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思渡的心跳漏了半拍:“什么?”
钟宴笙认认真真道:“对不起。”
虽然错不在他,但的确是因为他,钟思渡才会流落在外那么多年的,于情于理,他都应当对钟思渡说声对不起。
没想到钟宴笙冷不丁地道了个歉,钟思渡默然半晌,大概猜出他的意思,良久,摇摇头:“……都过去了。”
钟宴笙抿唇朝他笑了笑。
因为钟宴笙先开了口,马车里的气氛也没那么凝固了,钟思渡也不想再谈那些,看着钟宴笙仿佛连头发丝都被人仔细对待着的样子,艰涩地问:“定王待你……如何?”
钟宴笙晃晃小腿,因为酒意还没彻底清醒,不经意就把心里话说出来:“哥哥待我很好呀。”
钟思渡的表情瞬间很难言描述。
钟宴笙也没发现问题,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掀开车帘往外一看,见到了久违的淮安侯府牌匾,眼睛亮晶晶地自个儿往马车下跳。
昨晚变故发生之事,萧弄派来守在淮安侯府的黑甲军先一步出手,将老皇帝插在淮安侯府的人全部抓走了,笼罩在淮安侯府头顶的阴云也似一散。
不过钟宴笙的突然到来还是让侯府的下人们惊大于喜,连忙去通报了侯夫人。
侯夫人急匆匆赶到中庭时,正见到钟宴笙披着狐裘走进来,漂亮的少年被狐裘衬得格外柔软,她的眼眶登时就红了,捂着嘴压抑了会儿情绪,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表情有如梦中:“迢儿?”
钟宴笙乖乖低头让她摸:“母亲。”
他的娘亲是母亲,侯夫人也是母亲。
他没有见过生母,但他知道母亲很爱他,侯夫人没有赐予他血肉,但待他也如亲生一般。
更何况当年他是早产生下来的,身子应当十分孱弱,若非侯夫人将他换走,他可能都活不下来。
钟宴笙觉得,母亲应当不会介意他叫侯夫人母亲的。
侯夫人猜到了钟宴笙已经知晓自己身份了,听到钟宴笙这么叫自己,眼泪都要下来了,被钟宴笙和钟思渡扶着进了屋,方才稳定了情绪,擦着眼泪望着钟宴笙。
这些日子京中的一切变故侯夫人都知道,实在叫她又是担忧,又是惊讶,担忧钟宴笙会出事,也惊讶总是乖乖的、身子也不大好的钟宴笙会与萧弄做那些事,不到一年,印象里孱弱的小儿子变得沉静了许多。
又似乎不那么奇怪,这孩子身上流淌着太子的血脉,结合着太子与太子妃的优点,本来就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侯夫人摸了摸钟宴笙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丝哽咽,最后只是道:“瘦了。”
钟宴笙小小声:“宫里的饭不好吃……不过现在好吃了。”
听到他的话,侯夫人没忍住一下又笑了,拿帕子擦去眼角最后一点泪光,小心问:“迢儿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留下来用晚饭?”
钟宴笙朝她弯弯眼:“好呀。”
侯夫人有许多想问的,不过关于她想问的东西,多半都跟萧弄沾亲带故。
那位定王殿下,本来就手握重兵了,如今更是权势滔天,听闻他性情阴晴难测,做事又随性毫无规矩可言,想也极难相处。
当初不得已把迢迢送去定王府,虽然定王与迢迢有婚约,但迢迢是男孩子,定王也不知道是否接受。
不过定王肯助钟宴笙一臂之力,应当至少也是愿意站在同一阵营的。
就是如今这局势,朝中百官都觉得,定王是要篡位夺权,要么就是意图扶植钟宴笙坐上皇位,真真正正当上摄政王。
定王和迢迢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侯夫人忧愁极了:“迢迢,你从宫里出来,定王知道吗?”
今日一早,心惊胆战了一晚上的朝臣们也不清楚最后坐在龙椅上的人会是谁,怀着沉重的心情上了朝,淮安侯也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钟宴笙喝着侯夫人递过来的热茶,完全没意识到在侯夫人心目中萧弄的形象有多恐怖:“知道呀。”
萧弄的暗卫就蹲在窗外呢。
侯夫人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偷溜出来的,看来定王至少现在没有将迢儿软禁在宫里当傀儡的想法。
钟思渡坐在旁侧,安静地看他们俩人叙旧,几次想要说话,最后都咽了回去。
些微因为太久没见的生疏很快就被冲淡了,侯夫人拉着钟宴笙,轻声细语地说了许久,问他在宫里的日子,南下剿匪危不危险,时间过得很快。
天色微暗的时候,下面人来敲门禀报,说是侯爷与定王殿下一道来了。
听到定王来了,侯夫人跟钟思渡的表情都是微微一凝,如临大敌。
钟宴笙急忙往外看,果然见到了萧弄的身影。
看来是忙完了,看他一直没回宫,知道他在哪儿,干脆就过来接他了。
也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淮安侯的脸色很难明,见到钟宴笙,才略微松了松,似是有些欣慰。
萧弄做事一贯由着性子来,就算是从前被老皇帝隐隐压着一头,对老皇帝也没什么好脸,但淮安侯府不太一样,算是钟宴笙半个家。
思考了下,还没等侯夫人和钟思渡见礼,萧弄就先非常自如地向侯夫人一颔首,勉强把表情调整和善:“小王见过伯母。”
侯夫人:“……”
这定王,果然行事怪异至极!
钟宴笙也跟着掺和:“娘,不用跟定王殿下客气。”
萧弄的神色愈发温和:“嗯,不必多礼。”
和善倒是没和善几分,反倒像条大尾巴狼,比不笑的时候还吓人。
淮安侯的表情更难言了:“天色已暗,定王殿下既然来了,可要一同用晚饭?”
嘴上是询问,但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我们要用饭了,能劳烦您挪挪步吗?
一整日没见了,萧弄想钟宴笙得紧,不仅没挪步,反而不动声色地凑近了钟宴笙几分,嗅到熟悉的暖软香气,被那些朝臣闹了一日的耳根都清净起来了,随意道:“哦?是吗,那本王也顺道在侯府用晚饭吧。”
淮安侯:“……”
钟思渡笑容淡下来:“不太合适吧,侯府寒酸,恐怕招待不周。”
钟宴笙这回开口了,努力挽回萧弄不近人情的形象:“没事!定王殿下什么都吃!”
萧弄:“……”
萧弄低头看他一眼,不达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嗯,本王什么都吃。”
充满怪异的气氛里,众人还是坐到了一张饭桌上用晚饭,萧弄坐在了钟宴笙对面。
知道这是传闻里的定王殿下,侯府的下仆战战兢兢的,送上晚膳,又忙不迭地退出去,大气都不敢出。
见其他人都在望着自己,萧弄挑了下眉:“不必在意本王,都放松些。”
在不了解萧弄的人眼里,他看起来还是极为恐怖,不过钟宴笙知道,萧弄傲气惯了,已经在很配合地给面子了。
萧弄低下头努力收敛的样子,像极了踏雪喜欢在他面前翻肚子摊开,假装自己是无害的小猫咪的模样。
很难得见萧弄这副样子,钟宴笙心里偷偷笑,趁着饭桌上没人注意,抬起脚,悄悄递过去蹭了蹭萧弄的腿。
萧弄漫不经心用着饭,察觉到钟宴笙鬼鬼祟祟凑过来的脚,像羽毛尖尖挠人似的,不由顿了一下,幽蓝色的眸子半眯起来,眸色深暗地看他一眼。
钟宴笙若无其事地想收回小腿,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脚被萧弄夹在腿间,抽不回来了。
钟宴笙有点慌了,埋下脑袋又抽了一下,还是抽不回来。
他的力气跟萧弄对比起来,本来就小小的,更别说饭桌上还有其他三个人,他都不敢太用力,怕被发现。
见钟宴笙突然不动了,侯夫人关切地给他夹了道菜:“迢儿怎么不吃了?娘亲让厨房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钟宴笙的耳根已经微微红了,支吾着嗯了声:“……谢谢娘亲。”
萧弄双腿夹着他的脚,非常自然地也抬手给他夹了道菜:“新采的胭脂菜不错,尝尝。”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刻意加重了那个“采”字,钟宴笙想起一些回忆,耳根发烫,感觉自己离昏过去不远了,咬着唇又努力抽了抽脚。
结果非但没抽回来,反倒在惊慌失措的挣扎里,不小心蹭到了什么,瞬间浑身一僵。
萧弄盯着他的眸色又深浓了几分。
淮安侯见钟宴笙半天不动筷子,严肃教育:“迢迢,不要挑食。”
萧弄似乎笑了一下,也不吃了,就盯着他,跟盯着肉骨头似的,慢悠悠重复淮安侯的话:“迢迢,不要挑食。”
“……”
钟宴笙被盯着,羞耻得简直想哭,眼眶都有些湿润,心里无比后悔。
萧弄是坏狗。
可是他更像个自己凑过去的肉包子。
淮安侯和侯夫人都没发现什么,只有钟思渡察觉不对,看看脸色微妙的萧弄,又看了看眼睫湿润的钟宴笙,眉头紧皱起来。
好在饭桌上还有淮安侯和侯夫人,萧弄也不敢太过放肆,在众人察觉不对之前,还是松开了钟宴笙的脚。
钟宴笙鞋子都差点掉了,又不敢低头去穿,只能埋头吃饭。
见钟宴笙乖乖吃饭,萧弄却又不动筷子了,作为主人,淮安侯不得不问:“可是饭菜不合定王殿下口味?”
萧弄勾了勾唇:“嗯,本王喜欢吃春天的小笋。”
淮安侯暗暗皱眉。
不是说什么都吃么?嘴竟这般挑,这都快入冬了,想吃春天的小笋?
用完饭,淮安侯想找钟宴笙单独说说话,钟宴笙坐在原处,红着脸憋了会儿,在淮安侯诧异的眼神里,把掉了一半的短靴拉回来穿好,偷偷瞪了眼萧弄。
到了书房,淮安侯背着手,隔了片刻才开口:“迢迢,已经都知道了吗?”
钟宴笙赶紧回神,点点脑袋。
淮安侯无声叹了口气:“会不会怪我一直没有与你说清实情?”
钟宴笙摇摇脑袋:“怎么会,我都明白的,当年若不是您和娘亲担着风险保下我……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
淮安侯望着他明净的眸子,感觉有些恍惚。
钟宴笙小时候身子骨太弱,他便将钟宴笙护在侯府里,想着让他能平平稳稳度过这辈子也好,但这孩子不是需要被人一直护在羽翼之下的孱弱小鸟,他也是能借风而飞的。
淮安侯语气严肃:“冗杂之话,便不说了。但有一事,需得告诉你。”
钟宴笙心里一紧:“什么?”
“十多年前,我任鸿胪寺少卿,通晓蒙语,那时太子殿下曾带来过几句蒙语,与我一道翻译。”淮安侯嗓音放得很低,“虽是个残篇,但依稀能读懂,是外族的巫蛊之法。”
钟宴笙没想到能在淮安侯这儿听到这个,呼吸都屏住了,听淮安侯继续道:“残篇上写的是蛊的作用。子蛊作乱,令人头疼欲裂,母蛊则有安抚之效,倘若身怀母蛊的人死了,带着子蛊的人也会跟随死去……是外族一种控制人的手段。”
钟宴笙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颈上的印记。
淮安侯深深看了眼钟宴笙:“我隐约听闻过定王有头疾,见他对你态度特殊,便想起了此事。昨夜宫乱,陛下……不论发生了什么,他说的话,不可尽信。”
钟宴笙跟着想起了老皇帝昨晚的话。
老皇帝说的是“唯有除去母蛊,子蛊才会消失,二者活其一”……果然是假的!
这个老变态在那般折磨之下,居然还在想着骗他们!
试想一番,若不是萧弄,而是其他的某个人,多年来深受蛊毒折磨,又听到老皇帝说身怀子蛊,顶多只能再活三年。
那极有可能真的会对钟宴笙翻脸动手。
钟宴笙若是死了,那带着子蛊的人也会跟着亡故。
老皇帝就算不能重新掌握权柄,也能含笑而终了。
钟宴笙绷着脸点头,很后悔昨晚打老皇帝那一拳不够用力。
淮安侯不善言辞,隔了会儿,又蹦出一句:“太子殿下威信犹在,朝中的事,我会与故友一同助力。”
钟宴笙低下头,眼眶微热:“谢谢您。”
“太子保下钟家,是举族之恩,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淮安侯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个淡淡的笑,“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从书房离开,钟宴笙想去自己从前住的春芜院拿点东西。
他还有好多东西都藏在床帐里,没来得及拿走呢。
里面那些东西……得避着萧弄拿。
钟宴笙偷偷绕过厅房,熟门熟路地到了春芜院,淮安侯一直派人打理着院子,倒也不显荒凉。
他推开屋门,刚往里走了一步,腰上就传来熟悉的力道,他被裹着进了屋,屋门嘎吱一声合上,微凉的高挺鼻尖蹭在他的脖子上,仿佛随时能咬断人脖子的野兽,充满侵略欲地嗅闻着他,手腕也被并着按在了身后。
钟宴笙完全没想到萧弄就跟在身后,整个人都傻住了。
“迢迢。”萧弄的嗓音里含着笑意,“好不乖。”
胆子愈发大了,在饭桌上还敢拿伸脚过来踩他。
好多日没有和萧弄亲近了,钟宴笙耳根都麻了麻,还没被做什么腰就先软了,没什么力气地推了推他,哪知道推过去的手指被张口含着,濡湿的感觉,随即微微一痛,萧弄咬了他一口。
钟宴笙吓得抽手指,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挣扎起来:“这里是侯府……”
“嗯?难怪都是你的味道,这是迢迢住过的地方对不对?”
萧弄把他放到床上,摁着他边嗅边亲,像终于叼到肉骨头的大狗,爱不释手:“那就要小声些,别被听到了。”
身体重新落入了萧弄的掌控,钟宴笙被他舔得浑身发抖,中午那杯酒的醉意好像又腾了上来,热得不行,耳垂也被含着轻咬慢磨,萧弄的声音里含着狎昵的笑意:“方才在饭桌上那般勾我,怎么现在就不敢看本王了?”
钟宴笙感到十分委屈:“我就是想踢你一下……”
萧弄故意沉下脸,伸手去掰他的腿,好气又好笑:“你踢本王还有道理了。”
提过来的灯笼孤零零落在门边,被屏风挡过一层,滤过来的光线不算太亮,钟宴笙却能借着那点微弱的光,清楚地看到萧弄眼底深浓的欲色。
饿了好几日,俨然一副要把他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样子。
钟宴笙吓得往后缩了缩,又被拉着脚踝拽回去,整个人都笼罩在萧弄的气息里,无处可逃。
萧弄的手指递过来,恶劣地摩挲他的唇瓣,钟宴笙被磨得不太舒服,犹豫了下,乖乖地伸出红红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
湿哒哒的,萧弄的呼吸好似也跟着重了重,随即钟宴笙便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
他蒙了蒙,头昏脑涨地想,不应该啊。
萧弄又、又行了吗?
不是还没吃壮阳药吗?
脑子里还乱着,腰带倏然一松。
秋天的钟宴笙穿得更厚,一层又一层。
萧弄搅着他的舌尖,弄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了,剥了好几层后,终于忍不住凑上来亲他,含着他的舌尖嘬咬,低低地笑他:“乖乖,你是一只小笋。”
作者有话说:
宝宝,你是一只嫩嫩的小笋。
(偷偷啃一口) 淮安侯:这个时节哪来春天的小笋? 瞎弄(擦嘴):多谢款待。
每次被萧弄亲, 钟宴笙都会很不争气地迷糊起来,唇瓣被搓揉得都变了形状。
直到微哑的笑声沉沉地钻进耳中,又被剥了件衣裳, 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被嘲笑了。
萧弄这样弄他, 还笑他像小笋。
钟宴笙不大高兴, 想把萧弄脑袋推开,萧弄听话地松开了他的唇瓣, 脑袋却埋向了他的颈间,舔着他薄薄的皮肉,透骨的芬芳一缕缕弥散在空气里。
萧弄的眸色越来越暗, 濡湿的吻从下颌落到喉结, 衔着那个脆弱的地方磨了磨。
像叼着心爱的猎物的脖子, 恨不得将他吞吃了, 又舍不得咬下去,又咬又磨的,势要把他弄得湿漉漉的, 全是自己的味道。
屋里没有烧地龙,也没有烧炭盆,钟宴笙却感觉闷热得厉害, 呼吸急促,喘不上气。
微淡的光芒从屋门边逸散过来, 萧弄稍微满意地放过他的脖子,一垂眸, 就能看到眼前漂亮的小鸟儿被他揉得乱糟糟的模样。
发尾濡湿, 贴着脖子脸颊, 乌黑柔软的长发衬得肤色愈发如玉凝脂, 力道重一点, 都会留下几日不褪的痕迹。
格外能满足某些阴暗的占有欲。
钟宴笙被萧弄看得愈发不安,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想说话,就看到萧弄忽然撑起身,想放下床幔。
他怔了一下,毛骨悚然:“别!”
已经晚了。
萧弄的个子太高,钟宴笙秘密的小地方里又实在藏了太多东西,他手还没伸过去,脑袋先顶到了床幔鼓鼓囊囊的那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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