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是吗？”
男人阴影下的脸似乎咧了咧嘴，“那我便看看你的刀意，有没有资格说不——”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滚滚暗金色大潮突然卷动，朝着沈弥倒卷而来！
这片空间并非真实存在，只是英魂的意象，大潮卷动的那一刻，沈弥能感受到面前的男人刀意更甚，无比逼人，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锋利的刀割过。
这是刀意的碾压，意象化万物，云雾孤岛大潮乃至这里的一切，都是眼前男人的刀意所化。
沈弥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他轻轻吐了一口气。
四面八方的刀意狂暴如飓风，似是无穷无尽，如山火咆哮，雷霆万钧。沈弥前世年轻时，修的便是此种刀意。
寂兮七势刀，终势，雷赐……便是脱胎于这份刀意。
沈弥将其命名为终势，当时的他，以为这便是刀的终极了，一往无前，势不可挡，一切阻碍，只要刀意够锐，便能击穿。
只是后面又过两年，他又有所悟。
开山劈海也好，挥神弄鬼也罢，再多的云雨卷上苍天，最终也会春风化雨，落回大地。
雨止风也熄，万籁俱寂，才是事物原本的形态。
沈弥目光微敛，手轻轻一招。
身后那柄伫立在孤岛上的黑色的刀，竟直直飞向他的手中。
面前的男人陡然一惊！
无数暗金色的巨浪翻涌，仿佛天神的震怒，但在沈弥握刀的那一刻，好像周遭一切平息，只有一股瞬息之风飘然掠过，春风化雨，潮大起而落，带来了养分和生命的气息。
孤岛中，兀得盛开草木，头顶虚无的苍穹掀开，露出蔚蓝的天，雨过天晴之后，阳光垂直落下。
沈弥的刀轻轻架在男人脖颈上。
止势……
风乍起。
“十八岁时，我以为雷赐就是终点。”
沈弥轻声道，“但二十岁时，我发现并非如此。当一切阻碍皆无，斩无可斩，只剩茫然，又怎会是落点？最终一切还是会回归原点，风起云落，又是一朝夕。”
男人愣住，身上那逼人的刀意也随着沈弥这一刀而平息，他看着沈弥，有些疑惑，“那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
沈弥笑了一下，“只有趋于完美的刀，却没有真正完美的刀。”
男人看着少年。
暗金色的潮水轻轻推动，阳光落下，少年的脸平静又淡然，明明是毫无攻击性的样子，但却不是全然没有棱角，而是比男人的刀意更锐，更纯粹，也更夺目的东西。
男人忍不住看得痴了。
“你多大了？”男人突然问。
沈弥偏了偏头，“算上两世，不到三十。”
“三十载练就的刀意，抵我千百年。”
男人低笑两声，“哈哈，哈哈……我本以为我已经碰到刀的极意，没想到，还是落了下乘……”
“若刀途真有极意，也得是我先去看看。”
沈弥微微一笑，说道。
“带我一个？”
“也不是不行。”
男人问：“听说你们那里，只有万象才能进英魂殿，你既来了，说明你也是万象？”
沈弥点点头。
“可有称号了？”
“还没。”
男人道：“那，我跟你走，但我有个条件，这万象之称，我来替你取。穿梭万界，我纵横千百年，可不想要个平庸的名字。”
沈弥笑道，“还有条件？”
男人嗤笑一声，“那是当然，除了我，这英魂殿中，你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强，比我更适合你的英魂了，我做你的机甲，你可是赚了。”
明明是你先凑上来的……
沈弥心中暗道。
“行。”他应允，“你要叫什么？”
沈弥睁开眼，已经退出了那虚无空间，眼前这颗暗金色的光点抖了抖，示威似的将周围的光点逼退。
见这暗金色的光点与沈弥已经接触过，周围的光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身上的光芒黯淡几分，看上去十分失望。
差不多该回去了。
沈弥的意识体顺着原路返回，身后的暗金色光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生怕他又选了别的英魂。
天引令重新在浓雾中指引着沈弥，找到了出口。
机甲联盟内，传送门所在的位置闪了闪，沈弥的身影重新出现。
“出来了！”
沈弥身影一出现，就一群人围了上去，一双双眼睛盯着他的手。
看到沈弥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块暗金色的结晶，如同琥珀般剔透，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开。
“我就说，沈弥肯定能拿到。”
“这英魂……怎么感觉这么大？”
“咦？好像是比别的万象大上一点……”
“错觉吗？”
魏临渊走上前，“选好了？”
沈弥点头，“嗯。”
随后一个工作人员上前，“沈弥选手，恭喜你拿到了属于你的英魂，想好自己的称号了吗？”
拿到英魂，说明就已经正式拿到了万象的资格。
现在，沈弥可以给自己起万象之名了。
“嗯。”
沈弥点点头，拿起工作人员递来的表。
提笔时，想到了英魂所说的话。
“我尚存于世时，万界无对手，我做英魂，其他英魂也要退避三舍，你既要做我的万象，自然也要所向披靡，做那天下无双之人，否则，如何窥见武道之极意？”
沈弥笑了笑，摇摇头，落笔写下称谓。
【无双万象】。
无双万象，沈弥。

当沈弥和魏临渊再一次来到鬼谷制造院的时候, 和以往有些不同。
以前都是沈弥他们去宋铸长老所在的璃珑塔找他，只是这一次，他们刚从引路人的飞梭上下来, 就发现宋铸长老已经在鬼谷制造院门口等着他们了。
“快进来，快进来。”
宋铸长老脸上堆满了笑容, 热情万分, 朝两人招招手。
“……”
沈弥和魏临渊对视一眼, 有些好笑。
“宋长老……消息好灵通啊。”
魏临渊扬了扬眉，笑道，“这就得到消息了？”
“哪的话。”
宋铸长老咳嗽一声，捋着胡子，摆了摆手，“什么叫消息灵通, 只是好久没见沈弥了，甚是想念啊, 跟万象机甲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他这副样子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沈弥也不戳穿。
去璃珑塔的路上, 宋铸长老打量着沈弥, 眼里是止不住的惊奇, 口中啧啧有声，“真没想到啊, 真没想到, 早就知道你能当上万象, 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我在鬼谷做了几十年的机甲了, 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的晋升速度。”
“宋长老过奖了。”沈弥笑着礼貌回应道。
结果还没到璃珑塔, 他们在路上就被人截停了。
“好你个宋铸！”
一群人堵在面前，看上去年纪都颇大, 穿着鬼谷制造院的科研袍，一见到宋铸，立马就围了上来，咬牙切齿地数落到：“你个老鸡贼，说好的大家自由竞争呢？你踏马搞阴的是吧？！”
“是啊，凭什么这万象机甲要给你来设计？”
“老夫比你早两年当长老，论资历，你还得叫我声前辈呢，长幼有序，懂不懂道理啊？”
“沈弥小子！来来来，来我竺理塔聊聊，别被宋铸这老鸡贼给骗了！”
“要来也是来我玄鉴塔啊，突击型的机甲我最擅长了，绝对让你满意——”
一群人凑在宋铸面前，七嘴八舌的说开了，还有人直接挤开旁人，对着沈弥毛遂自荐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
宋铸长老表情有点慌，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护鸡崽似的把沈弥护在身后，“先来后到的道理知不知道？有没有规矩了！”
“跟你还有什么规矩好讲的，让开！”
“要不是我们留了个心眼，沈弥就直接给你带到璃珑塔里去了，你还还意思讲规矩？！”
“你说了不算，让沈弥自己来选！”
“就是就是！”
眼前这些人来头可都不小，论职级和资历，都和宋铸一样，属于鬼谷制造院长老级别的人物，每个人手里都有设计过万象机甲的经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职业选手们要纷纷讨好的存在。
亲手设计一台万象机甲，可以说是机甲设计师的最高荣誉与追求，如果是普通的职业选手，找这些长老们设计改装机甲的时候，都是需要排队预约的，还得看长老们的心情。
但是到了万象这个层级，那就不一样了，每一届的万象，也就寥寥几个，这一届算上沈弥，一共有八个万象，这已经算是数量很多的一届了。
肉少僧多，每当出现新的万象，设计万象机甲的机会必然会被顶尖设计师们争抢，况且沈弥还是至今为止，最年轻的万象，可想而知定然会青史留名，这个机会，就更不能放过了。
宋铸长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小心思被同行看破，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沈弥就在身后，又不好发作，他表情尴尬，求助似的看向沈弥。
“沈弥小子，别听他的，我曾设计过三台万象机甲，经验比宋铸丰富多了，把这个机会给我，肯定让你满意！”
“不不不，论突击机甲的设计，你去设计界打听打听，三大设计院，就数我的突击机甲性能最优秀，这个机会应该让我来才对！”
“你们别吵，我觉得还是让我……”
“各位长老。”
沈弥终于说话了，他一开口，众长老们登时就安静下来，纷纷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被一群上了年纪的老者们用这种希冀的目光盯着，沈弥也觉得有些压力山大，不过他还是道，“各位长老别吵了……我与宋铸长老已有约定，若我成为万象，这万象机甲，就由他操刀设计。”
当初改装【惊蛰】时，沈弥与宋铸长老就已有约定，答应别人的事，沈弥总是要做到的。
“欸，那个时候你没经验，肯定三言两语就被宋铸这老贼忽悠了。”
“是啊，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宋铸这老贼肯定是把你哄骗了，欺负你什么都不懂呢！他压根就不擅长做近战突击机甲，这不开玩笑呢嘛！”
“就是，万象机甲事关重大，可不能儿戏啊……”
众长老还不死心，纷纷上前劝说。
沈弥摇了摇头，“习武之人，自当一言九鼎。”
宋铸长老登时挺起了胸膛，胡子一吹，眉眼一瞪，“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沈小子本来就答应我的！你们赶紧走，该干嘛干嘛去，少来我这凑热闹！”
众长老面面相觑，有些不甘心，但见沈弥态度坚决，只能暂且作罢，临走前还给沈弥手里塞了名片。
“若是改了主意，可一定要来找我啊。”
“宋铸这人靠不住，肯定出乱子，到时候记得联系我。”
“沈小子，到时候你来找我，我给你免了全部设计费！”
“还有我，我也是……”
几个长老七嘴八舌，最后宋铸长老忍不了了，操起旁边的扫帚驱赶，才将这群捣乱的同行给赶走。
关上璃珑塔的门，宋铸长老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着沈弥，越看是越满意。
“沈弥啊，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就喜欢你这敞亮劲儿，嘿嘿……”
宋铸长老嘿嘿一笑，使劲拍了拍沈弥得到肩膀。
沈弥淡淡一笑，“宋铸长老不必客气。”
宋铸长老确实对沈弥有恩，惊蛰机甲从雷髓的设计，到之后瞬息雷神系统的改装，宋铸长老花费了多少心血，都是有目共睹的。
“宋长老。”
在旁边笑着看事态发展的魏临渊适时插了句嘴，“虽然咱们关系好，但话可得说在前头，万象机甲的重要性你也知道……”
“放心。”
宋铸长老不等魏临渊说完，道，“既然沈弥信任我，那我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他的万象机甲设计好了，实在不行，我就拉下我这老脸，去求其他几个长老帮忙。”
对机甲设计师来说，联合设计的万象机甲，肯定没有独立设计来得含金量高。他们这些三大制造院的长老在机甲设计这一行贡献了几乎一生，求的不就是能够设计出一台名留青史的机甲么？不过宋铸长老心里也拎得清，情分归情分，若他一人真的搞不定，也是要以沈弥的机甲为重的。
“唔，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临渊咳嗽一声，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我们沈弥都这么信任宋长老你了，宋长老不得……表示表示？”
“嗯？”
宋铸长老一愣，随后道，“哦哦，没问题，既然沈弥把这个万象机甲的机会给了我，那肯定好说，这样吧，机甲的设计费，我给你们打五折！”
沈弥刚想说话，身后的魏临渊不动声色地搭上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话头。
“五折吗？我记得刚刚玄鉴塔的阮天旭长老可是说，若沈弥去找他，他能免全部设计费的。”
“……”
宋铸长老嘴角抽了抽，咬咬牙，“行！这设计费，我也不要了！”
“唉，我们沈弥才刚刚当上职业选手，这还不到半年，您也知道，职业选手虽然收入不错，但他毕竟入行尚短，分红都还没拿几个月呢……”魏临渊叹了口气，状似无意道。
“……这样，材料费也给你们打九五折。”
“沈弥都已经来鬼谷好几次了，每次找的可都是宋您，可见他是打心底里尊敬您啊，宋长老……”
魏临渊还是悠悠叹气，“这么铁的关系，您是不是也要多为我们家沈弥着想一下呢？”
“……九折。”
“我觉得吧……”
“八五折！八五折行了吧！！”
宋铸长老举手投降，“这已经是我最高的权限了，鬼谷制造院的材料，也是从联盟和财阀里收购的，再低，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上头非得把我活剥了不可……”
魏临渊这才满意，止住话头，“行。宋长老果然重情重义。”
沈弥：“……”
他看着魏临渊笑眯眯地回头，朝他扬眉，一副“快夸我吧”的表情，嘴角勾了勾，忍不住失笑。
还得是你啊……
“英魂琥珀带来了吗？”宋铸长老见魏临渊松口，也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对沈弥问道，语气中期待不已。
沈弥点点头，从照影乾坤章中取出了英魂殿中带出的英魂。
在灯光下剔透如水晶，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内部似乎有暗金色的河流在流淌，煞是好看。
“咦？”
宋铸长老只是一眼，就被吸引住了目光，小心翼翼地将英魂琥珀接过来，反复端详：“这英魂琥珀……怎么看着，有些不太一样。”
“好像比其他的要大上一些。”魏临渊道。从沈弥从英魂殿那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发觉了，只不过他对于英魂琥珀的了解，并没有宋铸长老多，因此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
宋铸长老凑近，仔细看着，瞪大了眼：“莫非……”
莫非什么？
魏临渊和沈弥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下一秒，宋铸长老突然拔高声音，“金剑银剑！”
“怎么了师父？”
金剑银剑同时从旁边的实验室探出头来。
“把璃珑塔的设计师团队都给我叫过来。”
宋铸长老道，“让他们把手头的事情全部停一停。现在就叫。”

宋铸长老一声令下, 整个璃珑塔的设计师包括技术团队全部都动员了起来。
哪怕手上已经有正在设计和改装的机甲，也暂时被搁置，无数顶尖设计师和宋铸长老的得意门生齐聚在宋铸长老专属的机甲设计师内, 开始研究起沈弥带来的这款万象级的英魂琥珀。
“果然，果然啊……”
复杂的一系列测试后, 宋铸长老哈哈一笑, 拿着手中记录着一整串数据的纸, “居然真的是特级的英魂！”
“……特级英魂？”
魏临渊表情一愣，“什么意思？”
“英魂殿的英魂数量众多，虽然都是万象级的核心，但其实也略有差别。”
宋铸长老笑容止都止不住，“特级英魂，就是在英魂殿中, 都属于最顶尖的存在，比一般的英魂要更凝练, 蕴含的能量指数更高。当初第一批探寻英魂殿的人就有留下相关的记录，不过这种级别的英魂, 性格十分高傲, 在他们眼中, 人类太弱小了，根本就不愿意追随, 成为人类的兵器……”
说着, 他看向沈弥, 眼中惊叹连连, “没想到, 真没想到……沈弥，你居然能得到特级英魂的认可, 这真的是……”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特级英魂制造的机甲，有什么不同吗？”沈弥偏了偏头，疑惑道。
“当然有！”
宋铸长老十分肯定地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万象级机甲最核心的东西，就是英魂琥珀，就相当于一台机器的引擎，引擎越强，表现出来的性能也就越强，而用特级英魂打造的万象机甲，不管是性能输出，还是和使用者的契合度，绝对能够上升一个量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