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文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场合,只得套用了严峻的技巧,生硬地说:“你去上班吧,回头见”。
他把对话强行掐断,让一切情绪戛然而止,收走两个咖啡杯,躲回了卧室。
第11章
周二早上,张宇文有点郁闷地写着他新的书稿,脑海中被无数突如其来的念头占满,一会儿是天马行空的人物关系与人物困境,一会儿是现实里严峻面临的命运狠狠搧来的无数耳光。 其中交杂着副主编居高临下的评点:人物太假、没有同情心、文法错误混乱…… 诸如此类。
“我都写些什么东西?” 张宇文越写越烦躁,进不了状态,只想把电脑扔到窗外去。
果然全是垃圾,每当张宇文翻看自己呕心沥血写就的大作,都无比赞同副主编对它的评价:垃圾。
既浪费电制造垃圾不说,还浪费了纸把它打印出来,罪加一等。
他想改一改稿,为它加上一点愉快的俏皮话,犹如给丑孩子画个眼影方便把它推销出去,奈何别人看不上你的孩子,是因为他没有眼影吗? 分明是因为他丑。
最后他另开一个文稿,重新制造垃圾,再投稿,被退,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新的一天新的垃圾,但他今天不想走这个流程了,决定把电脑关上,让自己喘口气。
张宇文相当沮丧,下楼去泡咖啡,并打算与他的素材们聊几句,藉以舒缓一下心情。 郑维泽和常锦星俩夜猫子各自在房里睡觉,严峻上班,小棋也已完全退烧,被送去了托儿所,只有陈宏在别墅的健身房里呼哧呼哧喘着大气。
陈宏手上缠着防滑带,赤裸上身,现出漂亮的肩背曲线,穿着短裤,作为一个肌肉男,他的身材非常性感,没有练成满身横肉,反而肩宽腰窄,胸肌有形却不至于令人望而心生被哺乳之念。 脸也不错,轮廓很清晰,高鼻梁大眼睛,浓眉毛下颛线,该有的都有。 躺在椅上健身的他,身下还有着一包足以称霸会所的傲人轮廓,令“肌肉男都是小鸡鸡”的谣言不攻自破。 此刻他涨红了脸,努力地举着发铃,并面红耳赤,间歇性发出诡异的喘息声。 这种声音在健身房中随处可见,统称为“杠铃般的呻吟”。
张宇文的造访马上让陈宏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他艰难地放下杠铃,坐直,问:“怎么?”
“没事。” 张宇文在旁答道,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陈宏本以为张宇文是来催房租的,但透过观察,他觉得张宇文有话想说,这是个拉近彼此距离的好机会。
“需要帮忙吗?” 陈宏解开手上的绷带:“我带你运动? 做做有氧,心情就会好转。 这里给你用。”
“不了不了。” 张宇文看到杠铃就心生疲惫感,想了想,说:“我跑会儿步吧。”
张宇文去换了衣服,不一会儿就开始出汗,汗水浸湿了他的白T恤,贴在肩背上,现出背部的线条。 下跑步机时,他感觉到背后来自陈宏的注视,于是从落地镜里看了陈宏一眼,两人对视,陈宏没有挪开目光,而是笑着看他。
“有烦恼?” 陈宏说。
“嗯。” 张宇文说:“工作上的事。”
虽然陈宏不太理解一个改错别字和病句的校对人员能有什么烦恼,但他尊重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处,说道:“人就是这样,如无远虑,必有近忧。”
“对。” 张宇文发现与陈宏交谈很轻松,也许因为他年纪是他们里面最大的,社会阅历丰富,也更能理解对方的潜台词,说话不用说全,开个头彼此就有默契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你总是在家里待着,太宅了。” 陈宏说:“生活里只有几件事,就显得单调,应该拓展一下交际圈。”
陈宏也发现了,张宇文没什么朋友,每周只有周二会固定出门。
“是啊。” 张宇文感慨道:“只是有时工作上的事,对我来说很难,而且怎么用力都做不好,就忍不住与它杠上了。”
陈宏:“天底下的工作并不是用力就能做好,连杠铃也不能硬拉,不过他人的评价,有时候也不那么重要,我觉得你本来也不是在乎评价的人。”
张宇文确实如此,但他从导演转行为作家,正处于完全的新手期,编辑的一点意见就能让他对自己产生质疑。
“对健身而言。” 张宇文说:“意见很重要吧。”
陈宏说:“那当然,胡乱锻炼会受伤; 在人生里,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张宇文大致能明白陈宏之意。
陈宏又朝他笑道:“对于我来说,只有两种意见是重要的; 一是投资人的意见,二是顾客的意见。”
张宇文点了点头,陈宏就像个大哥哥般,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烦躁,也可能是做了有氧的原因,总之他现在好多了。
“出去逛逛?” 陈宏说:“今天外头阳光挺好。”
张宇文想了想,低头看了眼手机,说:“好,谢谢你,宏哥。”
陈宏本想约张宇文一起出门,没想到他却未曾意会,径自起身去冲澡,陈宏的话在某个程度上启发了他,他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稿子拿给其他人看看,听听读者们的想法。
但是找谁呢? 张宇文一点也不想找他那不正经的童年玩伴。
【你在做什么? 】张宇文朝通讯录上的霍斯臣发了讯息。
霍斯臣马上回了讯息:【在公司里,准备待会儿出去谈点事,怎么? 】
张宇文与他联系已经有段时间了,最开始对话,是在那天聚会归来之后,他们彼此初步认识,聊了下枪法,发现对方都喜欢打第一人称射击类的游戏,不少游戏像“三角洲部队”、“决胜时刻”等两人都打过,于是因游戏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霍斯臣还约张宇文有空去街机厅里玩,但他工作挺忙,只有礼拜六会出来散心,恰好张宇文这周又和房客们聚餐,便没能赴约。
霍斯臣从不好奇张宇文的私生活,甚至不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是否在家里被管着。 言谈中偶尔会露出少许诸如“生活无趣”的默契感,唯独游戏可以拯救,这点默契也是张宇文比较喜欢的,在游戏上成为朋友,就只聊游戏,不会认识没多久就充满好奇而拐弯抹角地来打听对方职业家底。
张宇文很理解他的无聊且怀疑他搞不好结了婚──他的童年玩伴梁政就是这样,结婚之后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很少了,曾经少年时的爱好总会频繁受到攻击,连喝个可乐都会遭家庭会议批判。
这些直男们迫切需要与当下生活无关的朋友,并朝这些朋友们深情地呼唤…… 快来陪我玩。
除此之外,不会有什么越界举动,张宇文也从不会往这方面想。
每天张宇文开工制造垃圾时,都会把即时通讯软件在电脑上登入,霍斯臣上班只要用电脑也会这么做,他们成为彼此联系名单里于对方常亮着的好友,三不五时说几句无意义的话,分享一下新闻链接。
就这样,他们渐渐的变成了熟人。
张宇文:【今天阳光挺好。 】
霍斯臣:【把时间浪费在工作上显然可惜了。 】
张宇文擦干头发,又问他:【你去哪儿谈事情? 】
霍斯臣:【很近,就在江南。 】
张宇文:【吃个午饭? 】
霍斯臣与他约了见面的地点,张宇文叫了个车赴约,这是他最近一周里第一次出门玩,他总以为自己与霍斯臣很熟了,仔细想来,却还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经过这些天的闲聊,张宇文大概能感觉到霍斯臣是一间公司的老板或是二把手,公司规模不大,有些事需要霍斯臣自己去处理。
霍斯臣在一家大排档外拿号码牌等叫座,来迟的张宇文正好坐享其成,环境嘈杂而拥挤,今天是工作日,天气又冷,霍斯臣穿了一身正装,与先前野外的钓客判若两人,张宇文找了半天,差点没发现他。
“哇。” 张宇文笑道:“今天这么帅?”
霍斯臣说:“看来我给你的第一印象很邋遢。”
张宇文打量霍斯臣,霍斯臣说:“这家餐厅虽然很吵,味道却对得起这个环境。”
“我知道。” 张宇文答道:“我以前来过,你在江东市长大?”
霍斯臣答道:“我在本市念研究所,学校就在这后头。”
“崇汉财经学院。” 张宇文说。
“是的。” 霍斯臣展现了一个帅气的笑容。
穿着西装的霍斯臣顺眼多了,沉稳、干净、有种翩翩贵公子的气质,在张宇文到来前,他就点了菜,而且全是张宇文喜欢吃的,两人的口味很像,让张宇文有种自己来相亲的感觉。
张宇文反而显得更随便,穿着休闲西装就出来了。
“忙完了吗?” 张宇文问。
“问题算解决了。” 霍斯臣显然心情很好,说道:“行销给错了单子,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今天我只好上门拜访道歉。 你呢? 最近忙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做什么职业呢?”
张宇文答道:“我是校对人员,算半个责任编辑,在出版社上班,但不用打卡上班。”
霍斯臣认识陈宏,张宇文为了不露破绽,便充满歉意地欺骗了他。
霍斯臣点了点头,问:“现在喜欢读书的人,没有以前多了。”
“是啊。” 张宇文也有点遗憾,电子产品抢占了每个人大量的阅读时间,但书籍仍有存在的必要。
“你负责小说还是别的书?” 霍斯臣又问。
“都有。” 张宇文答道:“给我什么就校对什么,不过我自己在学习写作。 毕竟也希望出版一本自己的书。”
霍斯臣:“小说?”
“是的。” 张宇文相当不好意思,生怕霍斯臣问他具体关于什么,他便不得不把自己拙劣的内容展示出来。
但霍斯臣没有,他非常识趣,这种识趣顿时让张宇文很有安全感。
“我很喜欢看小说。” 霍斯臣说:“念小学时我就翘课在租书店读完了全套的金庸。”
张宇文笑了起来。
霍斯臣有点不好意思,说:“品味是不是很一般?”
“不!” 张宇文答道:“我也喜欢金庸,很喜欢。”
于是两人聊起了武侠小说,张宇文很高兴,除了游戏之外,他与霍斯臣又多了一个共同话题。 聊着聊着,话题逐渐转到了张宇文的作品上来,他不再那么拘束了,开始谈论起自己的挫折。
“你能写出故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霍斯臣认真地说:“让我编故事,我简直一筹莫展。 别说一天坐在电脑前写三千字的小说了,你让我写八百字的小故事我也写不出来。 看再多也不行。”
“呃……”张宇文说:“也许吧,但我觉得都是技术,你让我管理一个公司,我也无从下手。 也许大家觉得写作很难,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无非是个糊口的工作。”
张宇文当导演时偶尔也要写或修改剧本,他确实如此作想。
菜上来了,张宇文聊了一点他的小说,越说越不好意思,霍斯臣始终认真地听着。
“这么说显得干巴巴的……”张宇文开始认为,找霍斯臣作为倾听对象,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嗯。” 霍斯臣想了想,答道:“用文字写出来,会生动很多,不过你的故事,我觉得很有趣。”
“真的吗?” 张宇文精神一振。
霍斯臣说:“写完以后给我看看。”
“好。” 张宇文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把它写完,但霍斯臣的鼓励与期待,也许是他新的动力,霍斯臣没有对故事提任何意见,只是询问后续的发展,张宇文必须回忆故事的设计,再把它说出来,说着说着,自己忽然得到了某些灵感。
可是让霍斯臣听了一中午自己的故事,也太无聊了吧? 张宇文习惯性地要去买单,霍斯臣却已经付过了。
“送你回去?” 霍斯臣说:“你下午还要忙吧? 我也得回去上班了。”
“谢谢。” 张宇文说:“周末出来玩?”
霍斯臣答道:“行,到时再决定去哪儿。”
闹市区不好停车,霍斯臣的车停得有点远,他们穿过一个公园,从一群上学的中学生附近走回去,冬季阳光灿烂,照得人暖洋洋的。
“你住哪儿?” 霍斯臣问。
“江湾路七号。” 张宇文说。
“江湾路?” 霍斯臣十分意外。
“对。” 张宇文也十分意外:“陈宏没告诉你吗?”
“没有。” 霍斯臣震惊了,两人坐上车,霍斯臣问:“你买的房子?”
“我只负责帮朋友看家。” 张宇文笑道:“陈宏是他的房客。”
看来霍斯臣完全没打听,张宇文对他解释,霍斯臣明白了,说:“有些地段的房与类型的车,出生时没有的话,一辈子也不会有,跟努力与否无关。”
“也许。” 张宇文哭笑不得,又问:“你经常与陈宏见面?”
“从前每周一天。” 霍斯臣的驾驶技术很好,张宇文坐在副驾驶座,霍斯臣单手打方向盘,偶尔还瞥他一两眼,又说:“最近懒了,已经有一个月没去找他。”
霍斯臣的座车是奔驰,也算是豪车,但张宇文对车向来没有什么感觉,能坐就行。 霍斯臣把他送回家,两人愉快道别,霍斯臣没有对江湾路的豪宅表示出过多好奇,作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开走了。
“去约会了?” 常锦星醒了,正在等饭吃,郑维泽煮了一锅泡面,放了两个蛋。
“没有。” 张宇文答道:“和上次认识的那个霍斯臣。”
常锦星说:“我怀疑他很可能是GAY,会不会看上你了。”
张宇文:“只是随便聊聊,真的没有。 就算是GAY,只有谈恋爱这条路吗?”
说着,张宇文又不怀好意地打量常锦星与郑维泽,准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两人为了避免被突然揶揄,都识相地闭上了嘴。
张宇文打开电脑想再制造点精神垃圾,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霍斯臣,今天的见面确实很像在相亲抑或约会。
霍斯臣身高要高一点,兴趣爱好都很像直男,就算是GAY,多半也是攻。
张宇文虽然对攻受角色转换不那么介意,却暂时还不太想尝试。
不过今天和霍斯臣见面,让他很想谈恋爱。 这个夜晚也比平时的夜晚,在入睡上花了更多的时间,也许在冬天里,作为群居动物的人,都渴望着彼此靠近,得到温暖吧?
郑维泽最近最焦虑的事情,就是房租了。
他变着法子在直播间里乞讨,却一无所获,下个月的结算日即将来临,届时平台会把他的直播收入所得,扣除手续费后依次发放。 截止至今日,两个账号上的收益页面上,共计只有可怜兮兮的两百零五元七角三分,这个数字犹如随时嘲笑着郑维泽的不自量力,更鞭打着他的颜值。
他已经近乎连续吃了半个月的泡面,说“近乎”,是因为中间穿插了一顿常锦星烹饪的美食。 郑维泽想跟室友们借点钱,奈何严峻在带娃,一眼看上去就很贫穷; 常锦星不好开口,毕竟他想泡他,至少也要维持表面人设; 向张宇文借钱缴房租给他更没意义,最后他瞄准了陈宏。
但一次无意中发现,这名健身教练自己也在吃泡面,于是万念俱灰,又乖乖回去直播。
郑维泽每个夜晚都有两套人设来回反转折腾,一个男生账号,一个女生账号,女生的是个卖护肤品的业配账号,当女生直播主时,他戴上假发并打开变声器,本意是直播给姐妹们带货,然而渐渐的,直播间里精虫上脑的直男更多,最后他只得接受,将目标定在哄他们打赏上。
可他既放不开,又不会撒娇,毕竟转换性别有违他的本性,令他绑手绑脚总太不自在,时而还会不小心露出男性言行。
另一个账号就轻松多了,人设是个GAY大学生,服务客群为同性恋男生与腐女们,还是当男的更顺心,深夜里他摊开一些书本,给他们讲睡前故事,营造个温柔学青的人设,希望目标人群能不吝赏赐他几文哄睡费。
不炒CP的gay可说等同于无油盐水煮鸡胸肉,看上去健康,却干巴巴的不说,还很柴,连对变形金刚都能组cp的腐女们都对他提不起兴趣。 直播间永远只有寥寥几十人,还有至少一半是平台送的浏览量。 外加郑维泽总容易一边做直播,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动静想知道常锦星回来了没有,导致他总集中不了精神。
除此之外,他还有点心猿意马,有时觉得撒娇要打赏来钱更快,于是切换到女号,戴好假发努力经营。
有时又生怕错过了某个GAY高富帅的天定姻缘,又忍不住切回男号去守株待兔。 切来切去很容易露馅,终于有一次,他切到女号的直播间时忘了开变声器,把最后的零星精虫吓得纷纷离开了直播间并大呼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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