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童眠还是冷问寒,他们都活不长久,这也是为什么巫师学院录取的学生都是孩子、年轻人,都不会超过二十岁】
系统顿了顿。
【但你是个例外】
例外,例外,他都已经听了很多遍了。
“老底都被人扒光了,现在可以让他们进来了吧?”
【当然可以,一切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一道无形的防护屏障揭开,虽然看不到,但他就是能感受到。系统没有说错,这个空间内的一切都和他的心识精神联通着。
门外传来了童眠的声音。
“走错了吧,这扇门看起来很普通啊,怎么会是神龛?”
冷问寒没有回答,江月鹿能想象出他在聒噪的童眠面前一言不发的样子。他走过去将门打开了,门外站着去掉了绷带的童眠,和安安静静的冷问寒。
看见他之后,童眠微微呆滞。
“操,真是啊,你怎么把神龛修成了——”
他迈步进来后看到了舒适的开放厨房,“修成了这样啊?!”
第81章 开学06
童眠在谷中读书的那几年,很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投奔到最伟大的神明麾下,跟随他扫除一切孽障怨鬼。
当年的他,还是个一到秋冬就容易冻伤手的脆弱巫师。
而且因为家族血统影响,他的冻伤不仅会在手上发作,紫青色的伤口还会从右手延伸到手臂。
这样一个拖着冻得发紫的胳膊,还在坚持抄录功课的励志少年感动了授课老师,吊着一只胳膊、右腿打着石膏的老师抹着泪哽咽道:“大家,看一看童眠吧,他这样的品性才够得上我们一族世代传承的戒训。”
“我的身体是破碎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从我诞生起,就饱受病痛折磨和死亡威胁。身体并未给我带来任何便利,我的血液成了腐蚀的毒液,我的骨骼成了束缚的尖刺。
“死神终夜在我耳畔低语,荆棘藤蔓围起的死城才是我的归处,我将困守在神明寄予厚望的牢笼。”
教室中响起了诵读戒训的声音,这条长长的自白据说是最早的一代巫医留下的遗言,那同样是一个身坚志残的巫师。
“然而——尖刺牢笼困不住山谷里沉眠的风。”
“终有一日,我会摘下骨骼上束缚的尖刺,剪开笼子,冲破天际……”
一层又一层诵念的声音响在童眠身后,但他没有停下,他只是在一开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然后又继续提笔书写。
【伟大的巫医族神明,您允许我在长大后信奉其他神祇吗?】
【提出这个恳求,完全不是因为我嫌弃现在脆弱的身板,而是因为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收到了一封神嘱。据说在学院里,只有那位至高无上的唯一古神才能自如在巫师的梦境中来往。连您也要听从祂的命令不是么?】
【所以我想,您一定能准许我的恳求。】
【在梦中,我听到神明附身耳语,说未来的我将有无限可能……我会在某一天见到天降之神,心甘情愿地成为祂的眷属……为此,我想郑重地重新考量我的信仰。】
【说句胆大包天的话,比起救死扶伤的巫师,我更向往吞海搅云的神明之力,那种风姿在下落九天之后依旧美妙动人,跟随着祂,也许可以拯救世界吧?光是想象,我就激动难耐。我等不及了,我迫切想要听到祂在梦中送来的低语,就算长醉不醒也甘之如饴……】
在写下这些堪称大逆不道的句子之后,他也没有遭到任何天罚。
老师们说得不错,我们族的神负责治病救人,果然非常温柔……童眠窃喜起来,笔锋一转,索性直接对未来那位神明热烈告白。
【我等不及想要长大成人了!】
【我想要拜入您的神像下成为忠实的仆从,无论您给予我何种能力我都会视为最高的赏赐,因为我知晓您通天的本事和伟大的理想,您将是学院成立以来最厉害的神……】
时日转换到今天,童眠呆呆看着这个像是普通一居室的“神龛”,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考神大人”给予的神眷符牌。
他的梦想真的实现了。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成为了某一位天降之神的仆从,然而……
“通天的本事。”他呆呆地看了眼被猫挠脸的江月鹿。
“伟大的理想。”他梦游般在客厅转了一圈。
童眠喃喃:“最厉害的神……”
江月鹿啊这,“你这么说我,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什么啊——!”童眠忽然大喊起来,像个梦想破碎的小伙子狠狠闭眼,“本事,理想,什么都没有,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最伟大的神啊啊——!”
冷冷的锋刃忽然送到了他唇边,将他接下来的话就此封印。
一言不发的白发少年挡在了江月鹿面前,冷冷地瞧着自己,目光凛凛,让童眠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喂,冷问寒,你参加了个副本怎么还喜欢上变装了。”
童眠撇嘴,“不会连性格都变了吧?以前的你可不会这么关心人。”
慢着,他怎么感觉冷问寒今天有点奇怪呢?童眠深刻地反思起了自己。他作为一个平常最喜欢看树人女高考场的标准直男,今天和冷问寒的相处实在太过自然了——自然才不正常!冷问寒就算再爱装酷穿男装,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女孩的事实,他怎么能用哥们好的态度跟他走了一路呢!
童眠此刻才回过味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起了冷冰冰的落阴官,这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太熟悉了,他在下三谷男校待了三年的经历绝对不会骗人……
“难道……”童眠猛然醒转,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不可能,杀了我吧!”
江月鹿大概猜出来他在为什么东西痛苦,但他已经答应过要保密,所以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你说有正事来找我?”
童眠抓头的事放了下来,“……是的。大事。”
谈及正事,他的理智回笼,脸上的痛苦也消失了大半,不再纠结冷问寒是男还是女,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昨天你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我听到舅舅在和冷副院长说话,提到了你的名字。”
“但是听到后来,我发现他们是在说十二鬼都。”
不难理解。
纪红茶和秦雪的出现让神秘的鬼都撕开了一角,既然开了这个头,那就能沿着狭窄的缝隙连根带土揪出来更多信息。
“我们都知道鬼都有十二个,它们不同于阴间地府,那是更庞杂的概念。这世间存在着不被地府收容的孤魂野鬼,鬼都即为这些野鬼们厮杀搏斗后的产物,因为只有实力得到认可的恶鬼,才能立起山头,摇身一变成为都主。”
“但我们完全不清楚十二个鬼都在哪里,长什么样。这次还是碰巧赶上了鬼都内斗,才知道了一些消息。”
“如果把这十二只鬼组成的庞大体系看成公司,就很好理解。纪红茶和秦雪这两个新来的在诸位开朝元老面前很不够看,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地盘你没发现吗?从鬼都逃离之后奔向了哪里?”
“考场!我们的巫师学院!”
“他们两个虽然在熨斗镇待了十年,但最终的目的地其实是生前为人的故乡。”江月鹿若有所思,“其他都主也有所谓的故乡吗?”
“有可能。但谁也不知道。”
童眠停了一下,看着对面的二人。江月鹿听得很认真,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时不时记录着什么,冷问寒则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个“一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江月鹿甚至还给两个访客准备了不一样的拖鞋。
冷问寒脚上的兔耳朵一直晃来晃去,倒映在他白茫茫一片的双目中就像冰原上摇曳的两枚枫叶。
童眠犹豫片刻,忽然小心问道:“你们有听过悬赏令吗?”
悬赏令不算一个陌生词,江月鹿在过去的世界中也曾听过。但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幻想题材,悬赏令都只发给恶贯满盈的逃亡者。童眠既然在此提了,那应该是和学院有关,江月鹿大概也能猜出来。
“学院发来悬赏鬼的?”
悬赏令无非是一方发给另一方,规则制定者发给违背规则者,从这个角度来说,巫师将鬼纳入通缉从而悬赏,完全说得通。
童眠点头,又摇头,“这只是一种。我从前也以为只有这一种。但是那天在病房中偷听到舅舅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在遥远的鬼都还存在另一种悬赏令。”
“和人不同,鬼为恶魄,生性残暴恶劣。你也看到了秦雪和纪红茶死之前的生活,怎么说呢,毛病也有,但都没动手害过人。他们是在死后化鬼才开始肆虐一方,做出了那么多恶事……”
童眠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当着和纪红茶恶斗过的江月鹿轻飘飘说话,而且一定意义上来说,江月鹿如今脆弱的身体也是纪红茶一手造就的。他同情地看了看江月鹿的身体,没有谁比他更明白损失一具健康的身体意味着什么。
他忙解释:“我说这些可不是替他们开脱啊,只是想说明一下,鬼不能当成人来看。”
江月鹿点头,“嗯。我明白。”
“虽然我们巫师世界里有人死之后人生没有结束的说法……人死后化鬼,鬼再次消亡,一个人此生的路途才算终结。但我认为人和鬼就像坐标轴上的正极与负极,虽然都在同一条线上,但是正与负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恶鬼的恶,源头是什么?人难道就不恶吗?但是人活着时,魂魄为一体,有理性、善念、底线和外界等等东西将人束缚。等到死后,魂离体,魄留存,死后的世界又没有秩序与规则,恶念与戾气便蔓散无边……”
“啊啊,我说太多了!”童眠忙不迭拉回话题,“刚刚在说什么来着?噢噢,鬼不能当成人来看,就因为鬼吧,它有时候的想法和人不一样。”
“哪种不一样?”
“就拿这个悬赏令来说吧!”
“正常人听到悬赏令都会觉得完蛋,赶紧跑是吧?但是鬼不一样。他们认为悬赏令是对他们犯下恶事的认可,甚至有的鬼会以拿到最多巫师的悬赏令发起比赛,狂欢一般在各地谋财害命、干尽恶事,直到惊动了当地的巫师家族,对他们发下警告通牒……他们反而会洋洋得意地站起身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哈哈大笑。”
“而且他们自身之间也会发起决斗与竞赛,一方恶鬼对另一方恶鬼发出悬赏就是意味着下了战书,恶鬼们以拿到最多的悬赏令为荣。”
江月鹿仿佛看见了一座座血池上累积起来的森冷白骨,它们以恨意和戾气为食,讨厌阳光雨露就像憎恶虚弱的眼泪。被人类避之不及的罪恶通缉在他们眼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勋章,它们会为此在血池中搏红双眼拼命厮杀。
灰雾中隐隐显出一双幽幽红瞳。
夏翼……也是这样一路厮杀到鬼王宝座上的吗?
他心里这么想着,没留神就问出了口,童眠听到他自然而然称呼着鬼王的名字,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具体什么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你说他啊……那位鬼王大人。”
童眠叹息道:“据说那位大人没有人的形态,他天生下来就是恶鬼顽魂。”
江月鹿静静听着。
“但是鬼都传来的一些消息里,却提到这位鬼王大人曾在游走世间时,有过一位反目成仇的挚友。”
终于来到了今天的重点,童眠不由得低下声来,“而且,那位挚友的朋友,叫做江月鹿。”
说完之后,他便紧紧盯着对面人的脸色,可是江月鹿却没有露出震惊、恐怖的表情,他淡淡啊了声,“我说呢。”
啊……?
童眠傻眼了。他一路上都在想江月鹿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震惊,可没想到这人轻描淡写一句我说呢。装的吧?!
江月鹿却像想明白了什么问题,恍然的语气:“怪不得他说我的名字跟一个故人很像。”
“原来你都知道啊。”童眠泄气摆了摆手,“那看来我今天是白来一趟咯。呃……不对,等一等。”
童眠像是踩了刹车一般停住了,气氛也因他的表情变得诡异,连低着头的冷问寒都抬起了头来。
“悬赏令根据众鬼的名头,分为灰、白、黄、红、青五色。传闻鬼都很少有人见过红色的悬赏令,至于象征着鬼都都主实力的青色,更是痕迹全无。”
“但谁都不知道,在青色之上,还有一枚悬赏令,它不止燃烧着青色的飞溅之火,还和鬼玺是同出一体的阎魔黑色,因为它是鬼王持有的。”
诡异的气氛中响起了童眠幽幽的声音。
“鬼都不日之前发出了一枚悬赏令,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江月鹿。”
空气中一锤定音。
“那枚悬赏令是黑色。”
第82章 开学07
静了很久,江月鹿才开口:“你是说,鬼王夏翼发了一枚罕见的悬赏令,他想要……追捕我?”
童眠叹气,“不不,不是罕见,是绝无仅有。”
“他很少现身,从不管鬼都的大小事务,更不在意都主们的位置更迭。对他来说,似乎是谁在手底下干活都行。对手下都是这种态度了,就更别说外人了。”
据说鬼王居无定所,却只在幽暗混沌的最深处沉睡多年。
鬼都有一个说法,叫做“高空中的死寂”。他们对高空的认知又和人类的不同,因为地狱阴间是一个倒悬在下的场所,所以高空反而是人眼中的深渊往下。他就在那一片幽深凝滞的深渊中,他就在地下。
他在沉睡时也能感知鬼都的一切,就像神之于众人。
知道头顶总有一双紧闭的双眼在注视,所以鬼都中的尖叫和享乐偶尔会静止一霎,众鬼猩红的双眼小心地望向高空。
然而那里始终是沉寂的,沉寂就是首肯,就是默许,就是安全,因此尖叫与喧闹又会再次响起。
“对众鬼来说,可能听到鬼王发出声音来才是不正常的,他们已经习惯在高空下的死寂中纵情欢乐了。连那几位都主也是。”
童眠不由得看向江月鹿,神色有些难辨,“但是那一天,所有的鬼都不得不抬起头来,接受它们的鬼王大人苏醒过来的事实……同时,注视着那枚传说中的黑色悬赏令。”
布满大雾的都市,街上走着形容枯犒的行人,整个城市仿佛被抽走活力般毫无生机,人们的眼中布满空洞。
中央公园的躺椅上,躺卧着一位少年。覆在脸上的报纸被风吹走,他的手中接下了一枚黑色的远方来信。
“唔……好麻烦啊。我只想躺在这里睡觉……”
“对了,既然是发给所有人……那哥哥他应该也会收到吧。”
笼罩着黑夜的原野上,幽幽浮起一点光。
擦去半脸血水的盔甲武者摘下空中的来信,用粗粝的嗓音磕绊读出内容,“……江月……鹿?”
破旧的戏台之上,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停了下来,扮着丑角的人抚摸着从天而降的悬赏令,忽然失控般裂开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太好了,太棒了!”
“您看见了我的无趣是吗?所以才为我送来这样至高无上的喜悦,等到他来的那一天……铜雀春深绿光阴,命途多舛的人儿——咿呀……”
无风静止的海洋上,漂浮的空中巨船里响起一声年轻的声音,“嗯?”
他的手边悬空了一封未被开启的黑色悬赏令,底纹的红光与金芒流动着,如同一枚巨大的血色黑瞳。被这只“眼”注视着,连身后的欢笑声都谨慎地退却了。
“那位大人终于愿意醒来了吗?”
“我对他回来真是感到无尽欢喜啊,因为这世上的欢乐本就该一起分享,何况我们还是家人的关系呀。”
似乎对他轻飘的语气不满,黑色悬赏令周边震荡出一圈青火波纹,他哎呀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捂住发痛的心口,“说说而已,说说而已……鬼王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开不起来玩笑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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