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崽(宜黎)

“妈，我去我去，等周叔回来我就去。”
躺在那里的小家伙听见许昼妥协的话后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看样子似乎还有些惋惜。
【呜，为什么我爸不能白天去工地，晚上回来踩缝纫机】
许昼嘴角可疑的抽了抽。
他拿这小东西当儿子，这臭小子拿他当生产队的驴。
“妈，你抱一会儿，我去睡一觉。”
才睡几个小时就被李老二吵醒，许昼头疼的要命。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照顾起来非常麻烦，很显然岁岁也有自己就是个麻烦精的自觉。
在奶奶打算抱着他走的时候，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闭上眼睛一秒入睡。
年轻就是好啊，说睡就睡。
许昼看见岁岁睡着了后，压低声音说道：
“妈，我带他一起睡吧。”
虽然家里不少事情要许奶奶去做，但她看见许昼满脸疲惫的样子还是有些心疼，提醒道：
“岁岁这个年纪的小孩闹着呢。”
“没事，我带他睡吧。”
“那要是岁岁醒了的话你就喊我。”
“嗯。”
许昼小心翼翼把岁岁从他妈怀里接了过来，抱着回了房间里。
家里刚办完丧事，碗筷桌椅都是从别人家里借的，许奶奶在这些事情上很讲究。
每次借用别人家的碗筷都会多洗一遍，晾干后再给人家送回去。
回到卧室里后，许昼先掀开被子，再把岁岁从襁褓中抱出来，放进去后把被子盖好。
虽然岁岁年纪还小，但已经能看出来五官长得不错，睡着后安静又乖巧的模样，简直像个小天使。
父子俩挨在一起睡觉，许昼能很清晰闻到岁岁身上甜甜的奶香味，原本头痛欲裂的感觉仿佛减轻了不少。
许昼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穿着拖鞋出门的时候看见他妈正抱着岁岁坐在院子里。
一阵风吹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岁岁咿咿呀呀的在那里说着话。
许奶奶听见了许昼的脚步声后，头也不回的说道：
“饭还给你放在锅里热着呢。”
“嗯。”
屋里有些闷，许昼直接把饭端到外面吃，顺便跟他妈商量下去工地上干活的事。
就他们这样的普通家庭，哪怕妻子才刚去世，也没留下多少时间让他伤感，就得考虑起生活问题。
普普通通的肉炒白菜，香味飘到了小岁岁的鼻尖，成功把他给香迷糊了。
鼻子猛吸了一口食物香味，口水不受控制流了出来，轻轻吸溜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喂我一口喂我一口喂我一口啊啊啊，是亲爹就喂我一口！】
小奶腔突然响起，许昼被吓得差点没端稳碗，看了一眼口水飞流三千尺的岁岁，把椅子往他面前挪了挪。
夹起了一块肉朝着岁岁递过去，小家伙漂亮的大眼睛已经转变为了星星眼。
【呜呜，你真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我爱你mua~】
嘴巴张到了最大，发出了奶声奶气的一声。
“啊——”
许奶奶注意到后抱着岁岁往后挪了挪，皱着眉训斥道：
“岁岁才多大，哪里能吃这些东西。”
“哦，那算了。”
许昼听完他妈说的话后，就立刻把快要递到岁岁面前的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妈，你的手艺真不错，这肉真好吃。”
【啊啊啊啊啊啊啊老登！！！】
岁岁声音里十分崩溃，许昼心情反倒是诡异的有些开心。一口气把饭吃了个干干净净，把碗洗好后又收拾了下厨房。
忙活完这些事后走出来，许奶奶让他把堂屋里的酒找出来。
“等你周叔回来的时候，你提着烟酒去他家里一趟，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妈，来把岁岁让我抱一会儿。”
【老登，莫挨老子！！！】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拒绝他爹，奈何人小根本没能力反抗，还是被许昼顺利的接到了怀里。
许奶奶在旁边看儿子不像之前那样排斥岁岁后也笑了笑，转头去洗起了孩子的衣服。
“你抱一会儿，要是哭了的话喊我。”
“嗯，放心吧妈。”
许昼抱着岁岁坐在椅子上，看他满脸不服气的模样笑着问道：
“盯着爸爸看，是不是喜欢爸爸啊？”
岁岁腮帮子一鼓一鼓，差点没直接被气成一个河豚，笨拙的朝着许昼吐口水。
“呸，tui……”
奈何人小吐不出去，气的他攥紧了小拳头。
恰好这时院子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许昼抱着岁岁去开了门，站在外面的还是李老二。
“昼哥。”
“嗯。”
【啊啊啊这个反派怎么又来了啊！】
【要实在是太闲的话，你不如跟老登一起去坐牢吧！】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李老二对许家非常熟悉，自己去拿了个凳子坐下。
看了一眼那边洗衣服的许奶奶，压低了声音说道：
“昼哥，你该不会是不打算给嫂子报仇吧？”
许昼看了一眼怀里努力想朝着李老二吐口水的儿子，用眼神警告他不许乱来。
“老二啊，你嫂子那件事，也没证据证明就是王麻子做的，我要是去找人家的麻烦，这说不过去啊。”
【说的过去啊，反正你又没长脑子】
【求上天把我爸没长的那个脑子分到我身上来，我愿意多长一个脑子，哪怕让我天天吃肉肉喝奶粉住大别墅我也愿意！】
李老二听见许昼这句话就急了，之前他们干过那么多坏事，有几样是能说得过去的，怎么到了王麻子这里就不一样。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李老二一直在旁边撺掇。
“昼哥，你该不会是怕了吧？王麻子害死了嫂子，这口气你能忍得下去？你看小侄子才这么大点就没了妈，多可怜啊，都是那狗日的王麻子害的！”
“忍不了，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说完许昼就阴沉着一张脸站了起来，被他抱在怀里的小人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
【老登你踩缝纫机赚的钱记得寄给我就好。】
李老二看许昼抱着孩子往外跑的样子，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这个点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家里，邻居看许昼阴沉着一张脸想杀人的样子生怕会闹出什么事来。
有一个邻居去喊了许奶奶，还有跑得快的顺着小路想先去跟王麻子打个招呼，奈何许昼长腿一迈走得飞快。
看见有这么多人都过来凑热闹，李老二急的满脸通红，好几次张开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是想让许昼去找王麻子的麻烦，最好能把王麻子给弄死，但没想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
有这么多人都在，就算许昼真想动手也会被拦下来，更何况他还把儿子抱着一起呢。
身为一个爱凑热闹的小人参，对于许昼抱着他一起去这件事一开始还是挺开心的，还学着他之前看见的苍蝇搓手也搓了搓肉乎乎的小手满脸期待。
等快到王麻子家里的时候想到系统跟自己说的这一段剧情，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想看热闹不错，但没想成为被人看的热闹哇。
【哇啊啊啊老登你先找个人抱我哇，呜呜你捶王麻子头的时候血不会溅到我身上叭】
王麻子才刚收拾好出门，就看见堵在他家门口这乌泱泱的一群人，皱着眉看着为首的许昼问道：
“许昼，你带这么多人到我家来想干什么？”
在王麻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老二就知道大事不妙，他预想中的许昼就应该见面二话不说先给王麻子来上一棍子，按照王麻子冲动易怒的性格肯定会跟许昼打起来。
他跟许昼从小一起长大，非常清楚许昼这人有多讲义气，就算真进了局子里也绝对不会把自己供出来。
他们怎么还唠上了呢！这还打什么？
【呜呜呜呜呜呜我跟这个老登不是一伙的，警察叔叔等下来了不会把我一起抓走qaq，岁岁是大大滴良民！】
这小家伙像是一条灵活无比的泥鳅，在爸爸怀里扭来扭去，许昼分神拍了拍他的后背哄了下才抬起头盯着王麻子说道：
“王麻子，李老二说你看上我媳妇长得好看，故意跑我媳妇面前说我在外头打架出事了，才吓得我媳妇摔了一跤人走了。”
“老子今天就是来弄死你的！”
这话一出，李老二瞬间冷汗直冒。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
在王麻子骂出那句话后，许昼甚至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小奶音就迫不及待给了回答。
“就算你媳妇死了，也少到老子家里发癫！真当我好欺负呢？你媳妇长得确实好看，我媳妇差哪儿了？”
“还我看上你媳妇了？老子又不是畜生，放着家里我自个儿的媳妇不要，看上你家那个大肚婆娘了？”
“服了，傻逼东西，李老二是你传的这话是吧？看老子他妈的今天不把你嘴撕下来！”
说完王麻子就把袖子撸了起来，抓住想跑的李老二，上去就给了他两巴掌。
王麻子力气很大，两巴掌下去李老二脸都被抽肿了。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小人参震惊的嘴巴张成了O型，原本塞到嘴里啃的手指都不动了，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错过了这天大的热闹。
“你长这张嘴就知道胡咧咧，老子帮你粘起来。”
一只手拽着李老二，另外一只手从包里翻出来了502，扯开盖子对着他嘴唇缝隙狠狠挤。
强力胶水粘在皮肤上的灼烧感，让李老二疼的身体弓了起来。
奈何王麻子死死按住他的头，硬是把一整瓶胶水都倒在他嘴上，确保粘的严严实实，抬起手又抽了他一巴掌。
围观的人看见王麻子这个架势也都不敢说话，一直到从王麻子家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
“老五。”
听见自己老婆的声音王麻子这才收手，瞬间换上笑脸走到门口。
“欸，媳妇。”
听见王麻子夹着嗓子说的话，岁岁控制不住身体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记得记得，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跟他道歉。”
王麻子点头哈腰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抽人的凶神恶煞，伸手把躺在地上的李老二跟拎个小鸡崽子似的拎了起来，很没诚意的道了个歉。
“李老二啊，对不起哈。”
道完歉就把李老二拎到了他媳妇面前，指着他被抽肿了的脸说道：
“媳妇你看他都不吱声，肯定是原谅我了。”
赵秀梅看了一眼李老二的惨样，想到之前她听到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再教训她家男人。
“去上班吧，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点排骨。”
“诶诶诶好。”
王麻子收拾了一下掉在地上的包准备去上班，刚好迎面撞上了许奶奶。
“许大娘，别人说什么你儿子就信什么，你儿子肩膀上顶着的是球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王麻子骂那些的时候许昼没吭声，但现在听着他儿子格外猖狂的笑声时实在是忍不住了。
“王麻子，你说的跟你长脑子了似的。”
“比你好。”
许奶奶把自己儿子带了回去，李老二顶着一张猪头脸一瘸一拐的往回走，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你说说你，你刚答应我说以后安安分分去干活养孩子，你又跑去找人家王麻子的麻烦干什么？”
【就是就是，奶奶打他！】
许昼坐在小板凳上，被他妈训的抬不起头。
“妈，不是李老二一直在我面前说，兰儿的死跟王麻子有关系，我就想过去问问……”
【哎，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是秦始皇，快给我磕头，我就V你一个兵马俑~】
什么东西？
许昼在他妈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他儿子一眼。
岁岁意识到他居然敢瞪自己，生气的磨了磨还没长出牙齿的牙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许奶奶在那里唠叨，许昼对自己儿子挤眉弄眼，岁岁一开始还试图龇牙咧嘴嘲讽回去，奈何婴儿的身体精力有限，他握紧了小拳头也照样抵挡不住困意。
许昼看儿子睡着了，这才低头跟他妈道歉认错。
如果不是因为突然听见了儿子心声的话，他根本不可能怀疑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现在再仔细回想，的确是他太冲动，做事不动脑子。
人教人道理说一万遍也未必相信，但事教人一次就能让他刻骨铭心。
之前许昼每次犯错，都喜欢挺着脖子倔强的说他自己没错，现在主动低头，许奶奶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别跟他来往了。”
“好。”
李老二被抽成那样，许昼一次也没去看过他，就安分的待在家里整理东西。
把和兰儿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收进杂物间的柜子里。
岁岁毕竟是刚出生的婴儿，很能折腾许昼这个亲爹，自从带着这个臭小子一起睡，许昼连一个整觉都没睡过。
就算是到了后半夜，只要许昼不把他抱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个祖宗就要哇哇哭。
村里有个大学生回来说什么，他儿子这叫高需求宝宝。
周叔回家歇了两天去工地，提前一天来跟许昼打了招呼，许奶奶帮许昼把行李收拾好后，又炒了点家里的腌菜让他带上。
当天晚上，在被窝里许昼盯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儿子看。
岁岁只要一想到爸爸明天要打工赚钱给他花，就开心的扭来扭去。
许昼看他乐呵呵的蠢模样，把食指塞到了他的掌心里哄道：
“奶奶年纪大了，等爸爸出去干活，你在家里可不许再像现在这样闹腾，不然我回来打你屁股，知道不？”
岁岁开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直接翻了个白眼。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许昼想教育儿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岁岁就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根据这么长时间带娃的经验，许昼没敢闹腾他，整理被子的动作放到了最轻，生怕把这个祖宗吵醒。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许昼就被叫醒。
穿上衣服走到外面，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饺子升腾的热气模糊了许奶奶苍老的面容，让他莫名有些鼻酸，低头把饺子塞进了嘴里，吸了吸鼻子才含糊不清的说道：
“妈，这段时间，岁岁就您先照顾着。”
“放心吧，到那地方了听你周叔的话，别犯倔，也别跟其他人打架。你是去赚钱的，受了气也要忍着点，跟以前在学校里不一样，明白吗？”
一直到这一刻，许昼才对他现在的处境有了格外清晰的认知。
他妈老了，他儿子还小，家的重担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一碗手工水饺，许昼吃的干干净净，就连汤都没有剩一滴。
他扛着用蛇皮袋装着的被子和衣服走出家门时，天才刚破晓。
周叔把摩托车停到了许家的大门口，用绑带把蛇皮袋系在车后座上，招呼道：
“许昼，坐好了。”
“好嘞叔。”
在许昼走后，许奶奶在院子里忙活家里家外的琐事，时不时去屋里看看岁岁有没有睡醒。
等第五次进屋的时候，岁岁正躺在床上玩手指，看见奶奶进来，急忙朝奶奶笑了起来。
“咿呀，哇~”
许奶奶掀开被子帮他换衣服，小手小脚一直在那里配合。
穿好衣服后，许奶奶盯着岁岁脸上的表情，莫名觉得他现在既嘚瑟又骄傲。
许奶奶把岁岁放在堂屋的摇篮里，拍拍他说道：
“乖啊，奶奶去给你冲奶粉。”
“呀~”
岁岁乖乖躺在那里目送奶奶离开，等的无聊了就啃一啃手，一边啃一边漫无目的的幻想。
牙齿什么时候长出来呢，他想吃好多肉肉，还想咬爸爸。
腿什么时候能走路呢，下次爸爸要是犯法了的话，他就能自己跑去公安局报警了。
说不准人家警察叔叔还要夸他是一个大义灭亲的勇敢乖宝宝！
岁岁越想就越是高兴，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手上拿着锦旗，他爸爸戴着手铐的场景，嘴巴咧到了最大。
许奶奶拿着奶瓶走进来，看他笑的这么开心脸上也挂着笑容。
前几天她偶尔半夜想到兰儿睡不着，经常能看见许昼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许奶奶还以为是岁岁磨人不好带，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乖。
半上午许奶奶把岁岁的的摇篮搬到院子的树荫下，找出了许昼小时候用的婴儿床，搬出来洗干净上面的灰尘。
岁岁好奇盯着树上趴着的知了看，以前当人参的时候听人说这个东西用油一炸酥脆鲜香，口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吸溜两下没吸溜回去，急的哇哇大叫。
许奶奶听见他的声音，放下手上清洗婴儿车的丝瓜络，在围裙上擦干水过来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