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不夜君)

“他说他只是收钱帮人送快递，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也根本没见过让他送快递的人。”警察说：“我们查了档案，他原本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在监狱里表现良好，提前出来了。”
“他有没有说来滨海做什么？”许熠祯问。
警察犹豫几秒，有些为难说：“他说找你给他养老。”
许熠祯闻言冷笑了一声，林霂深和赵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林霂深问：“让他送快递的那个人怎么联系他的？”
“打电话，他上个月刚出狱的时候。”警察翻看笔录找到一个电话，拆了张纸把号码誊写下来递给林霂深，“就是这个号码。”
号码有些熟悉，可林霂深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许熠祯瞥了一眼，浑身一震从林霂深手里抽走纸条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可置信说：“许弈城。”
他一说，林霂深立刻想起来，当年在机场许弈城留过手机号，后来林霂深觉得不可能再联系，没什么用就删了。
“许弈城？”林霂深回想，许弈城初中毕业就出国留学了，现在应该在国外读大学。
“我去打个电话。”
许熠祯拿着手机出去，打了许弈城的电话没人接，找出许少霆的号码又退出来，没有拨出去。
许少霆心脏不好，晚上睡得早，这会儿早关机了，打了也没用。
姜明鞍那边只能够得上拘留的层面，警方拿他也没办法。案件的受害人是林霂深，可能还牵扯之前的交通事故，只能问林霂深打算怎么处理。
“先拘留，别的事我们商量好再说。”
林霂深说完叫上赵恺往外走，走到门口许熠祯也刚好回来。
“许弈城的电话打不通，我现在回枫山，问清楚给你回电话。”许熠祯说。
“嗯。”林霂深疲惫地回了一句：“先这样吧，别的之后再说。”
许熠祯点头，又和赵凯说：“你送他回去，晚上家里锁好门，我打车走。”
从城里回到枫山正好凌晨，家里一片寂静，许熠祯回到房间又打了一次许弈城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洗了个澡在房间坐到天亮，下楼许少霆还没起床，又等了会儿早餐做好他才牵着言安若的手下楼，让厨房摆早餐。
言安若在，许熠祯什么也没问，许少霆对于他忽然回来也很好奇，坐下之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言安若似乎感觉到他们父子间不寻常，吃过早饭就上楼了。等她上去，许熠祯放下筷子问：“许弈城是不是回来了？”
许少霆以为他半夜三更回来时为了之前招标的事，有些疑惑问：“怎么忽然提起他？”
“他是不是回来了？”许熠祯没解释，依旧问。
“不知道。”许少霆皱眉回答：“他二十几岁的人，难道事事都要和我报备。”
“姜明鞍出狱了。”许熠祯站起身，“他来了滨海，昨天给赵恺家送了个包裹，包裹做成拉炮，炸出了一堆蟑螂尸体，吓到了林沐羽。昨天夜里警方逮捕了姜明鞍，据他交代，打电话给他的是许弈城。前几天林霂深的车被破坏，在高架上险些出车祸可能也和他有关。许家和林家的关系已经够差了，这些事如果是许弈城做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许家和林家一旦明面上闹起来，殃及的人和事太多了，这些年虽然暗中较劲儿，却从来没有明面上刀锋相向，许弈城这么做，无异于挑起战争。
许少霆沉思片刻，眉头皱得更深，“我不知道他回没回来，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他是你亲弟弟，你应该帮的是他，不是林霂深。”
说完许少霆起身上楼，许熠祯猜他应该是去给许弈城打电话了。
许弈城的事，看来他不知道。
许熠祯在餐厅待了会儿，上楼去陪言安若做理疗，想等着看许少霆的电话能不能打通。
早上公司还有事，林霂深一早顶着黑眼圈爬起来去了公司，见完客户又开了个会，快到午饭刚歇下来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接起来，对面语带笑意叫了声：“霂深哥哥。”
林霂深顿了半天，“许弈城？”
【作者有话说】
小疯子回来了，要搞事。

“我刚给阿姨打过电话，你要是不来，惊喜就给阿姨咯。”
说完这句话许弈城挂了电话，林霂深听着挂断音心里一紧，急忙找到江舒染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一连几遍没人接，林霂深上楼去看了一眼，林铖还在大会议室开会。
林霂深急忙下楼打车赶去许弈城说的地点，路上又给林沐羽打电话，她说江舒染十分钟前出门了，不知道去做什么。
与此同时，许熠祯收到了一条短信，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串地址，后面跟着个笑脸符号。
这个地方是滨海比较出名的一家餐厅，在靠近南边城郊的一个庄园，从枫山过去走绕城要一个多小时。许熠祯顾不上脚伤，从车库开了辆车赶过去，路上堵车耽搁了几分钟。
林霂深打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刚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上来，礼貌询问是不是林先生。
“是。”林霂深说：“许弈城呢。”
服务员引着林霂深上楼，许弈城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兴高采烈吃着午餐。
他对面还摆了一份，显然是给自己准备的，林霂深走过去坐下，他抬起头笑了笑，“给你准备的午餐，哥哥喜欢吗？”
许弈城和七年前不一样了，那时候他留着短碎，看上去是个清秀小男孩，现在留了一头及耳的金色卷发，脸色惨白活脱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病娇。
“你想干什么？”林霂深没动餐食，抬手把他面前的盘子拨开，“给林沐羽那个快递，是不是你让姜明鞍送的。”
“是我。”许弈城笑起来，“给你和我哥的惊喜，满意吗？”
“神经病！”林霂深杵着桌子站起来，“我和你无冤无仇，林沐羽更是不认识你。”
“怎么算无冤无仇呢？”许弈城慢条斯理舔着放到嘴边的叉子，“我记得当年在机场，你答应了我不和我哥来往。”
当年在机场，许弈城确实提过这样的要求，林霂深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我没打算以后和他还有牵扯。”
几年过去，当年答应一个小屁孩的事，林霂深根本没放心上，而且那也不算正式答应。
“我乐意逗他玩关你什么事，就因为这个，你就给林沐羽寄蟑螂？”
“也不完全因为你食言，林沐羽出事，我干的，你和我哥吵架了吗？你是不是很生他的气，他居然有个这样的弟弟？”
“神经病！”林霂深又骂了一遍，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神经兮兮的许弈城，“我们吵架你很开心？”
“开心。”许弈城说：“他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我就开心。”
林霂深无话可说，许弈城忽然站了起来，迅速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掌长的拉炮对准林霂深。
林霂深反应不及，他已经拉下了底部的绳子。
千钧一发，林霂深被一股力量猛地往后扯，撞进了一个怀抱。
许熠祯抬手挡住他的脸，拉炮里崩出一堆纸屑，洋洋洒洒落下来。
“哈哈哈……。”许弈城疯狂笑起来，把拉炮扔到一旁重新坐下，杵着腮帮子看戏一样看着他俩。
许熠祯低头去看林霂深，又扫了一眼落下来的纸屑，确定没有别的东西才皱眉看着许弈城，“你是不是有病。”
“就当我有好了。”许弈城说：“哥哥，看到姜明鞍，你开心吗？”
这些年许弈城一直在澳洲，每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许熠祯对他的印象是越来越疯，却不想他已经疯到这个程度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熠祯问：“你如果只想看我生气，闹心，你做到了。你不喜欢我可以冲我来，别牵扯其他人。”
“他怎么能是其他人呢？”许弈城含笑看着林霂深，“哥哥，他是你最在意，最爱的人啊。”
他说话乱七八糟，许熠祯根本找不到他的点，搂着林霂深打算先让他离开这里，免得许弈城又往别的地方发疯。
转过身，江舒染脸色惨白站在后面，看清林霂深的脸和他俩搂在一起的姿势，手里的包掉在地上，不可置信往后退了两步。
“妈……。”林霂深急忙推开许熠祯。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很多人注意，江舒染努力保持休养，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语气颤抖说：“跟我出来。”
林霂深回头看了一眼许弈城，他还在看戏，一脸玩味。
这就是他准备的惊喜。
来的时候太着急，林霂深没想到他会把许熠祯也叫来，他刚刚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为的只是制造点儿暧昧，好让江舒染看见。
不，这种不可控的事，许弈城不会做，他既然把三个人同时凑在这里，之前应该还做了什么。
许熠祯跟了几步，林霂深朝他摇头，“你把事情问清楚，我妈那边我来解决。”
江舒染是自己开车来的，林霂深跟着上了车，她望着挡风玻璃发了会儿呆，转身一个耳光甩了过来。
她从小养尊处优，力气并不大，但因为留着指甲，这一掌险些刮掉了林霂深五条肉。
耳根扯着还没好的胸腔啧啧做疼，林霂深好半天才咽下口吐沫，抬手摸了下脸。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江舒染沉声问：“在远江的时候？”
这几年许熠祯一直在国外，他俩交集最多的时候，就是在远江那段时间。
“是。”林霂深低头承认，“但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江舒染掏出手机，从相册调出一张照片放在操控台上，“许弈城不说，你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照片里是医院的吸烟区，林霂深靠在许熠祯肩上，俨然是一对相拥的恋人。
林霂深不知道怎么解释，从头说起太漫长，也太复杂，更说不清。不管怎么说，喜欢过一个男人是事实，江舒染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见他不说，江舒染发动车子，拿起手机给林铖发了条消息。
“我来开，妈。”林霂深按住她的手。
江舒染浑身都在发颤，根本没办法把车安全开回家，也没有坚持，下车去了后座，闭上眼平复情绪。
林霂深忍着胸腔疼痛把车开回家，林铖已经回来了。
一见林铖，江舒染扑到他怀里就开始哭，差点儿把林铖扑倒。
林铖瞥了林霂深一眼，一边安慰江舒染一边把她往楼上带，留下林霂深在客厅愣神。
林沐羽下了楼，见此情景小声叫了声哥，林霂深朝她摇头，轻声说：“没事，你先回房间。”
“哥。”林沐羽拉住他的手，“妈妈是不是发现你和……。”
林霂深嗯了一声，她吸了口凉气捂住嘴，“那怎么办？”
“你别管，上楼去吧。”
林沐羽一步三回头上了楼，林霂深坐在客厅两眼无神愣了很久，手机响起来，是许熠祯。
接起来许熠祯问：“你在哪里，我过来。”
“我在家，你别来添乱，我妈看见你会疯的，许弈城那边问清楚了吗？”
“破坏刹车不是他做的，联系姜明鞍，给林沐羽寄蟑螂的是他，他就是想看我和你吵架，想看我不开心。”
和林霂深预感的一样，许家的家教培养不出敢害人命的东西。就连寄给林沐羽的蟑螂尸体，恐怕都是人工养殖的，环境干净，没什么危害。
“嗯，那先这样吧。”
林霂深挂了电话，许熠祯看着黑下来的屏幕，踌躇良久发动车子往林家在郊区的别墅开去。
【作者有话说】
问：许弈城你为什么二十多了还这么疯？
答：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明天继续，谢收藏海星打赏（比心）。

第78章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许熠祯离开Crisitina给许少霆打了电话，没多会许少霆派人赶到，把许弈城带回了城区他以前住的别墅。
许少霆正襟危坐等在客厅，吩咐其他人出去锁上门，指着对面沙发阴沉沉对许弈城说：“坐下。”
许弈城随意瘫坐在沙发上，指甲缩在袖子里不安地抠着手心。
“明天去把你这头黄毛打理干净，否则以后别回来了。”许少霆哼一声，“像什么样子！”
“我觉得挺好看。”许弈城说：“我还年轻，没必要像你们一样弄得老气横秋。”
“你再说一遍。”许少霆一掌拍在沙发扶手上，“许弈城，我这些年对你太放纵了，是吧？”
许弈城身体颤了一下，低头轻笑，“您那不是放纵，是懒得管我，我在这个家不过是个多余的存在，我长这么大了，您又何必突发奇想来管我。”
“我懒得管你？”许少霆愣了一瞬，“我给你绝对自由，反倒成了不管你。”
“自由？”许弈城仰头看着他，一脸迷茫，“您还记得我几岁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许弈城六岁上小学，为了能让他上最好的学校，许少霆把他送到了这里，安排许家最好的阿姨司机照顾他，每年寒暑假只要能抽出空，都会过来陪他住一段时间。
除了方便他上学，许少霆一直希望把他培养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能自己应对，所以一直让他自己摔打，对他也严厉，却不想这些都让他误以为是不想管他。
“你现在是在跟我翻旧账，数落我的不是？”许少霆平复气息坐下，眼神沉静盯着他。
不知不觉中，他长大了，和许熠祯一样，忽然间就长成了不服管教的样子。
“你是老子，是许家的家主，我怎么敢数落你。我早不指望我能和许熠祯一样得到你们的爱了，所以我想要的东西，我想做的事，我会自己去做。”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许熠祯痛苦，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想让你们看看，你就算给他请再多老师，他也不如我。”许弈城站起来垂眸看着他，“我想要风行，你打算留给许熠祯的东西，我都想要。”
许少霆大为震惊，做梦也想不到，许弈城心里会有这么阴暗的想法。
这些年许少霆自认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却不想一切都是自以为是，许熠祯到现在也没融入许家，许弈城不知不觉中，性格扭曲成这样。
解释的事许少霆向来不屑做，许弈城现在扭曲的性格也听不进去解释。
“早上许熠祯和我谈话，我教训他应该站在你这边维护你，看来是我想错了。”许少霆跟着站起来，“子不教父之过，你需要的不是维护。”
是重新明白一些道理。
许弈城脸色一僵，眼角发红凝视许少霆片刻移开视线，没再说话。
许少霆重新把守在外面的人叫进来，吩咐他们：“看好小少爷不要让他离开别墅。”
他态度太强硬，许弈城以为只是简单的关禁闭，没想到下午的时候，一直在枫山照顾言安若的阿姨带着一堆食材和用品搬来了别墅，接近晚饭时候，许少霆也带着言安若大张旗鼓搬了进来。
这一夜林家别墅安静得可怕，林铖带着江舒染上楼就没再下来，晚饭也没下楼吃，察觉异样的佣人大气不敢喘，轻手轻脚做自己的事。
林霂深在客厅坐到天黑也上了楼，洗了个澡找出药箱给红肿的脸擦上药，仰躺在床上觉得无比迷茫。
所有事情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再次见到许熠祯的时候就不该贪图一时报复的快感，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江舒染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林霂深甚至已经预料到她会怎么处理。
十点多，林霂深正处在混乱中，手机震了一下，许熠祯发来一条消息：我在路边，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说了让他不要来。
林霂深没回消息，关了机披上大衣出门，点了根烟慢慢抽着往小区门口走。
许熠祯的车就停在斜对面，那里不能停车，他熄了火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靠着灯柱目不转睛盯着小区大门，车窗上随风飘着两张罚单。
林霂深站在树荫下，借着黑影的遮挡就这么看着他。
接近十一月的天，空气中飘着冰碴，大半夜的冷风扑过来刺骨的凉。呼出的热气在许熠祯脸上形成雾气，让他的五官变得朦胧。
他看上去烦躁且不安，隔几秒就换一个姿势。
林霂深发现，他似乎特别喜欢站在路灯下，昏暗的灯光也格外符合他的气质，不管是以前的颓废，还是现在的沉静内敛。
如果从当年一直爱到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单凭这么一个朦胧的身影，林霂深觉得自己可以赴汤蹈火。
可惜晚了，七年空白，面临选择的时候，他会是第一个被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