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是这么想,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宫九的霉头的,大家都状似乖巧地坐着,等待墨麒将事情慢慢道来。林七被赏了个副座的位置,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拿着纸笔严阵以待。
太平王世子说了,叫他一定要把墨道长的睿智和英姿都记得清清楚楚,毫发无遗才行。
林七心想:懂了,就是记录的同时,自然地夹杂一些拍马屁的技巧。这个我会,我熟。
宫九环视了一圈安安静静的大厅,确认自己掌控住了局势,才满意地对墨麒颔首:“你说吧,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确认凶手的。”
墨麒:“……”
墨麒也同样体验了一下之前在沙漠时,被他护住的宫九的感受。
他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唇,有心想告诉宫九不必如此,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也有些不大对。茫然无措了一会后,只得按宫九说的那样,开始解释自己确认凶手的过程。
“马将军其实一直没死。最开始的提示,其实是马老爹的死。”墨麒道,“最初,看到马老爹的尸体,听小燕说马老爹是怎么死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这位老兵一定和这起凶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墨麒:“其实也很好猜得出来。马老爹,是看到‘马将军’的尸体,主动自杀的。他还对未来要发生的凶案有所预料……这说明两点,第一,他和凶杀案必有联系,或许是他对于凶杀案知情,或许是他对于凶杀案的凶手知情。第二,他不是被逼死的,而是自杀死的,说明他知道自己知情,但却不想让第二个人从他这里知道内情,所以干脆自杀,自己封了自己的口。”
“而能够让他甘愿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他服侍了一辈子的马将军。”墨麒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拂尘上。
他并不习惯这种被众人瞩目,自己长篇大论的感觉。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沉默者,一个倾听者。
墨麒:“再加上马老爹说的那句‘西边的太阳也要落下去了’,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马将军其实没有死。”
“于是昨天晚上,我又去了趟停尸房,检查了马将军的尸体。”墨麒克制地把手从拂尘上缩了回来,“不知诸位可曾注意,马将军的尸体是除了马老爹以外,唯一一具面目全非的。守城的将士们认为那就是马将军,靠的只是尸体的身形和马将军相似,还有尸体腰间挂的将军令。”
胡铁花张大了嘴:“那——那停尸房里躺着的,是谁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平静放空#关于评论,大家看破,不要说破,这样我还可以催眠自己,其实我坐拥百万评论……#默默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第21章 马迷途案21
宫九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现下玉门关最多的是哪种尸体?”
李副将醍醐灌顶,一拍大腿:“辽军啊!那么多辽军尸体,肯定能挑出一个差不多身形的!”
他才兴起的一点看破真相的兴奋,很快就被宫九带着警告的逼视给逼回嗓子里了,虚虚地缩回去,坐在小凳子上安静如鸡。
宫九满意地给墨麒又投去一个“你继续”的眼神。
墨麒:“……这说明,马将军和辽军有所联系,又因为薛大侠的证词,可以确定马将军和薛笑人也有所联系。两种可能……”
“要么,薛笑人是和辽军一伙的,他在复活后投靠了辽人。要么,便是复活薛笑人的背后,正站着一个我们从未知晓过的组织,这个组织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和辽人合作了。”
宫九的声音里带着点挥之不去的嘲讽,慢条斯理地道:“多半是后者。辽人若是有可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早就仗着神药开始四处征伐了。
楚留香若有所思:“我也这么想。”他叹了口气,愁苦道,“但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若是真有这样的组织……罢了,道长,你继续说吧。”
墨麒点头:“但马将军为何会做出这种叛国之事?正如小燕所说的,马家世代驻守玉门关,皆是忠良之后,马将军也是从未背负过自己的子民。”
“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付出,才能使玉门关被马家人守的犹如铁桶,牢不可摧。玉门关上上下下几万名百姓的眼睛是骗不过去的,既然如此,马将军又怎会是做出杀人弃尸、走私贪税、勾连辽军的人?”
李副将感觉墨道长简直就是把他的心声给说出来了,又忍不住深为赞同地又是狠狠一拍大腿,大声接道:“是啊!他不是这种人啊!”
宫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墨麒也差点被李副将这一声吼打断思绪:“……先前,楚留香去马府中探查的时候曾经说过,‘可怜那马将军的稚子……’”
楚留香回忆起自己说的话来:“‘年岁尚小,还不能懂得父亲已死的含义,我去的时候还在缠着奶娘满院子乱跑……’”
墨麒:“他懂,当然懂。只不过,他懂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死了,而是自己进了大宅子,有吃有喝,还有人陪他玩。”
李副将没反应过来:“不是……什么意思?”
胡铁花惊道:“难道……你是说,那孩子不是马将军的孩子,只是个扮做马将军孩子的小乞丐?”
楚留香沉思:“玉门关突然贫困,这类小乞丐确实多。那马将军的孩子呢?他确实有个儿子的。”他说到这里,突然懂了,“哦!那孩子是被人劫走了,所以马将军才被迫开始做这些贪污税款、走私西夏的事!”
楚留香捋顺了逻辑,眼睛发亮:“想来……那小乞丐的易容,应当也是那个秘密组织做的。毕竟他们虽然确实劫走了马将军的孩子做人质,但他们却绝对不会希望有外人发现的,否则岂不是暴露了马脚?”
墨麒点头:“没错。不过恰好凑巧,我昨夜去探的时候,特地去了孩子的房间,听到外面奶娘在偷蒙着被子哭,梦里都在叫那孩子的乳名,问什么时候小少爷才能回来。”
自己带的孩子换了个人,奶娘肯定是知道的,只是却不敢同其他人说,就这么硬忍了半年多,想了半年多,这才在梦里不自知地喊出孩子的乳名。
“我又想起,之前赵显说,这条钱世贞牵起来的走私链,是马将军主动开口,又主动提出人选的。”墨麒问,“如果你是马将军,你被人逼着要做违法的事情,并且必须得拉同伙才能做成,你们会选择什么样的人?”
胡铁花摸摸自己的下巴:“肯定不能是和我一样的好人,就得是那种坏人,特别坏的毒瘤,反正我早晚也要死了,不如拉他们一块死,还玉门关一片干净。”
“有道理。”宫九点头。不过谁都没从他脸上看到什么“有道理”的神色……
其实宫九还真没觉得胡铁花说的有什么道理的。
按他想的是:难道不应该多拉几个好人?这样将来若是东窗事发,“同伙的都是善人,大家都是被逼无奈”听起来就比“同伙的都是恶人,大家同流合污”会受的刑罚要轻很多。
不过宫九看看墨麒的神色,明智地把自己的话吞了回去。
墨麒并不知道宫九在想什么,他还在慢慢捋着自己的思路:“想通了这一点,我又在思考,马将军和这条走私链的事情解释清楚了,那马将军和辽军的关系呢?按照之前所推测的,是那个隐秘组织和辽军联手,和马将军一同谋事,就说明,想要成事,这三者缺一不可。”
“什么事,需要这三者共同联手?什么事,能够让这三者共同联手?”墨麒看向宫九,“我想到之前和九公子一同发现的夜光墨绿玉的事情,又想到了地震,再加上同时出现在这场阴谋中的这两大势力,我想——玉门之中存在玉矿,很可能是真的。”
“这个时候再想想之前我们所见到的那种蟑虫鼠兽,他们为何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处乱窜?因为他们自小就是在光明的地方出生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光亮。”墨麒道,“而辽军和那背后的隐秘组织,要的就是那会发光的玉矿,还有借马将军之手,搜刮来的金银财宝。”
“挖矿,是需要很多的人力的。要想完成这个计划,隐秘组织的情报和威胁,马将军的默许纵容,辽军提供的人力兵力,缺一不可,这才有了三方的联手。”
林七倒抽了口气:“等等……道长,你不会是说……这玉门有一座玉矿,还是……一整座夜光墨绿玉矿?!”
墨麒颔首:“是。我同九公子发现那句刻在马将军碑上的‘夕山之左,朝川之右’,验证了这一点。这应当是马将军留下的提示。”
胡铁花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拍了一下楚留香的后背:“哦!江无汝身上的那些枪伤,恐怕就是马将军刺的,说不准他就是借着和薛笑人一同去杀江无汝的机会,留下的这个提示。”
宫九沉吟:“难怪那些虫兽都如此巨大,又不怕光……难怪玉门还发生了地震。原来是辽军和那个秘密组织的人正在挖矿。”
“或许那矿中有何凶险事物,导致他们死了不少人,这才喂养起了那些虫鼠。”楚留香连连点头,“毕竟这种矿脉也得是上千年才能形成的了,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