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屈打成招吗?”宫九冷笑了一声,拿起赵显搁在桌上的暖壶,力透指尖,咔嚓捏碎,从里面取出一颗弹丸来。去了封壳,露出两张揉成一团的纸。
这纸似是特制的,薄如蝉翼,却极有韧性,即便被揉成一团,展开后也依旧没有破损。宫九将纸展平,竟有半丈长,上面布满了米粒大小的字。最下面,有六人的签名和手印,便是赵显和先前那五名连环案死者的。
楚留香凑来细细一看:“和田玉雕,绢布丝绸……这就是他们向西夏走私的货品清单!”他将两张纸对比了一下,“嗯?怎么是一样的内容?”
墨麒沉吟:“会不会,这其实是两份?”
宫九随手把两张证据往李副将那儿一扔,自己踱步到还趴在地上,痛的浑身发颤、满身冷汗的赵显身边,声音冷酷而残忍:“这,就要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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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把精神崩溃的赵显铐上枷锁,押至提审室,好重新审问、记录证词的时候,李副将跟在后面直擦汗,小声对宫九道:“世子,男人是不能进……唉,那是给女人施刑的地方啊。”
赵显会那么崩溃,还真不是他矜贵受不得刑,而是宫九这人出招实在狠毒,居然直接提着人把他扔到铁木马面前,还命人给他展示了一下铁莲花。
赵显连断袖都蔑视嫌恶了,哪里能受得住这样的羞辱和威胁?狂骂了宫九好几声之后,被宫九抓着脑袋往铁木马前一推,就没法继续嘴硬了。他是宁可背负上叛国的罪名,被凌迟,被斩首,也不愿受这样的屈辱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赵显破罐子破摔地将自己做的所有事,都一一讲了出来。
李副将和楚留香被宫九推卸了责任,赶进提审室里面审犯人。至于宫九,则站在门口,对着面色难看的墨麒试图解释:“……我也没有真给他上刑,我知道这不符合大宋律法……”
“这不就是威胁一下吗,口头威胁。再者说了,这可是个杀人凶手。他买凶.杀人的时候,可没想过要尊重过现在躺在停尸房里的那些人的生命。”
墨麒的声音有点紧涩,实在是方才那还带着血污的刑具恶心到他了:“君子行事,端方有度,怎可如此下作?”
哪怕宫九威胁赵显要用刑的时候,用的是鞭刑、杖刑呢?可他偏偏拿这种……这种……这种羞辱人格的做法,墨麒确实有点接受不来。
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宫九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带他们进了那间满是……的刑室,叫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好好洗洗眼睛。
墨麒站了一会,稍微缓过劲来,制止了宫九喋喋不休的辩解,摇头道:“罢了,现下还是案情为重,我们进去吧。”
宫九看着墨麒当先踏入提审室的背影,慢慢停住了嘴。
又是这般轻拿轻放过去了。
他一直有意试探墨麒的底限,可越是试探,越是探不清墨麒的心思。每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触及到墨麒底限的时候,墨麒却都会轻描淡写地再退一步。
墨麒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为何如此屡屡退让,他难道没有底线的吗?他……对别人是不是也是这般毫无底线的?
但愿不是。宫九想。
他满怀着和其他人完全迥异的心思,跟在墨麒身后踏入提审室。
作者有话要说: 龙曜:您觉得就您这个心理活动,您还直吗?
宫九理所当然:笔直。
九公子坚信,自己只是想找个手下而已……
不知道什么是铁木马铁莲花的小天使……别去查!千!万!别!去!请继续保持你们内心的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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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马迷途案18
赵显被扭送入狱,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原本趾高气昂的模样就颓靡了下来,眼神也从高傲轻慢变得怨毒。宫九进了提审室后,他就拿眼睛狠狠地瞪着宫九,恨不得用眼神从宫九身上剜下几片肉来。
这眼神宫九看得多了,多到没兴趣再看,还不如多欣赏欣赏冤大头的侧脸,好安慰一下刚刚看到刑具,也有些不大舒服的胃和眼睛。
赵显不敢说出声,只能掀动嘴唇,飞快地无声骂了看也不看他的宫九一句:欠人艹的兔儿爷。
墨麒狠狠皱起了眉头:“世子,慎言。”
李副将并没看到赵显刚刚偷偷骂了什么,但他一听墨道长这么说,就立即向赵显投去了凶神恶煞的瞪视:“怎么?你想回刑室,亲身体验一下?”
李副将一开始还不大赞成宫九的这种办法,但这招却出奇的有效,以至于李副将都开始思考,要不要以后也尝试一下用这种方式来讯问了——反正只要不真的上刑就行,刑讯的时候口头威胁一下,这不是正常的流程嘛。
赵显果然没敢再骂,只能恨恨地低下了头。
楚留香对林七道:“林公公,麻烦你和老胡一块去东珣王世子府里搜一搜,看还有没有剩下的几份账本。”
按道理来说,这同式同样的账本人手一份,那应当有六份账本才对。可赵显的暖壶里,却只有两份。
赵显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道:“没有,没有了!只有两份,一份是我的,还有一份是——是江无汝的。”他的声音不大有底气地低了下去。
李副将耿直得很,也不怕这东珣王世子万一以后被放出来了找他寻仇,十分不耐地道:“办案信的是证据,可不是犯人的那张嘴。”他转过脸,缓和了神色,冲胡铁花和林七点点头,“麻烦二位了。”
胡铁花和林七没有耽搁,立即就带上人离开了。楚留香便顶替了林七的位置,帮他做记录,方便林七回去给圣上禀报。
李副将黑着脸,一拍案台:“说罢,将你犯下的罪,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然……”李副将故意往那处令人胆寒的刑房看了一眼。
赵显吓得浑身抖了一下,当真恐惧到面无血色。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自己被架上那样的刑具的场景,哪怕是一点可能他也不敢尝试。李副将稍微一暗示,他就忙不迭地接话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说!”
“这事,还得从半年前说起。”赵显咽了口口水,“那时候,我还在父王的封地,做我的闲散世子。”
“钱世贞来找我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会出现如今的局面。他告诉我说,他有个发大财的路子,就是风险太大。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想要成就一番事业,谁不是风里来浪里去,相比较那丰厚的回报,这点风险根本算不了什么。”
赵显小心看了眼李副将,见他没有再说要去那个刑室的意思了,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喘了口气,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湿透了:“我问他,是要做什么生意,他告诉我,他和西夏那边搭上了路子,想做走私的买卖。”
“钱世贞说,他早就想做了,但一直都是因为马艾稼马将军不肯松口,才迟迟没能搭起这个商路。但今年不一样,一直不曾松口的马将军亲自去找他,说想加入这笔买卖。”赵显哆哆嗦嗦地说,他有点害怕,因为李副将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因为过于惶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声音都显得有些刺耳,“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真的不敢说谎,我不想去那个刑室!”
李副将想缓和一下脸色,冲赵显没那么严厉的笑一下,然而怒火却将这笑容扭曲得更加恐怖了:“你,说。”
就连“你说”这两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赵显忍不住往整个提审室里看起来最有安全感的墨麒脚边蹭了蹭,才小心地继续道:“钱世贞说,马将军既然松口了,这事儿就好办了。他准备在玉门关打点一番,把这条路子打通,马将军还亲自给他提点了几个人选,一个是文主簿,一个是武副将,还有一个是近年才在玉门关定居下来的天偃派弃徒江无汝。”
赵显:“钱世贞查过了他们的底子,都是些曾经接受过贿赂,手脚不那么干净的人,都是能用的人。”
对于百姓来说的毒瘤,却是钱世贞这样的恶商最好的帮手。
李副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他简直就像武副将家里的那尊怒目关二爷,赵显看都不敢再看他了,又没忍住往墨麒脚边蹭了几寸。
楚留香若有所思地喃喃:“可若是这样——马将军,他图的什么呢?”
楚留香是亲自去各个死者家踩过点的,马将军那几乎和平凡人家一样简陋,最多就是面积大上一点的将军府,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财物。
赵显生怕自己说的话被怀疑,下一秒就被扭送到那个刑室去,连忙道:“但马将军的银子可从来没少拿!我们这个买卖,一早就说好分成的,钱世贞出的力最多,一人独占三分,马将军和他一样,也拿了三分利呢!这银子分到其他人手上,就只剩一人一分利了。”
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毕竟赵显、文大人、武大人三人都不是能顾生意的人,等于坐在家里等收钱,况且,光是那一分利,也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