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调查组的人，说，“所以……联盟内部，或者说内部的高层里面，是否也有逆火教的人？”
会议室内的气氛一滞。
沈弥的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他说的没错，燕晚星参与这次任务，是联盟的决定，如果苗三江是提前就布好了局，那么消息肯定在燕晚星到海树城之前就已经走漏了。更极端一点的猜测，或许决定让燕晚星执行任务的高层里面，就有内鬼……
“抱歉。”
梁美如深吸一口气，“关于这个问题，联盟内部已经开始彻查了，但更多的细节，我们暂时没有办法透露……”
“即便我是受到影响的当事人？”沈弥反问。
“……是的。”
沈弥看着她，目光微敛，淡声道，“抱歉……但是我觉得，我需要知道答案。”
刀者，睚眦必报。
大部分时候，沈弥是不在意很多东西的，正如他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参与，也并不关注。
但这次不一样，如今的海树城，只要走上大街，便能看到遍地的残骸与尸体，界缝泄露的浊气依然在城内残留，不止是联盟受到的影响，还有燕晚星遭遇的事情，赶来支援的选手们的伤亡，魏临渊因为此事几乎连休息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的焦头烂额……
梁美如：“沈弥，我理解你现在的想法，但是你先冷静一下……”
另一个调查组的人突然皱了皱眉，开口，“目前还没有定论，未必是联盟内部高层的问题，你现在的权限还没有办法知道那么多的信息……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干涉……”
“江湖向来讲究恩怨有报。”
沈弥抬了抬眼，说，“即便是联盟，也并非独立于江湖之外。”
冤有头，债有主。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梁美如表情一顿，“……什么意思？”
机甲联盟内的关系其实也是盘根错节，虽然海树城的事情关系重大，即便是职级再高的高层，也未必能逍遥法外。但沈弥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时候了，这半年来，他也见过不少人和事，难以保证某个人身后的势力可能足够大，只是象征性的轻拿轻放，便将此事揭过。
为了避免这种结果，沈弥不介意多施加一份压力。
掌控着权利的人，往往并不将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中，海树城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对有些人来说就仅仅只是一个数字罢了。第一世界如今称得上和平，并没有出现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但是有这种情况，并不是发动战争的人有了良心，而是有资格让世界陷入混乱的人，头顶悬了一柄刀。
名为职业选手的刀，是这个世界上单兵能力最强也是最锋利的刀，它未必能斩千军万马，但却能让邪恶的权利者胆寒，使其变得讲理起来。
“上京中城街有一家面馆，味道挺好的。”
沈弥笑笑，道，“下次有空，请各位试试。”
说罢，他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会议室众人面面相觑。
上京中城街……当初沈弥领恩仇状的地方，不就在中城街么？
这句话暗藏的意思，是不是如果联盟不给出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沈弥不介意再领一次恩仇状，直接杀到联盟总部去？
换做其他人，这句话可能他们当做玩笑话，听听笑笑就过去了。
但说这句话的人是沈弥啊……
沈弥是谁？那是还未成年的时候，就胆敢一个人接恩仇状，杀到江湖大宗总部去的狠人，没有人怀疑沈弥会没胆子这么做。
会议室安静了片刻。
一直默不作声的浦子墨这时终于开口了。
“牛逼。”
浦子墨已经被沈弥折服了，朝着沈弥离开的方向竖了个心服口服的大拇指。
居然直接威胁上了机甲联盟……古往今来，沈弥还是第一个。
而且还不是无的放矢的威胁，是那种真的会让听到的人，忍不住去想沈弥会这么做的后果的威胁……
太牛逼了哥……

从会议室出来, 魏临渊，唐妙，燕晚星, 方镜等人也在门口。
见到沈弥出来，魏临渊朝他招了招手。
“没有为难你吧？”
沈弥摇摇头, “没。”
“第一次出联盟的任务, 就是这么高难度。”
唐妙耸了耸肩, 笑道，“也是没谁了……不过干的很漂亮，虽然有点意外，但是这次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了，恭喜。”
“谢谢。”沈弥朝唐妙笑了一下，礼貌回应道。
当得知沈弥在会议室里和调查组的对话后, 即便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万象们，也忍不住咂舌。
当面威胁机甲联盟？沈弥他……胆子还真大啊。
“不会给盛唐带来什么麻烦吧……”
沈弥低声道, 语气中有点忐忑和心虚。刚刚在会议室的时候，他没有想那么多, 等到出来后, 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如今的他已经不算孤家寡人了, 他已经加入了盛唐，拥有了自己的战队, 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 给魏临渊他们带来麻烦。
“麻烦算不上。”
魏临渊笑了笑, “就算真的有麻烦, 盛唐也应付得过来, 别担心。”
魏临渊这番话并不是在安慰沈弥，事实上, 就连沈弥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如今的地位在联盟内有多么特殊。
还未获得万象头衔与万象机甲，就已经有了能够比肩万象的实际战斗力，这在联盟历史上，也绝对是极为少见的情况。更重要的是，沈弥还很年轻，职业选手的花期还很长，背后还有盛唐这支顶尖S级战队作为靠山。
从机甲联盟能够破例，将天引令加入到武神商店中，就能够看得出联盟对于他的重视程度了，这番殊荣和特殊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于情于理，联盟都不会仅仅因为沈弥的一番话，而去找他的麻烦。
更何况，沈弥说的这些，万象们也同样很认同，只是因为他们各自身上有很多牵扯，战队，背后的宗门，以及万象的身份，没有办法向沈弥说得这么直接，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沈弥的欣赏。
燕晚星看着沈弥，认真道，“若是联盟高层真要找麻烦，盛唐护不住你，可以来云梦。”
“你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这就当着我的面挖我们战队的人来了？”
魏临渊皮笑肉不笑，看着燕晚星，“不劳燕队长操心了，沈弥在盛唐待的好好的，要护，也轮不到你们云梦来护。”
燕晚星淡淡地看了一眼魏临渊，没有搭话。
倒是一直没有作声的聂溪，看着沈弥的目光中多了两分复杂。
他真的很羡慕沈弥，羡慕他身上的果敢和纯粹，还有那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不会弯腰的锐气，让眼前的少年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刀，叫人挪不开眼。
曾几何时，他也想成为沈弥这样的人，可惜他永远无法成为沈弥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他能放下牵绊，放下优柔寡断的纠结，或许……他也能在武道这条路上，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吧。
岂止是他，联盟内高手如云，燕晚星等人们作为万象，见到的天才多如牛毛，他们对沈弥的欣赏，也不仅仅是来自于沈弥的天赋与刀法，沈弥身上那股磨不灭的锐气，才是让万象们对沈弥刮目相看，愿意主动接触，甚至想和沈弥成为朋友的主要原因。
武道之路漫长艰难，谁都知道，放下牵绊，纯粹向前能够走得更高，可这世间纷繁复杂，江湖中的恩怨牵扯，又有几个人能够成为沈弥呢？
时隔多日，沈弥终于又回到了上京城。
虽然中间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但当沈弥再次踏足上京城，见到繁华斑斓的上京，这座如皇冠明珠般的都城让沈弥有一种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错觉。
上京的街道和以往没有太多差别，错落的高楼，连接着楼宇间的立体轨道，疾驰的电车沿着轨道驶过时留下的光晕，华丽的霓虹点缀在飞檐歇山顶的古典建筑，夜空下的夺目华彩，让人感受到这座城市的瑰丽。
街道旁的全息镭射广告屏幕正在播放着海树城事件的后续进展，道路上能看到不少人聚在一起，手中举着为海树城祈福与加油的牌子，新闻中也有各界人士积极向海树城捐款帮助重建的画面，人们通过各种渠道表达着自己的关切，也有公众人物在节目中希望联盟尽快给出通报与结果的督促。
即使第一世界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堪，但在灾难之下，还是会有善良的人团结在一起，帮助远处深陷困境的同胞，这偶尔也会让人觉得，世界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一路回到盛唐基地，接到他们要返程的消息的向经理等人早早就在基地门口等着了。
见到沈弥和魏临渊两人的身影出现，张小鱼率先吼了一嗓子。
“弥宝！！”
张小鱼一个箭步扑上来，结结实实给了沈弥一个熊抱，“呜呜呜呜太好了，你们没事！”
联盟没有给张小鱼支援任务，张小鱼也不能擅作主张去海树城支援，只能在基地里焦急地等待消息，魏临渊听说沈弥他们出事，赶往海树城的那晚，张小鱼一晚上都没睡着，甚至还回了一趟六驳门，找自己许久不出山的师父给他们卜算了好几张福卦，差点把老人家也累够呛。
队友在比赛时并肩作战，互相之间都有毫无保留的信任，是比好朋友更亲密的存在。
沈弥有些猝不及防，但也没有躲开，任凭张小鱼扑上来抱他。见张小鱼顶着一脸吓人的黑眼圈，知道他肯定也在基地里担心得要紧。
魏临渊咳嗽一声，上去把张小鱼从沈弥身上撕开，“好了，可以了，沈弥身上还有伤呢。”
“啊？受伤了？哪里？有没有事！我去找闻康长老……”
张小鱼一听沈弥还受了伤，连忙松开手，表情紧张地问。
沈弥笑道，“还行，小伤，不碍事，明天再去找闻康长老吧，现在太晚了。”
受伤这种事，对沈弥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孟三苦走上前来，他的脸上也有担忧，但没有像张小鱼那么没眼色，没看到张小鱼抱沈弥的时候，魏临渊脸都黑了两分吗？孟三苦打量着沈弥，看到沈弥的状态还行，脸色也放松了一些，“你们再不回来，我都要带着张小鱼去海树城找人去了。”
“不把沈弥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我哪好意思当这个队长。”
魏临渊扬了扬眉，“倒是你，脸色这么难看，几天没休息了？一会让狗仔拍下来，你的颜粉估计都要跑光了。”
孟三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滚吧你。”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向经理拍了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真的是，自从当上盛唐这个经理，我就没睡好过一天觉，够不让人省心得到……吃饭了吗？我让人再做点吃的。”
沈弥点点头，“好。”
去海树城数日，他倒真有点想念盛唐基地的饭菜了。
“为了庆祝弥宝平安回来，我要亲自下厨！”张小鱼握了握拳，道。
“你得了吧，你做的东西能吃么？沈弥人倒是好好的回来的，一会别被你给毒死了。”
孟三苦撇他，“算了，还是我来吧。”
“难得啊，孟哥居然也有肯下厨的一天。”魏临渊调侃，“早知道待遇这么好，我就多受点伤再回来了，不然配不上孟哥这手艺。”
孟三苦的厨艺确实很厉害，只不过平时基本不下厨，一听孟三苦这次肯亲自做，张小鱼顿时眼睛一亮，“好耶，能吃到孟哥的饭了！我去帮忙！”
孟三苦等人回基地给他俩准备吃的去了，沈弥正准备跟上，却听到魏临渊在旁边说，“心情不好？”
沈弥一怔，回头，和魏临渊的目光对上。
他脸上淡淡的笑意敛了敛，“很明显吗？”
“倒也不是很明显，反正张小鱼那个神经粗大的，肯定感觉不出来。”
魏临渊笑笑，“因为海树城的事？”
沈弥安静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从海树城回来的路上，沈弥就不止一次的想过。
即便在旁人看来，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当时在中古堂，他能发现阎叔的不对劲，如果在白兰山庄时，他能察觉到苗三江的端倪，如果他更谨慎一些……整个事情是不是走向会不一样，海树城也能避免如今的惨剧呢？
他上一世所处的时代，没有界缝，没有异兽，世界也算得上和平，没有这种城市倾塌的危局。海树城发生的一切，对沈弥来说是陌生的，城市中残留的血腥气，那一晚人们的惨叫与异兽的嘶嚎，即便是现在也能清晰的在沈弥的脑海中响起。
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些，人的脆弱与渺小，灾难的残忍与无情，一座鲜活美丽的城市，在阴谋者的推动下便能轻易化为云烟。他的武道之路，很多时候并不能看见这些，他专注于自身的提升，从来不在乎比他弱的对手。可是当弱者的呼救声清晰的出现在耳边，沈弥也会忍不住的想，有能力挥刀之人，也是有责任保护弱小无辜之人的。
沈弥的思绪复杂，而后他看到魏临渊的手伸到他的面前。
他的手中静静地躺着一颗糖。
沈弥疑惑地看着他。
“以前我跟着老师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
魏临渊眨了眨眼，“他说过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刻。他说，刀是会认人的，人有何心，刀亦有何意，想要什么样的世界，便用自己的行动去做，无愧于心便可。”
人若是没有想要的目标，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即便登顶天下无双，也永远都是孤独的。
纯粹，不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想要。
沈弥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谁说的？”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才十三岁。”
魏临渊笑道，“而且从那天之后，我也没有再见过他了。也是在那天，我才有当一个职业选手的想法，既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心。”
沈弥接过他手里的糖，“嗯，说得很对。没有想做的事情，刀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我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些……”
“这是好事。”
魏临渊说，“这说明，你和世界的连接，又多了一些。”
顿了顿，又说，“只能吃一颗，一会要吃饭了。”
沈弥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甜嗖嗖的。
他点了点头，“好。”
他俩并肩朝着基地里走去，月光落在他们身上，莫名的，魏临渊希望这条通往基地主楼的这条路可以更长一点，这样就能走得更久了。
突然魏临渊的通讯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顺手看了一眼通讯，脚步微顿。
沈弥注意到了，“怎么了？”
魏临渊收起通讯，道：“嗯，有个好消息……联盟的任务评定下来了，因为你在这次任务中的出色表现，联盟给了你武神点数作为奖励。”
“武神点数？”
沈弥一愣，“多少？”
魏临渊没有回答，而是偏了偏头，笑着问道，“想好你的万象称号了吗？沈弥同学？”

第167章
武神点数是专属于职业选手的资源, 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比赛或者联盟的特殊任务才能获得，用于表彰职业选手立下的功绩。武神点数的发放也十分严格, 沈弥能够获得这些武神点数的奖励，就意味着他得到了联盟的认可, 以及联盟高层的一致决议, 没有任何取巧和走后门的余地。
听说了沈弥得到武神点数的嘉奖, 张小鱼和孟三苦也有些不淡定了。
“多少？多少？”
张小鱼激动不已，“发了多少？”
魏临渊扬了扬眉，“150点。”
“这么多？！”
张小鱼惊讶地张大了嘴。
孟三苦也表情古怪，“联盟这是转性了？突然这么大方？”
第一场积分赛，盛唐打生打死，在最后结算的时候, 也不过获得了110点武神点数，还是整个队伍共同努力的结果, 沈弥出一次任务，就收获了150点的武神点数, 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正常。”魏临渊的表情倒不意外。
奖励武神点数这件事, 并不是联盟临时起意的。
一方面是因为沈弥在海树城一战中做出的贡献, 按照联盟一向的规矩，值得额外的嘉奖。
另一方面, 也是因为联盟自身理亏, 因为机甲联盟内部出现的问题, 导致任务的情报泄露, 这才出现了严重的后果,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次的武神点数, 也是补偿的一种。
两个原因加起来，才导致沈弥这次收获的武神点数大大超出了预期。
沈弥想了想，道：“那好像也不够兑换天引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