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暂怔愣片刻,脚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望着楚栩云靠近过来,捧住了他的脸。
唇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刹那间,魔刀上熊熊燃烧的烈焰一瞬被浇熄,郁逞呆滞在原地,任由楚栩云青涩而急切地攀吻,眼睛缓慢睁大。
没有半分技巧可言,楚栩云从未主动亲吻过别人,与其说是亲昵的吻,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轻哄。
楚栩云,在哄他。
“阿栩……”纪怜洲震撼地看着他,手上的剑在斩杀上千魔修时未曾发抖,却在这一刻抖得厉害。
楚栩云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松开了郁逞,回头看向纪怜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下眼。
应该都冷静下来了吧。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纪怜洲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他是男子,是郁逞,是十三岁起你亲自照顾抚育的人,更何况,他还是将你囚于魔宫的魔修。”
郁逞抿了抿唇,长刀垂在身侧,耳尖渐次染上一抹绯红。
现在无论纪怜洲说什么他都没感觉了。
说来也是,他跟楚栩云都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何必在意区区一个纪怜洲,实在是太过狭隘。
仙君的确心里有他,先前护着他,现在又主动在纪怜洲面前吻他,一切已经很明显。
他要大度一些,成亲之后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总是逼迫仙君,仙君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很累。
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仙君心底惦念他就是了。
郁逞唇角难以掩藏的笑意,让纪怜洲脸色更青几分。
“阿栩,说话,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
楚栩云见他还不明白,咬了咬牙,刚要抓住郁逞再亲一口,却被郁逞轻轻拦下,分外懂事地开口,“仙君,还有外人在场,等剑仙走了你我再亲密不迟。”
楚栩云:……?
郁逞怎么突然变了。
难道是觉得在怜洲面前做这种事很羞涩么,好吧,那他换一种办法。
楚栩云伸出手,轻轻解开了郁逞的衣襟。
“仙君,且等一下……”
这下轮到郁逞额头微微冒汗,“纪怜洲还在,等他走了我们再……”
纪怜洲紧咬牙关,实在看不下去,“阿栩,够了!”
虽不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但也还有他这双眼睛盯着,阿栩怎会做出这种事。
难不成真的被郁逞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魔蛊,迷惑了心智?
楚栩云却忽然抬头,看向了纪怜洲,从郁逞的衣襟深处缓缓取出了什么。
纪怜洲郁气未消,目光落在那东西上,瞬间哑了嗓子。
——那是楚栩云的阿娘生前送给他的生辰礼,亲手雕刻的、独一无二的祈福玉坠。
阿栩对那玉坠珍惜无比,分明是挂在剑柄上的玉坠,从不肯拿出来,只小心翼翼地贴着心口佩戴。
纪怜洲从前还打趣过他,莫不是要把那玉坠交给未来的心上人当传家宝物。
可阿栩对情事向来不上心,他还以为此生再无机会看到那玉坠了,没想到,再见到那玉坠,却是在郁逞的颈子上。
还有什么不明白。
阿栩他是真心想跟郁逞……结为连理。
这四个字,纪怜洲光是在脑海里想了想便觉眼前一黑。
怪不得一再阻拦他对郁逞动手,怪不得李焚鹤说师尊不愿离开,怪不得来之前宗主严词明令他必须把阿栩给绑回去。
“你真是……”纪怜洲甚至不知要说他什么好,喉咙里的话翻来覆去,竟都噎在半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你究竟是怎么了……”
苍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那自小天姿强大,内敛性纯的兄弟手足,竟然会误入歧途,喜欢上一个魔修。
“仙君自然是心悦于我,想跟我成亲。”郁逞心情大好,饶有兴致地答了他的话,“你大可放心,日后我会好好照顾仙君,至于那无言道,你也一概忘了吧,仙君并不是因为你才修炼,想必只是他沉迷修道,自己潜心研究出来这门道法而已。”
楚栩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郁逞还是懂他的,把他想说的全说了。
纪怜洲根本不理会郁逞,直勾勾地盯着楚栩云,“那宗主那里,你要如何交代?”
楚栩云身形一僵,心虚地挪开了眼。
“你没有想过,宗主和你父亲得知之后会如何勃然大怒,还是没有想过,你当初修道的初心是为了斩妖除魔?”
他想过的,只是……
楚栩云低垂下眼睫,指尖微微蜷起,不知如何回应。
“千劫尽,你徒弟给我的。”纪怜洲自腰间解下那把千劫尽,远远地扔还给楚栩云,声音很沉,“他还在盼你回去,你自己抉择罢,今日是跟我走,还是继续沉溺情爱,留在郁逞这个魔修身边。”
话音落下,郁逞心头倏然一紧,“你把我当什么,我的人,你说要带走就带走?”
楚栩云沉默不语,良久,他从怀里取出一张薄纸,递向纪怜洲。
“怜洲,我只说一遍,我不会走。”
他抬起眼,无比认真地道,
“我是自愿留下。”
这是最后一次开口,此后他不会再为此事解释了。
这封信是他早就写好的,想着如果有一天怜洲还是来到魔宫,他就把信交给怜洲,让他带回去给宗主看。
他的声音分明极轻极低,好似一阵缥缈的风自耳边吹过,却那样清越,有着无法忽视的穿透力。
纪怜洲登时怔愣在原地,不自觉便接下了那张薄纸。
他将上面每一行字仔仔细细看过,倏忽抬起眼,神色复杂地望着楚栩云。
许久,才开了口,“我知道了。”
纪怜洲走了。
郁逞没拦他,更准确的说,是压根没想起来拦他。
他看着楚栩云轻车熟路地褪去外衣,躺回柔软的床榻上。
耳根仍像被火苗撩着一般,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出现方才楚栩云的话。
他说他不会走,是自愿留下的。
郁逞从不敢想会有今天这么一日,楚栩云亲口说他自愿留在自己身边。
自从把楚栩云掳回魔宫,每一天都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小心地靠近楚栩云,躺在楚栩云身边,魔宫内的烛火无风自灭。
月上梢头,虫鸟在窗外低鸣。
寂静的夜色里,郁逞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仙君,那无言道什么时候才算道成?”
楚栩云打了个哈欠,在被窝里摸了摸,摸到郁逞的胳膊,缓缓抱住,没有回答他的话。
郁逞心头猛然漏跳一拍,一动也不敢动,低声道,“我不是觉得你修无言道不好,我是想,要是每一日都能听到你说话就好了。”
每次楚栩云一开口,他的心就跳得好快。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听楚栩云说一说,为什么想留下来,是不是真的因为心悦于他,又是自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多问题,他迫切地想听楚栩云亲口回答,一刻都快忍不下去。
良久,没能如愿得到答复,郁逞偏头看去,发现楚栩云双眼紧闭,居然早已睡熟了。
他叹息一声,又兀自低笑。
就算是骗他,他已经当真了。
时日良多,哪怕楚栩云一年只可以说一个字回答,
他慢慢听。
太清宗。
李焚鹤望着门外面色黑沉,披星戴月赶回宗门的纪怜洲,愕然地道,“剑仙师叔,师尊呢?”
纪怜洲没有回应。
“师叔你该不会也被那郁逞给……”李焚鹤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要是连纪怜洲都输了,这世上还有人能管得了郁逞吗?
纪怜洲脸色更黑,“我没有跟他打。”
李焚鹤没察觉到他的神色,一想到楚栩云还在郁逞的魔爪,忍不住急切道:“剑仙师叔,我好歹都跟郁逞过了几招呢,你怎么打都没打,早知我还不如留在魔宫……”
纪怜洲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焚鹤,露出一个气极的笑容,答非所问道:“你师尊要成亲了,记得置办些礼物,届时与我一同去喝喜酒。”
李焚鹤:?
以往每次醒过来郁逞都不在。
郁逞的侧脸很好看,熟睡的时候面容柔软,眼睫纤长,像是两把小小的羽扇轻遮在脸上,怎么看也不像魔修。
“醒了?”
郁逞早已察觉到楚栩云的视线,他早就醒了,只是喜欢听楚栩云的呼吸。
昨夜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夜,不用担心楚栩云会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悄然离开。
楚栩云从软榻上爬起来,清晨的阳光柔和温暖,是适合睡懒觉的好天气。
可是今天他有正事要做。
郁逞捧着一张薄纸,缓缓抬起眼,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要带我回家?”
薄纸上只写了一行字——
跟我回蓬莱仙岛老家。
楚栩云点点头,稍顿片刻,又微微歪头看向郁逞。
难道郁逞不愿意么?
“我不是不愿。”郁逞仍捧着那张薄纸,神色复杂,“我只是……”
他从没想过要跟楚栩云回家这种事,他知道楚栩云老家是有一位父亲的,那位父亲曾经到过太清宗一次,只是送来一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便匆匆离开了。
当时他在人群中遥遥见了一面。
只那一面之缘,就让郁逞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因为楚栩云的父亲那次来,是来催促楚栩云尽快找个好女儿家成亲的。
当时的楚栩云已是太清仙君,主掌一峰事宜,却被楚父耳提面命,要求他必须尽快成亲,还带了一本比太清宗门规还厚的相亲册录。
虽然楚栩云看也没看就扔进了角落,可那件事却像一根刺一直深深扎进郁逞的心里。
他唯恐有一日会看到楚栩云听从父亲的话和别人成亲。
“仙君……”郁逞捏紧那张薄纸,低声道,“令尊恐怕不会想看到我。”
话音落下,楚栩云从他手心抽出那张薄纸,递上一张新的。
郁逞垂眸看去,陡然哑了嗓子。
“你确定这样可以?”
楚栩云认真地点头。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最好办法,只要郁逞能够伪装成好学书生,不暴露魔尊身份,他阿爹一定会喜欢郁逞的。
最好还是那种高中过功名的,状元什么的,阿爹肯定会把郁逞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心疼。
对上楚栩云那双笃定的眼睛,郁逞倏忽有些想笑。
不知怎的,他莫名觉得这样的楚栩云有些单纯可爱。
把这个词用在楚栩云身上,郁逞越想越有趣,下意识笑出声。
他实在有些不太适应,楚栩云和可爱二字搭在一起,他怕不是疯了。
只是,这真的是太清仙君想出的办法?
还是说,知父莫若子,在楚栩云心里,楚父当真就这么好应付?
郁逞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轻声道,“好,我可以去。”
楚栩云松了口气,还没松完,又听郁逞开了口,“但是,我必须事先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
楚栩云焦急地抬眼看他。
快答应吧,郁逞,不然咱们赶不上两天后大好日子成亲了。
“就算届时令尊不接受我,仙君与我的亲事仍必须要照常进行。”郁逞只有这一点不能妥协。
万一到时楚父不答应他们在一起,楚栩云又听从了父亲的命令,郁逞岂不是所做的一切全部白费。
话音落罢,郁逞定定地望着楚栩云,“仙君若答应我,我们立刻启程。”
闻言,楚栩云长抒了一口气。他还当是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担心这个。
阿爹不会不喜欢郁逞的,小时候阿爹就巴不得他能金榜题名。
阿爹最喜欢读书人,尤其还是郁逞这样长得就很道貌岸然的读书人。
不对,道貌岸然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总之,阿爹是庄稼汉,不懂那么多,只要郁逞随便做两个诗句,阿爹就会喜欢他的。
“仙君?”
郁逞的声音在身前传来,楚栩云猛然回神,连忙点点头,又伸出手,轻轻勾住了郁逞的手指。
拉钩了就说定了。
郁逞眼睫微颤,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某个场景,楚栩云也是这样勾住他的手指跟他约定。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手心缓缓握住楚栩云的手,十指紧扣,郁逞轻声叮嘱,
“仙君不许再把我当孩子,要当成夫君,记清楚。”
楚栩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的确没考上状元,但他只是笨了点,不是傻子。
他怎么可能把郁逞当成孩子,哪有身长九尺的孩子。
真是奇怪。
蓬莱仙岛在极南之地,岛缘常年被荷花包围,岛上的百姓以打渔为生,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苍茫茫的海,舳舻千里。
到达仙岛时已近傍晚,此时暮色四合,云蒸霞蔚,海与天的边界淹没在熔金落日中,荷花含羞盛放,颜色更红。
乘着飘摇的小船,郁逞和楚栩云静默地欣赏漫天的美景。
直到郁逞忍不住打破寂静,
“原来仙君的故乡这么美,不愧为仙岛之名。”
楚栩云怔忡地望着不远处的岛屿,离得越近,反倒有些不敢相认,分明离家时的场景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可一晃过去,已经十几年了。
童生试落榜之后,他就背着包裹行囊离开了这里,不顾阿爹的反对,去找宗主。
顿了顿,楚栩云在心底悄悄把宗主二字改成哥哥。
这里不是太清宗,他可以喊哥哥。
“如果有一日可以长住在这里就好了,一定是件惬意美事。”
郁逞的话让楚栩云心口一颤。
从前他总以为老家把他困在这里,可仔细想来,困住他什么呢?
船靠了岸,荷花开的茂盛,几乎让人看不见倒影,郁逞率先下了船,规矩地伸手扶楚栩云下来。
甫一下船,周遭的渔夫们尽皆朝他们投来目光。
蓬莱仙岛灵气蓬勃异常,凡人难以靠近,更不要提外人,只有土生土长的蓬莱岛人体质特殊,没有灵气法力也能生存在这里。
“楚家阿栩?”
有人认出了楚栩云的模样,紧接着其他人都反应过来,激动地围上前来。
“真的是阿栩呀,听说你现在已经是太清仙君,真出息,老楚家有两个这么厉害的儿子可真是撞大运了!”
楚栩云霎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从前就不太擅长跟热情的村民们交流,大家也没有介意,只当他是年纪小怕生不爱说话。
“这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看向他身边的郁逞,楚栩云脑海空白了一瞬,他修了无言道,要怎么解释?
“我是仙君的好友,名叫郁逞。”
郁逞声音很平静,把楚栩云心中的波澜也奇异地抚慰平整。
在没有成亲之前,他们现在的确算得上是好友吧。
“原来如此,你也是太清仙宗的弟子?”没有修为的人很难进入仙岛。
郁逞颔首,一并应下。
见楚栩云一直一言不发,有人识趣地扬声道,“快别拦着阿栩了,赶紧让阿栩回家跟老楚团圆啊!”
渔民们笑着答应,渐渐散去。
楚栩云终于松下一口气,缓缓牵住身侧郁逞的手,才发现郁逞的手心也微微冒了些细汗。
原来郁逞也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郁逞其实并未在意方才的村民问了什么,他是紧张。
马上就要见到楚栩云的父亲,第一句先说什么?
楚家的茅草小屋门前,楚栩云推开门,回眸看向郁逞。
“进去吧,我准备好了。”郁逞淡声道。
楚栩云信以为真地点点头,走进家中,郁逞就紧随其后。
小院的梧桐古树下,一张摇椅在树荫下吱吱嘎嘎地摇晃,摇椅边几只嫩黄色毛茸茸的小鸡正在啄米吃。
男人躺在摇椅里,脸上蒙着一只比头还大的蒲扇。
“谁?”
一道苍劲声音响起,明明没有摘下蒲扇,却能察觉到楚栩云和郁逞的靠近。
郁逞犹豫片刻,在楚栩云坚定地目光中,缓缓开口,“见过伯父。”
话音落下,楚父猛地把蒲扇从脸上扯下,眸光如鹰,却没有看向郁逞,而是紧紧盯住了楚栩云。
“我问你把谁带回来了?”
楚栩云身形一僵,纠结片刻,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哑巴了?”
楚栩云无助地抬眼看向郁逞。
郁逞立刻会意,低声解释道,“我叫郁逞,此行前来是有要事要与伯父商量。仙君修炼了无言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口说话,伯父问我即是。”
话音落下,楚父终于把目光投向了郁逞,淡淡道,“你身上为何会有魔气。”
郁逞一时哑然。
楚家人难道天生都会修炼?
他来之前已经事先掩盖了魔气,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或许是在跟仙君除魔时不小心沾染上的。”郁逞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楚父默了默,不知信是没信,起身走进屋中,撩开茅草帘子,“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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