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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古法药香养夫郎(谢青城)


晏辞被他盯得有那么一点不大好意思。
他这时才察觉脸颊上也有地方在发出细微地疼痛,但是额头到下巴都被什么东西裹上了,大概是纱布。他在心里有那么一点忐忑,心想自己的脸不会被烧伤了吧。
于是他艰难地试探着开口:“你在看什么?”
顾笙额角垂落的的发丝扫到了他的睫毛,刮得他的脸痒痒的,可是他哪里都动不了,像是一个被严严实实裹在襁褓里的婴孩。
这个比喻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立马被他甩了出去。
“夫君。”顾笙依旧捧着他的脸,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也有不少细小的伤痕,但是已经结了痂,于是晏辞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三天。”顾笙回答。
“那真是太不好了。”晏辞闭上眼睛,微微侧头安心地靠在顾笙的身上,“我竟然在这中药味里泡了三天。”
顾笙微微扬了下唇角,将他的身子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好让他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怀里,晏辞歪了歪头,在药香味和身后人的怀里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没有顾笙的影子了。
医馆后院只有他一个人,不远处传来低声交谈的人语响。
晏辞安静地躺着,他的身子依旧沉重不堪,不一会儿便听到人声静止了,接着是外面传来脚步声,声音的主人大概很努力放轻脚步,但是声音还是很响亮。
晏辞转了转眼珠子,抬起眼睛,声音的主人已到跟前。
一个熟悉的脸探到他的头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晏辞终于勉强抬了抬手指,艰难地指了指自己。
苏青木看着他,以为他哪里不适,一脸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哪里疼?我去叫郎中!”
“我的脸。”晏辞口齿不清道,“我的脸破相了吗?”
“...”
苏青木深吸一口气:“有病吧你。”
随即冷哼一声:“帅,他娘的,帅的不行,差一点儿就赶上我了。”
晏辞终于笑了起来。
“你怎么把我从里面拽出来的?”他有点儿好奇,他最后的意识就是头顶的房梁砸下,掀起一阵浓重的烟雾,瞬间灌满他的鼻腔,以至于他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苏青木把他的被子往里塞了塞,一屁股坐下:“你命大。”
“那根房梁差一点就砸中你的脑袋了。”他心有余悸地回忆着,“不过被另外一根木头架住了,只砸中了你的左肩膀。”
晏辞了然,难怪他一醒来就觉得左边肩膀痛的厉害。
苏青木张了张嘴:“...不过那个谁就没这么好运了。”
晏辞知道他说的是谁。
苏青木一想起那个画面就心惊胆战,幸亏晏辞就在门口那片还没被火势包围的空地上,不然就算他有一万个胆也没办法冲进着火的房子。
他犹记得晏辞的身子上面刚好有一个木头架住了坠下来的房梁,至于另外一个人,苏青木只能看见木头下的一片衣角。
房梁掉下来的时候那人就已经没救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陷入沉默。
苏青木吸了一口气,虽然现在不太适合问晏辞问题,但他实在有些好奇:
“他为什么会在你那儿?”
晏辞沉默了一下:“我的房子就是他烧的。”
苏青木吃惊地张大嘴。
晏辞面上没多大表情,语气里也听不出喜怒,岔开话题:“我的房子还剩下什么吗?”
他最想问的是他的马还有他的猪怎么样了。
“哦...”苏青木用力揉了揉后脑勺,“你的房子...”
他欲言又止。
“说吧。”晏辞道,“我有心理准备。”
苏青木踌躇了一会儿:“你的房子恐怕以后住不了了...已经,嗯...”
“还有你的猪...”他有点为难地开口,“火太大了,没人顾得上它们...”
他小心地观察着晏辞的神色,快声道:“不过你的马挣脱了缰绳,本来失踪了两天,今天早上被人在山上发现,已经送到了衙门。”
“说到衙门,等你伤好了,恐怕还得去一趟。”
接下来,晏辞在医馆躺了几天,等到他终于能下地,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这期间,他去衙门录了口供,证明了晏方是烧他房子的凶犯,同时也是杀死余荟儿的凶手。
如今他死在了火里,也算罪有应得,只是让闻者唏嘘。
小黄是在房子着火后的第三天找到的,它自己跑到了山上,一条腿断了,不过安抚了几天就好多了,晏辞牵着它的缰绳把它从衙门领了回来。
顾笙用手轻轻摸着小黄的额头,神色间有一点失落,显然是因为他那两头细心照顾大的小猪。
晏辞的左手还用夹板夹着固定在胸前,这些天他们一直住在镇上的医馆,如今伤好了便要为之后的事做打算了。
苏青木很热情地拉着晏辞,说自己的房子够大,让他和顾笙搬过去,不过晏辞到底不习惯和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于是他又想到从前在镇上白伯良给他们找了一处房子,晏辞想着要不要再搬回去。
只不过在大火里,他们这几个月积攒的家当,除了存在钱庄的银子外,其余几乎什么都不剩。
最可惜的是晏辞那些香方,被这场火烧的干干净净。
晏辞轻轻将顾笙耳畔的乱发拨到耳朵后面,他们俩如今除了小黄,和钱庄里微薄的银子外几乎什么都没剩。
“我去把钱庄里的银子取出来。”晏辞想了想,“先把我和小黄的药费付了。”剩下的钱应该够租个便宜的房子用。
本来自己再凑个十几两就能买一个镇上好地段的房子,如今看来似乎又要从头做起了。
顾笙倒是没说什么,自从晏辞醒了,他面色也一天天红润起来。
晏辞手里牵着跛了脚的小黄,顾笙扶着他,他们两个相互扶持着慢慢地下了衙门门口的石阶,就在两人将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马车的声音。
晏辞侧过头,就看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他们身边。
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厮,身上是晏辞熟悉的打扮,那小厮走到他们面前,恭敬道:“大公子,老爷请您回府一趟。”
晏辞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小厮又重复了一遍:“老爷请您回府一趟。”
晏辞转头有点疑惑地看向顾笙。
顾笙小声与他解释:“你昏迷这些天,陈叔派人来看过你好多次...他说爹在你昏迷那几天就醒了。”
他犹豫了一下:“陈叔还说,爹说他想见你。”
晏辞扬了下眉毛。
晏府依旧是那个晏府,有着全镇最漂亮的大门,也是全镇最大的府邸。
只不过此时门口被踩进泥土中的发黄的纸钱告诉晏辞这座府邸前不久刚办完一场丧事。
晏方虽然品行不端,还犯下杀人放火的罪行,就算他没葬身火海,晏昌恐怕也保不住他。但他毕竟是晏昌的儿子。
所以在晏辞昏迷的这段时间,晏府已经在众人的侧目中将丧事办了。
晏辞在顾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门口等待的陈昂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门口侯着的丫鬟仆人腰上头上都系着白绫,这场面看着有些渗人。
晏辞虽然不知道晏老爷为什么找自己,但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与晏方有关。
晏辞盯着晏府的牌匾半晌,一旁的陈叔也不催他安静地等着,等到晏辞迈开步子往里走去,陈昂立马跟在他身侧,稍稍落下一步的距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晏辞看着府里挂着的白绫,想问点什么,但在这府里低沉的氛围里实在问不出口。
于是他问:“...老爷子的身子好些了?”
陈昂回答:“服了大公子的药,很快就醒了。”
他神色安详,面上一时看不出什么端倪。
晏辞抿了抿唇,刚才在衙门录了口供,人家说他和晏方为同胞兄弟,除了余荟儿的案子,还是要按家事处理。
晏辞倒也没想着晏家能赔偿他什么,况且在这案子里他是名副其实的受害者,就算晏老爷再怎么爱子心切,也不会将他怎么样,所以他才敢过来。
一路到了后院,守在院里的丫鬟侍从纷纷退开,只留下晏辞和陈昂两个人。
晏辞看了陈昂一眼,后者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晏辞踏入屋内。
如今已临近深秋,天气转凉,这间装点古朴典雅的屋子里却没有丝毫凉意。
但是屋子里也没有烤着炭火的火炉,此时一个身材干瘦的老人正坐在矮脚榻上。
晏辞看着不清他的脸,因为他是逆着光背对着他而坐。
他只能看到他身材干瘪,老态龙钟之色尽显。
这是晏辞第二次见到原主的父亲,他虽然不知晏昌的用意,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正式一点。
他还没开口,榻后面就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为什么?”
晏辞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
他眸子一转,晏昌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如果死了,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你不是他,你为什么要告诉老陈药有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我?”
晏辞这才知道他在问什么,他顿了一下:“晏老爷,您误会了,就算不是您,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
晏昌背对着他的剪影微微动了一下。
晏辞沉思了一下,诚实道:“...事实上,我没想过那么多。”
“我只是恰好知道那个药的配方有问题,只是陈叔恰好来找我。”他平静地叙述着,“如果我看到一个药方有问题,我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服下,我的内心会不安的。”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晏昌沉默了。
“晏方的事...”他顿了顿,声音又添几分苍老,“是我教子无方,可他毕竟...”
话说一半,他说不下去了。
晏辞沉默地看着他,这个老人一年之内先后失去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性格还是德行,不管在其他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他们身上这些事如何成为镇上人的谈资。
晏辞知道,这世上最为痛心,只是单纯为他们悲伤的一定是眼前这个老人。
他看着晏昌苍老的背影,有一瞬间与他祖父的背影重合,如果是祖父的话,听到自己死去的消息,一定也会像晏老爷一样吧?
晏辞攥了攥拳,低声道:“如果您愿意让我进门,我以后会常来府上帮忙。”
晏昌闻言沉默了,半晌他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叹了口气,随即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听说你最近在找房子?”
晏辞的思绪还在如何应对晏昌的刁难上,忽然被他这么一问,迟疑道:“...是。”
“找到了?”
“...没有。”
晏昌没再往下问,而是摆了摆手:“...老陈。”
门口的陈昂闻言立马进来。
不同于刚才空着手迎接晏辞,此时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箱子的做工精巧,外形稍扁,上面还吊着一枚铜锁。
“大公子。”他看向晏辞,“老爷让我把这个给你。”
晏辞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晏昌的背影:“这是?”
晏昌没有说话,陈昂也没有说话。
此时陈昂手里还拿着一把古朴的铜制钥匙,看样子应该和锁是配套的。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嗒”一声锁开了。
晏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朝匣子里面看去。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那匣子里竟是一摞厚厚的纸,乍一看纸张有些年头。
使晏辞震惊的不是纸有多么久,而是他一眼就看到第一张纸上白底黑字,上面还加盖着官府赤色的四方印。
等他看清纸上最为硕大清晰的两个字,倒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晏昌:
“什么意思?”
那有些年头的纸张上,密密麻麻从右到左用纂体所书的皆是文字。
而最前面的两个,正是“地契”二字。

晏辞又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字,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这是?”他不解地抬头看了看陈昂,又看了看晏昌。
他虽然在现代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也知道在封建社会,这薄薄一页纸却贵重无比,象征着一块土地。
而且这种还是盖了官府大印的“红契”,与那种平民私下里交易土地用的不需要官府盖章的“白契”不同,这种带着官印的地契,代表这块儿地已经经过官府认可,世世代代归这片土地上的氏族所有。
晏昌低着头咳了一阵,他摆了摆手,陈昂便将匣子放在一旁桌子上,退下了。
屋子里又剩下他们一老一少两个人,就像第一次在茶坊见面那般。
晏昌挺直身子,沉吟一下缓缓开口:“如今到了你这代晏家已是第四世。”
“我们先祖原本是以制香发家,鼎盛之时出了不少专奉天家的御香师。”
“晏家曾经也是风光无限,最风光时在京都那种显贵如云的地界,也能做到一香千金难求的地步。”他缓缓开口,回忆着祖辈的过往,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伤怀。
“奈何到了我父亲那一代早已无法在燕京立足,而且祖上留下的香方大多失传,所余下的几个,为了生计,也不得不改良为更贴合寻常人家所用的香方,香方制出的香无论味道还是形制,早已泯然众人。”
晏昌看着窗外:“到了我这一代,更是人丁凋敝,祖上的荣光早已是如梦一般一去不返...尤其是男丁稀少,我终其一生只得两子,却没想到皆是这般下场。”
他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可奈何:”如今我已是风烛残年,就算再想振兴家族也是有心也无力,这辈子恐怕再难见到祖上的辉煌。“
他缓缓转头看向晏辞:”我原本打算在这两个儿子里选一个更有天赋的继承家业,却没想到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声音里带着深深的遗憾,有对失子的悲痛与无能为力,但更多的是对世事无常的叹息。
晏辞安静听他说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晏昌侧头看向他:
“但是你不一样。“
晏辞抬起眼睛。
”你年轻聪明,有勇气。“他看着晏辞,打量着他,像是打量一个梦想中的继承人,点了点头,“天赋也不错。”
晏昌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而且还足够善良。
但是在晏昌看来,善良有时并不是一个褒义词,善良有时恰恰会害了一个人。
这句话他没有对晏辞讲,因为至少在晏辞身上,善良是一个优点。
晏昌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已经落尽叶子的树干,他拄着拐杖的手微微用力,声音响起继续说着他的故事:
“我原本也不是白檀镇的人,我出生在胥州,小时也是锦衣玉食,只不过年轻时家境衰落,自己混得也不好,老了之后才寻得这处小镇,想着安度晚年,这才在这镇上买了府邸和几块田。”
“可惜我已经老了,哪天死了,我年轻时攒下的这些家当若是没有人继承,就会成为官家的财产。”
他顿了顿:“所以我想,这几亩薄田与其给了官家,不如交给你。”
晏辞霍然抬起头,此时听了这话,他心里一直的猜想终于变成现实,他也明白了晏昌的意思。
他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攥紧,垂眸道:“我从没想过。”他从没想过眼前这个老人会将一辈子的积蓄交给他。
当然他的内心深处也从来没想过鸠占鹊巢将这些财产弄到手。
晏昌笑了,似乎知道晏辞的想法:“没想过我会把这些交给你?”
晏辞抿了抿唇。
“收下吧。”晏昌没再看他,盯着风里的落叶,“你现在是我的‘儿子’,这些交给你也算理所当然。”
晏辞还没说话,晏昌又开口:“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晏家的财产不止这栋宅子和乡下那百亩地。”晏昌若有所思,十分自然地说道,结果正在听着的晏辞心里一震:
几百亩?!几百亩田都是晏家的?
一直生活在土地公有制下的晏辞哪见过这场面。
他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倒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开眼,又听到晏昌道:“这镇上还有几家铺子,规模虽然与以前不能相比,但是每年的收入再加上佃农年末缴纳的租钱,也够府上这些人的吃穿用度。”
“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他转过身子,看向晏辞,“我将这晏家交给你,唯一要求的就是,你不能让晏家在你手里毁掉,或是落败。”
若是搁在真正的晏辞或是晏方身上,他不会提这种要求,但眼前的年轻人不一样,他是那种会重承诺,并且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
晏辞身子微微收紧,他神色专注认真聆听着晏昌的话。
晏昌沉吟了一下:“你可知,晏家最大的店不在白檀镇,而是在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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