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这么质问,不由地怒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请神医来给我家老将军治病,他没把老将军治好,自己也痴了,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我还想问他为什么没把我家将军的病治好呢!”
“还说什么神医……”男子一边拿眼睛刮站在一旁形同呆木的东方杏,一边去拆药包,“呸,别不是治不好,所以装傻呢吧!”
李安然的眼睛瞬间怒得红了:“你说什——”
宫九挡下了李安然:“别急着红眼。”
宫九看向那男子,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与这位墨道长是来松溪办案的。现下松溪出现了许多无故失智的人,而我们跟着这位东方神医一路而来,就找到了你们的草庐。”
那男子眼睛瞪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把眼睛瞪全乎了,脖子上就是一凉。
一把狭长的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意思就是……”宫九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选择放尊重一点,乖乖配合我们办案。我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其他的,一个字也别给我放。不然……你可以看看,是你嘴里的屁放的快,还是我的剑快。”
李安然通体舒泰,背过手来,对着墨麒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弟媳儿好啊!
好!
墨麒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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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黄老将军带在身边的仆役?呃,小厮?”杨过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小厮点头:“对,我叫黄芎。”
“凶?对,是挺凶的,举了拳头就想打我们。”杨过摸摸下巴。
黄芎气得差点翻白眼,可又真的不敢再说什么不敬的话:“是川芎的芎!不是那个凶恶的凶!”
李安然呵了一声:“你也知道你凶恶啊。”
黄芎一口脏话就要骂出来,又被他理智地憋住,脸都憋红了。
“快说,黄老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方才所说的‘那群白眼狼’,又是怎么回事?”宫九轻轻用指尖叩了一下木桌。
黄芎不甘不愿地道:“黄老将军……这是年纪大了,开始糊涂了。”
“我说的白眼狼,就是黄家的那群混账!”
“呃……黄家那群混账?”杨过又疑惑地重复了一下。
黄芪平复了一下情绪,带着点恨恨地道:“就是黄老将军的儿子媳妇!”
“黄老将军一生戎马,为大宋镇守江山,给黄家光宗耀祖,可是,战场是很残酷的……”
“六年前,黄老将军上奏折,想要告老还乡,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再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了,而是因为他不能再上战场了。”
“战场上的旧伤,再加上他的年岁……六年前,黄老将军开始产生幻觉。哪怕不在战场上,而是在军营之中,在休息的时候,他也会恍惚间听见号角的声音,听见战士们嘶吼的声音,听见枪矛撞击的声音。”
“开始只是声音,后来就是画面,黄老将军产生幻觉的频率越来越高。所以,他选择递上奏折,告老还乡了。”
“回到松溪镇的时候,本来黄老将军是很高兴的。因为他在战场上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完完整整地回到家中,重想天伦之乐。”
“但他想错了。他不是完完整整地回到家中的,他还带了一样从战场上得回的东西,幻觉。”
“最开始的时候,黄老将军犯病,家里人还只是担心。但是随着他犯病的频率越来越高,砸坏的、打坏的东西越来越多,家里人开始恐惧他,排斥他。一年之后,黄老将军不再有幻觉了,但这并不是好转的征兆……”
“他开始出现了老人常会犯的病,遗忘,痴傻,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同样的动作,说着同样的话……甚至流口水,失禁。”
“黄家人本来就因为先前黄老将军的幻觉而排斥他了,黄老将军糊涂以后,他们就更加嫌弃他,逼着黄老将军离开了黄府。”
黄芎看着黄老将军道:“我……我一直服侍黄老将军,被黄老将军当做半子一般教导。黄老将军现在痴了,他离不开我的,我不能就这么让他一个人承担英雄迟暮的痛苦。”
“我和老将军一块儿搬出了黄府,住到了这里。一年前,东方神医来松溪镇坐诊,我听闻这件事,立即就去找了东方神医,这一治,就是一年……直到半月前,东方神医突然不告而别,我就一直没有再见过他。”
“直到今天。”
第65章 四龄童案03
黄芎的话, 让众人的心中都不禁产生了一种戚戚然的感觉, 这一种看见了英雄末路,每个重情义的人心中都会升起的悲戚之感。
只有宫九, 铁石心肠。他平生的辞藻里大概就没有“同情”这么一个词,依旧冷声问道:“松溪镇中失智之人的事情,你知道什么?”
黄芎愤恨地瞪了毫不动容的宫九一眼,却因还横在脖子上的利刃,不敢骂他冷酷无情、没心没肺。迫于生命的威胁,黄芎只能极不甘愿地继续答道:“那些痴傻了的人, 会逐渐丧失自理的能力, 平日里不论是一举一动, 还是说话内容、方式,都形同四龄稚童。甚至还会产生流口水这样情况,但是细查之下,也并非是因为口中溃烂或是其他原因。”
“照理来说, 四岁的孩子不应该流口水了啊。”李安然思忖, “先前阿杏曾为一个四岁的小子治过病,那小子可没有流过口水。”
小龙女道:“可能是因中毒, 流口水也是中毒后的症象之一。”
杨过立即点头:“姑姑说的对。能这么大范围的让那么多人都产生同样的情况,要么是疫病,要么就是中毒。疫病肯定不对, 那中毒就是最可能的答案了。”
墨麒看向欲言又止的黄芎:“你想说什么?”
黄芎捏了捏手指, 而后道:“其实……应该不是中毒。”
“那是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是中毒?”杨过狐疑地看着黄芎。
黄芎迟疑了一下:“我……说出来, 你们或许不信。我觉得, 他们可能是被天姥吃了脑子了。”
小龙女轻轻拉了下杨过的袖子:“天母是什么东西?”
“不是天母,是天姥。”李安然皱着眉头解释,“前朝曾有诗云,‘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这天姥,其实是一座山的名字。”
“山?山怎么会吃人的脑子?”小龙女歪了下头。
黄芎连连摇头:“不是山,不是山,我说的天姥,是一座庙!天姥庙!这庙,供奉的是天姥。”
宫九和墨麒的脑海里,不由得同时划过了这样一句话:又来了。
玉门关案,说书先生传言说这是大雁的报复;河西时,百姓们给案子起了个别名说是送子观音案;满里,直接就整出了个蓬山仙人,什么升仙客,登仙案的传的神乎其神;到了姑苏,又冒出个血如胭脂骨如玉的骨女。
现在又是天姥。
是不是每次出现个什么悬案,百姓们都能扯出一段鬼神传说来?这到底是有多闲!
黄芎看宫九和墨麒都一脸冷淡,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急道:“真的!这松溪镇开始出现有人失智的情况,是从半年前开始的,那也是天姥庙被重新打扫、修整好的时候!”
“半年前,我因为黄家那群白眼狼,去了天姥庙烧香,想让天姥替黄老将军惩治一番那群混账,不出三天,黄家儿子最小的孩子就也犯了痴病!”
墨麒蹙紧了眉。
李安然也道:“这算什么惩罚?把黄老将军赶出来的是黄家儿子,又不是黄老将军的孙子。哪有惩罚不惩罚本人,而是惩罚孩子的道理?”
宫九看了李安然一眼,问黄芎:“黄家人平日里是不是最宠这孩子。”
黄芎用力点头:“特别宠!黄家总共三个儿子,都各自娶妻了,但没有一个有子嗣的。只有黄家的小女儿,丧夫后回家寡居,带着这一个孩子。这孩子虽然是外孙,但真的是黄家最后的血脉了。”
“而且刚好,小女儿的夫家没人,就她相公一个。相公死后,也没人会和她争孩子,这外孙就直接改回了黄姓。黄家三子和他们的媳妇儿,都把他当做嫡亲的儿子来待了,简直是当眼珠子一样疼!”
杨过听懂宫九的意思了:“诛人要诛心。天姥没有对黄家儿子下手,而是对小外孙下手,就是想诛黄家全家人的心。狠,这惩罚确实是狠。”
黄芎忿忿道:“当年黄老将军患了痴症的时候,黄家人除了嫌弃,就是天天躲着他,夜夜想着怎么赶老将军走。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疙瘩患了痴症,他们倒是各个都急得要命。黄家三个儿子,三个全都出去寻药了,举全家之力要治好黄家幼孙的命。”
杨过对黄芎道:“你这话说就不对了,那好歹也是黄老将军的孙子。赶黄老将军出来的主意,应该和那小孩没关系吧?”
黄芎揪着手指低下头:“……没有。”
杨过拍了拍黄芎的肩膀:“我知道你既然能为了黄老将军,选择出府独自照顾他,那你定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黄家幼孙此番遭劫,你心里肯定也是过意不去的,莫要多想,天姥之事纯属无稽之谈,那孩子突然变痴也肯定不是被天姥吃了脑子,你不必为此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