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刀锋以难以匹敌之势横切过剑身，擦起的火花短暂照亮夜色，也照亮了沈弥的眸子。
与沈弥的刀接触的瞬间，那名逍遥剑宗的弟子与沈弥对视了一眼，未等他看清对面飞舞发丝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听到一声合金断裂的脆响，随后便是天旋地转，剧痛袭来，身形也一并如坠落流星般飞了出去！
只是刹那，胜负便已分出，沈弥此刻回身，才堪堪好迎接到后发的四支长剑！
刀换阴手，视线扫过。眼前的逍遥剑化作密集的光点，似乎化作夜空星辰，汹涌而来。
乱线交错，汇成一点。
沈弥前踏一步，刀再次动了。
这一次，并非干脆利落的斩击，而是炫目到惊艳的刀轮！
进势——
燕回风！
一瞬间，夺目的刀轮在视网膜短暂停留瞬息，无匹的锐意铺面，让人无从抵抗的刀势如海啸奔袭，四把剑在同一时刻齐齐被斩断，四个人同时横飞，如断了线的风筝，血沫横飞间怦然落地！
直到他们倒在地上，空气中才姗姗来迟地响起剧烈的音爆，空气猛烈搅动形成的风扩散开来，地面的落叶被卷着飞舞，以沈弥为中心形成了气环，而后平息。
沈弥淡淡地扫了一眼地面上躺着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站都无法站起来的六人，继续前进。
笔直细长的唐刀斜斜靠在地面，刀锋摩擦着地面，发出长长的轻响。
沈弥缓步曳刀前行，踏上了登上逍遥山的台阶。
身后是一片错愕的人群，看着他的身影进入斑斓镭射映照的夜色中。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沈弥的狂言，可不是说笑而已。

第055章
直到沈弥的身影踏上登山的阶梯, 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众，山下的人们才恍然回过神来。
“要跟上吗？”
“他……真的杀进去了？”
“卧槽，沈弥……真的好勇啊！”
人们错愕有之, 震撼有之，佩服有之, 但逍遥山的禁令摆在这里, 也没什么人敢真的踏入。
他们虽然不敢上前, 但盘旋在空中的直播镜头却已经悄悄跟上了一批，各大直播平台上，所有人都能通过镜头传递的画面，看到沈弥的情况。
少年真的就这样提刀上了山。
当沈弥提刀上逍遥山的消息传出，听闻的人都兴奋起来，直播平台的观看人数一路暴涨, 甚至直播联盟甲级联赛的观看数，事实证明, 不论时代如何发展，这种以一敌百, 少年意气的戏码, 总有人爱看。
只是, 所有人也都知道，山下的逍遥剑宗弟子, 不过只是守门的第一批戒备罢了, 实力不算强, 连职业选手的门槛也未必能够摸上, 真正的战斗, 才刚开始而已。
“他真的上山了。”
逍遥剑宗的宗主看到传来的消息，目光闪了闪, 他站在山顶，视线向下看去，举目是通明的霓虹，将逍遥山映得色彩通明。虽然这个位置并看不到沈弥，但冥冥之中，他像是和山下的沈弥对视了一眼。
“宗主。”
下属低头，道：“这家伙的举动，已经是在明目张胆地宣战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这就带人下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回来赴命。”
中年人回头，道：“此事，全天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逍遥剑宗在江湖上立足多年，可规矩就是规矩，今日，我们不仅要赢，也要赢得漂亮。”
下属一愣，旋即点头：“属下明白。”
逍遥山很高，从下往上看，由科技材料打造的阶梯宛如一条通往天上的云径，一眼看不到头。
沈弥就这样曳着刀，一步步向上走，刀锋磕着一级级台阶，发出笃笃的响动，像是阎王下的催命符，让人心头微颤。
头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沈弥抬起头，数十级台阶之上，已经有十几位逍遥剑宗门人正在守着他，严阵以待。
沈弥抬眼，与他们对视。
不需要放狠话，也不需要说“莫要向前”之类的屁话，从沈弥踏上逍遥山阶梯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正如【恩仇状】所言，从此刻开始，生死有命。
“列阵。”
领头的逍遥门人冷冷的看着沈弥，朗声道。下一秒，十数位逍遥门人同时动了起来，手中剑锋交错，列下剑阵。
沈弥扫了一眼。
都是A级机甲。
赛级机甲并不是随处可以见到的东西，即便是逍遥剑宗这种大派，也不可能人手一台赛级机甲，毕竟这是职业选手才有权限使用的东西。
“上！”
随着一声令下，十几个逍遥门人已经朝着沈弥包围上来，他们手中的剑寒光毕露，几乎是同时朝着沈弥的各处要害袭来，封锁了他的所有退路和后退的空间。
不过，沈弥本就没打算退。
随着源能流转全身，机甲【不攻】发出轻微的嗡鸣，沈弥没有多言，也无一点废话，前有阻拦，那便以刀斩之！
刀锋，剑影，月光与霓虹交错间，沈弥的刀化作夜色下最夺目的一抹动线，他出手没有留情，虽不至于刀刀取人性命，但每一刀斩出，也都干脆利落地击破机甲的防御，让敌人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鲜血淋漓纷飞，纳米合金碎片在空气中如雨点般洒落。
赛级机甲的性能足够出色，面对A级机甲，更是碾压般的存在，刀法与机甲的双重压制，让沈弥很快就突破了封锁，他的刀路刁钻凌厉，让人捉摸不透，况且，即便知晓了他的刀路轨迹，也无法阻拦。
很快，直播平台上的大量观众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A级机甲的性能有这么强吗？】
【不像是A级机甲……感觉有赛级机甲的性能了。】
【应该是改装机吧，沈弥的刀法很强，但是光凭A级机甲，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是的，逍遥剑宗应该也意识到了。】
【感觉沈弥已经完全是上级联盟战队的职业选手的水准了啊】
【逍遥剑宗的职业级也有不少，甚至有万象坐镇，我还是不太看好，估计走到山腰就已经是极限了。】
【确实……就算有赛级机甲，也不一定能撑得住这种程度的车轮战】
常规的机甲和赛级机甲，本来就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这十几个逍遥剑宗的弟子虽然实力不错，但对上沈弥，差了还是不止一点，即便占据人数优势，也无法阻拦沈弥的脚步。
很快，这十数名逍遥剑宗的弟子就败下阵来，伤势惨重，横七竖八地倒在阶梯上。
天青色的机甲沾了血，但在夜色之下并不明显，鲜血纷飞之中，沈弥的脸颊也同样染上了血色，他的眼睛周围沾染了殷红的墨迹，沈弥收起刀，刀闸械扣轻响，随后继续向前。
刚走了一步，脚踝就被人抱住，已经重伤的逍遥剑宗弟子喘着气，咬牙道：“该死的……我不会让你再往前走了……”
逍遥剑宗的护短行迹，举世闻名，但这护短的作风并非凭空而来。事实上，逍遥剑宗的团结也是其他门派难以企及的，每个逍遥剑宗的门人，都把逍遥剑宗当做自己的归宿，这是这种“我护人人，人人护我”的作风，才凝聚成了逍遥剑宗的今天，也是让其他门派极为忌惮的最大原因。
就像柯文州当初向沈弥出手偷袭一样，他认为哈麦丹无法抵抗，于是宁愿死在这里，也要为自己的手足铺平道路，换做逍遥剑宗的其他门人，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沈弥今日上山，道义上毫无问题，情理上，也是逍遥剑宗有错在先，可逍遥门人即便自己这一方理亏，也绝不会为此低头，因为这便是逍遥剑宗的理念所在，也是每个逍遥门人奉为圭臬的金科玉律。
即便面对着沈弥的刀锋，这个逍遥剑宗的门人拼着一身伤势，也要抱住沈弥的脚踝，不让他往前一步。
沈弥垂眸看他，偏了偏头。
下一秒，那个抱着沈弥的逍遥剑宗门人就被沈弥轻轻一脚踹下台阶。
沈弥面无表情地回头，继续向前。
立场不同，自然无法沟通。更何况，沈弥本就是不爱沟通的性子，他一直以来的武道，从来都很简单。
——不服，那就打。
【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
【感觉他比学院联赛那次，好像更厉害了一些……】
【打赢陈不语的实力不是盖的，逍遥剑宗差不多也该拿点真本事出来了吧】
【不知道他能走到哪里】
逍遥剑宗立足江湖多年，底蕴自然不俗，前面两拨人不过只是前奏，随着沈弥一步步上了台阶，逍遥剑宗也意识到了。
仅凭普通的逍遥剑宗门人，对沈弥还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逍遥剑宗当然可以用人海战术取胜，整个逍遥山的剑宗弟子数以千计，若是用人海战术，轻易就能堆死沈弥，哪怕他用的是赛级机甲，上千台常规机甲一人一炮，也足够击碎赛级机甲的防御，送沈弥上西天了。
但逍遥剑宗不会这么干。不是因为他们为人正派，而是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既然沈弥走了江湖规矩，那就要按规矩来办。
各门各派之间，是有一些并不在明面上，但各家都会遵守的规矩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门派是一种“阶层”，和财阀一样，同阶层的人，即便平日里旗下门人有些摩擦，各家门派坐下来谈上一谈，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逍遥剑宗做事再不顾后果，也要顾及整个“阶层”的颜面，用人海战术把沈弥堆死，即便赢了，也赢得极不光彩，甚至把江湖大宗的脸都丢尽了。一旦这样做，产生的后果比柯文州在界缝中杀个把人要严重得多，因为这样破坏了“规矩”。
当一个门派和其他门派不再是“一路人”，被划清界限，不再得到认可，那么就代表着这个门派被逐出了“阶层”。正如国家的概念来自于人们的共识一样，当共识消失，即便逍遥剑宗权势滔天，他也只是“财阀”，而非“门派”了。
沈弥一路上山，路上遇到的逍遥门人，也从普通弟子，逐渐变成了精英弟子，且人数并未超过二十人。
这些弟子拖延了沈弥的脚步，却并未真正对他造成阻碍，很快，他从山脚一路上山，来到了山腰处。
这一次，他的面前只有两个人。
这是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一人左手持剑，一人右手持剑，宛如镜像一般，站在上方不远处的台阶平台之上，冷冷看着沈弥。
【果然，逍遥剑宗开始认真了】
【这两个人都来了……】
【我记得他们好像前天还在景澜战队训练吧？】
【肯定是收到消息就来了，逍遥剑宗的人别的不说，团结性这一块，还是让人很佩服的……】
“曾左。”
“曾右。”
面前两人同时开口，报了名字，却没有说出自己所属的战队。
毕竟他们是代表逍遥剑宗而来，这种场合提及自己的战队，反倒不妥。
但所有看着直播的观众，都认识他们。
这两人是双胞胎，也是A级【景澜战队】的两位核心突击手，人称“逍遥双子星”的曾左曾右。
职业选手作为这个世界代表最高战斗力的阶层，并非随处可见的货色。逍遥剑宗作为江湖大宗，立足这么多年，培养了无数武者，其中一部分已经成为了职业选手，一部分则是在各家战队的青训营作为预备职业选手，以沈弥展现出来的实力，以及他身上的机甲性能，不出动职业选手这个级别，还真拦不住他。
毕竟这可是还未进入联盟，就已击败陈不语的天才，即便当时陈不语用的并非赛级机甲，但有这份战绩加身，就足以让逍遥剑宗严肃对待了。
这也是沈弥第一次在现实中，正式和职业选手对垒。
若是以往，沈弥一定会颇为兴奋，以“请赐教”作为开场白，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但现在，沈弥只是冷静地看着他们。
随后刀闸轻响，械扣弹起。
“你们是自己让开，让我上去……”
沈弥的眼角还带着殷红的血迹，他淡声道，“还是我踩着你们的机甲上去？”

逍遥山上，中年人负手站在山峰，向下凝望。
“你来了。”中年人没有回头, 却能感受到身后的微妙动静。
月光渐隐，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后的房梁上, 飞檐遮住了半身, 月轮在他身周投下一圈逆光的光晕, 能看见一束飞扬的马尾辫在夜风中轻舞，他的面孔被阴影遮盖，看不清表情。
“本不该叫你来的。”
中年人回头，道：“但今日，或许得让你出手了，聂溪。”
“……”
扎着马尾辫的青年皱了皱眉, “曾左曾右不是去了么？”
“未必能胜。”中年人轻声道：“那孩子的刀，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谁？”
“江炼。”
中年人抬眼道：“十年前, 江炼与我的事还未结束，十年后, 这少年提刀上山……或许, 这世上真有因果也说不定。”
“恕我直言。”
聂溪表情冷淡, “此事本就是文州自讨苦吃，逍遥剑宗不该插手的。”
“道理自然是这么个道理。”
中年人笑了笑：“但别人不清楚, 你还不清楚么。逍遥剑宗能成为今天的规模, 靠的不就是这一点。我护人人, 人人护我, 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 我也当不上这个宗主。”
或许在别的地方，这只是一句口号, 但在逍遥剑宗，这是每个人都信奉并自发维护的理念。
柯文州哪怕自己死在界缝里，也要为柯丰羽铺路，即使是他理亏，其他逍遥门人也会无条件的维护他，帮柯文州迁怒于李子平，哪怕因此会牵扯出更严重的后果……“逍遥剑宗上下一体”，这样的信念根植在每一个逍遥门人的心中，正是这般几乎是狂热的共识，才使得逍遥剑宗能拥有如今的成就。
惹一个逍遥剑宗的人，就是惹了一群不要命的疯子，这也是其他众多门派忌惮的原因。
这样的传统成就了逍遥剑宗，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绑架所有人，包括眼前这位逍遥剑宗的宗主。他虽为宗主，但此刻也只能被裹挟着无法低头，否则便不能服众。
聂溪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逍遥山山腰。
随着沈弥这一句堪称狂妄的宣言，流动的夜风仿佛也凝固了一瞬。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曾左曾右，这两个人已经是A级战队的精英了，沈弥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大言不惭了吧】
【单论个人实力，曾左曾右可能还不算很强，但是这两个人联手，怕是陈不语来了也得跪】
【换成其他人可能不行，但说实话，是沈弥的话……不好说】
有人质疑，也有人支持，的确，沈弥从出现在公众视野到现在，带来的惊喜已经太多了，不能用寻常的眼光看待，毕竟哪有新人还没进联盟，就已经有这么辉煌的战绩加身？
而身为职业选手的曾左曾右两人，则对武者的气息更为敏感。
沈弥虽然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但他们视线扫过，竟然没有发现破绽。
顶尖武者或多或少都有些一些冥冥的感知能力，沈弥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势”，着实不容小觑。
曾左曾右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相反，他们的表情颇为严肃，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一眼，下一秒，机甲就已经同时启动。
“轰——”
空气中响起剧烈摩擦的空爆，而后曾左曾右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沈弥的左侧就响起了破空之声，他身上的皮肤也在这一瞬间有了针扎般的痛感，这是危机到来时的预警。
想也没想，沈弥已经闪电般侧身。
锵——！
刀闸轻鸣，月色下，刀光如九天之水，瓢泼而出！
起势·藏刀催锋！
面对高手，不容大意，沈弥也不留手，出手便是寂兮七势刀。
锐利的刀锋划过空气，反射在刀面上的月光和斑斓的镭射灯让曾左恍了一瞬。
刀剑相撞，剧烈的火花迸发！
这个少年的刀……
曾左目光一凛，带着些不敢置信。
作为上级联盟战队的精英选手，曾左曾右与顶尖职业选手都交过手，甚至是万象，也在赛场上兵戎相见过。
沈弥虽然也是用刀，但和刀万象方镜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方镜的刀是幽暗的深海，深厚难测，那么沈弥的刀更像是狂雷暴雨，狠厉，凶悍，锐意逼人！
刀剑相撞的瞬间，曾左就已经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刀势，这是以旁观者的姿态难以察觉的东西，只有直面沈弥的刀，才能感受到这份如鬼神般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