男很反感这个,你暴露以后,没准就被吓跑了。”
薄韧愣住。杨樵这半个月对他不冷不热,是害怕他了吗?
半晌,薄韧又说:“我已经告诉他我喜欢他了。”
学弟说:“他没打你吗?我高中对我直男朋友告白,就被打了一顿。”
“……”薄韧道,“他跟我说这只是我们太亲密产生的错觉,还让我去交个女朋友,让我有心事不要自己憋着,可以跟他说说,不要钻牛角尖。”
学弟羡慕地说:“你朋友人真好啊,我都有点爱上他了,有照片吗?帅不帅?给我看看呗。”
薄韧客气地把学弟送走了。
学弟心知帅学长对自己毫无意思,后面他很快也有了真的暗恋对象,和薄韧学长也不再往来。
但是邹冀不知道啊,过两天再见到薄韧,约了在京华电力大学食堂,吃牛肉面。
他东张西望,看那个小基佬在没在。
“人呢?”邹冀问。
“谁?”薄韧道。
“你那学弟啊。”邹冀道,“你俩不是整天如影随形吗?”
薄韧道:“什么鬼,别在这儿给我胡说八道。”
邹冀委婉地说:“你还说你对木头情比金坚,不过是拌了几句嘴,你就另觅新欢了,你这样不行啊。”
“没有的事。”薄韧一怔,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道,“谁告诉你,我们拌嘴了?”
邹冀说:“他说的啊。”
薄韧忙问:“他还说什么了?”
邹冀道:“没说什么了。”
薄韧道:“不可能,还有什么?你快说。”
邹冀有点心虚,不肯说了。
薄韧看他那样就知道有鬼,着急起来,道:“快说吧,说了我叫你爹!”
“……”邹冀吓了个半死,感觉薄维文下一秒就要开叉车来把他叉走,忙道,“没有了……我告诉他,你、你交了个新男朋友。”
薄韧:“……”
薄韧:“……”
“你有病啊!”薄韧的核弹终于炸了。
“翻脸这么快吗?”邹冀抱头鼠窜。
“我被你坑死了!”薄韧迅速把碗里的面大口吃掉,抽了张纸巾,转身就跑了。
他回寝室拿了身份证,直奔云州火车站。
他和杨樵彼此间的占有欲,谁都很清楚。
换位去想一下,他如果听说杨樵身边有了“新男朋友”,绝对要气疯了,现在一定像条疯狗一样无差别地咬人。
杨樵……杨樵那性格,就是生气了,难过了,也只会自我消化。
夜八点多,杨樵在寝室里写稿子。
有两个室友在一边聊天,一边打游戏。忽然,室友们静了,有个外人走了进来。
杨樵还没察觉,专心敲着键盘。
薄韧走进来,站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他,有近半分钟的时间。
他才终于觉得身边有个人,慢慢转过头来,眼睛一瞬间睁大,完全就是一只受惊小熊猫。
室友们交换了个眼色,悄悄出去,还带上了门。
杨樵这时反应过来,这是在寝室,忙回头去看,发现室内已没了别人,又转回来,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半个月没有见过面,连视频都没有连过。
薄韧刚才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心情也平静不下来,现在他站了起来,更无法平静了。
两人身高差有五厘米,视线几乎能平视着对方,薄韧凝视着杨樵的眼睛。杨樵穿了件浅蓝色的圆领卫衣,薄韧觉得他真是好看疯了。
“怎么突然来了?”杨樵道。
“我靠,”薄韧挪开眼睛,打量周围,假装轻松地说,“你们寝室怎么这么暖和,北京供暖也太早了,我每晚回寝室能冻成狗。”
杨樵笑了笑,说:“你……坐,坐我椅子吧。”
他想把自己刚坐的椅子让给薄韧,薄韧道:“不坐了,十点的高铁要回去,说几句话就走了。”
杨樵又睁大了眼睛。
他来做什么的?
杨樵心里这么想,没有问出来。
“我来看看你。”薄韧道,“想你了。”
杨樵不安道:“哦……嗯。”
薄韧道:“哦?嗯?没了?”
“我也、我也想你。”杨樵半个月没说过这种话,有点不会了,之前每天都那样说,也不觉得有什么,说出来也很自然,隔了半个月再说,这耻度真是……爆表了。
“对不住,我没听你的话,”薄韧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道,“没交女朋友……也没交男朋友。”
杨樵:“……”
薄韧看了看被关上的寝室门,也有些忐忑,说:“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
杨樵:“……”
薄韧马上又说:“我不是变态,我不想上……不想和你那什么,你不要害怕我,也别讨厌我。”
“我没有。”杨樵忙道,“我以为你生气了。”
他不说还好,这样说了,薄韧非常委屈,说:“我就是有点生你的气。”
杨樵又低下头。
薄韧道:“现在不生气了,你没错,是我……是我想要的太多。”
杨樵一时间张口结舌。
薄韧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室内太热了,下一秒他又把外套脱了,随手提着衣领。
“你让我自己调理吧,”薄韧道,“我能调理好。”
杨樵心情复杂极了,问:“你要怎么调理?”
“这你别管。”薄韧道,“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你别再说让我去交女朋友的话,你再说,我还是会生气。”
杨樵没有说话。
他怎么会希望薄韧真的交女朋友?再亲口说一次那样的话,他自己就又得躲起来哭一晚上。
薄韧道:“你是为我好,我知道,以后……以后我想开了,我自己决定交不交女朋友,你不要再指导我。”
“……”杨樵静静看着他,说,“好。”
两人又开始望着对方。
怎么回事?半个月那么长,半个月又那么短,像分开了一生一世,又像从没分开过。
薄韧小心地问:“我能不能抱你?”
杨樵立刻答道:“来吧。”
两个人都朝对方抱了上去。
杨樵感觉自己要哭了。
但薄韧已经哭了出来。
“我真不是男同。”薄韧极力控制着声音,还是能听出他在哽咽,他说,“我害怕,怕你已经讨厌我了。”
杨樵道:“怎么会,我永远都喜欢你。”
过九点,杨樵换了身衣服,要送薄韧去火车站,再坐回云州的高铁。感谢基建,太行了。
楼道里,他的两个室友站在那里打游戏。杨樵非常感激,也有点不好意思。
“走了?”一位室友笑着对薄韧道,“没事常来玩啊。”
薄韧对人家笑笑,说:“好。”
另一位室友问杨樵:“你晚上还回来吗?”
杨樵道:“回。我只送他到西站。”
两个人去坐地铁,四号线,又转九号线……就到了。
“为什么这么快?”薄韧感觉自己被北京地铁耍了,基建太行也不好,道,“我刚才过去找你,就没这么快。”
杨樵只是看着他笑。
西站南广场,薄韧要检票进站。
北京的冬天,风总是很大,广场上尤其如此。两个人都戴上了羽绒服外套的帽子,都穿了黑色,杨樵的帽子边有一圈黑色貉子毛,显得他脸只有一丁点大,风把两人的鼻子都吹得通红,薄韧忍不住去摸杨樵的脸,他手有点冰,杨樵也没躲开。
“邹冀说的那个人,”薄韧想起来要解释这个,道,“就只是普通同学,现在已经不来往了,微信都删了。”
杨樵道:“怎么了?是说不到一起吗?”
薄韧道:“不是。”
他来京的路上犹豫了很久,要怎么对杨樵说这件事,这像是等价交换,但用来要求自己很合适,要求杨樵,就显得他很霸道。
“我不喜欢你有那样的朋友,我会嫉妒,”他还是说了,道,“所以我不会交那样的朋友。”
杨樵又笑了。
薄韧虚伪地说:“你想交就交,我只是在说我自己,我不干涉你。”
杨樵却说:“我本来就交不到,我有点社恐。”
薄韧笑起来,说:“你只有我一个。”
“对,我只有你一个。”杨樵道。

邹冀对朋友们的关系认知,时常摇摆不定。
有时候他看两个人“眉来眼去”,每每互动简直都拉丝了,很可能已经暗度陈仓无数次!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两个人私底下应该还是很纯洁的关系。
很直接的证据之一,就是大三和大四之间的暑假里,三个好朋友一起去青岛玩了两天。
到滨海城市,理所当然要玩水,要穿得很清凉。
据邹冀那两天里的观察,杨樵换衣服都会背着薄韧,若说是身为男同的自觉……可他又不背着邹冀。
除了游泳时必须只能穿泳裤,其他时候,就连晚上睡觉时间,杨樵都要要穿一身短袖短裤,整齐而得体。
邹冀虽然跟着吵嚷起哄了好几次,这还真是第一次和他俩出门旅行,第一次见识到杨樵的“男德”,都感觉他像是一个清朝出土的封建男同。
三个男生一起出来玩,订的都是双床房,他们把两张床并在一起,邹冀也被要求睡在中间,明显是被当成楚河汉界。
邹冀认为两个人可能是在拿他做防火墙。
这一天,海水泳池边,薄韧在和两个刚认识的小孩玩水,那是小哥俩,一个七岁,一个九岁,薄韧神奇地和人家玩得非常好。
邹冀和杨樵这两个小白脸,很怕晒,坐在岸上的伞下,喝冷饮,聊天。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邹冀好奇地问杨樵,说,“我觉得你们俩这大半年里,气氛很奇怪。”
杨樵是不善于倾吐心事,但对邹冀也不想隐瞒,把他和薄韧之间的试探和让步,都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他不能接受我生理上是一个男生,我也只好就先这样。”
“……”邹冀想了想,感觉这是一种限制级话题,有点脸红,说,“我觉得做不做那种事,也不重要。再说你们本来也生不了小孩,素着过,也没什么不行。”
他自己是个纯情处男,对开荤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概念。
其实三个人在这方面,差不太多。
倘若此时换一位老司机听到,大约就会当场反驳邹冀,食色性也,懂不懂?只吃素还谈什么恋爱?不如出家当和尚去,不要在这里误人子弟。
不过杨樵只是位初级理论家,也有点尴尬,道:“不是……不是做不做的问题,他本质上就不是……他不是我这种人。”
“哦。”邹冀懂了,揭开事情的本质,道,“你就是舍不得掰弯他,生怕把他掰坏了。”
杨樵笑了下,道:“对啊,我就是舍不得。”
“那,”邹冀问杨樵,“如果你喜欢的是我,也会舍不得吗?
杨樵笑着说:“那我肯定不会,掰坏就掰坏了,我又不心疼你。“
邹冀佯作生气道:“你可真是双标啊。
他也没办法了,这种事还真就是两难。
从他的角度看,也是一样。如果他的好朋友杨樵爱上的是一个路人直男,他可能也会建议杨樵大胆一点,掰了再说,真不行就撤。
可这直男是薄韧,邹冀也不得不为薄韧考虑更多。
薄韧和小孩们玩耍,时不时看看岸上正说笑的两人。
准确地说,他看的只是杨樵。
杨樵不怎么爱运动,但他的天赋基因很不错,有一点腹肌,骨架比例很好,四肢修长,泳裤包裹起来的部位发育得也……也很好。
薄韧:“……”
他的眼睛自动给杨樵那里打了马赛克。
除马赛克以外,杨樵的身体在他眼里是很好看的。
为什么杨樵会是一个也长那个的男生?
如果没有那个,杨樵就太完美了,太完美了。
昨晚半夜里醒过一次,薄韧坐起来,视线越过躺在中间的邹冀,去看熟睡的杨樵,越看心里越难过。
他还是常常有拥抱或亲吻杨樵的冲动,冲动多了,当然也会有反应。
他幻想他也许能抱着杨樵,就那样蹭出来。就像大一夏天在梯田的那个雨夜里,不需要实质性的发生关系。只是这种想象,他觉得比把杨樵想象成女孩还要更下流,那个过程,在他看来,像是他把杨樵当成一个非人的玩具在随意玩弄。
自去年冬天到现在,他与杨樵之间,维持着非常平衡的关系。
他很少再提起自己那点超越友情的心动,这样两人就还像过去一样。
刚开始,他还是有点束手束脚,还是担心杨樵会怕他。
后来他发现这种顾虑完全是多余的,他想对杨樵做什么,就都能得到杨樵的默许,杨樵对他,一直保持着从小到大的纵容态度。
春天里有一个周末,他到北京去找杨樵,在北京要玩两天,他在杨樵学校附近的快捷酒店订了一晚的房间。
他犹豫了几个小时,原本杨樵要回寝室,到深夜分别时分,他才终于鼓起勇气问杨樵,能不能别回去。
他以为杨樵一定会拒绝他。结果是没有。
那是个标准间。关灯后,他问睡在另一张床的杨樵,能不能抱着睡。
杨樵这次没有回答他。
他知道杨樵没睡着。
那可真是一番良知与欲望的纠缠,最后薄韧决定先满足自己,杨樵不会生他的气。
他离开自己的床,到杨樵的床上去,杨樵立刻翻身要躲开他,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那天夜里,他最终也没做出什么下流的事。
他幻想中的杨樵总是非常柔软可爱的,每次真的抱住了杨樵,他又能很快清楚地认识到,杨樵是个不太柔软的男生。
刚抱上去的时候,薄韧还有一点短暂的反应,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也消退了。
杨樵全程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说过话。
第二天陪薄韧去逛雍和宫,杨樵还替他求了香,希望他保研成功。
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本今年夏天,他们还有别的出行计划。
在六月份里,他们就和邹冀商量了暑期旅游去哪里,当时是想去东南亚,去普吉岛。
结果是因为杨樵的时间不合适,最终没有去得了。七月中,杨樵意外拿到了一家互联网大厂的实习offer。
这真是意外之喜。
杨樵的实习简历投了好几家,他还以为最后的实习单位应该会是去报社或电视台等传统媒体,对大厂没有抱太大期望,只是投一下试试的心态。
他在校的学习成绩不错,但他的个人性格使然,社团活动、社会实践的经验几乎是一片空白,当真没想到能收到这封同届同专业学生挤破头的offer,并且还就是他最想去的新媒体内容运营岗位。
喜出望外之余,发现入职时间近在眉睫,这下,东南亚肯定是没时间去了。
薄韧对此无所谓,他只怨念杨樵能和他共同度过的暑期时间太少,太少。
去不去东南亚倒不重要,来山东玩水的性价比还更高一点。
薄韧在本学期末,也已经基本确定了保研,只等开学前,京华电力大学官网上会正式公布名单,到时他的后三年,就又尘埃落定了——
他将继续把精力投入到电气工程的学习上,时刻准备着成为一名人民需要的优秀电工。
三人之中,只有邹冀还是晃晃悠悠,心态上还拿自己当是一个小孩哥。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学了什么东西,”邹冀道,“我妈让我去报班,准备冬天的国考,我看了看行测和申论的真题,两眼一抹黑,题干都看不明白。”
薄韧和真正的小孩哥告别了,从海水泳池上来,身上晒得有点发红,过来后,他就站在杨樵的沙滩椅边。
杨樵看了他一眼,给他让出了位置,他坐在杨樵旁边,杨樵又从桌上拿了瓶水给他。
他接水的同时,从旁边拿了条毛巾,丢在杨樵大腿上。
杨樵知道他什么意思,没说什么,用毛巾盖住了自己,相当于手动给自己打上马赛克。
邹冀:“……”
邹冀没有太明白,道:“你俩的小动作,是不是太多了?”
“……”杨樵低头整理着毛巾。
“少管闲事。”薄韧也很不自在,道,“接着说,考公,然后呢?”
邹冀道:“我觉得我考不上。我又报名了今年的校园歌手大赛,这届是央企赞助,听说冠军能去CCTV表演,我想拿第一名,说不定有机会出道去当歌手了。内娱好混,至少不用学习。”
“你这……”杨樵心知这事一点都不靠谱,道,“比赛可以,当是去玩,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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