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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古法药香养夫郎(谢青城)


不多时,在那亭子前面的白衣人点头示意下,花鼓声起。
晏辞虽然面上不动声色,眼睛却看着那酒樽漂浮在溪水上如同一艘小船,那酒杯里盛着一汪清酒,正顺着溪水摇摇晃晃而来,先后路过前面几人时鼓声依旧。
直到漂到自己面前时,鼓声停了。
“...”晏辞看着那起起伏伏的酒杯无语,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众人见酒杯流到他面前,皆是将目光投向他,有人不认识他,目露好奇,有人刚听了魏迟讲的故事,看着他带着看戏的神情。
晏辞盯着那酒樽看了一眼,附身捞起,朝着缓坡最上方那个白衣人作揖道:“在下不才,并不会作诗。”
人群中有人发出无法抑制的笑声来,众人听了他的话顿时议论纷纷:不会作诗来参加什么诗会?
魏迟冷笑一声,瞥了晏辞一眼,轻抿杯中酒。
他的余光看向旁边围观人里面的顾笙,他此时一副焦灼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夫君。魏迟心里极度不爽,想着今日非要表弟认清这浪荡子的本质,他绝不允许表弟被这种人骗了,但是他更不允许自己之前没和表弟皆为姻亲是因为这种人。
晏辞没理会人群中的嘲笑声,他刚要开口说但是自己会别的来代替,结果忽听旁边的人群中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小生愿替晏兄作诗!”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着朴素的书生打扮的人正举着手。
晏辞看见人群中的卓少游费力挣脱出来,还努力朝他眨了眨眼。
他心中一喜,差点忘了他不会作诗,可是卓少游会啊。
他心下了然,也不羞赧坦荡承认:“我不会作诗,今日不如请好友代我赋诗,而我亦愿为好友代书,不知这样可否?”
魏迟身边那个儒生不满道:“这诗会举办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请人代笔的说辞,如何到了你这里就破了规矩?”
晏辞淡淡道:“只是没听说过,但是我记得诗会也并无‘不可找人代笔’这条规矩?”
“可笑,你这分明是偷梁换柱的说辞。”“不会就是不会,赶紧下去吧,诗会不欢迎你这种人!”
晏辞心道,他这种人,他这种人是哪种人?
两人正争执不下,忽然亭子那边传出一道人声:“代笔可以,但是我家公子说了,这诗作和书法都要让人满意才行。”
水榭之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循声望去,只见那白衣男子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在诸人身上扫过:“不知这样,诸位可同意?”
任谁都知道那亭子里的是落梅园的新主人,也是这次诗会举办者。先前他一直在亭子中听着这场争执,没有开口,如今这一直坐在亭子前面的白衣人称亭子里的人为“公子”,必是主人的下属。
而落梅园自今年开始便免了诸人入会的银钱,众人对其新主人既好奇又尊敬,此时见这白衣人出声,竟一时噤声。
“我同意。”
在安静中,晏辞丝毫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率先开口。
随后他走到一张空几前撩袍而坐,宽袖微落,铺纸执笔,整番动作行云流水,自带风雅无双。
众人皆是一愣。
魏迟微微眯了眯眼,看他这番动作分明是擅书的老手,难不成自己看走眼了,他不是花天酒地的浪荡子?
不可能。
他又想起那天早上这人一脸疲惫从流金街走出来的场景,浑身酒气搅着脂粉气,衣衫不整的恶心样子。
也是从那时起,他只觉得此人压根配不上那样干净的表弟,打定主意今日非要让他在表弟面前出丑,等到他无地自容的时候,自己再揭露他的真面目。
......
白衣人见众人没再说话,率先开口:“既然是花令游,不如这位卓公子就已‘花’为题作诗如何?”
卓少游看起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准备出风头,面上稍显紧张,他忍不住看向晏辞,后者笃定地看着他。
衣袖中的手指缩紧,他重重点了点头:“好,就以花为题。”
那白衣人有些欣赏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今正是二月,月令花为杏花,可否请卓公子以‘杏花’为题作诗一首?”
卓少游闭了闭眼睛,略一沉思,朗声道:“杏花初绽雨初干,飞蝶双双簇春残。自有东风怜羁客,斜倚雕栏护晓寒。”
晏辞垂眸凝神,提腕而书,不多时他放下笔。身后的侍者则上前将字幅拿起,向众人展示。
上面的墨痕犹未干,一笔一划皆清晰明了。
庭下原本准备看热闹的众人一时全部陷入寂静,接着再看向晏辞的目光带着些许若有所思。
“原来是他...”
“他是谁?”
“先前城里那个香铺的传单你看过没有,字迹很漂亮,你我从来没见过的那个。”
“自然知道,我还收集了几份,一直想要店家的墨宝,但一直没见到人...等等,你的意思是,是他?”
魏迟盯着那纸上崭新的墨迹,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紧。
这字...他竟然从没见过世上还有这等字体。
怎么可能?
侍者将那纸放在一旁,花鼓声又起,这一次,杯子又是到了晏辞面前时鼓声停了。
晏辞在心里“啧”了一声:嘿,这是一起约好了想搞他啊。
他冷笑一声,再次执笔,并且坚定地看了卓少游一眼。
白衣人仿佛丝毫不知情般微微笑道:“既然又是晏公子,那这第二首,就请卓公子以三月桃花作诗。”
卓少游凝眉思度片刻,再次张口:“落英流水绕柴门,杨柳青丝拂酒樽。燕子已归人事改,满地斜阳锁残痕。"
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到最后已经没人注意这花鼓声何时停了。
众人皆看着亭中两人。
一人手持酒觞出口成诗,一人手执玉毫提腕而书。
一直到十二月水仙过后,晏辞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放下笔。他转过头,身边的卓少游满面红色,双眼若明星璨璨,正是诗兴大发之际。
十一张宣纸被一一排序挂在木架上,上面字迹带着不属于尘世的清冷美感,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在场诸人皆是目瞪口呆,看着两人俨然说不出话来。
直到魏迟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打破这气氛:“这些诗都是这位卓公子所作,可花笺名册上的名字明明是晏公子。”
他此话一出,周围的人方才醒转过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于是有些人开始附和。
晏辞深深看了他一眼。
所以他这是非要自己丢丑是吧?
他依旧不恼,起身朗声对众人道:“方才我这位朋友已经作了这么多首诗,难道还不够?况且我已说了自己才疏学浅,何必还要打扰诸位雅兴。”
众人闻言交头接耳,而魏迟瞥了他一眼,再次开口:“卓公子的文采大家有目共睹,可是晏公子已然参加了诗会。若是不作诗一首,如何教我们服气。”
晏辞淡声道:“我说了不会作诗便是不会,魏公子又为何执意要我献丑?”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是转了百十个念头,难不成他今日也要像小说里那样拿古人的诗出来充数?虽然这样做有些不要脸,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只能这般了。
他正想着,忽然人群中一片哗然,只见那亭子前的白衣人手执一柄扇子走过来。
“公子。”他走到晏辞跟前,笑眯眯将手里的扇子递过来,“我家主人喜欢你的字,说无论公子做什么诗都无妨,并且他愿将此扇借予公子题字。”
晏辞伸手接回去展开来看,见这竟然是一把扇面空白的折扇。
他抬头朝亭子方向看去,知亭中的人有意为他解围,所以也不含糊,接过折扇展平放在桌上:
“既然公子开口,那么最后剩下的正月月令花便由我献丑了。”
他一手指向水边开得正盛的几只雪梅:
“这诗非我所作,乃是我先前在一古籍上所见,日日揣摩于心不敢忘怀。此时思来与这园中的梅树甚是应景,今日便写下请诸君赏。”
接着提笔而书一气呵成,随后放下笔,又朝亭子的方向做了一揖:
“多谢公子借扇。”
众人被他这行云流水的一番举动惊得不行,而方才那拿来扇子的人目光朝扇面一瞥,
只见那扇子上并非一首完整的诗,其上只有两句。
他细细看了一遍,随顿时目露惊诧之色,然后他没有将扇子给众人看,而是丝毫不敢怠慢将扇子双手捧着,快步上前送给亭子里的人。
亭子是一座重檐攒尖八角亭,攒尖处安着暗金色宝顶。之内安置一张紫檀雕花软榻,软榻上正坐着一个身着雪色缎金锦袍的年轻男人。
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着靛青色纱衣的妙龄侍女。其中一个闻声伸手接过扇子将其呈给坐在软榻上的人。
站在亭外的白衣人屏住呼吸,低首垂眸,不敢置一言。
许久只听亭子里传来一声轻笑。
年轻的男声一字一字将雪白扇面上的字读出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坐在榻上的人执着纸扇,专注地看着上面寥寥数字,随后用指腹虚抚过上面刚刚干涸的墨迹。
他目中隐隐带着一丝欣赏,接着一点点收起折扇,没过一会儿外面声音又起:“禀王爷,那位公子已先一步离开了。”
那白衣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恭声道:“可要属下将那位公子请回来?”
亭中人许久未答。
就在白衣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忽听纱幔后传来一声叹息:“不。”
白衣人忙回过神凝神细听。
“...出去以后,就说这扇子‘我’愿花一千两买下来。”
亭中人微微一笑:“问他卖不卖?”
......
“你是不是想家了?”离开诗会后,晏辞问卓少游。
卓少游方才刚在诗会上连作十一首诗,此时面色通红,似乎因为过于激动,听了晏辞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晏兄怎么知道的?”
晏辞叹气:“你那几首诗里中至少五首是思乡的,还说不想家?”
卓少游有些脸红,点头道:“不瞒晏兄说,这确是小生第一次离家如此之远,的确有些...想家。”
晏辞莞尔,拍了拍他的肩:“想家又不丢人,等你过了院试就回去看你的乡亲。”
卓少游想了想却是认真道:“可若是过了院试,就得立刻去京城参加乡试,那样还是不能回家。”
“...”
过了几天后,城中还有人对此次诗会津津乐道。
卓少游诗会上那几首诗虽都是一时兴起所做,说不上如何惊艳,但短短时间内指花即诗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
除此之外,晏辞那几幅字也是实打实地惊艳众人。然而还是敌不过他最后那首题在扇子上的诗。
然而除了落梅园的主人,没人知道那扇子上写了什么。
但却知道那落梅园的主人见到扇子上的诗后,对外说愿意花千两银子把扇子买下来。
这一句话引得人们议论纷纷,那个叫晏辞的到底在扇子上写了什么,值千两银子?
这场诗会的后续便是他和卓少游的名字连带着沉芳堂的名字一时大盛,使得沉芳堂瞬间从底层商铺变成胥州最炙手可热的香铺之一。
从前他这店里卖帐中香收入还算不错,如今陈长安每日在店里忙的不可开交,不只为了应付大批突然而至的订单,还要应付各路上门讨字和诗作的儒生。
“我家少东家已经说了,那诗是他从古籍上所看,并非自己所作。而且我们这里是货真价实的香铺,你想买字可以去蕴墨街。”
“如果真是这样,那店家是何时看到的诗,又是从何处看的?如何能让人花上千两银子买去?”
“这我如何能知晓?我连是什么诗都不知道。”
“那请让店家出来,我愿意买下柜台上所有香品,但求一诗!”
......
那日诗会过后,晏辞就没再见到魏迟。
店里有陈长安帮他善后,他十分安心。于是陈长安在前面应对诸人,他从后门溜出去直接去魏迟住处问罪。
结果到了门口发现大门紧闭,被邻居告知,这家主人上次诗会回来后便染上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拒绝见客,顾笙闻言还很担心,担心他表哥的身子,然而晏辞却是心知肚明。
...什么卧床不起,分明是心虚不敢出来见自己。
不过也没事,他又不可能一辈子缩在屋子里。
临近三月,灵璧山栽种的千百株花树此时终于完全绽开,哪怕在秦府院墙之外,远远朝这边看上一眼,也能看到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若彩云飞霞。
晏辞去的时候,秦子观正在灵璧山上的小楼前面小楼前面单独辟出来一片空地逗旺财。
他今日刚刚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锦缎薄衫,整个人端的是玉树临风,霞姿月韵。
“怎么说呢,虽然你是出了风头,但名声还是不怎么样。不过先前外面是传你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现在是传你靠才气在花楼左拥右抱颠鸾倒凤彻夜不归,把自己夫郎骗身骗心后便不闻不问,害他独守空房,至今无所出。”
“我觉得后面这个听起来还显得你风流一些。”他点了点晏辞,“这种话我可以帮你压下去,不过这罪魁祸首还得你自己解决。”
晏辞也不含糊:“旺财借我用用。”
秦子观拿着手里的布人偶,看着旺财期待地绕着他转了转去,尾巴都快摇成残影的样子:“旺财是我嫡亲儿子,你想带我儿子出去,我得问问你要做什么。”
晏辞选了个中肯的回答:“让他帮我长威风。”
秦子观闻言直起身子,面上露出一个意义不明地笑:“长威风?”
眼见旺柴又开始抬起前腿往他身上扑,他附身撸了撸旺财毛茸茸的脑袋,熟练地将它按了回去:“我都不知道旺财有这样的能耐。”
“他就是看着威风,实际胆小的很,只敢追追兔子,你拿着蜡烛在他面前晃一下,他都能吓得转身就跑。”
旺财本来已经趴在他脚旁边全身贯注地听着两人说话,听着主人如此嫌弃的语气,十分委屈地发出一身嗷呜。
“叫什么?”秦子观斜睨了它一眼,“我说错了?”
晏辞也不跟他废话:“总之你借给我,我一定完完整整把旺财还回来。”
“借你可以,但是你不能让他咬人。”
晏辞诚心保证:”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
秦子观嗤笑一声:“给我惹麻烦?我是怕你让他咬了人,万一那个人身上有什么病怎么办?旺财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要生病的。”
“...”
旺财这种半人高的黑犬,牵着走在街上的确威风无比。
晏辞带着他每日去蕴墨街街口溜一圈,他就不信魏迟能一直在家装病。
直到某一天,他照常带着旺财在街口偏僻处乱转,等了没一会儿,便见一个鹅黄色衫子出现在巷口,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晏辞牵着旺财躲到树后,眯着眼看着那鹅黄衫子,终于出来了。
他来的时候特地叮嘱旺财一会儿要“凶一点”,这厮想让自己丢丑,自己也得回敬回去。不过他也问了秦子观旺财会不会咬人,秦子观闻言冷笑一声:”咬人?我这儿子平时吃的点心都要五两一片,谁这么大本事配让旺财咬?“
旺财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看着晏辞,尾巴摇个不停,似乎闻道巷口传来的香味,此时口水流了一地,也不知有没有听懂。
晏辞眯了眯眼,牵着旺财从树后面走出来,魏迟本来正往这边走,忽然看见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牵着一条半人高的黑犬从旁边冒出来,脚步一滞。
然后等到看见男人是谁,顿时脸色一白,转身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跑。
晏辞果断道:“旺财快上!”
旺财得令,箭一般冲了过去,化作一道黑影,瞬间也跟着消失在了巷口。
晏辞怕这场面一惊,先前从秦子观口中得知这狗子胆小,平时不咬人,但是却跟他去围场时咬过兔子。
如今看它这冲过去的架势,这分明就是条猎犬啊...
他顿时慌了,跟着追过去:“旺财,不许咬人!”
然而已经迟了,只听巷口传来一阵怒吼:“晏辞!你的狗!”
晏辞心中大骇,忙冲了过去。
结果刚拐了一个角,就看到魏迟一屁股坐在角落,鹅黄衫子全沾满了灰尘,惊恐地看着一旁半人高的“恶犬”正在撕扯着地上一只从油纸包中漏出来的肘子。
肘子软烂无比,还是刚卤的带着热气,香味扑鼻,而旺财漆黑的鼻头就在那肘子横陈在地的玉体上拱来拱去。
晏辞抿着唇,好啊,不是说久病缠身吗,竟然还有力气吃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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