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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湾路七号男子宿舍(非天夜翔)


张宇文:“他也喝醉了,你们为什么要喝这么多?”
霍斯臣摊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霍斯臣答道:“也许因为我们俩都是大家庭里的小儿子? 有点共同语言。”
醉一场虽然很狼狈,大抵还是痛快的,只是照料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早上十点,室友们也已纷纷起床,大家在公共区域吃了饭店送来的早饭。
“今天自由活动?” 郑维泽说:“还住一晚上呢。”
“今晚可别再喝酒了。” 常锦星笑着打趣道。
霍斯臣藉由对所有人的观察,对比得出了张宇文的状况异常。 其他人都神采奕奕,只有张宇文一脸疲倦,随时仿佛因为缺乏睡眠要掀桌发飙的模样。
“你昨晚一直在照顾我吗?” 霍斯臣小声问。
张宇文心想你总算看出来了。
“没有啊。” 张宇文答道:“我很快就睡着了。”
霍斯臣不明所以,点了点头,严峻却笑着看张宇文。
“晚上不允许再喝第二场了。” 张宇文明令禁止:“昨晚因为你俩,大家都没看成烟火。”
“我放一个给你看。” 霍斯臣一手作了个“放烟花”的动作,大家便都笑了起来。
“待会儿一起去公园玩?” 常锦星说:“我昨晚查了旅游攻略,山里可以玩的地方挺多的。”
“好啊──”郑维泽最喜欢玩了,但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表现得太积极,脸又冷了下来,答了句“哦”。
于是大伙儿吃过简易早餐后,大部队一起出发,坐饭店提供的旅游接驳车,前去山麓的公园,新年的第一天里阳光灿烂,气温也有所回升,积雪纷纷融化,沿途青松皑皑。
张宇文早起连喝了两杯咖啡,总算恢复少许精神,抵达公园时,郑维泽率先喊了出声。
“是鹿!” 郑维泽欣喜道:“好多鹿啊!”
郊野公园里,鹿群出现了,这里游客众多,一旁还支起了不少小摊在卖鹿饼。
“你们当心点。” 张宇文说:“别以为这些鹿好欺负。”
常锦星拿着相机,过去开始拍照,郑维泽则开始到处找鹿玩了,这里的鹿并不怕人,见有游客,还纷纷围过来讨要食物吃。
“你别让小棋靠太近。” 张宇文朝严峻说。
“我知道!” 严峻答道:“来过不止一次了。”
严峻抱着小棋,让她看鹿,大家在公园里分散了,霍斯臣则去买来鹿饼递给张宇文,张宇文笑着说:“这里的鹿坏得很,还很贪吃。”
霍斯臣说:“攻击性太强了,尤其雄性,注意别招惹到雄性。”
张宇文拿着鹿饼,小心地喂给几只落单的小鹿,说:“我小时候就被攻击过,差点被撞倒在地。”
霍斯臣笑道:“我小时候也…… 嗯?”
霍斯臣仿佛想起了什么,看看张宇文,再看鹿群。
张宇文:“怎么了?”
霍斯臣:“我记得…… 还在很小的时候,似乎在这个公园里,交到过一个朋友。”
张宇文:“啊? 是吗?”
张宇文也想起来了,说:“我也记得! 我…… 我记得外公与外婆带我来玩的时候…… 嗯,似乎是四岁那年…… 是的!”
张宇文喂到一半停下了动作,但更多的鹿过来了,霍斯臣忙把鹿群驱赶开少许。
张宇文陷入了回忆,紧接着,他对霍斯臣说道:“那年,我缠着外公带我来喂鹿,但他不想动,是隔壁的夫妻俩,带我来公园……”
霍斯臣:“那家人,是不是两兄弟,哥哥九岁,弟弟七岁?”
“好像是的。” 张宇文说:“对! 是在春天吗?”
霍斯臣笑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张宇文。
“是你吗?” 张宇文难以置信地问道:“是你和你哥哥?”
霍斯臣:“我记不清了。”
张宇文:“如果真是你们的话,缘分当真太神奇了!”
霍斯臣:“我只记得我爸爸很少带我们两兄弟出来玩,所以对那一次,印象十分深刻,我似乎被鹿…… 嗯,好像是被袭击了。”
张宇文:“我还记得…… 是的! 那个弟弟为了保护我,还被鹿撞倒了。”
霍斯臣哈哈笑了起来,说:“当时的我就这么弱不禁风?”
张宇文:“有好几只,嗯,是的,是两兄弟,因为后来哥哥过来,把鹿都赶走了,弟弟撞到一块石头,头上还流了血。”
说着,张宇文让霍斯臣凑过来点,看他的脑袋,就算是七岁那年发生的,也不会留疤。
“有吗?” 霍斯臣笑道:“我想也许没有。”
张宇文笑了笑,却沉浸在那段回忆里,不时转头看霍斯臣一眼,霍斯臣眼中却带着笑意,一直看着张宇文。
“所以,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霍斯臣说:“我也没完全没想到,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你了。 不过回去之后,我们为什么没有给对方写信?”
张宇文的记忆很模糊,毕竟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因为分开的时候,你说过,你家不住在江东。” 张宇文说:“我只有四岁,什么都不懂。”
“是的。” 霍斯臣想了想,答道:“那次过后,爸爸就带我们一起出国了。”
张宇文说:“但应该拍了照片。”
霍斯臣说:“我让我哥回去找找,我家搬过好几次,不一定保留着……”
霍斯臣马上掏出手机,给远在重洋之外的兄长传讯息,那边答应有空找找照片。
张宇文还在回忆更多细节,但另一边已经引发了混乱,一只鹿正叼着常锦星的相机拉扯,郑维泽正在求救,眼看象峡的猴子事件就要重演,张宇文与霍斯臣火速过去帮忙,用鹿饼把这群鹿大爷们引开。
小棋却玩得很开心,她在严峻的怀抱里,在一处阳光下,摸着安静温顺的小鹿。
常锦星拍了不少照片,大家于是再次动身,前往不远处的寺庙里作新年祈福,午后一点,人已经少了许多,大殿内有许愿用的纸笺,各人捐过香油钱,拿到了纸笺,在柜桌前写好,前去系在庙外的树下。
“你求什么?” 霍斯臣突然问。
“这个不能互相看的。” 张宇文说。
“但是系上去后,还是会被看见。” 霍斯臣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愿望与我有关吗?”
张宇文只得给霍斯臣看,说:“我帮你求了个事业。”
霍斯臣突然愣住了,说:“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张宇文反问道:“我看看你的?”
张宇文想拿霍斯臣的许愿笺,霍斯臣却不给他,问:“昨晚喝醉酒,我说了什么吗?”
张宇文:“没有啊,但希望你事业顺利,不是很正常吗? 快交出来,我看看你的……”
霍斯臣:“……”
“你肯定是给自己求的……”
霍斯臣的笺被张宇文抢走了,张宇文只是看了眼,便还给他了,眼里带着笑意。
“我也帮你求了。” 霍斯臣答道。
他的笺是“希望张宇文有好姻缘”,张宇文心想,这是什么逻辑,但勉强也可以说通。
他们挂上许愿笺时,张宇文按捺不住好奇心,看了眼室友们五颜六色的笺──粉色的是姻缘,黄色的是健康、蓝色的是事业、金色的则是财运……
严峻的笺是黄色的,上面写着:希望我爱的人都身体健康。
陈宏的是事业愿:希望来年更上一层楼。
常锦星的则是:新年发财,暴富!
郑维泽挂上去的笺写着:希望我们大家永远在一起,开开心心。
看到郑维泽的新年愿望时,所有人都沉默了,除此之外,还有点莫名的羞愧。
“今天我请大家吃午饭。” 郑维泽笑道。
“好啊。” 在这有点尴尬的气氛里,常锦星最先响应,郑维泽请吃了寺庙外商店街的披萨,午后便各自散开,前去逛街,常锦星脖子上挂着相机,看来与郑维泽的关系又修复了,郑维泽不停地让他给自己拍照,其他人便没有过去打扰。
严峻与陈宏走在一起,小棋午后又睡着了,张宇文选了个公园附近暖和的草地,实在困难得不行,让霍斯臣坐好,枕在他腿上倒头就睡。
“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 霍斯臣问。
“你事业有什么问题吗?” 张宇文不答,反问道,他用外套蒙着脸,遮挡了冬日的暖阳。
霍斯臣想了想,答道:“我准备换一份工作,和现在的合伙人做不下去了。”
“合伙关系就像夫妻。” 张宇文说:“在漫长的时间里,人都会变。”
霍斯臣:“这个比喻很恰当,果然是作家。”
张宇文没有回答,他在等待霍斯臣朝自己交代更多,如果他们真想走到一起,这种程度的互相了解是必要的──他决定自己有一天也会朝霍斯臣交代他的真实身家财产,但不是现在。
他能感觉到,霍斯臣的自尊心很强,平时虽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他的自信有一大部分来源于他的职位、财产,以及对社会的阅历。 所以张宇文反复提醒自己,要千万小心,不要打击到他的自尊心。
片刻后,霍斯臣又说:“但想到还有不少花钱的地方,就很难下决定。”
“你生活也不奢靡。” 张宇文笑着说:“还是说有别的人在帮你花钱?”
霍斯臣马上澄清道:“房贷总是要还的,我还希望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张宇文听到这话时,多少还是有点感动,从这句话里,他清楚霍斯臣动了真情,因为曾经张宇文也这么朝前任说过。
男生的爱大抵是务实的。 主要体现为对未来的长期考量,包括如何让爱人过得更好,组建什么样的家庭,保证两个人在一起,不再让对方吃苦。
“我花不了多少钱。” 张宇文说。
“你奉行简约又朴素的生活。” 霍斯臣自然而然地转了话头:“你的精神世界既强大又丰富,不过我还是希望…… 总之,我正在考虑。”
“考虑跳槽吗?” 张宇文问。
“是的。” 霍斯臣道:“我不想说合伙人的坏话,毕竟我们认识很多年,再怎么样的一片狼藉,也是我当初自己选的,否定这些没有多大意义,我现在只想与他和平拆伙。”
张宇文发现霍斯臣的许多想法,确实与他是一致的,他们的价值观很像。
“如果实在很烦的话。” 张宇文说:“放弃股份也没什么,你们公司上市了吗?”
“没有。” 霍斯臣答道:“我最近也在想放弃的问题。”
张宇文:“股份估值多少?”
霍斯臣:“近两百万。”
张宇文:“你合伙人不会真金白银拿出来买你的股份的,越拖越难看,不如早点放弃。”
“你懂得很多。” 霍斯臣说。
张宇文:“这只是一个常识性问题。”
霍斯臣把手放在外套下,牵着张宇文的手,又说:“对许多人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嗯,确实如此。” 张宇文一个月的投资收入就有两百多万,现在他心想: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头了?
霍斯臣又说:“另一个问题,离开这家公司,我就要重新找工作,但目前市面上,CTO级别的岗位,无法给到我满意的年薪…… 你知道的,现在经济不景气……”
“哦?” 张宇文问:“你投过履历吗?”
霍斯臣:“没有,我的职位通常是同行之间互相介绍,大致的行情是只能拿到两万六七。”
张宇文赶紧弥补了一下刚才对两百万的淡定,说:“这也很多了!”
接着他又补充道:“我的薪水只有你的零头。”
“你不一样。” 霍斯臣随口道。
张宇文:“嗯?”
霍斯臣说:“我是说,你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我要还一万多的房贷,日常应酬,也需要一些开销。”
张宇文想问“你没有存款吗?” 但他还是打住了这个念头。
“总之。” 霍斯臣说:“这让我很难取舍。”
“跳槽换公司,也不一定就比先前的更好。” 张宇文又说。
“是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霍斯臣答道。
谈话到了这里,张宇文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翻了个身,睡着了。

第25章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五点,夕阳西下,大家再次于公园里集合,各自买了纪念品,张宇文睡得一脸懵懂,身上盖着霍斯臣的大衣,睁眼时看见常锦星在朝他拍照,霍斯臣也不阻止,只笑着看。
张宇文要起来揍常锦星,众人于是一窝蜂地笑着散了。
回到酒店时,大伙儿又各自去泡温泉,张宇文主动道:“我来带小棋吧,你们泡澡。”
霍斯臣想留下陪张宇文,张宇文却催他道:“你在公园里吹了风,没穿外套,当心感冒。”
“那我去泡澡了。” 严峻笑着说道。
陈宏把个人用品挪到了严峻的房间,常锦星又过去与郑维泽睡了,张宇文心想,看来今天他俩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呼啦啦的,一下全走光了,公众区里突然就安静下来,剩下玩到一半的大富翁扔在桌上,小棋已不再满足于探索桌子椅子沙发,好奇地拿着游戏盘内的钞票看。
“不要撕坏了哦。” 张宇文朝小棋说,把骰子收起来,免得被她吃下去。
张宇文挺喜欢小孩,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女儿,多半也不会再谈恋爱了,一定全心全意地照顾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小棋身上,他会给她花很多钱,从襁褓里开始,就要让她当一个小公主……
小棋看了张宇文一眼,突然说道:“宇文?”
张宇文:“???”
张宇文还以为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了,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你在叫我吗? 小棋? 你会叫我名字了?”
“宇文?” 小棋奶声奶气地说。
“啊啊啊啊——”张宇文震惊了,这似乎是小棋在“爸爸”之外,学会的第二个词吧! 而且这么难的发音,她是怎么学会的?
“宇文?” 小棋看见张宇文的反应,觉得很有趣,拿着钞票过来要递给他。
“天啊啊啊——”张宇文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被一个小婴儿全身心的信任,并喊了名字,不禁热泪盈眶,他想把小棋抱起来,却被她拒绝了。
“宇文! 宇文!” 小棋叫着张宇文的名字,摇摇晃晃地又走了。
“有人吗?” 张宇文相当激动,想找个人来炫耀下,无奈所有人都走了。
夕阳从门外洒进来,为万物镀上了一层流光,张宇文感受到了存在的刹那意义,这个瞬间,他一辈子都会记得!
“呜呜……”张宇文差点哭了,太感动了。
“她她她…… 她会叫我名字了!” 张宇文看见严峻最先回来的,忙道:“严峻! 你听? 她会说,宇文!”
严峻穿着浴袍,头发还半湿着,笑容很英俊。
“是吧。” 严峻解释道:“也许大家常说,她听多了就会了。”
张宇文朝小棋说:“再喊我一声?”
小棋却不叫了,张开手臂要严峻抱,严峻接了过去,小棋还拉着张宇文的衣服,不让他离开,说:“宇文。”
“哇哈哈哈。” 张宇文说:“你听! 这是她会说的第几个词了?”
“第三个。” 严峻说:“她还会喊『阿姨』。”
张宇文心花怒放,渐渐的,室友们也回来了,听见小棋会喊名字之后,开始轮番上阵地教她,陈宏最先道:“不公平啊! 哎! 严峻! 你是不是天天只教你女儿喊宇文?”
大伙儿又笑了起来,严峻正在房里吹头发,没听见他们的话。
“斯臣呢?” 张宇文问。
常锦星说:“他还在温泉池等你。”
张宇文赶紧换浴袍,到温泉去。
霍斯臣坐在池畔的石头区,被张宇文跳下池时溅了一脸水。
“这么开心?” 霍斯臣观察张宇文。
张宇文笑了笑,没有解释。
霍斯臣见他来了,便又下水,问:“现在睡醒精神了?”
张宇文见他蒸得皮肤发红,让他上去,免得时间太长晕倒了。
“今晚不能再喝酒。” 张宇文警告道。
“一定不喝了。” 霍斯臣说:“虚度良宵,会挨揍的。”
张宇文没回答,霍斯臣凑过来,说:“你期待今天晚上吗?”
张宇文摁着霍斯臣的头,要把他按进水里去,霍斯臣却早有防备,架住了他的攻势,两人在池里扭了几下,张宇文突然发现自己力气居然没有霍斯臣的大,差点就翻船了。
但霍斯臣也只是象征性地捉弄了一下他,便很快放开了手。
“你觉得两个男生在一起,应该是怎么样的?” 霍斯臣平静下来之后,问道。
“我只知道可以一起泡温泉。” 张宇文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他不会上这个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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