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C77的便利，江清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肖齐并没有和对方在一起，但肖齐对何远章有没有喜欢，或者有多少喜欢他都无从得知。
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会对着C77诉说感情里的烦恼，说出‘不开心，因为他不喜欢我’的肖齐了。
也不是那个碰到屁大点事儿就跑过来，跟江清池绘声绘色分享的小孩了。
江清池静静地看着窗外，直到对面那辆车消失在视线范围里，这才默默地调头离开了原地。
何远章今天穿的很正式，西装笔挺的，黑发整齐地往后梳，矜贵绅士的气质让肖齐微微一愣。
肖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因为有点冷所以套了件黑色毛衣，看着柔软又舒服。
“要不我回去打扮一下？”肖齐打开门站在原地，没迈开步子上车的意思。
“抱歉，中午有家宴。”何远章笑了笑，又和他说：“不用回去，你这样就很好。”
自上回何远章和他说回去思考对策后，肖齐这还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也不懂对方有没有想到解决方案，还是说利弊取舍后决定放手。
肖齐对此并没有猜测太久，大概是刚才情绪波动比较大，现在的他其实有些疲惫，上车没过多久便昏昏欲睡。
脸上突然落下阴影时，肖齐睁开了眼。
何远章大概是想帮他解开安全带，低着头时正好和肖齐对视上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何远章就觉得肖齐的长相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这么近距离看更觉得好。
肖齐慢慢回神，下意识往后让了让，但过了一会儿何远章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懂是不是没睡醒，肖齐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怪异，疑惑地问何远章：“安全带卡住了吗？”
何远章有几秒钟都没能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退回位置上，无奈地说：“没卡。”
肖齐一愣，渐渐意识到了点什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问他：“这是哪儿啊？”
视线一移，肖齐这才看到车窗外的人群，像是围着什么人，正举着相机在拍照，肖齐贴着窗往外看了看，艰难地看清了其中一块灯牌上，写着李行浅这几个字。
收到肖齐给他发来的消息时，李行浅刚跨进这家餐厅的大门，没过多久他便在入口处看到了肖齐，和他身边的何远章。
于是，正好不想一个人解决晚餐的李行浅，自然地加入了他们。
何远章倒是看不出不开心，反正他的表情永远礼貌得体，甚至直到把肖齐送回家，他都没表现出一点独处被打扰的不开心。
肖齐其实有些猜不到何远章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但他确实也有话要说。
“远哥。”肖齐叫他。
何远章坐在车里看着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肖齐拒绝人的经验不算少，但也许是何远章一直给够他足够的耐心，这反倒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何远章看他支支吾吾，替他开了口：“我要被拒绝了吗？”
肖齐卡了卡壳，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何远章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平静地问他：“是和上次一样的原因吗？”
肖齐承认道：“是。”
车内安静下来，肖齐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落叶盘旋着落到了前挡玻璃上，何远章才开口：“本来打算和你说说解决方案的。”
肖齐一怔。
“要再听听吗？”何远章问他。
肖齐沉默了一会儿，和他说：“好。”
何远章就肖齐犹豫的两点先进行了简短的解释：“关于喜欢让你觉得不够真实这件事，我木讷的性格大概是主要原因，也对应导致了下一个太理性这个问题。”
找问题还是先挖根源，何远章接着说：“性格要变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我本来想说，我愿意试着改。”
这话说完，肖齐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才开口说：“远哥，你就是你啊。”
何远章看着他，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
理性在肖齐的眼里并不是糟糕的特质，肖齐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知道他们没办法在一起。
果然，肖齐下一秒和他说：“理智没什么不好，远哥你没必要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的。”
何远章很轻的笑了笑。
“说到底就是两个人合不合适的问题，这无关谁的对错。”肖齐说。
肖齐当初调派的突然，任知曼哄着答应了他不少好处，但他回来时正逢奥知业务扩张，新招的管理团队占了剩下的独立办公室，最后留给肖齐的只剩一间临时办公室。
临时办公室在九楼，是用原来的休息室改出来的，肖齐本来觉得很好，办公室很宽敞，会客沙发，办公桌和办公椅都一应俱全，甚至还给他留了张单人床，方便他中午休息。
但周一进办公室，肖齐察觉到了不对。
原来肖齐和方群共用一张大办公桌，中间用档板礼貌性地隔开了两片区域，现在档板不仅仅被升高，还多加了两块，而肖齐的座位旁添了一条办公椅，一个手肘距离的桌面上有一台没见过的个人电脑。
肖齐预感不好，下一秒方群便验证了他的想法：“现在整理出来的办公室就这么一间，所以这两个月可能要和江摄挤一挤了。”
“保密工作不用做的？”肖齐皱着眉，“让他下去和设计部的人一间办公室。”
“他说办公室就用来中午休息休息，平常不上来，”方群又说，“设计部的人你也知道，他们本就对跟拍不情愿，今早还明里暗里地表示他们架的机位碍事。”
“那随便给他安个能去的办公室，别在我这里就行…”肖齐转头突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江清池，渐渐没了声。
江清池本来笑着的表情淡了淡，低着头走到肖齐旁边，突然默默收起了桌上的电脑，过了一会儿对着方群说：“没关系的，群哥你帮我找个中午能吹吹暖气的地儿就行，我发烧还有些没好透，怕影响你们的进程。”
虽然肖齐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大概是刚进公司时被方群一直带着，现在突然看到方群不太赞同的表情时，肖齐下意识还是会想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
“两个月中午不休息而已，”江清池在一旁贴心表示，“很快过去的。”
肖齐：“……”
在方群想要开口时，肖齐让了一步，和江清池说：“休息室的床是我的。”
“你的，”江清池把电脑重新放下，和他说，“我不睡。”
肖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坐回椅子上，看起了文件，不再理江清池。
但这人不是他不理就能忽略的。
肖齐合理怀疑，江清池在和方群申请这间办公室时撒了慌，说什么只有午休时间上来，光一个上午江清池已经上来喝了三趟水，穿了两回外套，拿了一次文件。
而现在，江清池正坐在他身旁，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在看。
方群还在对面，肖齐不好发作，只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看。
江清池看着人时像是想着什么，见到肖齐扭头看他，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于是倾身靠过去，把耳朵侧到他唇边，轻声问他：“怎么了？”
肖齐微微偏开头，反应了一下才说：“打扰我了。”
江清池哦了一声，坐正身子，接着继续看他。
肖齐见他毫无收敛的意思，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文件上。
江清池以前不是没有在这种时候打扰过他，偶尔肖齐会把白天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多的时候忙到凌晨一两点，江清池就总会在这个时候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看，盯得久了肖齐耳根就会慢慢变红，如果再摸摸耳垂，脖子和脸都会通红。
过分一点的话，江清池会故意靠近他，抱着人坐到自己的腿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处，安安静静的，不打扰他工作，但一般过不了多久，肖齐就会被他摸得喘出声。
但现在，江清池看着他毫无波澜的样子，心也跟着沉了沉。
和江清池共用同一个办公区域后，肖齐明显感觉自己的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平常花一个小时做完的事情在江清池每隔一小时的探视下，时长硬生生被拖长了两倍，以至于下班时间到了，肖齐还得留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
方群走后，办公室剩下了他一个，借着傍晚残留的天色，室内传来键盘的打字声，肖齐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大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旧金山的那间办公室。
投入到堆积如山的工作时倒不觉得，只是偶尔在发个呆的时间里，肖齐会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累，也会觉得有一点空落落的难过。
思绪被开门声打断的瞬间，脑海中占据的低落感接着被江清池在门口凝视他的样子代替。
江清池原本没什么表情，但在看到肖齐还没走时慢慢笑了起来，和他说：“走吧，带你吃饭。”
肖齐脸上的光线被他挡了大半，仰着头看他时表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呆。
江清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在对方愣神期间，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他的唇上。
在肖齐犹豫怎么开口时，他听见江清池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一秒和他说：“别看了，亲了又要生气。”
肖齐仿佛愣得更明显了，过了好半天才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活没干完。”肖齐说。
江清池没劝他，坐在他身旁打开了电脑，和他说：“那我陪着你。”
江清池说完这句话后便安静了下来，开始专注自己的事，倒真的没再打扰肖齐。
分针快转完两圈时，肖齐很轻的松了一口气，他捏了捏肩膀，又仰着头缓了一会儿，合上电脑打算去接杯水时，看到杯子里已经不知第几次重新装好了温水。
肖齐眼皮垂了垂，转头和江清池对视了一眼，下一秒江清池眼神有些可怜地和他说：“我饿了。”
江清池说带他吃饭，肖齐快下车时才发现对方直接把他带去了超市。
车停下，肖齐看着他。
江清池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不是吃饭？”肖齐问。
“家里没菜了，”江清池解释，“就当谢谢你上回的栗子饼。”
肖齐张了张口，本想拒绝，但却突然想起来江清池和他说的，要回头看看他。
两人一起逛超市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逛得有些沉默。
“想吃什么？”肖齐听着江清池礼貌性地问了自己一句，又顺手拿了几样肖齐每回来超市都会买的零食丢进了购物车里。
江清池做这些事情时太过熟练，但大概是两人太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待在一起了，肖齐看着购物车里全是按照自己口味购入的各类食材，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像太习惯江清池对他的好，以至于很久没感受到的现在，会突然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不要西兰花。”肖齐说。
江清池脚步微顿，听到肖齐今晚第一次表达意愿时扬了扬嘴角。
“还有什么要求吗？”江清池问他。
“想吃辣的。”肖齐微仰着头看他。
自上次胃疼住院以后，肖齐已经好久没吃过辣口。
江清池拒绝了他，说：“不行。”
肖齐微微一愣。
江清池本来做好了肖齐问自己为什么的准备，但等到的却是肖齐的一句：“好。”
江清池把购物车挡在肖齐面前，靠近一步，和他说：“你胃不好。”
“早就好…”肖齐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忘记听谁说的了。”江清池说。
肖齐看着他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异样后才说：“不严重，吃辣没关系的。”
不严重，江清池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没再揭穿他，这次点了点头，说：“那行，给你做。”
得到应允，肖齐把视线放在了货架上，路过生活区时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牙膏好像用完，于是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因为落后江清池几步，肖齐挑完转头，视线范围内没看到江清池。
以前两人逛超市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肖齐干脆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想着等下和他汇合就好。
但肖齐还没走两步，江清池便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表情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走了。”江清池笑着说。
语气有笑意，但肖齐却听出来了一些别的东西。
“你很怕我走吗？”肖齐突然问他。
江清池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怕。”
肖齐目光微微一顿，江清池从小到大面对很多事都是游刃有余，几乎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害怕这个词，但现在却因为转头没有看见肖齐，而承认害怕。
肖齐的思绪又变乱，但还是问了句：“害怕什么？”
“你说害怕什么？”江清池反问他。
自江清池和他表明喜欢后，偶尔会像这样，把问题抛给肖齐，仿佛要他自己确认他的意思。
但肖齐几乎没有给出过回答。
江清池对此仿佛不着急，也给他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和确认。
这是肖齐第二次来江清池这里。
厨房传来了翻炒声，香气传出来时肖齐肚子很响地叫了一下。
江清池的厨艺是从大院的爷爷奶奶那里学的，拿手好菜学了个遍，不可能存在不合胃口的情况，只是，肖齐看着桌上的清淡饭菜，想在里头翻出个辣椒都难。
“哦…忘了，你的辣口。”江清池像是突然想起来。
肖齐看着他进了厨房，脸上开心了。
看着江清池准备了个小碗，又往里挤了一个碗底的辣椒酱时，不开心了。
江清池给他夹菜，问他：“要不要蘸一下？”
肖齐把碗挡住，和他说：“不要。”
逗人逗够了，江清池和他说：“明天给你做。”
肖齐刚想反驳，江清池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看完消息的那瞬间，肖齐明显能感觉到江清池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但抬头看着肖齐时又很快恢复了表情。
“怎么了？”肖齐问他。
还没等到江清池回答，肖齐的手机也响了一声，有些意外的，是李行浅打来的电话。
肖齐起身去了阳台，刚接起，李行浅就在那头问了句：“你看到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肖齐问。
“先和你说声对不起，上次和我吃饭那天，你和何总都被一起拍了。”李行浅语气有歉意。
吃个饭被拍也正常，肖齐不懂这有什么好对不起：“拍就拍呗…”
“看来你是真的没看新闻，”李行浅叹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你和何总接吻的照片也被人发上来了。”
原来的话题只是李行浅拍摄结束与朋友共进晚餐这一个词条，肖齐和何远章也没有被拍到正脸。
但后来评论区出现了一名粉丝，提了一嘴这两人是同性伴侣，接着又甩了一张图出来，拍的正好是何远章在车里俯身靠近肖齐的角度，从拍摄角度来说，确实像在接吻。
事情到这个时候其实还没有发酵，直到有网友认出了何远章。
何远章早期创立风越时为了品牌知名度，在财经类的频道露过几次脸，后来目的达到后又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但因着长相和财力，依旧被许多人记得。
何远章的电话是第二个打来的。
阳台和客厅的距离不远，肖齐看着正低着头一个人吃着饭的江清池，最后移开了视线。
何远章打来电话关心了一下肖齐的情况，知道肖齐没受影响后才放下心。
“怎么处理？”肖齐问他意见。
“我建议放置。”何远章说。
就目前风向来看，不算差，而且新品发布在即，短时间内提升曝光度，对奥知也没坏处。
打完电话，肖齐回到了餐桌边，和江清池说：“我有事得先走一趟。”
“走？”江清池抬头看他的表情和刚刚无差别，但又像克制着什么，问肖齐，“去哪？”
“公司。”肖齐说。
“行，”江清池低着头搅着碗里的粥，“到了给我打电话。”
但半天过去，肖齐依旧没有走人的意思。
“你看到照片了吗？”肖齐突然开口。
江清池的动作顿在原地，和他说：“看到了。”
肖齐看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低着头苦笑了一下，和他说：“走了。”
江清池看着桌上的菜，没给出回应，但肖齐却在刚迈出的第一步被他抓住了手腕。
江清池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腕，力道大的让肖齐觉得有些疼。
这几天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终于被打破，肖齐说：“放开。”
“你不是问我害怕什么吗？”江清池突然开口。
“你走的这三年，我哪里都找不到你，梦里在找，醒来了也在找，我说自己光是想象一下你不在我身边都做不到，倒也被逼着做到了，”江清池的声音放得很缓，“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人，你说我害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