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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双玄]破釜 (白菜)


  中元将近,正是众鬼过节的时候,师青玄醉眼相看,那些带着人面的鬼影就仿佛都成了真人一般。街上摩肩接踵,头顶千灯相结,反倒像是真成了人间元夜了。
  他提着酒坛子驻足在路中央,看着路尽头那轮将满未满的大月亮,月亮下矗立着花城的那座极乐坊。他见了那座坊,眼前便浮现起当初他与谢怜二人在坊底救出明仪时的情景。那人坐在浓重的血腥气里,一张脸惨白如纸,一双眼睛却湛然有神。师青玄胸中罗浮春的酒气一腾,眼前那人的面容却又变了,变成了俯在他身上近在咫尺的,额上满是薄汗的纵情模样。
  他浑身一震,猛地晃了晃脑袋,把那座红坊和那人的凌乱模样晃散了去。
  背后暖烛旖旎的勾栏里有女鬼唱着人间调,依稀听得一句“蛾儿雪柳黄金缕”,而后就听不清了。师青玄心神不定地环顾四周,却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背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双脚便擅自动了起来,踉踉跄跄逐着那人追去。
  他撞了好几个人的肩膀,酒坛子也脱了手,总算捉住那人的手臂。
  他没来得及阻拦,嘴里的话趁着酒劲就脱口而出:“明兄,等我……”
  此话一出,沉酒里泡过的旧忆就排山倒海而来。
  他曾经是最喜欢这些人间热闹的,每有闲暇就要拉着明仪下界玩耍。明仪喜静,但偶尔实在被他闹得没办法,也曾伴他游过灯市。那人在人潮中烦不胜烦,一面躲着身旁嬉闹的人群一面朝着静处快步走去,师青玄笑嘻嘻跟在后头提着花灯与酒,一面追一面唤他。每每想到这些已尽数消散的好时光中,那人也许从未有过真心的开怀,师青玄心里便有苦难言。
  他确实是醉得有些狠了,被他捉住的那人转过头来,醉眼中竟真的像是明仪的面孔。
  这感觉师青玄并不陌生。流落皇城每日浑浑噩噩时,师无渡与明仪轮番入梦,来来去去间他便也学会了人应该如何从梦幻泡影中求得慰藉。大多数的梦境他都能分辨,正如此时,他心里明白贺玄素来不喜闹市,他捉住的恐怕只是一场醉梦而已。
  像是要验证他心中所想一般,那梦中明仪竟笑了,道:“你既唤我,我便等你啊。”
  师青玄看他的笑看得痴了。谁沉浸在好梦中也都不愿醒来。
  梦中明仪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不是至交好友吗?”
  师青玄喉头一紧,别开眼去:“我不配,我……”他还想这梦中人对他再多说些体己话,可酩酊间忽而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抬头道:“你求花城何事?可是叫我哥魂飞魄散?我求你……”
  那梦中人但笑不语。
  师青玄顿时急了,如果连梦中人都不肯对他的恳求应一个好字,他究竟凭什么出现在子夜的地师庙中?他急迫地捉住那人的手道:“我知道我兄弟二人欠你良多,只要不要我哥的命,我怎么还都可以……”他见那人仍是不答,便笨拙地从腰间去解那把地师宝铲,塞到那人怀里,道:“这本来是你的,还有好些别的……你只要开口,用我的命还也可以!”
  那梦中人接过了地师铲,一成不变的笑脸上总算多了些旁的欣喜,道:“是我的,的确是我的……怎在你这?”
  师青玄意识模糊地答他:“花城子时不会去地师庙了,他托我代他还你……”
  那梦中人脸上柔和的表情突然倾塌,浮现出陌生的狂喜,道:“他在地师庙?!”
  这话像一阵阴风将师青玄穿身而过,好梦骤然吹落一地,酒意也退了大半,眼前风景顿时清晰起来。那路上的行人皆不是活人,全是带着人面的鬼影,那梦中明仪一袭长衫,立于鬼影川流的街市之中,脸上的表情狂喜到几近狰狞。
  ——这既非梦魇,亦非贺玄!
  师青玄大惊,出了一身冷汗,反手拔出腰间红镜。
  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红镜剑刃上映出的那人面容,竟与他眼前所见没有丝毫变化。
  那人的眼里几乎不再有师青玄了,他从腰际抽出一面黑锦令旗,如潮的鬼气从旗尖枪头上四方奔走开去。以这鬼气为讯,散在鬼市各处的某些鬼怪魍魉突然像听了令般,朝他的方向涌来,其中竟还有那已经化出了型的小白话仙人。他们原本都像是安乐百姓般在歌舞升平中游乐,刹那间却全都撕掉了假面孔,露出面目可怖的真容来,磨牙吮血桀桀而笑。
  那人令旗一指,这直教人胆寒发竖的汹涌鬼军便洪流一般,朝着城外的地师庙呼啸而去。


第八章 万鬼食身
  那长衫人与魍魉洪流一道朝着城外去了。师青玄惊魂未定,掌心全是虚汗。
  这一身汗把他灌下去的酒气发出来大半,他脑子越清醒,越心惊。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逃出红镜法眼,无论凶绝。如果他看到的面容就是那人本相,且此人又与贺玄存有仇怨,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但那个熟悉的名字在他心中响起的时候,却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
  他认识的明仪脸上从未出现过方才那人的诸多神情,如果硬要说的话,反倒是幽冥水府大殿中央那副枯骨,更接近他记忆中明仪的冰冷。想到此处,师青玄脑中又闪过某人一言不发靠在客栈床边,强忍体内虚无感侵袭的倔强与冷郁,分明与记忆中的挚友是两张不尽相同的脸,却似曾相识到可以唤起无数个熟悉的须臾瞬间。
  他念起贺玄刚从万鬼躁动中脱身,法力大不如平日,对即将来临的东西一无所知,只觉得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自己还没想出让他与师无渡不落得两败俱伤的方法,一咬牙抽出腰间的风师扇,心中默念风来,朝着城外地师庙御风追去。
  师青玄就算是做风师时,也从未做过如此疯狂的御风疾行。他这具肉身现在本来也承不了多少法力,师无渡过给他的法力只够在鬼市中防身,等他驱着夜风像离弦箭矢一般赶到地师庙前,法力已经所剩无几。
  但天不遂人愿,他还是没能比鬼军先到。
  庙前贺玄已立于浊流漩涡的中央,脸上皮相被阴风划出了几道浓黑色的血痕,凭身外一个不断被鬼军向内挤压的法力圆阵勉力支撑。
  中元左右,万鬼寻仇,狂欢厮杀,本来稀松平常。有能耐就战,没能耐就躲,但通常已达凶绝之境的人,是不把这点小骚乱放在眼里的。但今年情况特殊,一来铜炉从未在鬼月开山,二来过去也未曾有人暗中传讯结军,贺玄初见零星的怨魂时掉以轻心,便错过了脱身时机,现下只得困于茫茫鬼军之中。
  师青玄体内法力已是强弩之末,虽扬扇飞起几道风刃,也很快淹没在乱流之中。他将裴茗塞给他的法器也悉数使了个遍,但没了法力加持的法器,也是杯水车薪。
  贺玄黑袍下摆被乱流掀得在空中乱舞,看见不远处的师青玄,面色愈加阴郁,厉声骂道:“还不快滚!”
  师青玄索性将手里已经失效的法器胡乱砸向那些鬼怪,道:“你就当我欠你的,不行吗!”
  贺玄不吃他这套,道:“你有还的资格吗?我永不会承你的情!”
  师青玄心里本来就急得要命,干脆拿出了两人旧日里相处时的那股犯浑劲儿,道:“你明明自己一个人够呛,凭什么不要人帮?!”
  可那圆阵中人也是个宁折不屈的不驯之辈,他被师青玄一激,又看见乱流之中几张他生前所杀的恶人面孔呼啸而过,冷笑出声,道:“我既然全心全意恨别人,就无惧别人也全心全意来恨我!”
  他凌乱的黑发散在空中,苍白的脸上一双赤红的眸子,脚下圆阵鬼气大盛。数以万计的鬼魂本来正以泄洪之势不断撞向圆阵上的结界,那人却抬起靴子,艰难又不容置疑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如有万钧之重。
  他每跨出一步,圆阵便扩大一圈,扩张的法力将边缘处正在冲撞结界的鬼魂尽数绞成泥屑,浓黑的鬼血喷洒在结界壁上,又引得更多嗜血的邪祟朝结界扑来。他画的根本不像个守成法阵,简直是一方诡谲杀阵,一时间鬼哭狼嚎,血气弥漫。杀阵中心那人如同一尊邪神,嘴角虽已因透支法力而挂着乌血,却始终昂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界外难以辨出实体的乱流,仿佛是透过它们,凝视雷云涌动背后包藏祸心的苍天。
  师青玄跪坐在不远处,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惊觉这场景他分明是见过的。
  博古镇中,贺玄曾引他去看那场血社火。群魔乱舞中饰演主角的黑衣人双眉紧锁,神情痛苦,用利器砸穿了一个人的头颅,又捞起长枪挑穿了另一个人的肚肠,他自己遍体鳞伤,在血泊中一步步艰难前行,直至力竭而亡也未曾低下头颅,与现在的场景何其相似!师无渡换其命格,却从未能屈其心魄。
  围困贺玄的妖魔鬼怪之中,有他生前所杀之人,有他死后所吞恶鬼的眷族,总之仇怨一事,不至彼此神形俱灭,永无尽头,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累积成山。这仇山怨海追本溯源,就是换命之事。师青玄亲眼见着贺玄因他而遭受此等煎熬,只觉心如刀绞。
  本来贺玄与那怨魂的洪流难分胜负,可贺玄几乎不要命似的斗法,眼看竟渐渐占了上风。正当此时,剧变横生,一道至少“凶”境的外来法力趁虚而入,如一道惊雷劈在圆阵的结界之上——两方脆弱的均衡被瞬间打破,结界被那道突如其来的法力打出了硕大的豁口,魂流奔啸而入,圆阵中那人瘦削如剑的身影瞬间被奔泻的怨魂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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