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吗?”卫檬挑眉。
唐晚如受惊的兔子猛地挺直身子,眼神乱飘,一只耳朵却已经高高竖了起来。
莫期瞟了眼心思各异的两人,念了一段上面的解释:“尽管终身标记需要alpha成结,但建议在更多时候使用安全套,预防性传播感染以及非意愿妊娠……”
“没有alpha!”唐晚抗议,随即声音又弱气起来,“beta的话,需要吗?“
“尽管beta与omega的行为不会有怀孕的风险,但出于卫生考虑,准备一定数量还是必要的。不过,”莫期说到一半,顿了顿, “如果你说的那个beta是我的话,那不需要。”
卫檬瞬间变脸,一副“这是我能听的吗”的样子,就差在手上拿个小本本假扮八卦周刊记者,而唐晚,则已经从黏糊糊的牛皮糖彻底融化成了一滩糖水:
“……这是不对的……”
莫期毫不留情地将糖水推入冰箱进行二度冷冻:“是因为我不会做任何事。”
“早知道啦,”唐晚嘴巴一瘪,“但你会陪我的对吧。”
“难说。看情况。”莫期继续划着终端。
“有什么情况好看!”唐晚愤怒拍桌,震得桌上的文件跳起又落下,“要是我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你成年了,有能力照顾自己。”
“情热期期间有理智消退的可能性!”
“原来你上课有认真听?”
“是刚刚看到的。”唐晚伸手指了指终端上的某一行,“喏,这里。”
莫期点头,随口称赞:“嗯。现学现用,不错。”
“没什么的……”唐晚脸有些红,羞涩的抓了抓脑袋,随即反应过来话题被岔开了,“莫期!”
“到时候再说。”莫期暗暗记下还缺少的东西,“我下午去一趟基地添一些日用品,药物和抑制剂,能拜托一下卫檬你吗?”
“交给我吧!”默默围观了半天的卫檬笑眯眯地接过了任务。
情热期的安排暂告一段落,几个人再度忙起了工作。
后勤的分配做到一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梁清。
莫期拿过终端,看了眼周围。实验需要,卫檬上楼去做研究了,唐晚则是窝在他旁边,裹着一条雪白的小毯子,脑袋罩在毯子里,专心致志地画着设计图初稿。
莫期起身,朝厨房走去。
稍稍合上厨房的门,莫期接通了电话。梁清的声音一下子传了过来:“小期?”
“嗯,伯母。”
“怎么这么晚才接?”
“有些事,一时走不开。”
“你呀,也不要太辛苦了,知道吗?”梁清关心了他几句,将话题又转到唐晚身上,“小晚的婚约定下来了,你知道?”
“嗯。”
“我们本来没想这么早公布的,结果消息被泄了出去。不过早公布晚公布也没什么分别。”
“是的。”
梁清想要听听唐晚是什么反应,却不想她说一句莫期就应一句,半点不多吭几声,她不得不把话挑明:“小晚他……”
莫期知道梁清想要问什么。突然被公布婚约,梁清担心唐晚会剧烈反对。
“没什么事。”莫期用指节轻敲着流理台,“我劝了他几句。”
“那就好。”梁清松了一口气,“为人父母,哪有不为孩子着想的?我们也是为了小晚的未来,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个生我们的气才好。”
“不会的,伯母。”
“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不过现在婚事将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过一阵子。”莫期答道,“很快。您放心,婚礼之前会回去的。”
“不要把时间卡得太死,知不知道?总要给点时间准备。唐晚那孩子一直随随便便的,嫁出去之前,得再给他讲讲该有的人情世故,免得嫁过去了被人家欺负。”
“好。”
梁清心满意足地挂掉了电话。
只是,莫期很清楚,这样的心满意足是短暂的。
唐晚的出逃相当仓促,梁清想查到卫檬和罗安不是没有可能。再加上如今在帝国周边星球疯狂袭击的虫族,他们必须多准备一个安全的,能够供两人一起生活的安身之处,再换个毫不相干的身份,才可能真正隐姓埋名生活下去。莫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时间总是不嫌多。
这通电话不过是为了稳住梁清,接下来,他不会再与梁清有进一步联系。
做好打算,莫期转身离开厨房,一眼便对上了站在门口的唐晚。
“我妈妈?”唐晚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莫期。
莫期收起终端,简单地回答道:“嗯。”
“你刚刚说,要在婚礼之前回去。为什么?你要逼着我回去成婚吗?”
莫期从唐晚的声音中听出了颤抖。他往前走了几步,离唐晚近了些:“你希望回去成婚吗?”
“不希望。”唐晚的回答相当果决。
“那我们就不会回去。”莫期接着说道。
“可是,刚才的电话……”
“缓兵之计。”莫期说,“明白吗?我想能拖一刻是一刻。”
“但我们总是要告诉她,我不会回去,也不会接受匹配结果结婚。若是他们真做了婚礼的准备,到时候场面会很难收拾。”
一边说着,唐晚一边低下头:“其实我离开之前给她留了信。就放在我抽屉里。我本来打算安定下来后,给她发封邮件,告诉她信的事。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现在还不行,”莫期反驳道,“如果现在就告诉她,你根本不是暂时离开,而是永远不打算回来,她立刻就会派人找你。”
“她找不到我的。我和卫檬的联系都有加密。离开时乘坐公共交通的记录,我也已经消掉了。”
“omega的终端定位呢?”莫期转身从橱柜上拿了两个杯子,分别倒满了水。
“你在说什么?”唐晚困惑地问,“那是什么?”
“为了‘保护’帝国的omega,他们的终端都会被安上定位装置。当然,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
“真的?”唐晚慌乱地摸上了他随身携带的终端。
“我已经帮你拆掉了。在来的第一天,你睡着的时候。”莫期拿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不急不缓地说道,“我说这些,是想说,多点时间,我们可以准备得更充分,也更稳妥。”
“可我不想害他们背信弃义。”
“背信弃义是他们擅自定下婚约的结果,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觉得只要你拒绝,他们就会取消婚约吗?他们只会派出更多的人力物力,好及时地找到你,让你完成婚约。”
唐晚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又说道:“好吧。你总是考虑得很周到。”
莫期没有回答,只是把另一杯水递给他。
唐晚拒绝了。似乎是因为刚才的争执,他眼眶略有些发红:“那个霍端微,也是这样吗?”
莫期把没人喝的杯子放回了台上:“你觉得他的失踪和我有关?”
“你昨晚说了,你去处理了一点事情。”
“事情可以有很多……”莫期慢条斯理地说,眼看着唐晚松了一口气,再把重量一次性加了上去,“不过确实是他。”
唐晚瞪大眼:“你把他怎么了?”
“就如你想的那样啊。我残忍地解决了他,处理了他,然后……”莫期抓住唐晚的手腕,将它从自己的衣袖上拽下来,“你既然害怕,还揪着我这个凶手不放,是什么意思?”
“我……”唐晚试图辩解,但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我只是觉得有点过分。他虽然很讨厌,但也不至于……”
“你太软弱了,唐晚。”莫期往前一步,逼得唐晚往后退,靠到了虚掩的厨房门上。“咔哒”一声,厨房门被关上。
“既然你不想匹配,就一定会和你的家人有冲突。既然你想要隐姓埋名,平静生活,就必须得解决霍端微。你需要狠下心来。”
唐晚抿了抿唇。
“你不赞同?”莫期手撑在门上,带来的压迫感比往日要强得多,“那你刚才就应该把我供出去。如果实在在意的话,现在也为时不晚。”
“你很清楚不是吗?我昨晚是不是真的一直在照顾你。”
莫名的烦躁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涌起。莫期很难说清根源在哪里。或许是刚才唐晚眼里的反对,或许是今早看到的新闻。
或许更早一些,在唐晚的情热期,毫无预兆,却又如意料之中到来的时候。
烦躁。苦恼。迷茫。
一直在前进,做准备,做觉得应该做的事。但是却没有答案,不知道是对的,还是错的。
因为说到底,他们的行为,就仅仅是在逃避而已。
莫期有那么一瞬,感觉被深刻的孤独狠狠地压在了下面。
胡思乱想间,唐晚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不要。”唐晚说。
他拉进了两人之间本来就极近的距离,靠一个拥抱:“我不要。”
莫期:“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你……”
“无所谓,真的无所谓!”唐晚打断了他的话。“为了我也好,为了自己也好。骗人也好。……也好。”
“只要你想,我就是你永远的共犯。”
“哥,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伸出的手放下又拿起,最终放到了唐晚的头上:“我没有难过。”
唐晚没有接话。
“霍端微还活着。”莫期将话题换了回去,“不过在我们离开之前,他不会出现在瓦瓦星。”
霍端微的确还活着。
虽然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但莫期计算好了角度,也就让他短暂地昏迷了一段时间。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地下室里。门户紧锁,手上脚上都被绑着,能大致活动,却无法逃离。
霍端微并没有惊慌,而是冷静观察了两天。只可惜,除掉每天会固定送来的饭菜,以及送菜的莫期,他什么也接触不到。
又一次饭菜送来,呆呆地坐了好几分钟后,霍端微突然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阴冷的地下室,越发恐怖渗人。
“莫期……莫期……”他笑得躺倒在地上,“你说……你还能关我几天呢?”
收敛起笑意,霍端微伸出手臂,端详了一会儿,朝着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血肉模糊之下,一块晶莹的芯片露了出来,接触到空气便疯狂地闪着光。
“你们要的消息,我都告诉你们。但我有个条件。五天内,必须发起总攻击。事成后,瓦瓦星,一半归你们,一半,归我。”
铁质大门打开,霍端微抬起眼皮,冷冰冰地望向来人。
与平日不同,罗安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棕黑色的皮鞋踩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发出有力而短促的声响。
“是你啊。管辖者大人。”霍端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虫族兵临城下,您还有时间来看望我这个阶下囚?”
“废话少说,霍端微。”罗安俯下身,撑在霍端微身前的铁桌上,与他对视,“你跟虫族透露了多少东西?”
“我?我可什么都没说,您可别冤枉我。”
罗安审视地望着他,缓缓地在他对面坐下。坐下之后,她的动作很放松,但两人之间快冻结住的空气暴露了此时紧张的氛围。
面对她的威胁,霍端微半点不怵:“我没有出卖瓦瓦星。看不出来吗?你们抓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被关着的状态了。”
“你怎么会觉得,一个连自由都没法保证的人,能够向虫族通风报信呢?如果我真的能与外界通讯,我为什么不先逃出来?”霍端微弯起嘴角,“相比起我,把我关起来的那个人,明显嫌疑更大吧?”
“你是想引导我。”罗安往靠背上靠去。
“我可不敢。”霍端微故作谦虚,只是这种谦虚,在场的两人都不当回事,“我只是提醒你最有可能的情况应该是哪种。”
“霍端微,你想让我怀疑莫期,但我必须提醒你,”罗安敲敲桌子,急促的声音容易激起人的烦躁情绪,“虽然你坚称莫期囚禁了你,但当天晚上莫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而且那个地下室,与莫期并没有任何关系。”
“我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那个地下室的。”霍端微冷下脸,“而且,亲近的人做的不在场证明,我不觉得有取信的必要。”
“你倒是很了解。”
“我自然了解。我和你说过,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旁边那个omega,情热期发作了。”霍端微正坐起身子,手臂撑在桌上,“罗安,这事可瞒不过去。我到底是不是那天晚上被莫期关起来的,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不是吗?”
罗安沉沉地望着他。
检测到瓦瓦星上有未知的信号发出后,他们迅速地锁定了位置,并在那里发现了失踪四天的霍端微。
霍端微声称自己被莫期所困,以及莫期背叛了人类,向虫族泄露了瓦瓦星的机密,要求立刻释放自己,逮捕莫期。
究竟他说的是谎言还是实话,现在还没有定论。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罗安的思绪,她站起身,警告地看了霍端微一眼,转身出去。
门外是罗安的部下:“老大,新情况。”
“说。”
“在距离瓦瓦星三百万公里的地方,检测到了大批虫族活动的痕迹。”
罗安眼神暗了暗:“还有多久。”
“据估算,大概今日晚间就会抵达瓦瓦星。”
“即刻开启全面戒备模式。”罗安吩咐道,“所有部队紧急待命。还有,守在地下室周围的那些人也叫回来。”
“那个囚禁霍端微的人还没有抓到……”
“他很谨慎,大概已经注意到我们发现那个地下室了。先不管了,”罗安说,“等到这场战役过去,我们再来慢慢算账。”
罗安一边说着,一边眯起了眼。
不管是莫期还是霍端微,都没办法接触到最机密的军情。但很难保证对方没有采取其他窃取机密的方式。
但如今这些都要暂放之后。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把那些该死的虫子都杀个干净。
“要帮忙吗?”莫期走过来,放下一杯牛奶。
这几天唐晚很喜欢在客厅办公,裹着他的小毯子,坐在地毯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唰唰画图,心情相当不错。
尤其是莫期给他找了几个抱枕和垫子之后,客厅这一方小天地,已经彻底进化成了唐晚的安乐窝。
莫期在他身侧坐下,静静看唐晚工作。
那天之后,正如他所宣称的那样,不管是婚约,还是霍端微,唐晚都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态度,仿佛已经把这些事情都忘到了脑后。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哥,你今天好轻松啊。”唐晚将机甲的机翼展示图搞定,搁下笔,伸手拿过牛奶,捂在手中先暖了暖手,“现在情况那么严峻,罗安居然给你放假?”
“嗯。”莫期应了一声,“她大概开始怀疑我了。”
唐晚问完话便吨吨喝起了牛奶,闻言惊愕抬头:“什么?”
莫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在他说话前,一首奇怪的歌声先响彻了整座小楼。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来了来了!”卫檬的呼喊从两层楼上传来,“我的天,这还是我安门铃之后,第一次门铃被按响!”
她啪嗒啪嗒踩着拖鞋跑下楼梯,路过客厅时愤怒地骂了唐晚两句:“唐晚!我那是客厅!不是给你的房间,你快给我收拾干净,不然我都没地方招待客人了!快快快!”
唐晚瘪嘴:“怎么,那个按门铃的人是客人,我就不是客人了?”
卫檬可没兴趣理会唐晚的小情绪。她简单整理了下头发,摆出礼貌而不是优雅的笑容,打开门:“哪位?”
门外站着的是罗安:“是我。”
卫檬关上门:“不认识。再见。”
罗安抵住门,不让她关上:“别闹,卫檬。急事。”
似乎是察觉到罗安语气中的不同寻常,卫檬收敛了开玩笑的语气:“怎么了?”
问完,看见门外飘着的细雨,她侧过身:“进来再说。”
罗安进屋的时候,与客厅里的唐晚与莫期打了个照面。唐晚还缩在毯子里,一脸迷茫,莫期神色严肃,却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
罗安简单地打量了一眼客厅,也没有再往沙发那里去,而是就站在空旷的地方,就这么直入正题:“卫檬,收拾东西,跟我去基地。”
“啊?为什么?”卫檬当机立断地反驳了,“我才不要,我自己的地方住着多舒服啊。”
“快点。”罗安催促道,“虫族要打过来了。去基地,那里比较安全。”
“什么?!”卫檬惊呼出声。
他们的对话,唐晚和莫期也听得清清楚楚。惊讶被很快压下,唐晚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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