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宋绪伟一下子没能压制住声音,路上其他人都听到了他这句话,大家好奇地转头看过来,其中就包括了跟着学长一起出来取材料的宋书白和樊敬。
宋书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樊敬看了看宁牵,又看了眼宋绪伟,没多说什么,只不过眼底闪过一丝淡淡轻蔑。
宋绪伟立马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他放低声音说道:“宁学弟,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们说,或许我们能帮你出出主意,华大这边的导师我也认识不少。”
宁牵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或自卑的表情,他的声音如徐徐流出的溪水般平静:“宋组长,我不觉得回归家庭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自甘堕落,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确实,能潜心搞科研的人都是伟大的人,但城市里这些为生计奔波的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伟大,你想想研究所门口那些早点摊老板,他们整日起早贪黑做着最平凡的工作,可如果不是他们,你或许连一份热乎乎的早饭都吃不上。”
宋绪伟一愣,似乎是被宁牵的话说得有些松动。
宁牵继续洗脑道:“还记得我小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职业没有高低贵贱,大家都要做好社会的小小螺丝钉,我相信即使我回归家庭,也能为这个社会尽一份绵薄之力,宋组长,你说对吗?”
宋绪伟脸色几变,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宁牵努力压住自己快要翘起的嘴角,这个年头,不会写个升华主题的小作文都做不好咸鱼了。
一路上,宋绪伟思考了几遍,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绕进去了。
他又不死心地用“螺丝钉理论”说:“其实,在科研岗位上也能做一个螺丝钉,像宁学弟你这样的天赋没必要回归家庭,在科研岗位上你能作出的贡献会更大。”
宁牵上辈子就是这么被导师的糖衣炮弹裹挟着一路走成了最卷的科研狗,这一次他才不要上当。
于是,他祭出了最大的杀器,他一脸羞涩又甜蜜地说道:“宋组长,其实就在不久前我已经结婚了,我和我老公很相爱,我们许下了这辈子非对方不可的诺言。”
说到这里,宁牵又换上一副哀伤而坚强的表情:“但奈何老天看不惯有情人,我老公遭遇意外,现在成了残疾人,我老公不忍心拖累我,说要和我离婚,可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丢下他不管,如果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前途就抛弃爱人,那我还是人吗?所以我决心大学毕业后就开始赚钱养家,宋组长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理科生宋绪伟哪见过这阵势,顿时被这个家庭狗血剧情唬得一愣一愣地,结巴道:“这、这……当然是对的,但来研究所也可以赚钱养家呀……。”
见宋绪伟还是不肯放弃,宁牵继续闭眼瞎编:“现在我老公的身体和情绪状况一直不稳定,而且他很粘我,没办法,毕竟他现在行动不便,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了,如果我来研究所或者继续读研就没办法照顾他,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心理有多脆弱,我离开他两个小时他就受不了,我能来实习还是跟他说好每过一个小时就要跟他打个电话让他听到我的声音,他才同意我来的,不然……”
宁牵声音哽咽起来:“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宋绪伟嘴巴张了张,最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容易,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得上的话,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宁牵感动地点了点头:“宋组长,你真是个好人,有你们的理解和支持,相信我老公也会高兴的。”
远在办公室的路桓则无征兆地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办公室内,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见他打喷嚏,立马站得离他老远。
路桓则看着他这位老朋友十分嫌弃的表情,眉头微微轻挑,一瞬间表情又恢复如常说道:“我受过重伤,免疫力下降也很正常,再说我们都在一间房间里聊了一个多小时了,你现在才担心有没有被传染是不是太晚了。”
“你真的感冒了?!”谢桐眉头皱得死紧,碎碎念道,“我晚上还有两场吻戏,感冒了可怎么是好。”
路桓则悠悠喝了口咖啡才道:“感个冒有什么的,顶多就是接吻的时候鼻涕流嘴里而已……”
“靠,别说了,有画面了!”谢桐一副快被恶心到吐出来的表情,“我现在就让助理去帮我买感冒药。”
说着谢桐就要掏出手机。
在旁边看两人互动的腾应“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路桓则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两人的表情,谢桐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跳脚道:“老路,你怎么还是这么损,你这个大骗子,我后悔了,这个合约我不签了。”
说着假装就要把签好的合约抢回来。
路桓则却丝毫不见慌乱:“不签也好,拿着你的钱去买股票基金吧,不然你让割韭菜的可怎么活。”
手头股票基金全线飘绿的谢桐被戳到了痛处,脸色也变得和韭菜一样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
腾应笑道:“行了,老路不也是为了你好,你那点钱存在手里不用半年就挥霍光了,买股票基金又跌成狗,注资给老路肯定包赚,他要是发达了,以后你就是大股东,在家里可不得横着走?”
谢桐听到“大股东”三个字,才勉强脸色好转:“这次就放过你,你给我好好干,我用不用回家继承家业就看你的了。”
“你放心回去混你的娱乐圈,就算你不相信老路的人品,还能不相信他的能力吗?”腾应说道。
路桓则却对腾应的说法不太满意,微微眯眼:“什么叫不相信我的人品?”
“你的人品也很可信。”腾应一面敷衍着路桓则,一面把谢桐推出门外,“好了好了,你晚上不是还要拍戏吗,再不回去你经纪人又要发疯了。”
谢桐本来还想继续“挑战”路桓则,听到“经纪人”才乖乖出了门。
把谢桐送走,腾应总算松了口气,他看向路桓则无奈道:“你俩是不是八字不合,怎么每次见面都要吵起来。”
“又不是我先挑的事。”他只是合理反击而已。
对这位老友的记仇程度腾应可是深有体会,他只好换了个话题:“你家那边打算怎么样?”
提到这个,路桓则脸上阴沉了一瞬:“还能怎么样,不就是见我残废了,立马要把我踢出局。”
顿了一下他又说:“迟早的事,只不过这场意外让他们的计划提前了而已。”
腾应对路家人的做法也颇为不满:“你家老爷子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变迟钝了,放着你这么个大能人不用,非要暗地里支持不成气候的小儿子。”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或许他看中的也不是路老三。”路桓则低声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腾应没听清,又问道。
“没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路桓则说着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晚上还要去老爷子那边陪他们演一出,我先走了。”
腾应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时间还早呀,我这边还有几个不错的项目,你要不要看看。”
“下次吧,不急在今天。”路桓则说着自己操控着轮椅向外而去。
腾应站起身帮他开门,一边送他一边问:“你这么急着走是要去哪?用不用我送送你?”
“去接个小朋友,我叫我家司机过来了。”
“小朋友?”腾应忽然来了兴趣,“你说的该不会是和你结婚的那位吧?”
路桓则没否认,腾应就当他默认了,便又继续说:“我可听说过这位的一些事情,你别看他年纪小,心思可多着呢,你知道我那个堂弟,不学无术整天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连他都跟我说这位是他们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一身钓男人的本事,你可留点心。”
路桓则的嘴抿成一条线,过了半晌才道:“你这堂弟嘴可真碎。”
腾应有些惊讶:“哟,这就护上了,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对那位有意思了,你们这才结婚几天啊。”
路桓则斜了他一眼:“用不着你提醒,我又不是十六七岁的纯情小男生,我自己有分寸。”
腾应意味深长道:“你的确不是十六七岁的小男生,不过我记得你这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也没谈过恋爱吧。”
路桓则似笑非笑道:“我是不如你经验丰富,听说你昨天又分了一个,算起来是这个月第三个了吧,或许这个消息也应该让你家老爷子知道一下。”
腾应笑容一僵,作出投降状:“好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个话题,你赶快去接你家‘小朋友’,可别晚了让他等急了。”
说着,腾应就把路桓则送上了车。
车子发动,路桓则摇上车窗,打算在路上处理几份文件,打开文件看着纸上的字却有些走神。
腾应刚刚说到的“交际花”传闻究竟是真的还是谣言?
宁牵那张脸的确招人,或许是有人觊觎他又得不到,给他泼脏水也不一定,这种手段他见得太多了。
可万一是真的呢?
不知不觉中,路桓则手指发紧,把文件一角给捏皱了。
他找人查到的资料中也显示宁牵一心想要攀高枝嫁豪门,经常和富二代混迹在一起。
可从他们这几天的接触来看,他又觉得宁牵身上干净的气质不像是装出来的。
路桓则揉了揉眉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总会真相大白,再说他们有着一年的婚姻协议,一年后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就算宁牵真的是个不堪的交际花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想通后,路桓则舒了一口气。
他继续翻看文件,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是个陌生号码,他毫不犹豫挂断。
过了一小会,他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信息。
【你把路家老宅的地址发给我,我自己过去就行——宁牵】
生怕他认不出自己,还标注了个后缀。
路桓则看着信息,后知后觉猜出刚刚的陌生号码应该是宁牵的。
他回拨了过去,响了十几秒才有人接起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路桓则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再次确认:“刚刚是你打我电话?”
“哦,刚刚应该是小宁打给你的,这是他的电话。”
路桓则疑惑:“他的电话为什么是你拿着?”
“小宁他正在换衣服。”
男人正说着,电话那头隔着稍远的地方传来宁牵的声音。
“宋组长,是谁的电话?”
“不知道,是个陌生号码。”男人回答。
路桓则:“……”果然宁牵也没把他存进联系人里。
“如果是推销电话你帮我挂了就行。”
“可他说刚刚你打了他电话。”
路桓则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紧,听两人的距离应该相隔不远,宁牵换衣服,这人就在旁边看着?
“哦,那问问他有什么事?”
“你……”
宋绪伟话还没说完就听路桓则说:“让他换好衣服回电话给我。”
挂了电话,路桓则看着手中被揉皱的文件,索性把文件扔到一边。
过了几分钟,宁牵的电话才打了过来。
“路先生,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里?”路桓则直接问道。
“我刚刚下班,还在研究所,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同事说他可以送我过去。”
路桓则心内冷笑,这才上班第二天,都能让同事接送了。
“我们得一起出现在路家老宅,把你的位置发给我。”路桓则的话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那你等会。”说完,宁牵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宁牵脸上闪过一抹忧愁,因为他家庭的“不幸遭遇”,宋绪伟这一整天看他的目光都饱含着关爱,甚至提出可以顺路送他回家,说是可以帮他节省打车费。
他作为一个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咸鱼,自然很高兴找到辆顺风车,但如果再加入一个路桓则,那他“含泪赚钱养家”的故事岂不是立马翻车了。
进实验室都是要换衣服的,下了班自然也是要换回便服,宁牵看向拿着外套走进换衣间的宋绪伟说道:“宋组长,我等会要去见一个人,和你不顺路,你先走吧。”
“是刚刚打电话那个人吗?”宋绪伟皱眉问道,那人话里自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显而易见不是善茬。
宁牵点头。
这让宋绪伟更增添了几分忧虑:“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宁牵不知道宋绪伟在担心什么,但还是笑着道:“好的,谢谢组长,那我先走了。”
宁牵找了一家附近的奶茶店,把位置发了过去。
路桓则找到他时,宁牵正捧着一个大杯的奶茶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少年微卷的发丝被风吹起,傍晚的阳关斜照在他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暖暖的光绒,头发也蒙上了一层橘黄,完美的五官配合着脸部线条,就像一幅展出的油画。
车辆停在他面前,少年却没发现,他专注的看着手机屏幕,脚尖偶尔不安分的碰到一起又分开。
路桓则摇下车窗:“你在看什么?”
宁牵为了打发时间随便刷了刷新闻,随手刷到了某某特效药研制成功的消息,忍不住就点了进去,报道里只是简单介绍了研发历程和研发人背景。
看完后宁牵觉得有些抓心挠腮,这个实验当时他隔壁实验室的同事正在研究,据说已经快出结果了,还没看到结果他就穿了过来,对于宁牵来说这就像看了一本小说,快到大结局了,结果发现最后几页被撕掉了。
大概是上天为了弥补他的遗憾,这个世界居然也有人研制成功了,宁牵忍不住就找了相关已发表的论文来看,正看得入迷,冷不丁就听到了路桓则的声音幽幽响起。
吓得宁牵手里的奶茶都差点捧不稳,他忙把手机屏幕熄灭,眼神闪烁:“随便看点明星八卦吃吃瓜呀。”
作为一个小废物,看论文就很不科学,宁牵心虚地偷瞄路桓则的神色,看到路桓则没什么多余表情,才松了口气。
这个距离路桓则并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字,但宁牵欲爱弥彰的小动作被他看了个十成十。
该不会又在联络哪个野男人吧?
“愣着干嘛,要我请你上车吗?”路桓则声音有些发冷。
记仇大佬总是这么容易不高兴,宁牵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好端端的就开始生气,很识相的收起手机准备上车。
又是这种惹人生气后立马装乖巧的手段,路桓则不爽地看了一眼宁牵手里的奶茶,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你这拿的是什么,八宝粥吗?”
宁牵看着手里的确小料多到像杯八宝粥的烧仙草奶茶,弱弱解释:“这是黑糖椰奶烧仙草奶茶。”
听这名字的组合就是甜到发腻的东西,路桓则板着脸:“我的车上不准吃东西。”
宁牵紧张地抱紧杯子:“我不在车上喝,我下车再喝。”
他上一辈子在体检出一堆问题后,他哥就断了他甜食来源,有段时间他吃白水煮菜差点吃到看见绿色菜想吐,好不容易穿过来了,喝杯奶茶不过分吧。
见宁牵又开始瘪嘴,路桓则忍住即将软化的态度,语气生硬地说:“你都戳开了,等会洒在车上你打扫吗?”
见路桓则就是不给他拿上车,宁牵垂下眸看着手里还剩大半杯的烧仙草,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就好像什么绝世宝贝即将被夺走。
最终在路桓则的见证下,宁牵使劲吸了几大口奶茶,又打开杯盖把小料猛地挖了几勺塞进嘴里,直到实在撑不下,他才满脸不舍地把杯子扔进垃圾桶。
路桓则:“……”真的不齁吗?
上了车,宁牵一言不发地侧过身子背对路桓则,目光看向车窗外。
意识到宁牵生气的路桓则,刚刚还堵在心口的不愉快散去,甚至有点想笑。
真是个小孩,为了杯奶茶也能跟他摆脸色,那种甜到死的东西有那么好喝吗?
宁牵不跟他说话,路桓则只好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处理邮件。
车开到半路,绕过几个弯道,路桓则余光注意到宁牵有些不对劲。
宁牵虽然故意作出背对他的姿势,但两人毕竟在同一排,他的余光还是看得到宁牵侧脸,此时那张侧脸有些发白,鬓侧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宁牵正咬着唇靠在车窗上。
“你怎么了?”路桓则见宁牵状态越来越差,忍不住问道。
宁牵虚弱地声音从车窗边传来:“可以靠路边停一下吗?”
路桓则立马让司机找合适的位置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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