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崽(宜黎)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些礼物加在一起，甚至都比不上一包辣条高兴，难为他儿子陪着老头演戏说喜欢了。
“回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跟我商量？我没听错吗？你是在说要跟我，商量？”
在最后两个字上盛光赫特意加重了读音，在他的记忆里面，其实他的意见从来就不重要。
难得从老头嘴里听见商量两个字，盛光赫是真觉得新鲜。
盛父原本思考了很长时间的话，在看见盛光赫这副模样就说了不出来，摆了摆手说道：
“滚滚滚。”
说滚就滚，盛光赫恨不得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对于他来说书房这地方实在是太糟糕了，他爸美其名曰要给他留点面子，所以每次挨揍都把他关到书房里。
现在就算已经成年了，每次到那个地方盛光赫心里面还是有点发怵。
他有个不算合格的父亲，所以他想当个好爸爸。
越是适合成为父母的人考虑的越多，反倒是越不想步入婚姻，总担心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
盛光赫在回房间的路上经过岁岁的房间，按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顶灯已经关掉，只剩下床头星星样式的小夜灯还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盛光赫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蹲下，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岁岁睡熟的模样看。
客房的床实在是太宽敞了，岁岁躺在上面看起来就跟个小蒜头一样。
盛光赫拿起手机对准岁岁拍了两张照片发到群里，点开仔细欣赏，越看就越觉得可爱。
盛父请了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挺有名的大师给岁岁取的大名，盛岁彦。
盛光赫身为亲爹，打算给他取个小名，就叫小蒜头。
就在这时，盛光赫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等他反应过来时铃声已经在这个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好好躺着的岁岁突然被声音吵醒，满脸迷茫睁开了眼睛。
不满噘着嘴攥紧了被角，想往被子里面拱一拱，注意到床边的人是盛光赫，默默蛄蛹身体又钻了出来。
“爸爸……”
盛光赫听见这个陌生称呼一愣，仿佛有一种格外陌生的情感在他的心头扎根，唇角的笑容越扯越大。
还没来得及答应，睡迷糊了又清醒过来的岁岁用力晃了晃脑袋。
“不对不对。”
“是……”
“叔叔！”

在喊出这个正确的称呼后，岁岁有些骄傲的抬起脑袋等待夸奖。
他可真是一个记忆力超强的聪明乖宝哇！
盛光赫一口气被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毕竟当初是他自己开口说只能叫叔叔的，真要算起来的话只怪他自己。
“苏苏，介时候找睡睡，无聊哇？”
跟个小蒜头似的岁岁从被子里钻出来，跑到床边伸手搂住了盛光赫的脖子，凑过去跟他蹭蹭。
腮帮子上软乎乎的婴儿肌蹭来蹭去，像是粘人又可爱的小动物。
盛光赫想按捺住唇角勾起的冲动，奈何岁岁半眯起眼睛，卷翘的睫毛就像是一把小蒲扇，越看就越是喜欢，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
“哇，苏苏亲窝啦~”
拉长的小奶音，盛光赫被萌的够呛。
现在岁岁都已经被他抱到了怀里，盛光赫根本就不舍得撒手，干脆直接把他抱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刚被吵醒岁岁还有些迷糊，出于对盛光赫的天然信任，在他把自己抱走的时候非但没有任何挣扎，反倒是还主动用两条小短腿夹住，趴在盛光赫的肩膀上继续睡。
盛光赫把岁岁塞进自己被窝里，两米五的大床显得岁岁更小了，他坐在那里还有些迷茫。
“苏苏，碎觉。”
岁岁很困，困到眼睛都睁不开，这幅迷瞪瞪的小模样，盛光赫拿出手机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他的好友群里分享。
“睡吧睡吧。”
虽然现在岁岁还是一个两岁多的小蒜头，但是他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自理能力。
把被子掀开一角，钻进去努力蛄蛹身体躺下，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盛光赫盯着岁岁睡着后的模样看了一会儿后，才把自己手机调成静音，看好友群里的消息。
【不是，我一直以为盛哥你说你有儿子了，是你被你爸克扣零花钱后玩弄我们的把戏，你来真的啊？】
【长得跟盛哥好像啊】
【盛哥，我明天可以去你家里找你玩吗？】
【好可爱哦，很难想象居然会有人类幼崽顶着跟盛哥一模一样的脸卖萌】
【想捏捏小脸！】
在把这条消息发出去后，盛光赫正好点开群聊，长按最后一条评论回复。
【你要不要来捏我的脸？】
【不，不了吧，盛哥我就开个玩笑】
盛光赫把手机放到一边也挤到被窝里，凑过去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岁岁的小脸。
指尖的滑腻触感，让盛光赫心情非常愉快。
盛光赫的作息非常不规律，就算是在家里也不影响他玩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觉。
早上六点半，盛光赫睡得最舒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旁边有人一直在伸手推着他的肩膀，睁开眼睛一看，正好看见涨红了脸的岁岁。
“苏苏，窝，嘘嘘。”
“洗手间在那边。”
“下不去呜。”
岁岁临时住着的那个客房床边有一个小楼梯方便他下床，盛光赫的卧室里是没有的。
在此之前岁岁尝试过很多次，奈何他努力了半天脚尖还是碰不到地面，只能害怕的往回爬。
“哦对，你腿短。”
盛光赫揉了揉眼睛，把这个小蒜头给抱到了洗手间，心里面已经控制不住开始有些后悔把他给抱过来玩了。
“呜，睡睡不会。”
“裤裤不是介样只脱！！！”
岁岁一开始对盛光赫还很有耐心，但是架不住盛光赫实在是太笨手笨脚。
盛光赫临时恶补的养娃知识都只是记在了笔记本上，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的实践经验。
岁岁被气到嘴都歪了，好不容易嘘嘘好回卧室时，盛光赫从镜子里看见了儿子像炸毛一样的海胆头。
在盛光赫低头观察时，岁岁也刚好把头给抬起来，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咳，我努力学习，再给我几次机会。”
岁岁伸手抱着手肘，将头扭到一边冷哼一声。
这小家伙被盛光赫搂在怀里，不管往哪里扭都没用，盛光赫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脑门，继续哄道：
“尊敬的岁岁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哼！！！”
盛光赫还想再睡个回笼觉，这个点他简直困到受不了。
把岁岁搂到怀里，就像是抱着一个手感绝佳的洋娃娃。
“再睡一会儿。”
岁岁抬眼盯着盛光赫看，咬牙吼道：
“次饭饭哇！！！”
盛光赫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吃过早饭了，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不吃，我不饿。”
本来以为是岁岁小小年纪就要像他爸妈一样念经，说什么要吃早饭对身体才好。
紧接着岁岁伸出手掐住了盛光赫的脖子，恶狠狠地咆哮道：
“窝饿辣！！！”
要是说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盛光赫还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拒绝掉，可偏偏是这个小祖宗饿了。
“哦，是你饿了啊，不好意思，咳，我马上，马上就起。”
盛光赫爬起来把岁岁抱到怀里就往外走，等走进室内电梯后他还在那里打哈欠，被他搂在怀里的岁岁通过电梯里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炸毛的海胆头，还有身上穿着的卡通睡衣，震惊瞪圆了眼睛。
“不，梳一梳，换衣呼吗？”
“你不是饿了吗？先吃饭，等下让保姆给你弄。”
“窝想苏苏弄。”
岁岁眨巴着大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坦然，正常人应该都很难拒绝掉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宝贝。
盛光赫也不想拒绝，但架不住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就岁岁这么细瘦的手臂，小小的身体，盛光赫生怕自己用的力气稍微大一点就会折断，根本不敢帮他换衣服。
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盛光赫说道：
“听不懂你说的话。”
岁岁不满噘着嘴，成功被盛光赫的这句话带偏，还真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他没听懂意思，低声道：
“哦……”
不怪叔叔，是他年纪小说不清楚话，等岁岁再长大一点点就好啦。
变成人后让岁岁最开心的应该就是这一点，人类幼崽的生长速度要比小人参快上太多太多。
盛父盛母的作息很健康，这个时间盛母正在浇花，盛父在那里看报纸。
盛光赫抱着岁岁从电梯里走出来，将盛父盛母的注意力同时都吸引了过去。
今早盛母打算去看岁岁时，照顾岁岁的保姆就说了，昨天晚上盛光赫把岁岁给抱到了卧室里去。
现在盛光赫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在绝大部分情况下盛父盛母都愿意尊重他的个人隐私，又清楚盛光赫奇怪的作息，没到他房间里吵他休息。
“喏，给你们，我继续睡了。”
盛光赫把这小孩递到他爸面前，岁岁意识到他要把自己送到爷爷怀里后，果断双手紧紧抱住盛光赫，两条腿也缠绕的非常紧。
“不！！！”
来自小蒜头的抗议，让盛光赫无奈坐在了沙发上，又打了个哈欠问道：
“为什么啊？”
“你不是喜欢爷爷奶奶吗？我好困，我得回去睡觉了。”
岁岁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把盛光赫的眼睛给扒拉开，一本正经地说道：
“康，不困啦。”
“不行，还是很困。”
“睡睡追喜欢泥。”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现在得回去睡觉了。”
“泥稀饭睡睡吗？”
“喜欢，我得去睡觉。”
“那泥愿意陪睡睡次饭吗？”
“不愿意，我睡觉。”
不管岁岁提出什么理由，也不管岁岁问出什么问题，盛光赫嘴里跟睡觉这两个字都脱不开关系。
最开始岁岁是好好哄着的，但架不住他越想越气，抱住盛光赫的脖子对准他的脸就狠狠咬了下去，用力到就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嘶……”
盛光赫被咬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瞪大了眼睛盯着岁岁看。
这小屁孩，居然还咬人啊，跟谁学的！
盛光赫抱着岁岁去一楼的镜子前，盯着他脸上那非常明显的牙印，再看被抱在怀里满脸无辜露出白嫩牙齿朝着他嘿嘿笑的岁岁，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
“让我咬回来。”
他向来是个吃不了亏的人，就算是在自己亲儿子面前也是一样。
岁岁看他真的张大了嘴巴，急忙挣扎着从他怀里下去，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得飞快。
“耶耶奶奶，救命哇，苏苏咬窝啊！”
岁岁扑到了爷爷怀里，抬起爷爷的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
“爸，你看他把我咬的。”
盛父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小牙印确实非常明显。
再低头看向坐在他怀里的小岁岁，岁岁也知道自己犯了错，根本不敢看爷爷。
把脑袋埋在爷爷怀里，闷声说道：
“对不起呀，睡睡几道错啦。”
几分钟前才犯错，几分钟后就道歉，利索到这个程度，总让盛光赫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愣了一会儿才想清楚，这臭小子逃避认错道歉的样子简直就跟他一模一样！
盛光赫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道歉这么快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来着？
好像什么也没想，知错就道歉，死性就不改。
盛光赫坐在沙发上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曾经他也有幻想过自己如果有孩子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比如说继承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英俊的脸，聪明又好看。
这个小蒜头看起来确实要比他小时候还更可爱一点，聪明劲儿也跟他一样全都不用在正经事情上。
“爸，你上次请来给岁岁算命的那个大师现在有空吗？我觉得得让他帮我们回老家好好看看风水。”
“我总觉得是我们家祖坟的位置不太对，不然怎么我身上好的地方岁岁愣是一点没遗传到呢？”
盛父在听见盛光赫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有正经事情要跟自己说，当听明白盛光赫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想找那大师看祖坟位置时，盛父气到踹了他一脚。
“你身上有什么好的地方吗？”
在盛光赫心里面，他自己当然是哪哪都好。
可现在当着他爹的面，如果真让他说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比较好的话，盛光赫又实在是说不出来。
保姆将早餐端到了餐桌上，被岁岁咬了那一口后，盛光赫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顺路去吃个早饭。
昨天盛光赫才指责他爸妈对岁岁的照顾不够周到，今天餐厅里就多了一个崭新的儿童座椅。
“小赫，你之前说想带岁岁出去玩，是打算去哪里？”
在盛家餐桌上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就凭借盛光赫之前的种种表现，他说要带着岁岁出去玩，盛母的确放心不下来。
“就去游乐场玩玩啊，我小时候看见其他小朋友的爸妈带他们去游乐场里玩可羡慕了，但是你们就只带我去过一次，连游乐场的门都没进去。”
“后面每次只要我提起游乐场，我爸就要把我打一顿。”
“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啊？”
餐厅的氛围因为盛光赫说的这句话变得死寂下来，盛光赫本来只惦记着带他儿子出去玩这件事的，可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在盛光赫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盛父盛母都沉默了。
盛光赫靠在椅背上，盯着他爸的眼睛问道：
“没话说了吗？”
“我都这么大了，你们因为小时候对我的那些伤害跟我道个歉怎么了？”
等了这么多年，盛光赫从来就没有等到过来自父母的道歉。
让父母低头，仿佛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盛父看他这副模样，生气摔了筷子。
这个反应跟盛光赫猜想中的差不多，想着反正自己要带岁岁出门玩的，有岁岁在，他爸妈不会气太长时间，干脆就继续嘴贱道：
“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你那点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岁岁一看爷爷被气成这个样子，急忙让旁边的保姆帮忙把自己抱出来，跑到爷爷身边踮起脚尖伸出手拍了拍爷爷的胸脯帮他顺气。
“耶耶，不气不气，有睡睡陪你。”
虽然盛父一只都知道他儿子对他很有意见，但是从来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么多的误会。
“你只记得我打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打你？”
“你还羡慕别人家小朋友都有爸妈带他们去游乐园？我跟你妈熬夜加了一周的班，留一天时间带你去游乐园，你是不记得你干了什么啊？”
提起那件事盛父就生气，再看盛光赫现在这副童年受到伤害的模样，盛父更是气到呼吸越来越重。
“你在飞机上说你要踹个炸弹把飞机给炸了！”
“飞机紧急降落，我跟你妈好不容易的一天假期，被你领着在警察局里过的！你特么还好意思在老子面前说什么委屈？”
“要不是因为你当时年纪小还有未成年保护法，你都得进去蹲几天。”
听见他爸的这句指责，盛光赫愣住了，下意识扭头看向他妈。
盛母也嫌弃的将头扭到了一边，不想多看这个逆子一眼。
那次他们被迫在警察局里待了很长时间，还赔了不少钱，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还上了新闻，用来警告观众们千万不能在飞机上乱开玩笑，盛父盛母脸被丢的干干净净。
岁岁原本帮爷爷顺气的小手顿在半空中，震惊瞪圆了眼睛盯着盛光赫看。
把飞机炸了？这么勇的吗？
“我告诉你啊盛光赫，你要不是我亲儿子，我当时就把你给打死了。”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盛父盛母在出门谈生意的时候都有人提起那个新闻。
就算一直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老朋友聚会时提起来也照样能惹起一阵哄笑。
盛父端起桌子上装满粥的碗，三两口就喝了干净。
“来，今天还有什么事情，你都给我说出来。”
“老子也想知道，你小时候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岁岁仔细观察了下爷爷的脸色，确定爷爷是不生气了，踮起脚尖拿了一个虾饺塞进嘴里。
像是一只小仓鼠似的嚼嚼嚼，一边吃一边看爸爸和爷爷，看他这副模样，似乎是生怕错过半点热闹。
盛母的脾气要和缓一点，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她早就放下不在乎了，注意到岁岁这副八卦的模样，就把岁岁给抱了起来，喂他吃完了剩下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