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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菇菇弗斯)


丰弘阳叹口气,将县学内的“饭堂风波”同秦夏简明扼要地讲了讲。
秦夏:……
这事他熟。
上辈子他就看过新闻,说是学校领导将大学食堂的其中一层承包给了关系户,结果闹出了集体食物中毒。
至于这种做菜水平极其糊弄的食堂档口,更是数不胜数。
果然只要利字当头,这样的闹剧古今皆有。
而教谕和训导的职责差别,听起来类似于一个主管教学,一个主管行政,这样的两个人对上,确实很难以官职而论。
后者但凡有点手腕,手中的实权便可压过前者。
能和县学合作,对秦记而言有利无害。
那个鲁训导再有“后台”又如何,反正任他“后台”多大,也大不过自己的夫郎。
县学一共定了七日的饭食,每天八十份套餐,三份五十文、二十份十五文,余下皆是三十文,总共是十五两多一点的银子。
只是这样的话,人手便不足。
“要么咱们再雇两个会做饭的帮厨,按日结工钱。”
当下也只能如此。
本想着再麻烦方蓉介绍两个人来,方蓉却道:“何必请别人,干娘去给你们帮忙就是。这还差一个的话……我去问问你葛婶子干不干。”
一日只忙午食这一阵,工钱和当初的郑杏花一样,都是二十文,七日一百四十文。
方蓉说是不用给她工钱,但秦夏当然不肯。
这价钱说给葛秀红一听,她倒是也心动了。
“我这老腰这两日恰好不爽利,怕是去不成。”
在家忙活一顿饭还好,去了食肆,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问题就大了。
一旁的曹阿双注意到婆母遗憾的神情,好似觉得这一钱多银子要长腿跑了似的,遂主动道:“婆母,要么我去给秦记帮两天的忙?反正秦夏和九哥儿都不是外人。”
以韦家的条件,其实不用出去做事补贴家用。
但葛秀红也知道,曹阿双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去的是秦记,也没什么不放心,想了想便道:“不过七日,你想去就去罢。挣得银钱也不用交来公中,你拿着平日里买些日用。”
曹阿双欢喜应下。
第二天便和方蓉一起来秦记上工。
由于“餐标”的不同,秦夏将五十文的套餐提为两荤三素,十五文的套餐则是两个素菜,其中一个里面有鸡蛋,也算沾了点荤。
主食也提供馒头和米饭两种,但就没有加钱敞开吃的实惠了。
方蓉和曹阿双主要帮着备菜和切菜,实际掌勺的还是秦夏和郑杏花。
到了秦记食肆送餐这一天,丰弘阳在心底翘首以盼,简直比学子们更期待早点听见下课的钟声。
好不容易等到钟声响起,他几乎立刻开始收拾课台上的书本、茶杯等。
然而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也让他听见了堂下学子们的议论。
“我每天最害怕的就是中午的饭点,不知道饭堂又要喂咱们吃什么猪食。”
“以前好歹还有‘猪食’能吃,再这么下去,怕不是只能生啃馒头配凉水了,连口热汤都没得喝。”
“也不知教谕大人怎么想的,今日竟下令不需家中来送餐,岂不是那些公子哥,也要和咱们一起吃饭堂了?他们能愿意?”
“肯定不愿意!但若他们一起来闹,饭堂会不会真的会有所改变?”
丰弘阳强忍着把大实话说出来的冲动,匆匆离开。
他可不能图一时之爽,毁了教谕的计划。
学子们所料不错,县学中的公子哥们,此时的确一百个不情愿。
他们来县学的第一天就知道饭堂难吃,因此自始至终,都一步未曾踏进去过。
然而现在,教谕大人却让他们和那些寒门学子一起吃“猪食”!
其中以桑家公子桑建元最为义愤填膺。
齐南县的商贾论家产排排站,宋府老大,桑府老二。
宋府这一辈中还没出过半个秀才,加之入学之初,桑成化还给县学捐了一个书楼,因此桑建元在县学中都是横着走的。
他带着和自己交好的几个公子哥,死活不肯往饭堂去。
“夫子,饭堂的菜我们吃不惯,吃不饱我们没法认真读书,不认真读书我们就中不了举!”
“所以呢?”
“所以希望您允许我们家中的下仆,将餐盒送进来,或者允许我们今天外出用饭。”
桑建元一副霸道做派,后面的一票公子哥也都各个梗着脖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可惜他们的算盘落空了。
平日里称得上和颜悦色的项夫子,今天却化作学堂门神,硬是把他们往饭堂的方向赶。
“教谕大人有令,自今日起,一概不允许夫子、生员家人送餐及外出用饭。”
桑建元睁大眼睛。
“连夫子都不行?”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惨了。
夫子从前可是比他们生员自由多了,譬如住得近的王夫子都不用外出花钱,吃完了还能在家美美打个盹再来。
项夫子看起来神色沉重。
“没错,所以你们也莫要胡闹了,赶紧过去,晚了可就没饭吃了。”
桑建元一票公子哥儿被这么一打岔,没两步就发觉自己已然到了饭堂附近。
远远瞧见莫教谕早就背着手站在那里,旁边还有黑着脸的鲁训导,和一脸事不关己的郝训导,他们只得咬咬牙,一一行礼后进到了门内。
纵然家财万贯,他们也怕教谕。
一县教谕可是能够直接剥夺他们功名的存在,到时苦读得来的一切尽数化为泡影——他们无一不在家里被耳提面命过这一点。
稍后,一名夫子前来禀报,说是县学内的生员已经全数进了饭堂,莫正才朝鲁训导笑道:“二位,一起吧。”
郝训导无可无不可,鲁训导则看着面前这个笑面虎,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天他正给自己的亲戚放假,让他们指使杂役变本加厉地糊弄饭堂的菜色,只等莫正放弃和自己打擂台。
教谕官大一级又如何,真正有油水的差事,可都攥在自己的手里。
再加上他和府城学政大人沾亲带故,莫正这个教谕位子要是想继续稳当地做下去,就必定不敢硬碰硬。
哪知莫正这厮竟在摆了自己一道。
他想及刚刚进饭堂的那一串公子哥,顿觉头大。
这些个富家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家里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必定也将府城、县城内的官员打点明白了。
学政大人更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得罪了他们,到时要真是有人拿着银票求见到他面前,说不定滚蛋的人就要变成自己。
但是,事情真的会如莫正设想地这般发展么?
能惹恼公子哥的,可不止自己。
鲁训导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没那么担忧了。
他坦然地跟在莫正的背后,进了饭堂。
事实证明,哪怕鲁训导事先提醒了庖厨,尽可能把今天的午食搞得像样点,他们也没这个本事。
而且因为他让两个庖厨装病放假,其中一个趁机回了老家,还没赶回,统共两个人,还来了个二缺一。
放眼望去,饭堂摆出来的几盆菜,照旧是看起来就难吃至极。
那些以前被迫天天来饭堂的夫子和学子见怪不怪,桑建元等公子哥们,却早就脸色比盆里的烂菜叶子还绿。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一个家境不丰的同窗。
“你们平常就吃这个?”
那学子叹口气,点点头。
“这还算好的,昨天只有馒头和酱菜,再往前,比这个还不如。”
在他看来,起码今天的菜里还能看到点肉星呢!
桑建元没话说了。
一想到今天要把这些吃进肚子里,他就宁愿饿到散学。
同时,也在心里怪上了教谕和训导。
他之前听说,饭堂的庖厨是鲁训导的亲戚。
现在看来,莫教谕和他分明是一丘之貉。
这样的猪食,还像是生怕没人吃一般,要把所有人都赶进来。
很快轮到大家排队打饭。
桑建元第一个表态。
“我不吃,这饭你们谁爱吃谁吃。”
说完他就找地方一坐,一脸地生无可恋。
很快几个公子哥都和他坐在了一起,摆出一副“宁死不吃”的架势。
莫教谕并未训斥,也未置评。
而是看向其余好几个已经端着饭碗坐下,准备开始吃饭的学子。
“你们觉得,这饭菜是否可口?”
几个学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假话。
莫正换了个问题。
“那你们觉得,这饭菜能否下咽?”
一个学子硬着头皮开了口。
“回大人的话,饭堂的饭菜当然可以吃,只是……称不上可口。”
莫正点了点头,又接连问了好几个学子。
其中只有一个家境最为清贫,赁不起县中屋舍,借居在县学罩房内的生员,说饭堂的菜比他在家中吃得好吃。
而当莫正询问他在家里都吃什么时,这个生员诚实地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学生家境清贫,父母为供学生念书,更是倾尽所有,时常仅以野菜果腹,学生深感惭愧。”
在场众人,隐隐哗然。
莫正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直接走到了装菜的饭盆面前。
他拿了一双筷子,在饭盆里翻动一番,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比如泥没洗干净的菜杆子,好大一块混在萝卜里,明明应该丢掉的萝卜皮,没有炒鸡蛋,却不知从哪里掉进盆里的鸡蛋壳。
“还有这个,在下孤陋寡闻,不妨鲁训导看看,这是何物?”
鲁训导磨着后槽牙上前,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后才道:“回大人的话,这是……一只虫子。”
坐在一起的公子哥们闻言差点吐了。
难吃就算了,居然还有虫子?
莫正把虫子甩回菜盆,盯着鲁训导看了半晌后,朝着那一个早就两股战战的庖厨,和两个杂役道:“这就是你们掌厨的饭堂,你们面前站着的,皆是百里挑一的齐南县生员,是大雍未来的栋梁之材!我问你们,这样的人才,是否只配吃这样的饭食?”
庖厨和杂役哪里知道如何回答。
他们大字都不识一个,先前就是仗着鲁训导的庇护,才敢在饭堂胡作非为。
领头的庖厨更是双膝一软,跪下磕头。
“请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两个杂役见状也赶紧跪下,一通求饶。
莫正缓缓摇头,复问鲁训导。
“鲁大人,在您看来,这几人可不可留?”
鲁训导还能说什么,只得顺着台阶下。
“回大人,这等投机取巧之辈,当然不可留!下官这就命人将他们逐出县学!”
说到这里,他却话锋一转。
“只是大人,赶走了庖厨,夫子、学子们接下来的午食又该如何安排?毕竟您已经下令,此后不得外出用饭、不得差人送饭。”
莫正却负手一笑。
“此事就不劳鲁大人烦忧了。”
说罢他就递给丰弘阳一个眼神。
丰弘阳领命而去,很快指使县学中的另外两名杂役,将秦记送来的餐食全数运了进来。
除了专供三位大人吃的菜色,是用食盒单独盛放的外,其余的菜都放在一个大盆中,上面盖着干净的布挡尘。
来负责放饭的是方蓉,系着围裙,裹着头巾。
一群学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夫子们的协调下,重新排起了队。
“这是哪里来的饭菜,莫非是教谕大人从县学外采买的?”
“闻着好香啊!你看前面有炒鸡,还有这个肉片,这么大!”
“这些真的可以吃么?咱们用不用掏饭钱?”
除却窃窃私语,还有此起彼伏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丰弘阳和项夫子也赶紧一人拿了一个餐盘,排进队伍当中。
这可是秦记食肆的菜,真的很难不馋。
莫正再度开口。
“今日这顿午食,乃是我与郝大人自掏腰包自外面食肆采办的,往后七日,都是这家食肆为咱们县学供应午食,七日之内,县学会寻到新的饭堂庖厨,届时,大家还可以和从前一样,来饭堂就餐。”
素来沉默的郝训导感受到了来自鲁训导的视线。
实则他压根不知教谕的计划,更没有掏过一个铜板。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感慨莫正的手腕。
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划去了他的阵营,还顺便赠予了一份学中声望。
郝训导遂不理会姓鲁的,不动声色地往莫正一侧挪了一步。
再说桑建元等人,也早就被这股饭香勾得坐不住了。
丰弘阳看在眼里,故意同身后的项夫子说道:“可惜只有七日,要是以后咱们都能在饭堂吃到秦记送的午食,这日子可就太舒坦了。”
莫非是那个来自家府上做过席面的秦记?
他倏地一下蹦起来,跑到放饭妇人的面前问道:“你们的食肆可是鹤林街上的那一家?”
方蓉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答道:“回秀才老爷的话,正是。”
对于桑建元来说,这就足够了。
“走走走,咱们快去排队,晚了就吃不上了!”
刚刚项夫子忽悠他们的话,这时却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其余几个公子哥先是一愣,随即都反应过来——原来是秦记!
秦记的掌柜可是能去给桑府、宋府做席面的,他们此前也都或多或少让小厮去跑腿买过那里的吃食,就连素菜都香得人能吃两碗饭!
“建元说得对,咱们也赶紧去排队!”
“快走快走!”
而排在前面的那些普通生员,也都恍然大悟。
原来教谕大人为大家订饭的食肆,居然是那个时常被夫子和大少爷们挂在嘴边的秦记?
他们嘴巴里的口水,顿时冒得更旺盛了。
这顿饭,吃得桑建元等人心满意足。
而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们,更是几乎热泪盈眶。
果然教谕大人和鲁训导绝非一丘之貉,包括郝训导在内,甚至愿意自掏腰包,给他们买来如此荤素得当的美味午食。
这样的菜色,他们好些人的家里,只有年节才吃得上。
此时此刻,包括所有夫子,乃至还没吃上饭的杂役仆从们在内,闻着阵阵猜想,想法都和丰弘阳达成了一致——
这样好吃的饭菜,要是以后能天天吃上,就再好不过了。
三份五十文的套餐里,原本有一份是给鲁训导的。
但他哪里吃得下,在饭菜送进来时,就以要去训斥、开除庖厨和杂役为由走了。
莫正直呼可惜。
他注意到那个此前说家中只有野菜果腹的学子,和其余几个出身同样不佳的生员围坐在一处,便把这份多出来的饭送给了他们。
至于那些学子们口中的“猪食”,莫正当着所有人的面,指使两个杂役将它们装回木桶,送去给街上的乞丐。
并向大家保证,日后饭堂的午食,绝不会像先前一样荒唐。
有人趁机大着胆子问,能不能继续吃秦记食肆的餐食。
莫正笑着摇摇头道:“我知大家都觉得秦记家的饭菜美味,但本官和郝训导,属实也囊中羞涩啊!”
学子们这才想起来,这些饭菜都是二位大人自掏腰包买的,一时间对他们更是敬佩。
同样的话,在桑建元等人听来,意思可就大为不同了。
囊中羞涩,说白了不就是缺银子么?
教谕和训导没有,衙门拨的银两八成也不够,可他们有啊!
几人碰头一合计,当即有了打算。
县学的午食送到第四天,秦夏本人便被请到了莫教谕的面前。
并被告知,县学有意日后长久地从秦记预订午食。
最初的小生意,变成了长线生意,秦夏自然乐意。
每天合二两多,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五两。
莫正得了“赞助”,很是大方,凑了个整数:一个月七十两。
秦夏有意在莫正面前卖个好。
“正式送餐时,我们会在套餐之外增加一份汤饮,到夏日暑热时,还会准备绿豆饮、酸梅饮。”
“如此甚好。”
莫正对秦记食肆很是满意,尤其现在午食的银子被桑府老爷大手一挥地承包了,听说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去府城告了鲁训导一状。
看来以后,他不仅可以每日中午不出县学,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还不用再见到鲁训导那张恼人的面孔了。
秦夏与县学的合作,同样有契书为凭,一下子一年又多了几百两的进项。
而且不知这消息如何传了出去,接下来几天,还有其他附近学塾的人来食肆,打听秦记能不能也给他们送餐。
簇拥在县学附近的学塾并不少,要是他们都有此类需求,这餐食就又多了几十份。
不得不说,这也是送到嘴边的生意,秦夏很想拿下。
“难处有两点,一是要雇新人,干娘和双姐儿不可能日日都来,可雇了后院又没地方住,二是后厨不够大,一共就两口锅,就是炒出火星子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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