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市局开车出来,门口停着地一辆红宝马堵住了秦诗枫的车,她有些急躁地按着喇叭,开始示意门卫上前查看。
门卫还没拿着电警棍走上前,车里的人下来了。秦欣一个眼神望去,门卫提着棍子退到了一边,她走过来敲开秦诗枫的车窗,只说了两个字:“换药。”
秦诗枫看了看手表:“下午,下午换,我现在有急事。”
“不行。”秦欣难得回答否定的话,以前她的沉默就代表了所有的“不”字回答。
秦诗枫漂亮的眼睛一转,和秦欣说:“出警,现在西山区那边有警情,我需要过去,下午我去医院换药,你那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就这么……,诶诶,你干什么!”她话好没说完,秦欣手已经伸进车里打开了车门。
秦欣话很少,说话只会浪费做事的时间,这是她的准则。拉着秦诗枫直接下了车,随后把车钥匙扔给旁边的门卫说:“把车开回去。”
秦诗枫有些焦急,她对付软硬不吃的秦欣,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这个人不在乎自己生气,也不在乎自己委屈。上衣口袋的手机又在震动,秦诗枫知道又是时鸣打来的电话,她也顾不得秦欣的好意,猛地一个右勾拳直接朝对方的中庭砸了过去,秦欣立刻后仰,右手还是没有松开秦诗枫的手腕,她抬手肘击格挡,避开了袭击。
随后拉着秦诗枫的手腕轻轻一别,别在了对方的背后,整个人被拉了回来,秦欣捏着秦诗枫的下巴迫使其仰头,两个人近在咫尺地呼吸交错,秦欣不满地嘲讽:“警校不会就教你这样偷袭吧?”
秦诗枫的眉眼也染了怒意:“你到底要怎样?我都说了我有急事,不换药又不会死!”
秦欣手下的力道加了几分:“我不喜欢老是听到这个‘死’字。”
“我管你喜欢什么,莫名其妙!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秦欣见不得她和刺猬一样浑身利刺的模样,她有心治治这个人的嘴,别在后背的手一用力,肩胛处立刻传来了微响。与此同时,秦诗枫的哭声也响了起来,她的泪沿着脸颊滑在秦欣的手心里。
她愣住了,望着溢满泪水的双眼,秦欣松了手。
秦诗枫无力地跌坐在车盖上,扶着都快被卸下来的左臂,不停地哭。秦欣怕她的泪感染了伤口,抬手去替她擦拭,对方却侧过身子,躲开了。
她皱了皱眉头,停在半空的手放了下来:“对不起!但药还得换。”
秦诗枫继续哭着说:“换就换嘛!胳膊都要断了,扶我去车里休息一下啊!”
秦欣把她扶起来,扶到了自己的车上,秦诗枫故意表演地疼痛难忍,涕泗横流地恳求着:“帮我取个冰袋,真的太疼了。”
秦欣缓和了语气:“我车里没有,我带你直接去医院。”
“别别别,我车里有,在我后备箱,像我们这种经常跌打损伤的,都会常备。”秦诗枫看秦欣不动,又流了两行泪。
秦欣无奈只好去找早已泥塑了的门卫取回秦诗枫的车钥匙,到她的后备箱取冰袋。刚打开后备箱,秦欣的耳边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响,等她回身一看,自己的车已经上了主路扬长而去。
她愤愤不平地砸在后盖:“妈的!”
秦诗枫一手开车,活动着左臂,自言自语地说:“时大白,你可欠我个大人情,等你离开前狠狠地宰你一顿。”
说完,时鸣“心有灵犀”地又打来了电话:“还没到吗?”
“快了,你都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秦诗枫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时鸣着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私事,摆平了。你等我的!”
时鸣一定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虚弱的一天,需要被一个女孩子扶着上车。身上阵阵寒意还在浪涌交叠,靠着窗户都想求秦诗枫打开暖气。
“你怎么没开你的车来?”时鸣也发现了这辆红色的宝马。
“车送去修了,看你有急事又这么虚弱,问朋友借的。你怎么忽然烧得这么厉害?”秦诗枫透过后视镜去看时鸣。
“没什么,我故意的。”
“故意?发烧怎么故意?”秦诗枫好奇地问。
谁知时鸣居然笑了:“你真的想听?”
秦诗枫抱怨着:“废话,昨晚一夜没睡蹲点,今天一大早被你吵醒,不配知道真相吗?”
“昨晚做完之后,我冲了个冷水澡。早上就这样了,亲测有效,你以后着急请假的时候可以试试。”时鸣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做完?做完什么,”秦诗枫一个急刹车惊叫出声,“时鸣,你是个变态吧!你,你别和我说是和,是和程老师。”她的脸不自觉的烧起来。
“我向来洁身自好,除了他也不可能是别人!”时鸣仿佛在描述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
秦诗枫说不出话来,她涨红着脸停顿半天才道:“程,程老师,是,是神仙一样的人。你……”秦诗枫心里的别扭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程之逸。虽然他只在警校任职一年,但他已经成了很多人心里白月光的存在,像悬于天际的流星,短暂却足够耀眼。
时鸣笑着说:“神仙应该也有性.生活吧!”
秦诗枫如果不是念在时鸣生病发烧,一定会在下个路口把人扔下去,自己回去找秦欣换药。
两个人关于“神仙”的讨论告一段落,逐渐早晨程之逸喂他的退烧药起了作用,时鸣靠在后座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了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是地处郊外枯山的一处司法研究所,秦诗枫对这里再熟悉不过,经常送检都会来这里。在路边停好车之后,还需要陪着时鸣走一段山路,才能找到入口。
时鸣头重脚轻的感觉缓和了不少,只是还是走得有些缓慢。秦诗枫这才问:“你来这里,是要鉴定上次和我说的查不出毒源的毒品吗?”
时鸣摇摇头:“不是,我要检测的东西前几天已经送过来了,今天是来取结果。”
“不是毒品,是什么?”
“肤浅。你把姚老的学识和技术只用了做毒检才是大材小用,姚老可是应用化学届的‘南极仙翁’,只不过喜欢避世才来了这里。我找他是私事。”时鸣这样回答,不过秦诗枫的话倒提醒了他,如果公安部还鉴定不出段昀一被注射的毒品,他倒可以来求助姚文家。
“研究所”其实也只是几间简朴的茅草屋,连栅栏都没有,被两个人念叨了一路的人此刻正穿着白大褂坐在蒲团上全神贯注地翻阅资料,以致于时鸣和秦诗枫都进屋了,对方依然没有察觉。
两个人也有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
直到姚文家要起身时,被这俩人吓得跌坐回蒲团上。秦诗枫笑着过去把人扶起说:“时鸣不让出声,我就说会吓到您嘛!”
时鸣连声道歉之后,有些着急地问:“姚老,前几天……”
姚文家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头:“小时,里面说。”他领着两个人去了后院,姚文家布满褶皱的手打开实验室的锁。
一进屋,姚文家就把时鸣提供的晶管还给他,随后示意秦诗枫关好门。神秘又紧张的氛围逐渐蔓延,三个人坐在实验台前,姚文家才低声问:“你这个是哪里来的?”
“朋友送的。”时鸣不假思索地说,“姚老,是有什么问题吗?”
姚文家皱起眉头,扶了扶老花镜,自言自语:“不应该啊!”他打量着时鸣手中的东西,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永生香。”
时鸣倒没有太多惊讶,程之逸给自己的东西是永生香太正常了。
“可你说这是朋友送你的,但小时,这不是普通的成品香水,这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原液,也就是配方。”
姚文家沧桑的语调摩擦着时鸣的思绪,他带着万分诧异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随后又问:“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得到这个就能得到永生香的制作配方?”
“是这样,也不仅是这样。得到这个,还意味着可以得到‘永生’的这项提纯技术,你要知道,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永远不分解的分子,但永生香可以做到。当年程氏没落就是因为这个技术被太多人觊觎,程沂隆包括他的太太,母亲,以及研发的专家,几乎都因此丧命。只剩下了唯一的独子。”
时鸣坐着有些耳鸣,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困难。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来了,他勉强撑着实验台问:“姚老,您,真的确定这是原液吗?”
姚文家这才知道时鸣也不清楚这个东西的来历,肯定地说:“确定。”随后笑着说,“当我确定之后,我陷入了两难的抉择,这对我的职业操守真的是莫大的考验,你要知道程沂隆都不是化学出生,居然可以研究出这种绝世无双的东西,我实在忍了又忍,才克制住一探究竟的冲动。”
时鸣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他陪着笑了笑:“谢谢姚老。我自然信您!”
第29章 迷局08
从山上下来,时鸣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再没了戏谑,一路上不管秦诗枫说什么,时鸣总会反应半天才给出一个敷衍的答案。
“要不去医院吧?”秦诗枫有些担心他,“正好我的脸也该换药了。”
“去国际会议中心。”时鸣把身上的风衣裹紧,又重重地咳了几声。
离温华主城区还有一个小时,严宋的电话打来了。时鸣握着震动不停的手机,手依然有些发抖,他不知道对方会带给自己什么答案,关于“程之逸”这三个字,又要听到什么样的噩耗。
“头儿,我是廷策。”
时鸣以为是其他事,松了一口气:“嗯,有什么事吗?”
“您之前让严宋查的那个组织,是我和国际刑警对接了……”随着陈廷策中音十足的语调,时鸣多希望这个时候能彻底失聪。
“符合您提供的信息的这个组织的全称叫Mistral,只在十二年前犯下的一起大案里出现过一次。”陈廷策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了片刻,时鸣听得到是严宋在旁边嘱咐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廷策的语调明显没有刚才利落,只是支支吾吾地说:“十二年前,就是那个欧洲华侨程氏家族,程,程沂隆,好像是这个名字。”他清了清嗓子。
时鸣有些烦躁地说:“我都知道了,你说重点。”
陈廷策和严宋对视了一眼,眼神都闪过了些许不忍。程氏没落的“秘辛”慢慢铺陈在时鸣眼前。
他忽然明白了程之逸所有难以解释的举动和奇怪的心理。
“现在国际刑警留着的信息和档案还是当年程家私家侦探提供的。这个组织简称是M集团,非常神秘,无从考究它是何时创建,现在是否还在。
当年第一次暴露是因为他们盯上了程家永生香的技术。头儿,用你的话说,这个组织只是为其他犯罪提供一个中间过程和条件,他想得到程氏的技术具体要做什么,估计除了他们也没人知道。当时,组织的一个头目亲自出面,想说服程沂隆和自己合作,出价奇高。可惜,程沂隆拒绝了。偏偏这项技术只有程沂隆一个人掌握着,除了逼问只有获得配方两个途径。程沂隆是个有骨气的人,知道对方想得到这项技术,一气之下把所有原液都毁了,这个举动也彻底惹怒了M集团,于是他们开始了穷追不舍。”
陈廷策翻着资料继续说:“这些人的手段十分卑劣,先是绑架了程沂隆团队的几个骨干,程沂隆依旧不肯服软之后,将这些人都残忍杀害再送回各自的家门口。从这之后,程氏除了巨额赔付,也没有人敢与其合作。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程氏走向了没落,在国际香水届几乎查无此人。十二年前,M集团绑架了程沂隆的妻子,据说当时妻子似乎还怀着身孕,为了不拖累程沂隆,妻子选择了自杀。程沂隆怕下一个轮到自己的儿子,于是把制作的技术告诉了他的独子程予安,就在他打算自杀的时候,被对方的人先一步找到,连同程予安一同绑走。”
“后来,后来就是程予安自己的供述,他的父亲似乎早已料到这一步,提前吞了疯药,于是对方把矛头对准了程予安。为了威胁程予安,他们把程沂隆活剐在他儿子面前,可到父亲断气的时候,程予安也什么都没有说。”
并不是陈廷策为了照顾时鸣,故意缩减了这段描述,而是当时的程予安只和警方交代了这一句。
二十岁的程予安也和父亲母亲,死在了那个冬天。重新回国的人,叫“程之逸”。
时鸣捂着心口传来的阵痛问:“程予安是怎么脱离他们控制的?”
“不是脱离,是被解救出来的。程予安自己研制了一种追踪香,和私家侦探早已定好了,这种香只有喝了特定的药才能闻得到,他们的私家侦探是通过这个办法才领着警察找到程予安藏身的地点,把人救了出来。”
陈廷策回答后,半天听不到时鸣的问话,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头儿,还在听吗?”
“嗯。”
“那个严宋还有事和您汇报。”陈廷策说完,严宋的声音就想起来了,“头儿,今天温华市那个品鉴会据媒体报道,永生香要回归。”
“我知道了。”时鸣压着咽喉的痒痛,忍着咳嗽,“这几天你们和文玥姐跟进一下段昀一身上注射的毒品检测结果,有情况再和我汇报。”
“收到!”陈廷策和严宋同时应和。
挂掉电话,时鸣扶着副驾的座椅开始重重地咳着,秦诗枫透过后视镜都能看到时鸣眼球充血,咳出了生理眼泪。
直到喉间都有了血腥味,时鸣才觉得胸脯和喉间的痒有所缓解,他挪到主驾驶的后座,凑近秦诗枫低声说:“小枫,帮个忙。”
“什么?”
“你现在能抽出多少警力布控?”时鸣的身子有些微抖。
秦诗枫皱着眉头:“怎么了?”
“一时间和你解释不清楚,但我需要你的配合,请你相信我。”
秦诗枫想了想:“我大概有十个人,最近支队的人抽调的抽调,外培的外培,这十个也是算上昨晚通宵蹲人的弟兄。时鸣,如果是要紧的事,我可以申请领导……”
“来不及了,等着层层审批结束,一切都迟了。”时鸣往前又探了探身子,安排道,“你听我说,就这十个人,全部便衣布控在国际会展中心的内外,外围布置三到四个人,其余警力都布控到会展中心里,记得和主办方交涉,说接到举报有人携带毒品,需要配合警方检查。让主办方把所有人乔装成工作人员,进入开竞选会的会议厅,其余的等我到了再行安排。”
时鸣说完,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喉咙像被火灼烧一样疼。
秦诗枫没再犹豫,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副支队长杨斌,一切按照时鸣的安排部署进行。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时鸣的眼神,那里藏着无数的感动。
她笑着说:“至于吗?到时候没任何情况,私自调配警力,我挨处分的时候,你能帮我顶雷就行。”秦诗枫有一种任何时候都临危不乱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可以传染给身边的人。
听着她熟悉的戏谑,时鸣狂跃的心脏也渐渐安稳下来。
“可以和我说了吗?到底你接到了什么消息。”秦诗枫并不会打没有把握的战。
时鸣自然需要坦白:“如果我说一切只是我的提前猜测,你会撤回警力吗?”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猜测了。是不是和你手里的那个东西有关?刚刚姚老说的时候就感觉你有些紧张。”秦诗枫不自觉地加速前进。
时鸣望着窗外飞速驶后的风景,解释着:“刚刚姚老说,这个东西是原液,十二年前就有人为了得到它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嗯,我听到了。”
时鸣的指腹开始摩挲着手里的晶管:“十二年后,原液的主人把消息放出去,国际香水品鉴会上会有永生香的原液展出,你觉得之前那些凶手会做些什么?”
秦诗枫猛地一个急刹车,时鸣的头都撞在了主位的座椅上。她回头望着时鸣说出了答案:“你的意思是,是他们要抢原液。”她看了看时鸣手里的东西,“可这不是在你这里吗?他们抢的是……”
“这是真的,他们抢的自然是假的。”时鸣摊开手掌,手心不停地渗汗。
如果他们抢的是假的,那程之逸的处境只会更凶险……
想到这里,时鸣身上的冷意有多了几分恐惧带来的痛苦。
此刻程之逸已经落座在竞选会的前排,周身散发的气质比光怪陆离的镁光灯还要夺目,他优雅地解开西装地扣子,周围的人迅速闻到了他身上清凉的香。
唐烬此刻提着手提箱,跟随着工作人员走进了保险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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