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沈弥问：“这个人，也是六尊使之一吗？”
“很有可能。”
魏临渊道：“这三十年来，他在第一世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是去了不朽之境，那就说得通了。穆越戈此人心高气傲，虽然实力极强，但性格却极不讨喜，甚是阴狠，因为被英魂殿拒绝的事，对联盟也一直怀恨在心。”
顿了顿，魏临渊继续道：“如果他也是六尊使之一的话……那么目前为止，六尊使中，有五个人我们已经掌握了初步的信息。”
除去已经被沈弥杀掉的尤利西斯，剩下的五个尊使中，梅姬，鬼面人，穆越戈，还有那只能够变成黑虎，口吐人言的白猫，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尚且不清楚身份。
“这么晚不睡觉，就是在苦恼这件事？”
沈弥偏了偏头，问道。
“也不只是。”
魏临渊笑笑，“还有老师的事。我总觉得，老师的失踪，似乎还有内情……你呢，你怎么不睡？”
“找你。”
“嗯？”
“我想好了。”
沈弥看着魏临渊，说，“我去。”
魏临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沈弥说的是祝长庚让他去那个特殊界缝，重启蔚雨丰博士实验的事情。
“你考虑好了？”
“嗯。”
沈弥点了点头，认真道。
魏临渊看着沈弥，有些疑惑。
他自认为对沈弥非常了解，这个少年虽然很多情绪不会外露，但实际上心思很好猜。除了武道之外的事情，沈弥是很少关心，也很少参与的，就连进入机甲联盟，进入盛唐，沈弥也是因为“能够挑战更多的高手”这个理由而来的。
其他职业选手加入联盟的理由，比如对冠军的渴望，对荣耀的追求，甚至是为了地位、钱财之类的理由，在沈弥这边都不成立。
魏临渊知道，沈弥的身上，是有一些“侠”的特质的。或许连沈弥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并非只是单纯而执着的追求武道的极致，遇到不平事，他会出手，弱小之人被欺负，他也敢于为其执刃。
或许沈弥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只是他想做，于是便这么做了，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但魏临渊阅人无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当然知道，像沈弥这样的人是多么难得，在纷扰恩怨的江湖中，又有多么可贵。
有修罗手段，也有菩萨心肠。
魏临渊抿了抿唇，他其实很想说，别去冒这个险，或者给沈弥分析其中的利害，让沈弥再多考虑一下。作为盛唐的队长，他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说，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这样说，沈弥有很大概率会听他的，比起其他人，少年对魏临渊的信任是显而易见的。
但魏临渊却没有说。
他只是看着沈弥，过了片刻，轻声道：“好。”
“你不问为什么吗？”沈弥偏了偏头，问道。
还能是为什么呢？沈弥的人就如他的刀一样，纯粹又无畏，其实并不难猜。
魏临渊摇摇头，但接触到沈弥的目光，看到了少年眼神中隐隐的期待，又哑然失笑。
“好吧，那是为什么想去呢？”魏临渊感觉自己有点像哄小朋友一样，心化成一片，轻声问道。
沈弥笑笑，站起身来，像是准备离开。他说：“因为……我挺喜欢这个世界的。”
魏临渊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刀剑江湖，古武机甲……确实是个很漂亮的世界。”
也是沈弥会喜欢的世界。作为武者，保护自己喜欢的世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弥走到门口，听到魏临渊的话，微微回头。
“不止是这样。”沈弥说。
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你在。
“晚安，队长。”

“您好, 您的外卖。”
清晨的上京，一个年轻人骑着小电驴穿梭于街道中，敲响其中一户人的房门, 递上外卖盒。
“每天都送得这么早……辛苦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伸手接过外卖, 看到眼前这个每天都雷打不动地送着外卖的年轻人, 愁容满面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很不容易吧，天天都要起这么早。”
“还好，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年轻人笑了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看您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没什么……”
中年妇女似乎满肚子苦水，可能是想找个缺口宣泄一下，叹了口气, 说：“哎，就是家里的智能管道线路坏了, 都好几天了，打电话找维修公司, 一直在推脱, 大人还好, 但是这几天不是降温么，小孩子一冷, 就容易感冒,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解决……”
“这样啊。”
年轻人想了想, 说：“要不我来试试？”
“你？你能行么？”
“喏。”
年轻人在身后的包里掏了掏, 拿出一本小本子, “智能管道线路二级修理证书，小意思啦。”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见年轻人有证书, 中年妇女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把他请了进来。
年轻人进屋只是随便看了看，很快就发现问题，顺手要了工具，三下五除二就修理好了，“只是一些管道老化，去街上的店买几个配件，把这里换一下就好了。”
中年妇女连连道谢，年轻人看了眼她的脸色，“您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是有一点……你怎么知道？”中年妇女一愣。
“之前在素心诊院当过护士，略懂一点。”
年轻人笑道，“我包里有药，这几天您拿去调理一下吧，虽然是小病，但拖久了也成大病了。”
见中年妇女有些犹豫，年轻人又从包里掏出一本证书来：“二普药剂师证书，素心诊院认证的，放心。”
中年妇女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只见年轻人的包里，不止一本证书，粗略看过去，便能看到建筑师证，会计证，飞梭维修员证，图书管理员徽章……甚至还看到了一本丐帮发放的“城内行乞通行证”……
中年妇女：“……”
真的有人年纪轻轻，就能干这么多工作吗？
察觉到她压抑的目光，年轻人咧了咧嘴，“我喜欢体验各种不同的工作。对了，您孩子还缺月嫂吗？我还没干过月嫂呢……”
“？？？”
正当女人一脸懵逼之际，年轻人的通讯似乎响了，他顺手接起通讯，“怎么了老谢？”
通讯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敛了敛，“他……同意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年轻人原地沉思了片刻，道：“我知道了，一会我就回去。”
挂断通讯，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抱歉，有事我先回去一趟，您记得把药吃了，早晚各一次，两天左右就能好。对了，月嫂的事我是认真的，您考虑考虑，回头我去考个月嫂的证，需要的话随时喊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骑上自己的小电驴，挥了挥手，一溜烟骑走了。
中年妇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好神奇的年轻人。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沈弥？”
祝长庚回到联盟，正好看到沈弥在和谢安邦在通讯，他放下手中的外卖员头盔，表情严肃认真地问道。
通讯另一头的沈弥点了点头，“嗯，考虑好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能够在短时间内，整体提升机甲联盟实力的方法，只有蔚雨丰博士的那个成果，如果顺利的话，沈弥去界缝里拿到特殊材料，重启试验并成功，那么职业选手便能打破自身源能比例的禁锢，实力出现质的飞跃。
如果在面对尤利西斯时有这样的技术，那不需要沈弥出手，魏临渊他们对付尤利西斯时，也绝对不会那么被动。
谢安邦和祝长庚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成功了固然是好事，但若是失败了，联盟将会失去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万象，以沈弥现在的实力和展现出来的潜力，甚至可以说是联盟在面对不朽之境时最大的胜利希望……
谢安邦想赌这一把，但祝长庚则是因为担心失败的代价，始终无法下这个决心，如今沈弥自己都愿意站出来了，作为联盟的现任盟主，祝长庚自然也不能辜负这份果敢的勇气。
“我知道了。”
祝长庚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眼中的犹豫已经散去，“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召集联盟最好的技术人员，把进入界缝的风险降到最低。”
“知道了队长，我现在不是在回去的路上了吗……”
正午时分，陈不语一边打着通讯，应付着队长的催促，一边抹了把头上的汗，“下午有代言活动你也没提前跟我说啊，我刚从师父那回来，马上就到，十分钟十分钟……话说回来，我最近是不是胖了点？师父说我这段时间肯定没好好训练，光顾着吃饭了，你可得帮我作证啊，我天天训练的多辛苦，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
他步伐匆匆地在街上跑着，一张嘴就是一大串喋喋不休的话，通讯那头的队长似乎受不了他那张碎嘴了，抛下一句“反正你快点”，就把通讯挂了。
陈不语耸了耸肩，正准备继续往基地的方向跑，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喵喵”的叫声。
一转头，旁边的巷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看着他，尾巴在身后翘起，轻柔地叫了一声。
好，好可爱……
陈不语蹲下来，朝着小白猫招了招手：“咪咪，过来给我摸一下。”
小白猫也不怕生，迈着猫步一扭一扭地过来了，一双蓝眼睛天真无邪，像是每个角度都精心设计过了一般。它走到陈不语旁边，用头蹭了蹭陈不语的小腿，又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陈不语心都化了，蹲在地上跟白猫玩了一会，白猫也很配合，一会贴着他蹭，一会躺下来露出雪白的肚皮，一副“大爷来玩呀”的样子。陈不语一会摸摸它的脑袋，一会戳戳它的肚皮，玩得不亦乐乎。
逗弄了十分钟，见小白猫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陈不语这才后知后觉。
是不是饿了？
见陈不语终于意识到了，小白猫又站起来蹭了蹭他，喵了一声，等待投喂。
“我身上也没吃的啊……”
陈不语嘟囔了一句，准备去附近的店铺给猫买点吃的，下一秒，队长的通讯又打了进来，陈不语一个激灵，总算想起自己还有正事。
“下次一定给你买吃的！”
陈不语飞快站起身，略带歉意地对小白猫挥了挥手，看着小白猫无辜又充满期待地“喵”着，不知为何有种嫖了以后没给钱的负罪感，挣扎片刻后，还是担心队长骂他，一狠心一扭头朝着基地跑去。
陈不语的身影渐行渐远，小白猫蹲在原地，脑袋一扭，往地上“啐”了一口，口吐人言，“妈的穷鬼，玩完了不给吃的。”
抬起后脚咻咻咻挠了几下脑袋，一转头，看到墙角上蹲了几只野猫正看着自己，感觉自己好像被嘲笑了，白猫朝它们哈气，“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猫？”
几只野猫被它的气势吓到，纷纷跑开，作鸟兽散。
白猫满意了，正准备找下一个目标，头顶突然传来几个女孩子的声音。
“看，这有只猫！”
“好白啊，好可爱！”
“咪咪，你是谁家养的啊？”
“是不是走丢了啊？”
“脖子上没有项圈诶，可能是野猫吧……它真的好漂亮啊！”
“我书包里有零食，它能吃吗？”
是附近学校的女学生，白猫听到声音，立马回身，又摆出了人畜无害的无辜脸，水汪汪的蓝眼睛睁着，乖巧地喵喵叫了起来，顺便躺下来露出肚皮，任人抚摸。
这副姿态显然很讨女生欢心，女同学们纷纷从包里掏出各种小零食开始投喂。
直到黄昏将至，白猫才终于慢悠悠地站起，打了个饱嗝，在众女生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轻巧地跳上围墙，临走前还给她们抛了个媚眼，给众女生勾得五迷三道的。
它轻盈地在围墙上起落，矫健的仿佛穿梭在城市中的风，穿过两条街区，很快停留在一栋房子前。
这是一栋颇为豪华的别墅，里面有三个人正坐在大厅里说着话，白猫轻轻一跳，从窗口的缝隙钻了进去，落在其中一个女人的肩膀上。
“……计划大概就是这样。”
梅姬道，“杜鸿云死后，我们在联盟内的线已经基本都断了，但是各个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还有联盟技术组的人今天都接到了临时调令，我猜联盟这几天就会有所动作，这几天就做点准备吧。”
说完，梅姬看了一眼肩上的白猫，“黑月，你来得太慢了。”
“喵。”
梅姬额头跳了一下，“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喵什么喵。”
“……”
黑月表情尴尬了一瞬，尾巴一甩，张口道：“习惯了。”
“如果让联盟真的重启实验，那就糟了。”
说话的是旁边的男人，他的手臂有着大片锈红色，仿佛烧伤的痕迹一般，身形高大，声音低沉，“那个祝长庚很谨慎，为了确保安全通过界缝，一定会借用屏障的力量，那个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黑月舔了舔爪子，“别的人都好说，无双万象，你们准备怎么对付？当初在兵冢，我们和他交过手，他手上的魔刀威胁太大了，在第一世界，我们的实力被限制，应付起来可没那么轻松。”
说到沈弥，梅姬的眉头也皱了皱，“当时若不是他，我们早就拿到【时之影】了。”
“在第一世界，他不敢解放魔刀的力量的。”
锈红色手臂的男人说，“他还不能控制魔刀的魔气，威胁并没有那么大。到时候，他就交给你来对付了，没问题吧？”
他把头转向靠在旁边的墙上，默不作声的鬼面人，问道。
鬼面人环抱双手，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嗯。”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三天后, 沈弥和魏临渊都收到了祝长庚发来的消息，进入特殊界缝的节点已经准备完毕，进入界缝的其他条件也已经达成。
沈弥和魏临渊走出盛唐基地的大门, 就看到一辆公用的飞梭停在门口，窗户摇下, 祝长庚坐在驾驶座, 朝两人招了招手, “快上车。”
“……”
沈弥看着眼前这辆还贴着【上京海霞公司公用飞梭】，以及赞助商投放广告的交通工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魏临渊还是第一次见祝长庚，见到眼前这一幕，也是表情一愣，坐上飞梭后, 笑着调侃了一句，“不愧是机甲联盟的盟主, 果然小心谨慎，出门还要伪装一下。”
“什么伪装。”
祝长庚亮了亮自己的员工牌, “如假包换的真司机好么。坐稳了, 咱们出发。”
说完, 把驾驶座上的计价器一摁，在“欢迎乘坐上京海霞公司公用飞梭, 现在开始计价”的电子提示声中, 飞梭的发动机哐叽响了两声, 慢悠悠地向着前方驶去。
魏临渊：“……”
不是, 来真的？
沈弥难得在魏临渊脸上看到这副一脸懵逼的模样, 顿时乐了，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时候魏临渊才反应过来, 沈弥对祝长庚的那一句“很有意思”的评价，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这个方向，好像不是联盟总部的位置？”
沈弥看了一眼窗外，好奇地问道。
“嗯。”
祝长庚一边开一边道，“开启那个特殊界缝，会发生剧烈的能量反应，不适合在上京城内，会干扰整个城市的正常运转的。”
沈弥了然，随后道，“那个特殊界缝到底是什么？”
虽然已经决定进去了，但沈弥到现在，对祝长庚和谢安邦口中的特殊界缝还一无所知。
“与其说是界缝……”
祝长庚想了想，道：“倒不如说是各个界缝之间的夹角缝隙，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是一片混乱迷失之地。那里的浊气浓度高到可怕，正常人类根本进不去，不过有屏障作为媒介，可以很好的消减浊气对人体的影响，但即便是这样，也需要足够高的源能比例，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受到浊气的高度侵蚀……”
他们一路说，一路开着飞梭到了上京外的一处山里。
从外表看去，俨然是一座杳无人烟的山林，只能听得到风吹树木的沙沙声，以及回荡在山间的鸟鸣。
沈弥没来过这里，但魏临渊似乎对这个地方有点印象，环顾四周，诧异道：“这里是……”
“九毒门以前的门派旧址。后来被改造成研究基地了，负责研究新型能源和界缝开发的研究所，这边的能源储备比较充足，有足够的条件可以开启界缝，而且人烟稀少，十分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