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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菇菇弗斯)


想要看不那么接地气的,倒也有。
古玩字画、文房四宝、陶器铜器、旧钱币及古籍书册等亦可寻到,当然能不能淘换到好东西,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路过一处,但见摆了张小几,上铺红布,衬得一面的银首饰奕奕流光。
打银的匠人带着工具,有什么摊子上没有的花样也可现场制作,或是拿了银首饰熔了改样。
秦夏迈不动步子,拉着虞九阙停了下来,信手拿起一根银簪问价道:“老板,怎么卖的?”
“那一排簪子都是八钱银子,再往下的五钱,最底下那排三钱半。”
银匠正在敲打着一条银镯,闻言抬起头来答话。
夜市都是篝灯交易,避免有人趁机偷鸡摸狗,或是在银钱、货物上做手脚。
秦夏就近对着灯看了看,发觉这价格高低,应当与银饰的纯度及工艺都有关。
“小兄弟,你眼光好,上来就拿了根最贵的,是给你夫郎选的吧?”
摊主恭维着秦夏,后者笑笑,拿着簪子往虞九阙头上比划。
银簪精致打眼,哪个小哥儿不喜欢,虞九阙却摇摇头,“相公,这个太贵了,还是不要了。”
一根就要八钱银子,他们卖两天吃食才能挣得。
如今又是要为了租赁铺面攒钱的关口,勒紧裤腰带还来不及,哪里能让秦夏浪费钱在这些个物什上。
秦夏则早就看虞九阙头上的木簪子“不顺眼”了。
那根木簪是成亲之日,原主被方蓉催着上街胡买的,意思是娶人过门,总不能素面朝天没有半点添妆。
原主哪里懂这个,就挑了根乍看和筷子无异的木簪,还被人忽悠着花了一钱银子。
后来秦夏一来是忙,二来是总觉得送人东西这等行径太过亲密,不是他该对面前这位书中“反派”做的。
然而今晚,他想冲动一回。
“我既花得出,就说明赚得回。”秦夏将虞九阙往摊子前轻轻一带,“瞧瞧喜欢哪个,假如让我来选,择了你不喜欢的,银钱反倒白花了。”
虞九阙推不过秦夏,只好垂眸看去,他想着既然秦夏非要买,那能省则省。
手正要往最便宜的那排伸,却被秦夏捉住手腕。
“这些咱们不要,选上头的。”
虞九阙无奈地看了秦夏一眼。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选了一根五钱的簪子。
样式是虞九阙喜欢的,直簪顶端镌了三两枝条,上头点缀一枚小柿子。
“这叫做柿柿如意,过年戴也应景呢。”
银匠收了银钱,笑得满面春风,今个儿运气好,刚出摊没多久就开了张。
他这话一说,虞九阙如何也不肯现场换上了。
“这东西贵重,丢了怎么办,还是留着过年再用。”
秦夏说不过他,只好随他去。
小哥儿把簪子贴身放好,恨不得走几步就摸一摸。
而后且走且逛,在卖碗碟的摊子上给大福挑了两只当食盆和水碗的瓷盂,往前几步,虞九阙又蹲下来选了些绣线和彩绳,以及一捆布头,可以随意拿来缝些小玩意儿,或是给衣裳打补丁。
夜市上的摊位皆有区域划分,略过卖这些零杂日用的,便可嗅到空气中阵阵缠绵的食物香气。
“我觑着这边入夜的生意,倒是比咱们晨起时更热闹些。”
虞九阙见不少摊子前都排着数人,叫卖声不绝于耳,不由惊奇起来。
平日里这时候,他和秦夏多半已经快要用完晚食,再忙上一阵就洗漱安寝了。
反观这边的架势,怕是能闹到下半夜去。
“不止如此。”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秦夏留心着摊上所售吃食,开口道:“你听这些吆喝声,灸猪肉、水晶鲙、羊脸肉、炸酥鱼儿、糖缠果子、蜜煎果子……这些荤食甜食拿去早市上,可无人舍得买。”
这就是二者之间的区别了。
早市也好,午市也罢,除却兴奕铭那样的“吃货”,大家在街头随手买的吃食,多半单纯为了填饱肚子,自然以尽可能便宜大碗为上。
夜市则不同。
日日为生计所苦的人,这会儿要么还在上工,要么就已回家预备歇息,准备第二日早起,哪里会在这里锦衣夜游?
“来这里的,多是不差钱的主顾。”
说话间便有几个年轻公子走过,各有佳人在侧,谈笑间撩起香风袅袅。
他们多半是从远处的投壶、射艺摊子而来,手里拎着灯笼、香囊等小物,皆是常见的彩头。
一名女子正以竹签插了一块蜜煎果子,喂予身畔之人。
“来都来了,咱们也买些尝尝。”
算起来,他都好一阵子没吃过别人做的饭了。
自己做出来的菜式必定符合自己的口味,可品尝他者烹饪的美食,也是另一份乐趣。
六个炸盒子,五个发面包子、一大份炙猪肉,并一碗水晶鲙。
秦夏拎着这些,又寻了个手扯面的摊子,要了两大碗肉臊子浇头的。
这等有位子可坐的小摊,都有竹架支起的棚子,四周垂着毡布,可挡一些寒意。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打扮得干练整洁,扯面的姿态娴熟流畅。
面条接连落入锅中,于沸水中盘旋,捞出后老妇以长柄勺子舀起一勺浇头,“哗啦”一下落在碗中。
“二位可有忌口?”
秦夏摇摇头,老妇便飞快撒上葱花、芫荽、炸黄豆,端上来时附赠一碟小咸菜,两瓣生蒜。
这面一吃,就见功底。
面条劲道爽滑,肉臊子腴润不腻,浇头里还有茄子丁与土豆丁。
“别光顾着吃面,也尝尝这些。”
秦夏放下筷子,解开沿路买来的几个油纸包。
炸盒子里面是韭菜馅,味道没毛病,就是韭菜多少有点老。
包子三荤二素,皮略厚,只能说平平无奇,凑合能吃。
炙猪肉甚佳,烤到冒油,肥瘦合宜,外脆里嫩。
水晶鲙是前朝菜式,延续至今,有些类似猪皮冻,只不过将猪皮换成了鱼皮鱼肉等,切成细丝,烹后搁在室外,冻成块状,卖时切开盛放。
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
摊上的老妇收拾桌子时路过笑道:“这一看就是韩娘子家的水晶鲙,那小媳妇做这个是一绝。”
又道:“这炸盒子你们买错了地方,应当从这往前走几步,买金婆子家的的,她家冬日用的韭菜皆是自家种的,脆生,入了秋时卖藕盒子,也有滋味。”
秦夏遂和她攀谈起来,得知这个扯面摊子已摆了小二十年了。
“我敢说城里老一辈没有不知道我们家的,你们年轻,一看就是头回来。”
她煞是健谈,一听秦夏讲自己也是卖吃食的,有意在板桥街做夜市生意,还热情地建议道:“这边的位子紧俏着呢,不过每年年关前后,都有那早早收拾铺盖回老家的,空出来的大半月,你们交些银钱,借了他们的位子,再去街道司挂个档就成。”
原来还有这层门道,秦夏谢过对方,吃完离开时,按理说一碗二十八文,他多给了四文凑了个整。
虞九阙吃得肚圆滚饱,炸盒子六个他吃了五个,肉包五个他吃了四个,更别提还有一大碗面和别的菜了。
在棚子里时有些犯困,出来被风一激,又清醒几分。
“相公想来夜市做生意?”
他们相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烟火尘嚣尽数落在身后。
秦夏同他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想着停了六宝街那边的早食生意,往后只做午间前后的,东西卖完,咱们就回家,歇歇脚再来板桥街。不忙到太晚,亥时左右就收摊。夜市这边能做些要的上价的吃食,也好早日攒够租铺子的钱。”
“也就是说,不卖咱们的老三样了?”虞九阙问道。
秦夏心下已有了计较,“在六宝街照常卖,晚间来这里,就换些新花样。”
他对板桥街夜市的客流量有信心,这样做只有一点不好。
“你身子弱,跟着熬夜怕是不行,不妨以后你只同我一起做午食生意,晚上我雇豆子来帮我。”
“可是……”
“这回没有可是。”秦夏难得摆出略显强硬的模样。
三月之期已过去一个月,鉴于原书中虞九阙压根没受过什么医治,所以秦夏总觉得,按照现在的轨迹,对方会恢复地更早。
但说实话,他现在已经不太在意剧情能不能回到既定的轨道,或是虞九阙是否会早些离开。
这份关心,真的只是因为担忧虞九阙的身体而已。
虞九阙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反驳。
可接下来的一路上,明显心事重重。
从板桥街回芙蓉胡同不算远,走个不到两盏茶的工夫也就到了。
秦夏掏出钥匙开门,锁头拆下,木门推开,方察觉虞九阙还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发呆。
月光如水,衬得小哥儿的神情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苍凉。
“阿九?”
秦夏轻唤一声,虞九阙倏然回神。
他提起冬日里垂落至脚踝处的衣摆,上前几步,迈过门槛。
秦夏回头插上门栓,又在里面挂锁。
芙蓉胡同虽少有偷盗之事发生,总归小心为上。
虞九阙陪他一起,立在一旁,半晌后开口道:“我刚刚在想,夜市繁忙,你和豆子两人怕是也忙不过来。你不想我熬夜,我便陪你先去,再早些回来就是,如何?”
秦夏失笑。
“原来你一路不说话,就是在惦记这事?那便依你说的做。”
秦夏已经发现了,虞九阙是个犟脾气。
他若是不答应,说不准夜里也睡不安稳。
虞九阙莞尔,两颊显出浅浅梨涡,看起来乖巧又无害。
把门栓好,二人并肩穿过院落。
在秦夏提步去灶房的一刻,虞九阙一下子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有几分纠结与复杂。
轻轻捏过眉心,他往堂屋走去,背影却沉沉。
这些日子他夜里梦魇的症状好了些,可并非彻底无梦。
梦的多了,有些细碎的片段也逐渐可以拼接成篇,致使白日里的头痛绵绵不绝。
清楚这恐非几服药或是吃几盅药膳可以解决的,虞九阙索性没有告知秦夏。
秦夏顾惜他的身子,他清楚。
希望他早些痊愈,不受病痛之苦,他明白。
但这种种,不妨碍他很怕自己痊愈的那一日,即是记忆恢复的那一日。
他也害怕,梦境里的过往,都是自己曾经历过的真实。
梦中有宫阙九重。
他摩挲着虎口处消不去的薄茧,只觉得自己的过往与将来,皆是一团迷雾。

决定去板桥街夜市出摊后, 秦夏没有耽搁,立刻付诸行动。
年前这段时日大家荷包都鼓,无疑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一旦错过, 钱可就没有那么好挣了。
依着扯面摊老板娘的建议, 秦夏连续几晚都去了夜市上寻觅, 看看有无合适转租的摊位。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还真让他赶上了。
且好巧不巧,正是他买过炙猪肉的地方。
“往年远不至于回去这么早的,谁能放着现成的银子不挣不是?”
那卖炙猪肉的汉子拿蒲扇一下下扇着炭炉上的风, 脸色都被熏烤得发红。
“今年我媳妇给我添了个大胖小子, 家中太婆年岁大了, 身上不安稳, 家里来了信,说是让我带着一家子早些回村里,也好团圆团圆。”
秦夏在心里迅速算了一遍辈分,笑道:“五世同堂,可见您家里必定是福泽深厚, 积善余庆的门户。”
谁都爱听好话,何况秦夏说得这么好听。
汉子乐呵呵道:“嗐,不过是寻常农户, 但我太爷年轻时是念过书的, 有家训传下, 道是: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小时候觉得这话弯弯绕绕地念不明白, 现在看来,就像您说的, 积善余庆,老天爷也不是糊涂的。”
这之外,加上秦夏以“同行”的身份好一个肯定了汉子炙肉的手艺,换得对方痛痛快快和他写下来转租铺位的契书。
转租期限自腊月十六起,至正月十五至。
两人在契书上按下手印,次日又拿去街道司盖了官印,便算是正式生效。
了却一桩心事,回家的路上秦夏步履轻快,打算今晚回家做一顿大餐。
正在思忖晚间置办什么菜色,一个守着一批野味在叫卖的猎户,吸引了秦夏的主意。
“小兄弟,这都是你上山猎的?”
秦夏饶有兴致地蹲下来,细看关在草笼子里的几只杂毛兔子。
好久没吃过了,见着了就忍不住开始馋这一口。
野兔不及现代见过的养殖兔痴肥,但肉必定更有滋味。
面前的猎户瞧着也就是十五六的光景,身上套了件皮子比甲,带着一股子山野间养出的生莽气。
让秦夏想到一句话:英雄出少年。
“都是我亲手猎的,在家养了两天,凑多了进城卖,大哥您要的话我可以帮着现宰,保管新鲜。”
秦夏问他怎么卖,论斤还是论个,猎户比划道:“大个的八十文,小个的六十文,不给皮子。”
又掀开草笼子,拿出来给秦夏看了看,大个的是公兔子,拎着耳朵一抻,显得很长一只。
秦夏指了指道:“我就要这一只。”
说罢又让猎户帮他处理好,免得回家还要见血。
猎户利落下了刀,收拾好后拿不知名的大草叶子一裹,草绳一捆,递给秦夏。
秦夏付了钱,把沉甸甸的一包拎来手中。
有关兔肉,历史上的某朝曾有一道名菜叫“披霞供”,说白了就是兔肉锅子。
据说因热汤中的兔肉“色泽宛如云霞”而得名,还有不少文人骚客留下诗篇传诵至今。
那等吃法太清淡,秦夏不甚喜欢。
这一只兔子,做不成干煸麻辣的,也得做成酱香红烧的。
就是只有兔肉怕是不够吃,他走向路旁菜摊,又选了几个土豆和红葱。
回到家,虞九阙从灶房里迎出来。
秦夏今天收摊后去街道司办事,他独自在家先准备着第二天要用的食材。
“可都办妥了?”
他接过秦夏手里提着的东西,看向草叶裹着的一包。
“这是?”
秦夏活动了一下因为拎东西而被冻僵的手指,推着虞九阙赶紧钻回灶房。
门一阖,还是这里暖和。
“叶子包的是我买的兔子,晚上吃兔肉。”
秦夏有些渴了,转着圈找水喝,虞九阙赶紧给他倒了一碗放温的白水,看他一通牛饮,末了一抹嘴,从怀里掏出一纸契书。
“夜市摊子的事也办好了,一共三十日,统共一百二十文。”
虞九阙微微咋舌。
“倒是几乎翻了个倍。”
秦夏无奈地笑笑,“夜市上的租子本就贵些,都在七八十文上头,人家占了好地界,又是转租,加些钱也是难免,还有十文是给街道司的。”
虞九阙也明白个中道理,小心地折起契书,折到一半,动作却顿了顿。
秦夏正在给自己倒第二碗水,见状问道:“可是有什么缺漏?”
虞九阙抿了抿唇,漾出一个浅淡笑意,夹杂着薄薄的愁绪。
“没什么,只是有时候会突然想到,我竟是识字的,也不知过去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这年头小门小户、贩夫走卒,不少都大字不识几个,能认得自己的名字都算是烧高香。
虞九阙却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礼。
他这么说,也是有心试探一下秦夏,是否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秦夏哪里需要怀疑,若非作者写书时总要收着笔墨,不能人设细节都往外倾倒,他怕是连虞九阙的生辰八字都知道。
只是未曾想,面前之人会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虞九阙不是寻常人,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双翻云覆雨手。
秦夏可不会傻到以为他只是随口一提。
莫非记忆已有了恢复的端倪?
这么一想,不免平添了几分怅惘,但面上没有分毫显露。
他语调轻松道:“管它呢,无论好来历还是坏来历,都是过去的事,有道是往事不可追。”
虞九阙把契书叠成四方块,指腹掠过折痕,也看似不在意地莞尔道:“相公说得对,所以现在的我,宁愿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想必多半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流落牙行,身带暗疾,一看就知道至少有一段颠沛的过往。
现下日子太平,人都是耽于安稳的,这么想也情有可原。
秦夏暗自叹气。
实则以他现今隐秘的心思,若虞九阙的记忆不会恢复,自己早已不抗拒将这“夫夫”之名坐实了。
面对本心,他不避讳承认对虞九阙心动。
可书中的剧情就像是一面蛛网,随时随时等待他们这些小虫子兜头撞上去,再也摆脱不得。
不若还是别想了,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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