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想要凌虐的美感。
不对……他可不是变态!
陆风惑出神之际,蓦地落入一个充满雪松檀香的怀抱。额头抵在身前之人的肩膀上,眼前尽是雪色纱衣,鼻尖满是淡雅的香气。
腰间被一只手箍住。
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腾空而起。
宋孤阳一手抱紧身前之人,一手攥住一颗钢铁制成的头颅。雪白如玉雕的手指微微用力,那头颅立刻四分五裂。
——不知何时起,地上被一分为二的人偶再次动了起来,疯狂向二人发起攻击。
宋孤阳面色不变,徒手解决完几个就近的人偶,随后拾回利剑,将院内人偶全部处理干净。
陆风惑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些人偶便被解决完毕。陆风惑手中抓起一把身前之人的雪白衣料,只感觉柔软无比,好似一捧洁白的云。
突然有点不舍得放开。
“这次轮到我说多谢了。”陆风惑稍微加深这个拥抱,随即放开双手,眉眼弯弯。
此事结束后,新郎在柴房被发现,好在新郎只是晕了过去,身上无伤。至此婚礼无一伤亡,继续举办了下去。
时间很快到了夜晚。
新郎家为陆风惑二人安排了住处。陆风惑吃饱喝足,看见有下人端来半桶羊奶,顿时想做点餐后甜点尝尝。
在现代是时候,陆风惑偶尔会动手做些小点心。这个时代虽然条件有限,食材也有限,但好歹被他做出一道焦糖布丁。
陆风惑尝了尝,味道不错。
于是带着甜点去了宋孤阳的院落。
宋孤阳的院落房间并未亮灯,只有走廊一排昏黄的灯光。院落中央的石桌上,宋孤阳手中一个银制扳指。
扳指古朴精巧,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
宋孤阳长睫轻颤。
十年了。
这是第一次得到师父的消息。
扳指未变,师父却不见了。
物是人非。
犹记得师父向他伸出宽厚的手掌,牵住他的手指。老者瞳仁棕黄,眼底满是笑意。
他的声音苍老慈祥,“孤阳。”
温暖的手掌轻轻放在头顶,苍老的声音柔声教诲,“孤阳,为君者最忌失去公允。你要记住,你不仅仅是你自己。权力最顶端的人,不受律法约束,就是因为如此,公平公正才至关重要。”
“苍生黎民既然让你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么你便要护好他们。”
“……”
老者面带慈爱的微笑,眼角笑纹浅浅。
师父……
两岁拜师,师父早已成为他的亲人。那是他父亲般的存在。
然而那记忆中的笑容却以无法挽回的姿态消逝而去,就如同师父这个人一般,突然消失不见,再无踪迹。
师父……
十年了。
您究竟去了哪里?
宋孤阳眉眼显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来。
陆风惑便是这个时候来的。他将食盒里那道点心摆放在桌案上,还贴心地准备了一个小勺子,“尝尝。”
现代的点心,小宋一定没尝过。
宋孤阳微怔。月光之下,白衣墨发的至尊眉眼漂亮,高挺的鼻梁泛着浅淡的粉色,微蹙的长眉泛着淡淡的忧愁,看起来极具破碎感。然而这么一怔神,那种破碎感便消失了。
陆风惑在他对面坐下。
其实不是自己想吃甜点。
而是不想看到这位露出忧伤的神色。
宋孤阳似乎看出了他的用意,含笑轻声道:“多谢。”
陆风惑略微偏头,唇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布丁口感细腻,带着醇厚的奶香,软滑香甜。
“味道很好,我很喜欢。”他说。
陆风惑以手支颔,看着白衣至尊将那块布丁吃完。
我也很喜欢。
山林之内,郭无缘躺在池岸。他身上浸染鲜血,由于义肢被砍断,他只能狼狈地匍匐在地。
郭无缘不觉得难受。
比这更糟糕的境遇他都经历过,不是么。
年少时期家中大火,那无情的大火烧毁了一切。他的父母亲人、他的宅院财富、他的双腿容貌,他一切的一切都毁在那场大火之中。
现在这算什么。
郭无缘嗤笑一声。
傀儡人偶猎捕去了,此地空余他一人。却听枯草之上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郭无缘懒懒地掀开眼皮,似乎对来人不感兴趣。
来人鼻尖一颗小痣,容貌秾丽。他出声轻嘲,“真是狼狈啊,偶师。没有了双腿,所以只能爬吗?”
郭无缘淡淡反击,“阁下不也差不多。想来谁也不知道,震慑江湖的毒医,其实已有将死之相。”
“别急。”宰父映将伸指抵在唇中,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帮你治腿,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郭无缘正要开口。
宰父映轻笑,“别急着拒绝,我们可是有相同的敌人。宋孤阳与陆绝,正道与魔道之首。只要这两人还在一日,便没有我们的逍遥之日。”
郭无缘可没有多大兴趣和他结盟。不过闲着也是闲着,玩玩似乎也不错。于是他勾唇道:“成交。”
陆风惑与宋孤阳回到城内。
陆风惑在边城是有宅院的,只不过他不常去住。那宅院属于镜月宫置办的落脚点,周围暗桩多如牛毛。
陆风惑邀请宋孤阳来这小住休整。
刚回来不久,便看到有人上门来访。
来者一身锦袍,浑身上下写着“养尊处优”四个字。他手里还拿着把扇子,看上去颇为风流。正是陆风惑这段时间在边城交的好友宗书意!
“有人没?”宗书意边走边问。
“有人在吗?!”声音逐渐变大。
陆风惑躺在院内躺椅上,“爸爸在这。”
宗书意:……
“爹,儿子没钱了,给钱!”宗书意反应极快。
“你爹也没钱,这年头钱不好挣。儿子你好好挣钱,挣完来养爹。”陆风惑懒洋洋答话。
宗书意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了,找我有什么事?”陆风惑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前天晚上他们醉酒之后,宗书意一觉醒来,发现酒楼并无陆风惑的踪迹。他去茶楼还有这处宅院也没有发现陆风惑,不由得有些担心。
今天路过这边,正好看到大门敞开着的,所以进来看看。还好看到了人,要不然再多一会儿,他就要去报官了。
宗书意在陆风惑旁边的方石上坐下。
“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莫名其妙消失不见,连只言片语都未留下,未免有些吓人。谁知道你遭到了什么。”宗书意道。
“劳烦费心,下次定不会不告而别。”陆风惑道。
“可别。你这样端正规矩地说话,感觉怪怪的。”宗书意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陆风惑:……
宗书意:“昨日没找到你人,我还以为那说书先生偷偷回来找人将你绑走了。”
陆风惑:……的确绑了,只不过是半个月前。现在那说书先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宗书意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刻平安符,将它递给陆风惑,“阿姐今早拉我去寺庙,我特地帮你求的,就希望你平安。”
陆风惑接过平安符。
豁,天宁寺。香客如云,一符难求。
“有心了。”陆风惑收下这份心意。
容颜皎皎的青年收下符箓,随即抬眼看过来。那眉眼带笑,瞬间仿佛映亮了整个堂院。
天人之姿可没有一点水分。
偏偏那幅容貌的主人没有一点自觉,还笑吟吟地道谢。
宗书意控制不住,心脏猛然快速跳动。
在这一刻,宗书意感觉,只要能让眼前人一笑,付之性命也值得!
片刻回神。
呸!什么付之性命!
用陆风惑的话来说,那就是颜控是病,得治!!
尽管知道自己又犯病了,犯了颜控的病。但是宗书意还是双颊微红,跟着对方一起笑了起来。
堂院转角之后,一截素白纱衣停留片刻,转身离去。
陆风惑走在长廊上。
他帮宋小九安排好了住处,还贴心等待对方洗漱。这太阳都快落山了,宋小九怎么还没有处理好?
莫非是对堂院不满意?
没关系的,他在边城还有数套闲置的宅院,只不过没有打理罢了。等会问问小宋喜欢怎样的房屋。
走过走廊转角,迎面是一棵巨大的白梅花树。傍晚微凉的狂风迎面吹来,吹得廊下灯笼四晃,卷起漫天洁白花瓣。
风中几缕清冽的雪松檀香。
陆风惑抬头看去。
一人侧卧在廊下。素白纱衣长曳至地面,墨发倾泻在背后,夜风卷地而起,吹起几缕墨色长发。漫天花瓣之中,这位白衣宗主以手抵额,似乎在闭目小憩。
白衣宗主身姿清雅,别有一番风骨。走得近了,能看到这位颇有韵味的漂亮眉眼。
陆风惑在他身旁坐在。
离得这么近,陆风惑这才闻到空中几丝清冽酒香。
很淡的味道,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出来。
侧头看去,地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酒坛。
看着那所剩无几的酒坛,陆风惑微怔。
他崽很少喝酒。除了和徐远鸿相交时,被劝着尝尝味道,其他时候绝不碰酒。
饮酒影响思绪,浅尝则罢,醉饮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崽是正道化身,绝对的五好青年,公平公允,人间清醒。
就这样的一个崽,醉饮了???
宋小九,你崩人设了知不知道。
就这样睡在廊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凉。
陆风惑褪下外套,轻轻盖在白衣宗主身上。谁知道刚刚盖好,手上便被覆盖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那手掌微凉,看起来漂亮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陆风惑抬头,便对上一双浅茶的澄澈的双眸。
此人睡着还好,一旦睁眼看着你,便会让人感觉不知所措。无他,此人外貌太受上天垂怜,格外澄澈、动人惊心。
啊……颜控竟是我自己。
陆风惑帮他盖好,“屋外寒凉,小憩便好,不宜久睡。”
宋孤阳勾唇,“你在担心我?”
那浅茶的瞳眸澄澈漂亮,倒映着陆风惑的身影。
陆风惑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一切都被这人看穿的错觉。
这位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当然是在担心你。”陆风惑道。
也不知道这位喝醉后会有什么反应。无论如何,先哄着吧。
此话一出,宋孤阳攥着陆风惑的手一紧。
陆风惑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他被人压在了矮塌之上。
白袍与素衣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宋孤阳看着眼前之人清皎的容貌,瞳色渐渐变深。他面容分毫不变,让人完全窥不见他的半点思绪。
那纤长的睫毛轻颤,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明明已经决心远离,却还是控制不住接近他、喜爱他。宋孤阳身份特殊,此人身份更是特殊。明明知晓是两条不同的道路,两人之间绝无可能……
陆风惑。
这三个字宛如被施加了咒术,深深镌刻在他内心深处。
早在玄月宗之时,宋孤阳便察觉到陆风惑对他的感情。只是宋孤阳身份特殊,注定不能给予回应。也是因为如此,宋孤阳才会一次又一次选择离去。本想就这样保持不远不近的位置,谁知道越是与陆风惑接触,越是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不去喜爱他。
看到他与旁人亲近时,会忍不住嫉妒。
嫉妒……这种情绪竟然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然而宋孤阳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他从不后悔。
包括现在。
宋孤阳微微俯身,二者呼吸交缠。
停顿片刻,见对方并未反对,宋孤阳轻吻上他的嘴唇。
陆风惑瞪大双眼。
在这一刻,陆风惑脑海一片空白。原本纷乱复杂的思绪尽数消散,只余鼻尖浅淡的雪松檀香。对方的唇微凉柔软,酒香与檀香交织。
陆风惑觉得他快要溺毙在这醉人的浅香之中。
迷迷糊糊间,腰间似乎被什么轻微扯了一下。
宋孤阳取下对方腰间的木制护身符,随即放在身侧,随手微稔,那木制护身符便化作一堆齑粉,消散在漫天白梅与狂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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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 点点微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勉强照亮这间布置雅致的房屋。
陆风惑从床上坐起来,视线落在身旁之人身上。
身旁之人衣袍素白, 墨色的发铺散而下。他五官清雅隽秀,双眸沉静地阖着, 只余那纤长的睫毛, 透着几分无辜之感。
陆风惑现在还没搞懂宋孤阳的意思。
昨日之后, 宋孤阳便将他抱进了榻上,二人合塌而眠。当然, 他们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什么都没发生。
陆风惑在思考宋孤阳的意思。
昨夜凌晨时分才堪堪睡着, 睡了没多久, 这便又醒了。
陆风惑竟会害怕。害怕宋孤阳并非那个意思,昨夜只是醉酒, 意识不清,又害怕宋孤阳其实是认错了人, 他真正喜爱之人并非自己。
晨间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榻上之人长睫轻颤,随即睁开双眼, 露出一双浅茶澄澈的双眸。
陆风惑凑过去,“宋宗主, 你可还记得昨日之事?”
“记得。”
陆风惑手指抵在床榻上,指节用力到发白,无言透露出他的紧张。开口时,声音却是淡淡, 甚至带着几分调笑, “那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宋孤阳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墨发散落而下,素白衣袍细微的摩擦声过后,宋孤阳凑近在陆风惑身前。
陆风惑只看到那张清雅的面庞凑近过来,距离太近,甚至能看到这人根根分明的长睫。
好长的睫毛……怪不得这人看上去自带一股澄澈无辜之感,想来这鸦睫功不可没。
不过,这人凑这么近做什么?
唇边再次传来微凉的触感。
陆风惑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一个十分浅淡的吻,只浅浅地落在嘴唇上,带着无尽的温柔意味。
和昨夜醉酒不同,宋孤阳此时,可是清醒的!这意味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两个人心里都知晓。
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然而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质的变化。
陆风惑凑近过去,落入一个带着松雪浅香的温暖怀抱。
掌心是柔软雪白的布料,轻得犹如云朵,温暖得又如阳光。
他终于将这云流与阳光,攥在了掌心之内。
时间尚早,然而两人早已没了睡意。陆风惑梳洗完毕,看见宋孤阳正在束发。
墨发半束,一截素白发带缠绕其上。
长发已然束好,陆风惑却走过去。片刻之后,抬手将那发带轻轻拆落,转手在发间插入一根白玉簪。
上好的羊脂白玉,衬得这人更是公子如玉,绝世无双。
从看见这簪子的第一眼起,陆风惑便觉得这簪子适合宋孤阳。还未想清楚,这簪子便被他买了下来。
如今阴差阳错,竟然还有机会出现在这人的身上。
他该说什么好呢……
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一只修长如竹、又白皙如玉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握紧。
陆风惑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浅茶瞳眸。
不由得唇角微扬。
金陵某地。
富丽堂皇的别院内,桃粉裙裳的女子容貌清秀,杏眼清澈温婉,看上去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柔美韵味。她转步去了屋内,粉色裙摆在脚边旋转出漂亮的花形。
“县主。”侍女缓步走来,手上一只信鸽。
平欢县主接过手中的信纸,唇边勾起一个愉快的笑容。
同一时间,某处别院之内。
郭无缘躺在软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他的双腿已经重新安装上义肢,由钢铁与血肉共同铸造的义肢,看上去与正常的双腿别无二样。可惜的是,这腿只能使用半个月,半个月之后,这双腿便会腐烂,必须重新换一双腿。
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全,皮肤上甚至没有半点伤痕。无论是谁,恐怕都看不出几天前他还一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样子。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手边是清香的茶水与点心。微风吹过,带来花草的清香。这样的日子是多么闲适舒心。
宰父映身旁一只鹦鹉,手中几根羽毛短箭。他身前不远处一个铜壶,铜壶里面插了不少短箭。
短箭从手中随意掷出,却是精准地落在了铜壶之中。彩毛鹦鹉一个劲儿地喝彩,“投得好,投得秒!大人准头真好!准头真好!”
郭无缘想起不久前送出去的信鸽,感慨道:“若不是你提醒,我还没想到平欢县主这个人。早年间我的确无意间救过她一命,谁知道她一直到现在都记得,也算是单纯。”
宰父映随意道:“你与此人接触不多,又怎知她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不要轻视棋盘上的任何一个棋子,否则可能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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