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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蟾宫(花朝六九)


没有人知道,这样六个外人提起来便耻笑鄙夷的妓女,用清白换了清白。
这曲子好难演奏,雪烟喉间渗出了细微的血腥味,她什么也看不清,每一下都像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每一下都像是敲进了她的骨头缝里,疼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好苦啊。
那么短的曲子,她演奏起来却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她停下来的时候,编钟和她手里的小灵槌一并散去了。她将眼泪擦干,抬头望去,却发现她们的身形已经快要消失了。她们互相扶持着,似乎要走向另一条路。
雪烟嘴唇哆嗦了一下,她难以自控地震声喊道:“姐姐!”
她们似乎听见了这身呼喊,停下了脚步。
雪烟的眼泪已经干了,却还是看不清她们的声音,她嗓音嘶哑:“我开了一家布坊!”
那是她刚得知噩耗从京城拿回来乐器的时候,一种不真切感充盈着她的心头,她浑浑噩噩又茫然不知所措地在桃花镇落下,忽听一声责骂:“哪儿来的小叫花子,快滚!”
雪烟下意识看过去,那不足五岁的小女孩满身脏痕,一双眼睛明明如星,正抬起来,猝不及防地同她对视上了。
恍惚间,她好似隔着无数光阴,和年幼的自己对视了。
在小女孩的注视下,她缓缓走了过去,就像那时她们六人走向自己一样。
小女孩见她过来,怯懦地缩了缩肩膀,小声喊道:“小姐……”
雪烟记得,她当时也是这样喊绿腰的。
当时绿腰姐姐怎么做的来着?
雪烟蹲下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把满身伤痕的小女孩抱到了怀里,捏捏她的脸颊,似乎是在给小女孩说话,又像是在重复绿腰的话:“你要喊‘姐姐’。”
她抱着小女孩,又像是绿腰抱着年幼的她。
雪烟看着几乎要看不见的灵体,声音从来没有那么大过:“姐姐!我也做姐姐了!”
她们六人的身体似乎顿了一下,随即散做无数光点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款款而来,袅袅而去。

祝君安走过去扶住了雪烟,雪烟无声抽泣着,眼眶极红。
危楼静静地看着雪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是一片复杂,沈扶玉看了他一眼,没看懂。
沈扶玉的睫毛垂了垂,而后又看向凤凰,想问问凤凰草乌那边的情况,谁料后者也在正无声地看着这边,豆大的眼泪掉下来,被他用手背迅速擦掉。
接收到沈扶玉视线的凤凰:“……”
他轻咳了一声,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红了,故作淡定却欲盖弥彰:“方才飞得急,风吹眼睛里了——做什么?”
沈扶玉没戳穿他拙劣的谎言,只是问道:“草乌那边如何了?”
草乌被他安排去皇宫了,草乌给整个皇宫都下了毒,张青渐不放出来雪烟他就不会把这毒解开。
雪烟有修为傍身不假,但张青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害她晕厥过去,还被绑在刑柱上。虽然张青渐再三保证不会让雪烟出岔子,但沈扶玉实在放心不下,在解决云锦书的事情之时,便让草乌去解救雪烟。
如果对方配合的话,再顺道看看蒋韶,毕竟无论如何,蒋韶也是一位实打实的明君。
凤凰心中的羞耻感渐渐褪去,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张青渐炼制的长生药失败了,再加上他受反噬,已无力维持蒋韶的生命延续了。孤来的时候草乌只医治好了雪烟,眼下你去的话应该还能看见他医治蒋韶。”
“师兄,”雪烟擦了擦眼泪,被祝君安挽着走了过来,“抱歉……我那天去过官衙,就想到认领她们遗物的时候……夜里便想趁着大家都在休息,不会影响任务,来青楼看看,不曾想被张青渐发现了踪迹,连累大家了,不好意思。”
“无妨,”沈扶玉摇了摇头,给雪烟露出一个安心温柔的笑容,“我们之间,不必说这种。”
“只是,”沈扶玉见祝君安给她擦泪的手绢都湿了,便抽出来自己的手帕递给雪烟,“下次有这般困难的事情可以同我们说,大家一起想办法,会更好。”
雪烟看着他,眼前蓦地浮现出年少时同沈扶玉的那两次相遇,她眼眶微红,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闷声道:“谢谢师兄。”
不仅仅是感谢这一次的相助,还有过往的那两次。
沈扶玉听出来了,他笑了一声,道:“先去草乌那儿吧。”
如此折腾一番,眼下已然快要天亮了。事不宜迟,凤凰当即化作原型,载着他们朝皇宫飞去。
烈红色的翅膀展开,凤凰起飞的一瞬间,属于云锦书的、金黄色的法阵灵光便覆盖了下来,凤凰的羽毛都被映射的金光闪闪。
法阵成型,晨光熹微,云层间缓缓飞出一条金黄色的龙影来,沈扶玉愣了一下,才发觉那是云锦书的阵法所致。
龙影绕着京城飞了一圈,所到之处金光散落,被强行破坏的建筑重新搭建起来,被红月影响的百姓恢复清明的神智,被践踏的花草再度焕发生机……
凤凰展翅飞去,竟有了几分龙凤呈祥的意味。
杀红眼的百姓蓦地清醒过来,手还掐着邻居的脖颈,当即尴尬地撒开手:“……这、这。”
尴尬过后,便被被空中的异景震惊到了。
霎那间,满城的百姓惊愕地抬头望天,良久,他们又像是反应过来般陆陆续续地跪了下去:“龙凤双飞,这是好事啊!”
片刻后,沈扶玉一行人出现在了皇宫外,凤凰恢复人形,不满地轻啧一声:“什么龙凤双飞,哪里有龙,分明真实的只有孤一人而已。”
沈扶玉失笑地看了他一眼,京城危险已经平息,云锦书的法阵自然也消失了,那条龙影再度散在了云里。
听见外面的动静,张青渐推门走了出来,他的眉眼中带着散不去的郁气,勉强笑道:“各位仙君,请吧。”
沈扶玉看了他一眼,知道是蒋韶出了问题,便礼貌对他一点头,走了进去。
殿内,草乌正站在龙榻旁,眼皮微垂着,似乎是在打量蒋韶的模样,太子安静地跪在一旁,见沈扶玉一行人过来,他连忙起身:“麻烦各位仙师了。”
“无妨。”沈扶玉对他一点头,走到了草乌的旁边。
之前他和其他人去处理京城的事情,专门让张青渐将行动不便的草乌带去查看雪烟的情况,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去看看蒋韶的情况。
这是沈扶玉第一次见蒋韶。
头发花白、目光呆滞,鼻息微弱,他睁着浑浊的双眼看着床顶,岁月将他的面容揉搓得异常紧巴,好似每一处都生了细纹。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旁边来了人,费力地转动眼睛,似乎想看看是谁。
蒋韶,揭竿起义推翻齐朝统治,厉朝的开国皇帝,一生勤政爱民,在位百余年间,竟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了生机,一派安居乐业之景。
他功德无量,身遭一层金光,却因强夺命数而淡薄了许多,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估计不出两三天,就要离世了。
沈扶玉叹了口气,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不止张青渐想要他长命百岁,厉朝的百姓也想让他长命百岁。蒋韶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他不信下面的臣子没有发现什么。
“世间本无长生药,”凤凰靠着一旁金碧辉煌的屋柱缓缓开口,“孤的凤凰骨只对修者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却无法叫人长生——不然他们修者还成什么仙呢?”
张青渐看向他,他嘴唇抖了抖,半晌,缓缓地鞠躬弯腰:“先前冒犯伤害妖主,实在是在下的不是。”
凤凰烦不胜烦地摆了摆手:“比起生剜孤的凤凰骨,你们放火烧山更恶心一些。”
张青渐面色惨白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想到被反噬的痛苦了,他垂下头:“是我等迷了心。只是我等那时并非恶意烧山,只是想通过那种方式,叫妖虎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使皇上的性命再长一些,如此,便能更好地守护厉朝。”
他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因为蒋韶是个好皇帝,有了前朝昏庸的皇帝的前科,他们舍不得蒋韶离开,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留下蒋韶的性命。
一开始只是去寻可以固魂的相斥草,相斥草的效果过去后,就去剜凤凰的凤凰骨,再到为了强凤凰重生的凤凰骨不惜放火烧山……
一步一步,愈演愈烈。
荒唐至极。
“修者不入世,”沈扶玉看向张青渐,“只逢危乱出。”
他强行帮蒋韶夺取性命,已是修士的大忌,再加上当初揭竿起义时应该也触犯了不少天机,张青渐转世恐怕也不会好过。
张青渐惨淡一笑,并未过多解释什么。
沈扶玉即便是封了剑,也是从百世难得其一的天才变成了万里挑一的天才,非寻常人可及也。张青渐能同他一争天下第一的名头,自然是有些能力与天赋在身上的。若非沈扶玉珠玉在前,恐怕也会落个绝世天才的称呼。
因而张青渐也收过不少各个门派的橄榄枝,他尽数一一拒绝,义无反顾地做了厉朝的国师。
争议颇多却从一而终。
有人说他执迷不悟,也有人赞叹他意志坚定,个中缘由,想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觉得自己和寻常的修者有何区别,他只是走了另一条扶危济困的道路。
“国师……”蒋韶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张青渐给沈扶玉一拱手,忙围了过去。
蒋韶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费劲地看着张青渐,道:“遗、遗诏,在书房第三层书架上。”
“皇上!”张青渐的声音颤抖了几分。
蒋韶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跪在一旁的太子,缓缓道:“你……一定要励精图治,休要辜负朕的期待,还有百姓……”
太子身体微微发着颤,坚定地磕了一个头,他道:“儿臣遵旨。”
蒋韶露出一个笑容,慢慢阖上眼睛,胸膛倒还有些起伏。片刻后,他又睁开了眼睛,这会儿他好像精神好些了,看过屋里的所有人,最终落在了沈扶玉的身上,他道:“沈仙君,久仰大名。”
沈扶玉对他一拱手:“皇上。”
蒋韶一笑:“山火一事,真是麻烦沈仙君了。朕本无意伤害百姓与生灵……”
沈扶玉予之一笑,并未替那些险些丧命火中的生灵原谅他。
蒋韶同他并不熟悉,他最终还是看向了张青渐,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也老了啊。”
当年他负伤滚入山下,本以为要命丧那深山老林中,不料被张青渐所救。他意识到对方是修仙者,便下定了决心要请他出山,张青渐原本不同意,是他在对方屋外跪了好些天、将人世间的惨状说了千遍万遍,张青渐才同意的。
有张青渐做参谋,起义变得异常顺利,在后来恢复、治理国家的过程中,张青渐更是起了不少作用。
这样会折损张青渐的修为,也会影响蒋韶的功德,兴许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但看见百姓安居乐业,他俩都不约而同地将错就错了下去。
张青渐缓缓跪下身:“臣愿忠于陛下一生一世,忠心天地可鉴。”
蒋韶没有回话。
蒋韶静静地看着床帏,许久,他道:“传朕的旨意,将司天监的修士尽数遣散出去。此后司天监不许参与国事。”
皇宫的人皆是错愕抬头。
“皇上!”
蒋韶虽是到了油尽灯枯之际,但百年在位的威严仍在:“听不见吗?”
一旁服侍他的大公公立刻出去办这件事了。
“父皇!”太子不可思议地喊道。
蒋韶看了他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山火一事他是张青渐受了反噬后才知情的,毕竟对方一夜苍老,实在过于显眼。那会儿他才意识到为何不许修士入世。
这股力量,一旦为私欲所利用,实在可怕。
他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害民,并不能保证日后的皇帝不会利欲熏心。同样地,他只能保证张青渐为国为民,却不能保证日后的国师都是如此。
蒋韶闭上眼睛休息了许久,他道:“朕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太子,好生招待清霄派的各位仙师。”
沈扶玉等人率先礼貌告退。
草乌给皇宫的所有人都下了毒,眼下要解还需要些时间,正好云锦书和雪烟都需要平静平静,他们便暂时在皇宫歇了下来。
沈千水和祝君安陪着雪烟,沈扶玉看了她们一眼,便去安抚云锦书了。
本来想粘着沈扶玉的危楼:“……”
这群清霄派的,真烦人!
那留下来的凤凰、池程余和温沨予中,他一个也不想交流,于是独自一人在皇宫里溜达了起来。
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叫泊雪仿几个送给沈扶玉!
“尊上!”
他正想着泊雪呢,泊雪的声音就传来了。
危楼勾了勾唇:“你来的正好,看看这里有什么新奇东西,你记下来,仿几个送给沈仙君。”
泊雪:“……”
泊雪疲倦的面上露出几分生无可恋来:“是……”
他努力振作起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精神气一些,他道:“尊上,您找我又有何事?要不然您还是回来魔域吧,魔域的事务真的太繁多了,属下实在不知道……”
“哦,你说这事,”危楼想起了什么,随口道,“香铃来这边做什么?她敢觊觎本尊的仙君,你去处理了香铃。”
泊雪不可置信地反问:“我?”
危楼应了一声。
泊雪苦哈哈道:“尊上,您不要再为难属下了。香铃可是魔将啊,属下只是一个魔相……”
魔界四将五相说着好听,但和他们人类皇宫的将军丞相可不一样。魔将的实力是远高于魔相的。
“你现在是魔尊。”危楼纠正他。
泊雪:“……”这魔尊也不是他想当的啊!赶鸭子上架也就算了,还要鸭子去杀死老虎,天理何在啊!
“尊上,”泊雪欲哭无泪,“您还是回来吧,属下真的担不起这个魔尊之位……香铃魔将许是看了红线魔将写的话本,才对沈仙君感兴趣的,并非是觊觎沈仙君呢。”
“什么话本?”危楼脚步一顿,看向泊雪。
泊雪一顿,踟蹰道:“就……沈仙君的后院……”
危楼:“……”
他眯了眯眼睛,身上的气压越来越危险起来。
泊雪倏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着溜之大吉:“属下魔域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
危楼打断了他的话,吩咐道:“你,把红线也给本尊处理了,再烧了他的话本,以儆效尤,以后魔域不许再写、再看这种东西!”
泊雪两眼一黑:“尊上!”这是他能干成的活吗?他干成了他也别想活了!
泊雪说得嘴皮子都要冒火了,孜孜不倦地在危楼耳边说着话,试图让危楼收回成命,危楼一个字也不听,左顾右盼地找着什么。
两个人转眼间进了一间佛堂般的地方。
里面供奉着三清等人的金身。
“这……”泊雪一愣,下意识看向了危楼,“尊上……”
危楼一个恍惚,缓缓走了进去。
屋里充溢着独属于香火的好闻又刺鼻的香味,烟气缭绕,光线朦胧,金身上的表情十分慈祥。
他从一旁抽出了几根香,十分规矩地插到香炉上。
“哎你!”一旁的道童认出他是魔族,正欲提醒他如何上香,却见对方上香的姿势和规矩都十分标准,一时哑然。
“本尊求过很多神佛,”危楼看着面前的金身,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很多很多……但是他们都没有应本尊。”
他喃喃自语着,道童倏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沈扶玉方安抚好了云锦书,便看见泊雪仓皇地跑了过来:“沈仙君!”
“尊上失控了!”

沈扶玉一愣,当即和泊雪赶去了那边。
尚未入门,沈扶玉就感受到了那股冲天的魔气。危楼的魔气虽弱,但胜在太纯粹,不敢想象,他若是没有散去九成九的魔气,会是多恐怖。
沈扶玉抽出清月剑,一跃进了佛堂里面。
里面的小道童仓惶地逃窜着,危楼双目赤红,拿着不知何处得来的剑,无差别地攻击着所有人。
眼见着他就要刺到一旁的小道童——
“危楼!”沈扶玉心下一惊,喝了一声,清月剑脱手而去,挡住了这一剑。
清月剑剑光微闪。
危楼似乎是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不安与慌乱来,眼中红光时有时无,愈发癫狂。他似乎很痛苦,按着自己的脑袋,大喊了一声。
他歇斯底里道:“滚!不许说!还回来……把他还给我!”
他眼中红得几近滴血,猛地握紧了剑,继续朝四周挥剑砍伐。
“危楼!”沈扶玉一把把小道童拉开,召回清月剑,挡住危楼的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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