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夜半撞见非人类(人类文明轰炸机)


谈善根本没注意到,“啊”了声:“枇杷?”
他反应过来:“有一点,结果得明年开春了,也不知道是酸的还是甜的,我姥爷说枇杷果一年酸一年甜。”
“本宫让人种满?”
枇杷而已。
谈善:“种满?不要,不吉利。”听着像要悼念亡妻,后半句他没说出口,及时刹车,但他觉得徐流深可能明白。
他们双双沉默了。
谈善坐在地板上,他喜欢坐在这里,空间自由延伸。世子爷尚有公务处理,半靠椅上。一上一下,彼此对视的片刻谈善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要说的话,他明白他理应告诉徐流深他要等待千年,要告诉对方死后将会经历什么,借此阻止对方。
但他也同样明白,鬼告诉他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鬼这么想,徐流深也这么想。
——我不应该开口了,该给他一点勇气和信心。
在遥远而无尽的未来,我也会等待着、期待着你的到来。
终有一日我们会跨越漫长的时空再次相遇,或许我会忘记,但我再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因为徐流深只有一个,我爱的人只有一个。天下独一无二,无可超越。
墙外枇杷叶如伞盖,墙角腊梅含而未开。徐流深忽见坐着的青年笑起来,他笑时天高远日明亮,凛冬尽散。
他说——“我心正与君相似。”

徐流深视线深深浅浅地落在对方身上,有意问:“如何相似?”
“啊……就是,万一你……咳咳。”
谈善盘盘腿, 揉揉耳朵, 脚趾乱七八糟抓地, 时而望天时而望地, 装作不刻意地清咳:“其实我也没那么大度……”
谈善眼巴巴:“……你懂了吧。”
徐流深似笑非笑:“本宫……”他在对方充满期盼的眼神下拖长声音,幽幽道, “不懂。”
谈善:“……”
说时迟那时快“扑通”一声响。
谈善迅速扭头。
殿外院墙下放了一口水缸,水缸里种了莲花,未到开花时节, 矮平荷叶挨挨簇簇。偷溜走的狗子还处在对一切事物好奇的探索阶段, 趁二人不注意探头探脑观察,经过谨慎计划后鬼鬼祟祟一跃。
……一头栽进了缸内。
“咚咚”、“哗啦”、“嗷呜呜呜”声此起彼伏。巧克力豆淹成一块湿海绵, 惊慌失措四肢并用往上爬。水缸太滑,它前肢扒在缸沿, 浑身湿漉漉。跟主人一对视明显傻愣了一秒,圆眼睛里充满清澈的愚蠢,过了半天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抬起前爪无辜舔爪。
“乒乓咚!”
又掉了进去。
谈善:谢了狗总。
“我去救狗!”
谈善立刻起身。
侧殿屋顶是孔雀蓝琉璃瓦,日光下显现出清透的蓝。他一路小跑, 在水缸前站稳,呲牙咧嘴,一副要被那只小狗蠢笑的模样, 一边笑一边挽袖子去水缸捞狗, 两只长袖从胳膊肘上滑下来,坠在水里, 粼粼带出水迹。
听见动静匆匆赶来的吉祥“哎呦”地叫了两声:“主子,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全湿了!”
又手忙脚乱地叫人:“快快快,给擦擦,擦擦。”
谈善两手勒着狗举起来,长吁短叹:“怎么这么笨啊小家伙,让你爹看看喝了多少水。”
那只灰黄相见的小狗摊着四肢,鼓着肚子,可怜兮兮地吐出一口水,水里含着一瓣残花。
谈善乐了,煞有介事地猜测:“你还吃花啊,怎么样,什么味道。”
狗自然不会回应他,委屈巴巴地呜咽,又“滋哇”从嘴里吐出一口清水。
这一人一狗没有消停下来的时候,吵吵嚷嚷鸡飞狗跳。徐流深搁笔后靠,也有那么点想笑。王杨采立在他身边,见他开怀替他研磨的手顿住,斟酌良久,为难道:“殿下,王上……”
见久了光眼花,徐流深收回视线,淡淡:“本宫不在意。”
他不在意世间绝大部分事情。
王杨采暗叹了口气,道:“殿下不在意,也好。”
这深宫中能有什么真情呢,用了心便要受伤。事事叵测,人人猜忌。这样想着,王杨采缓慢地抬起眼皮,他老了,眼皮堆出层层叠叠的褶。
不远处青年捉着那只狗擦,狗不愿意,一人一狗斗智斗勇,时不时传来两句随口而出的威胁,“你再动送去厨房扒皮了啊,别动,乖,好多水……呸呸。”
“既然殿下不在意……”
王杨采半佝偻着腰,忽道:“君王之位,纵有种种桎梏,至少有这一样是能保住。”
徐流深抬起手遮太阳,口吻平缓:“朝中史官文臣数百人,空有一张惹人厌烦的嘴。本宫不愿让他受风言风语,也不想将他置于风口浪尖。”
王杨采微愣,劝说道:“小贵人未必放在心上。”
谈善仍然在那儿拎着一只狗腿仔细给狗擦毛,他担心这个天□□着凉打喷嚏。徐流深过了一会儿说:“本宫常常觉得本宫看似学了许多东西,却没有一样用得上。本宫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也不懂为什么他要替本宫在意一些本宫并不在意的事。”
“本宫现在明白那种感受了,倘使他没有跟本宫在一起,这些伤痛和流言他不需承受。”
“不必劝了。”徐流深说,“本宫知道怎么做。”
少时他在宫中,没有母妃。徐琮狰更多教给他的是如何在夺嫡的环境中立于不败之地,为他创造出相对真空的环境,不让人的七情六欲走进他心中,他长久对人世情感持淡漠态度。王杨采看在眼里,没有开口,当初没有开口,如今更没有立场。
王杨采五味杂陈,转而换了话题:“太后生辰,后宫众人要去芳庄殿拜寿。殿下可要提前准备?”
徐流深不语,王杨采弓着身体,又说:“怕是要兴师问罪。”
宋太后侄子宋凭是个纨绔,成日招猫逗狗,还摊上受贿这桩大事。这几鞭子抽下去朝野上下都看着,无异于公开打了对方的脸。
徐流深展开了桌上那张密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殷长川之女,殷亭之妹殷明苏。
“啧。”
徐流深将纸张卷起,放在烛火上焚烧,暗蓝幽黄火焰顷刻疯涨,在他眼中烧出一捧诡谲明火。他冷笑一声,语调沉沉:
“她想为宋凭求一门婚。”
王太后生辰那日宫中挂满红绸,热闹非凡。不过这热闹跟谈善无关,他正跟黎春来一块儿喝酒。
黎春来纯是来陪他,冬末春初,寒气未褪,谈善问:“府中都如何?”
“尚好。”黎春来提起酒壶给他倒酒,说,“爹向来硬朗,年前娘染了风寒,如今也大好了。”
谈善说:“你呢?”
“不算坏。”黎春来垂着眼皮,说,“生死有命。”
在某一个清晨,他起身,惊觉宅院里剩下他一个人,角落堆了能让他穿到四十的布鞋,针脚细密,鞋底厚重。
春风寒凉,柳絮飘飞。他倚在门边,故人音容如在眼前。
谈善想说什么安慰,又觉得徒劳。
黎春来笑了笑:“走了也好。”
他做过世子伴读,又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位置上,明眼人都看得出前途无量。家世清白,为人处世无可指摘。还在世子病逝和姜王昏聩那十几年和魏氏一道把持朝政,硬生生将王朝寿命多延展了数十年。
他一生未娶,正好活到四十岁,入殓时面容安详,穿着最后一双崭新的布鞋。
“汪汪!”
裤脚被扯着走,黎春来低头,哑然:“这是哪儿来的小狗?”
“捡的。”
谈善撑着下巴,给狗和人做翻译:“它想要你抱它,看见没,尾巴一直勾你小腿。”
黎春来哭笑不得,到底弯了腰,不太熟练地把小狗托起来。一坨沉甸甸的温热固体落在腿上,黎春来伸手去抚摸它的脑袋,手心忽然一湿热。
他愣了愣。
巧克力豆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狗眼睛圆溜溜,借着他的腿高度想攀到桌上,去尝杯中的清酒。黎春来低着头,面颊凹陷消沉。
谈善:“生死有命……你这样想吗?”
黎春来手指逗弄着狗,笑容淡了些:“也许。”
眼看巧克力豆伸着个脖子要将舌头卷进酒杯中,谈善眼疾手快用筷子抵住它头,说:“我总觉得,你和徐流深是一类人。”
“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黎春来:“想问什么便问吧。”
“他走之后,有……想死的时候吗?”
黎春来倏忽抬眼。
落针可闻。
直到狗被勒得太紧,在怀中挣扎黎春来才大梦初醒。他调整了姿势,将面前那杯酒水移至面前。酒液晃动,他眼前也晃动了片刻:“我们从始至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止,最亲密的接触止于我从牢中带他回来那日,实在看不过,抱了他一程路。”
“我有要做的事,爹娘恩师众望,一身所学亟待施展。”
他有尚未说完的话,仰起头眯眼去看天上那轮惨白太阳。
“没什么意思而已。”
谈善心忽地一颤。
黎春来说:“我受到同一轮太阳的照耀,心境却不如以往。”
“从前我回到宅院屋里亮着灯,灶膛里蒸着清粥小菜,火炉明旺。冬日雪大,压垮了屋顶,我扎了衣袖上去补,一个人爬梯子上去,突然想起来没人在底下替我递新瓦,便愣怔良久,爬下来,爬下来后便无端失了兴致。”
“檐下雪未尽,卵石路湿滑,我想清扫,转念又觉得没必要。既然没人从这儿走,也无需担心他摔倒。”黎春来深深吐息,“我在台阶上坐了一整宿,天初明脚麻,想起身在院中挂个灯笼,热闹些,却不知热闹给谁看。”
“秋日我常进宫,与世子爷谈事。”
黎春来:“二人说尽了朝堂乡野,默然相对,不知该做什么。”
谈善抵着桌面那根肋骨隐隐作痛,他哑然:“有许多事可做。”
“是有许多事可做,焚香品茶作画下棋……”黎春来温和地说,“没意思而已。”
“我从不知自己是这么无趣的人。”
黎春来将酒水倾倒,浓郁酒香喂了大地:“夜里他睡不着,问我能不能带他去骑马,采了满荒坡的野花,插在清水里,养了小半月。”
当年他殿试时的答卷被拿出来当做范本宣读,逻辑缜密,起因经过结果论点论据结论,完美无缺。此刻说出口的话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接近喃喃自语:“你死后他尚在,我便不能明白世子因何暴怒积郁。不到半月,我替他扶棺,在他坟前烧了那张卖身契。回城抓了流连烟柳之地的官员共一十三人,迁怒怡红院旧人及一众胡商。”
“按理说要到春日了,怎么半丝春意也没有。”黎春来手指上沾了酒水,抬手遮住颤抖的眼睑,“我原以为我能接受。”
情仅于此程度而已,便剜骨剔肉,再难忘却了。
谈善看着他,望着他,一言不发和他一起喝完一整坛酒。酒坛见底,他送黎春来出宫,一路从元宁殿送到宫门口。短短长长一段路,这个未来的股肱之臣已经收敛所有脆弱,他蓝衫立在细雨中,背脊直立,身形瘦削单薄。在踏出宫门那一刻,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兄长。”
谈善从宫人高高撑起的伞下跑出来,他脚踩在地上溅起水花,喘息着停在他面前。黎春来倾斜了伞面,柔和了神色正要问他,忽顿住。
谈善伸手,重重抱住了他。
微风细雨树莺鸟,别样春浓。
黎春来另一只手停在半空,迟疑片刻,落下来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酒很好,回去吧。”
谈善退开一步,他又像个真正操心的兄长那样,将朝中诸事掰开了揉碎了再不厌其烦地讲一遍:“殿下与太后关系并不好,宋凭一事太后势必百般刁难,官员行贿之事势如拔节,此时非最好时机……宋凭纨绔非良人,殷明苏正值适龄又是独女,殷长川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宋家为跳板向殿下投诚……”
“为什么关系不好?”谈善抓住重点。
“当今王上是宋太后次子,不受喜爱,宋太后偏宠长子旭,欲倾举族之力扶之,为此不惜将次子流放掇山。四根肋骨掇山塔流放之仇含血带伤,母子二人势如水火。”
“王世子出生后矛盾越发激化,卫妃身故,太后想抚养这个孩子借以把持朝政,未果。”黎春来细细给他解释,“恨屋及乌,她从一介女官爬到后妃之位,心性手段非同一般。若流露出一星半点温情,势必有求于人。”
远处传来曲折哀婉的戏曲声,模糊朦胧。谈善往东南边看,黎春来替他遮雨,遥遥远望,说:“她爱听戏,想必寿诞请了戏班子。血缘亲疏外人不足道,但人心肉长,是人便会难过。”
谈善脚步一动。
“去吧。”
黎春来:“有人在等你。”
姜王为王太后在寿康宫设宴,群臣贺寿。
宋太后满头银丝固定在脑后,穿了隆重的掐丝金袍,额顶孔雀衔珠头冠,珠玉啷当堆满一身。这是当年她十八先帝送给她的贺礼,羡煞阖宫嫔妃。
可惜韶华不再,美人迟暮,人也日渐蜷缩,当初合身的衣料长处一截,倒显得滑稽。
戏台既然搭好就没有因为下雨搁置的道理,幽幽唱腔在雨水中落定。宋太后抬起手,小太监跪在地上替她揉捏,她斜斜地望向下首青年,眯起细长的眼:“流深,哀家见你今日胃口不佳,膳食倒没怎么用。”
徐流深四两拨千吗斤:“劳皇祖母费心。”
他不欲跟人说话就这敷衍样子,不说缘由不给人接话的口子。谈善衔了根稻草坐在屋顶上摆腿,十一面露无语,扒着他胳膊如临大敌:“别掉下去。”
这戏台搭得正正好靠树,正下方是世子爷无聊拆出来的猪肉鹿尾巴汤——但凡宋太后上点心就知道,世子爷厌恶猪肉又厌恶鹿肉,这盅汤端上来谈善先替徐流深吐了。
更不用说堆在一块儿的羊肉丝。
这屋顶上坐了一堆侍卫,谈善跟他们聊了半天,知道这糟老婆子爱看戏又爱吃肉,带过徐流深几天,大冬天夜里让他睡在床踏板上,逼他吃肉到呕吐。
戏照样唱,唱词被雨水打湿。
谈善捏了块石头在手里抛,准备找个机会砸那老太婆头。
有求于人,见他一副油盐不进样子宋太后咬碎一口银牙,又转向自己的亲儿子:“皇帝今儿下朝早,赶过来怕是淋了雨。”
徐琮狰转着扳指,喜怒难辨:“劳母亲担心,无事。”
一堆大臣安静如鸡,闷头用膳。其中一名穿紫衣的臣子上前,看着年纪不小,说话咬文嚼字:“今日太后寿辰,宋端斗胆向太后讨个喜事,想喜上加喜。臣有个儿子,今年三十八还未有正妻,臣为此事犯愁已久,那想前几日上街,竟对……”
他儿子宋凭哪儿是没有正妻,是宠妻灭妾气死了原配,给了钱草草了事。知道内情的大臣纷纷议论,这话要是让他说完了还得了,另一名中年男子站起身,打断道:“真是凑巧,臣也有一件喜事想与太后说。”
“殷长川,事有先来后到。”宋端摸了摸胡子,笑眯眯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宋太后赞同道:“你且先说。”
“朝中官员受贿一事大有进展。”
殷长川威胁道:“臣得知此事大喜过望,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后海涵。”
“宋大人,你还想说什么,请。”
宋端:“臣……”他难以把握此人会不会当真交出他宋家人受贿证据,频频看向上首宋太后。
宋太后险些掰断自己的指甲。
无形战场,硝烟弥漫。
“殷大人。”
徐流深握着象牙箸底部,笑了一声:“你且说说。”
殷长川只想警告宋端不要将他独女牵扯进来,并不愿彻底的得罪对方。他明知此时最好的做法是推脱独女早有婚约在身,且不日将完婚——但。
斜对侧青年耐心等他开口,孔雀银纹衬着一双明丽幽深的眼。他含而未笑,执箸之手修长骨白,做倾听状。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世间没有夫婿能超过眼前这个人。
——他要她女儿嫁天下最尊贵之人,做一国之母。他要做国舅,让朝野众人仰仗他鼻息。他为独女看上的位置,是世子妃,是未来王后。
殷长川拱手:“王上,殿下,今日是太后寿辰,下官恐扰了太后兴致,明日朝会,必然将事情全盘相告。”
谈善几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底牌能抽,抽一半,既能威慑想将他拉上一条船的太后和宋端,也能留有后路地投诚。若事不成尚有回旋余地。
没什么意思。
这宫中的人各个把王世子之手当作一条便利的通天捷径,是个人都想走一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颗心的人长出十二处关窍。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