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演人生(渡人舟)

徐青应了一声，去找衣服去了。
好一番折腾，才算是把白苏收拾好， “不跟我说说吗?发生了什么?”他刚刚帮换衣服的时候已经察觉到白苏醒了，便把徐青支了出去买药和饭。
躺在床上的俊美青年一动不动，陆尧也不催他，坐在床边默默地等待，半晌，白苏睁开了眼睛，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怔。
“苏苏?”
像是才看到床边的人，白苏眼珠子动了动，眼泪无声落下，在好友饱含担忧的眼神中终于情绪崩溃，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出声，说的话也说乱七八糟，语无伦次的样子， “你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
陆尧没说话，帮白苏倒了一杯热水，好在这时候的白苏也并不需要他回答，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然而他作为一个娱乐圈顶流，此时能做的竟然只有躲在房间里逃避一切，陆尧来了，他便也愿意讲给他听。
这个故事并不曲折，甚至很俗套，带着目的而来的成熟经纪人，还有表面阳光实际自卑的大明星，只是前者足够狠心，后者不够成熟。
“我其实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是我想试试。”眼泪流干了，白苏说。
“你知道她跟楚奕的关系吗?”陆尧沉默片刻，还是问道。
“我知道啊，可是她说想跟我结婚，我没办法拒绝。”白苏自嘲地笑了笑，眼睛底下是厚重的青影，嘴边也长了胡茬，这是陆尧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过的一面，这哪里还是粉丝眼中的小太阳呢，他对陆尧说: “但其实我不怪她，她早就跟我说清楚了，我也不怪你。”
“你不该回来的。”现在圈里谁还敢跟他沾边呢，楚家可是早就放出消息了，跟楚家继承人抢女人的人，对任何人来说都算得上一个大/麻烦。
陆尧张了张嘴，苦笑道: “对不起。”他一早知道袁婧是封骏的人，上辈子也听说过楚奕和袁婧之间捕风捉影的传闻，当时她忽然做了白苏的经纪人，他觉得蹊跷，却也没细究，毕竟封骏也牵扯其中，白苏更是一副陷入热恋的模样，他实在不想参与过多更不知从何下手，隐晦提醒过白苏之后，他自己也是麻烦缠身便没有细究，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白苏退圈，他也有责任。
两人沉默下来，忽然，陆尧探身抱住了白苏，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楚奕和封骏那边交给我联系，实在不行，我给你单独开一个公司，只捧你一个人。”
白苏忍不住笑了一下，加深了这个拥抱，白他一眼， “你以为你谁啊，霸道总裁啊，我是退圈又不是破产了。”虽然赔完高昂的违约费用之后，他手头不像从前那么富裕了，但维持不错的生活水平还是没问题的。
他望着陆尧，有些欲言又止，捏了捏被子，他带着些许恳求道: “如果可以，你也帮帮阿婧吧，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提出这个要求，他自己也有些黯然，作为陆尧的好友，他也隐约知道一些他与封骏，楚奕之间的关系，也知道陆尧对两人的态度，他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只是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还可以求谁了。
陆尧闻言鼻头一酸， “好，我答应你。”
“我准备出国进修两年。”在陆尧离开前，白苏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这样也好。”圈内外对白苏的评价一向都是“灵气有余，演技不足”，不知道多少惜才的导演对这小子恨铁不成钢，只可惜白苏人气一向如日中天，他对现状十分满意，从来没想过提升演技，经过此番打击，他愿意沉淀下来，倒也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是竞争对手呢。”白苏为了让好友安心，虽然站起来时有些头晕，却还是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我等你。”
陆尧温和的表情只维持到了白苏家门口，刚一关门，他的表情便迅速冷淡下来，问了徐青几句，得到公关部已经开始行动的回答后，点了点头，然后又给管理自己资产的助理发了条微信，让他给各方打个招呼。
他开了口，陆家还有陆远航的关系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因此这时候网上已经平息许多了，删帖的删帖，封号的封号，撤热搜的撤热搜，只是更多的人还在观望中，毕竟白苏这件事还牵扯了楚家和封家这两个庞然大物，这两家不表态，他们也只能继续等待。
坐在车上，陆尧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凉风灌进来，却吹不散他心底的阴霾，他垂下眼帘，给坐在驾驶位上的徐青报了个地址。
目的地到了之后，徐青问他自己是在车里等还是回公司，陆尧笑了笑让他直接回楚奕那儿，关上车门之前，他轻声说了一句: “再见。”
徐青有些莫名， “再见。”
陆尧却知道这一声再见之后，他们怕是很难再有机会见到了。
望着这座已然带着几分陌生的建筑，陆尧上前，在指纹锁上按了自己的手指，大门开了，封骏在里面靠着墙角站着，眼神压抑着一些他懒得细究的情绪，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 “你回来了。”
“恩。”陆尧点了点头，走进这座他上辈子住了许多年，这辈子也住了许多年的房子，封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做错事被抛弃过的小狗。
这辈子的发展轨迹与上辈子相差甚远，陆尧也不掩饰，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袁婧那边，你什么打算?”
“听你的。”封骏将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试探性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在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身位的时候就不敢再挪动了。
他重生与陆尧不同，刚重生的时候他的记忆并不全，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上一世的记忆才尽数补全，记忆多一分，他心中沉重便再多一分，他也并不敢过多地去纠缠陆尧，毕竟他重生之后毁了婚约已经引起了家族和董事会的不满，生活不是小说，尽管多了几十年的记忆，他想要将封氏彻底掌控在手中也需要不少时间，在这之前，他也不敢过多地将陆尧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从来都是暗中照顾。
陆尧惊讶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此时的封骏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好像有一些差别， “你舍得?没有要求?”他今天可都是送上门了，尽管他也不准备照做封骏的要求。
袁婧从小便上了封骏的船，算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换了他从前认识的封骏，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的，更别提是放过她交给自己的老对手楚奕。
封骏勾了勾唇， “没关系。”说实话，现在的他根本无惧楚奕了，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老对手还是有几分解的，有些事他们都不屑去做。
见他这么说，陆尧也懒得多说，原本封骏这边不肯松口，他便打算过来看看这人到底想干嘛，封骏不说他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问，挑了挑眉， “那行，我走了。”
封骏一愣，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跟了上去，只是那人一点留恋都没有，连一个余光都不曾再分给他。
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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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封骏这边放人了，楚奕那边自然也对白苏松口了，陆尧没有去找楚奕，只通了一个电话，两人都有些沉默。
“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楚奕勾唇一笑， “随时欢迎你回来。”
话虽这样说，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经纪合约从此作废了，陆尧让楚奕不要追究白苏那边，他也没有太大意见，补充了一句: “只要他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段时间陆尧很费心神，都处理完毕之后，陆尧休息了大概有一个多月才恢复工作，期间他回了一趟陆家，开诚布公地同养父母和哥哥谈了一场，心结已解，四人之间的关系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亲密，仅仅维持表面的和平与平静就已经殊为不易。
陆岩为此沉闷不已，在四人中他是最无辜的一个人，被动地承受着结果，只是相比于从前那样，弟弟一年到头都不愿意回家，他倒宁愿像现在这样，虽然互相将伤疤揭开了，阿尧却再也不逃避了，慢慢地在自己面前也会显露出几分从前的性子来。
说是释怀了，不如说陆岩把精力转移了，最近封骏那个不要脸的总是缠着自家乖弟弟，实在令人火大，而对比于已经彻底将封家掌控在手心的封骏来说，他如今才刚开始接触集团事务，根本没有能力护住弟弟，因此这段时间陆岩比从前更加努力了，恨不得天天泡在公司。
陆尧开始营业，最高兴的自然是粉丝，已经好久无新图可修的太太们纷纷大展身手，逮着最新的路透就开始修图。
“咦，这人是谁?”
修图太太仔细翻看了好几张不同行程场合的照片，确认这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黑衣男人一直跟着自家哥哥，虽然带着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单单露出一双眼睛也可以看出颜值超高，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爬上超话一看，果然也有不少姐妹注意到了这位黑衣人，纷纷发帖展开了讨论。
一只江桃:这人谁啊??私生饭吗?
小锦鲤呀:不是吧……看他站的位置更像工作人员，是助理吗?
Kiki今天减肥了吗:???换助理了吗，小徐青呢?
有人说觉得两人之间莫名的契合，修图太太扒拉出照片一看，果然发现黑衣人几乎每一张照片里眼神都紧紧锁着陆尧，莫名地笑了笑，她上网一搜，却发现以往那些屁大点事都要报道的营销号们竟然一个个都像哑了，关于黑衣小哥的消息一点儿都查不出来。
后来才有大粉站出来说明，之前的助理辞职了，现在这个黑衣男是新的助理。
这新助理自身的条件也太优越了吧?身材气质俱佳，感觉颜值也不低的样子，粉丝讨论过后又开始忧虑起来，是不是哪个新人想把哥哥当做进入娱乐圈的踏板呀，哥哥人这么好可不要被骗了呢。
而她们正担忧着的哥哥此时正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己的新助理，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说封骏，封氏是要倒闭了吗，你一天天跟着我干什么?”
封骏厚着脸皮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公司那边摆平了，现在的重心之重当然是追回对象了，他一万零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比陆尧晚重生了一年。
新来的经纪人曾凡是陆远航那边介绍过来的，也是业内的金牌经济，他原本并不想接这位艺人，一是觉得陆尧出道以来“腥风血雨”，二是觉得这种有背景的小少爷不好管，更不服管，碍于曾经欠陆导的人情，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幸好接触下来觉得陆尧脾气和能力还是不错的，只是在行程安排上有很大的自主性，他作为经纪人权力并不大，他倒也并不是很在意，能轻松躺着收分成自然没什么不好的。
“……接下来国内还有一个访谈和一个杂志封面，然后就要飞A国面试《毁灭者》了，剧组那边催了几次了。”曾凡跟陆尧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陆尧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正巧封骏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他拿起来觉得有些热，便放了回去，封骏看他一眼，从另一个水杯里倒了些凉水下去，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然后将水杯推了过去，他拿起来喝了两口，温度适中。
封骏给他挑了一套等下上台要穿的衣服，从头到脚包括首饰都搭配好了，跟陆尧说了一声，他点了点头，也没有亲自去查看合不合适自己。
实际上，两人认识太久了，相处起来即便刻意保持距离，很多细节仍然刻在骨子里，在陆尧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是封骏给他搭配衣服的，因此他现在也很难有什么别的反应。
只是两人“冷淡”的相处在经纪人曾凡眼中却是十足的默契，他读完行程之后，停顿半刻，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有恋情要记得提前报备。”
尤其是陆尧已经出柜，这两年关于通过同性婚姻法的呼声越来越大，一旦突然暴露同性恋情公关部那边很难处理。
陆尧: “……”
他刚一皱眉，封骏便很懂眼色地回答道: “我只是助理。”
助理个鬼，说起来都头疼，不管自己怎么躲，封骏都能跟上，再加上他从哥哥那里得知，在袁婧白苏这件事上封骏做了很大的让步，他这会儿也不好赶他走。
他现在相比于刚重生那会儿其实已经心平气和太多了，只是对于背叛者仍然很难去原谅，尽管他知道这辈子封骏背地里为他做了许多事。
两人便这样相互僵持着。
直到他们飞去A国参加面试的时候，陆尧甚至已经有几分习惯有一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像自己的另一双手一样，把自己的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下了飞机之后，他看见有一小群自己的粉丝来接机，他一边签名，一边小声跟粉丝聊天，引导她们往边边走去，不要阻碍往来行人。
有几个妹子脸上荡漾着蜜汁笑容，眼神在他和封骏之间来回打转，不时爆发出几声压抑的尖叫，陆尧: “……”
抹了把脸，混了两辈子娱乐圈的他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封骏才跟在他身边多久，竟然就开始有cp粉了??封骏则是无辜地看着他。
垂下眼眸，陆尧决定面试完之后就和封骏好好谈一下，仇人谈不上，但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两人不如就做一对普通朋友吧。
想着别的事情，他难免有些走神， “哥哥小心!”，陆尧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男人拿着一瓶不明液体，正鬼鬼祟祟混在粉丝里靠近，见自己被发现了，就要扬起自己手上的瓶子。
腰上揽上一只手臂，反应迅速地将他往后一拖。
“没事吧?”封骏表情严肃地望着他，再回头看，那个男人已经被保镖和机场安保人员按在地上了，保镖过来报告说: “瓶子里装的是汽油。”
居然不是硫酸?陆尧有些疑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就又听保镖补充了一句: “可能是硫酸不好带进机场。”
不过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仔细思量，先去安抚粉丝，然后还要跟安保人员跟进后续。
也是最近正处于身边新旧工作人员交接时期， A国这边又比国内相较混乱，才一时被这些黑粉钻了空子。
也不知道是黑粉还是极端恐同分子，在A国，出演过同性电影的演员被恐同分子袭击是常有的事，更别提他这种半公开出柜的人了。
解决完一切之后，一行人到达面试现场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好在陆尧提前打电话和陆远航说明过这边的情况，一部分面试人员觉得可以理解，另一部分原本便不满让一个亚裔来面试主角的人此时脸色便不大好看。
陆导出去门口接儿子，看到封骏的时候有些惊讶，疑惑地看了一眼陆尧，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解释道: “不要有太大压力，发挥出你的正常水平就足够了。”
陆尧的演技在《追逐者》里面已经得到了国际观众们的认可，再加上导演和出品方的支持，他这个主角之位基本是稳了，之所以还要面试，只不过因为现在最大的出品方是后来加入的，并不是独立投资方，要给其他投资人和院线，发行方那边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陆导看了一眼带着口罩的封骏。
走进面试的房间，陆尧环视一眼，比上一世多出了几张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位成熟金发女郎还冲他友好地笑了笑，他顿时有些……无语，重生回来的他当然是知道这位金发女郎是封骏在国外的助手之一了，这人真是丝毫不准备掩饰了。
陆导落座后，照例询问一句: “需要再给你看看试演片段的剧本吗?”实际上他早就将整个剧本发给了陆尧。
他坚持任用自己的亲儿子做男主角，实际上顶住了很大的压力，陆尧深吸一口气，他绝对不会让陆远航失望的，上辈子他心态远远不及现在，虽然坚持没有参演，私底下却看了这部电影数次，早就把其中的情节记得滚瓜烂熟，他有自信可以比上一世的男主演演得更好。
“不用了，谢谢。”用力闭了闭眼睛，陆尧微笑道。
“我有一个秘密。”陆尧挠了挠头，肩膀略微怂着，嘴角挂着一个腼腆的微笑，他歪了歪脑袋，好像在倾听什么。
面试官们迅速从记忆中翻出陆尧所表演的片段——正是唐龙被混混们围堵，第一次表露自己毁灭者身份的时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身体仪态松松垮垮的，包括推眼镜和撸头发等小动作，都把唐龙明面上的那个社畜程序员身份表演得极为传神。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重点是接下来那一幕，所有人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神态变化。
“我有一个秘密。”陆尧重复了一遍，缓慢地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冷漠，还带着几分厌恶，嘴角两边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眼珠子以微小的弧度打量着前方的虚空，仿佛眼前站着令杀毒软件极其不满的病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