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同样的时间内,夏翼要比江月鹿抵达的“直播间”更为遥远广阔,收集的主播数量也更为庞大。
夏翼的回答还解答了他另一个疑问。
——到底是谁在看他们直播?
听到江月鹿说出答案,夏翼摇了摇头,“我或许是个例外。到我们对话为止,我没有见过有人提起你们的直播和阴司钱大赛。”
“在我所在的鳞芽城,的确有其他用来直播的APP存在,但是和你过去见到的一样,主播不是鬼魂,是活人。”
“好吧……也确实。”
像鳞芽城这样动辄“吃掉主播”的直播内容,能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城市面世才是奇了怪,江月鹿目前领教过的每一场PK——哪怕是把最纯洁的拿出来,也会在现实中的鳞芽城掀起轩然大波。
光是那些***屏蔽内容,就足够网审头疼了吧……
但是,为什么夏翼能看到呢?
是鬼王的优势,外挂?
时间紧张,容不得再多想,江月鹿快问快答。
“我明白了。下一个问题。”
“你问。”
“唐泽的生前履历和死因是怎么回事?你竟然能找到这些?这么短的时间?”
时间不等人,江月鹿的大脑发动着极限思考,无数字符在他脑海里跳动,不断分离凝聚,无用的信息轰然破碎,直到得到有用的。
“生前履历……”
他睁大眼,“难道,唐泽生前是在鳞芽城生活?”
夏翼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
“不不。那也不科学。你和我差不多时间进来的,也就一天时间?这么快就在一整座城里精准锁定了唐泽……不合常理。”
“你忘记了,没有一天。”夏翼平常道:“你和唐泽连上线也就二十分钟。”
江月鹿头痛欲裂,“……是啊,你在二十分钟之内就找到他了,到底怎么做到的?”
夏翼面露得色,“很简单,他太显眼了。”
“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城市,多得是安稳度日的夫妇,认真攻读的学生,奋斗上进的打工族。鳞芽城太安稳了,一个跳楼自杀的人,会像丢进静止水潭的炸/弹,掀起轩然大波。”
“跳楼前无名无姓的人,却在一跃而下后成为了全城市的焦点。”
“每一双眼,都看着他留下的一滩血,每一双耳朵,都竖起来,渴望从他那些‘疑似邻居’、‘疑似好友’、‘不知道从哪来的青梅竹马’嘴里听到关于他生前的只言片语,每一个脑子,都在费劲想象拼凑出一个最完美的悲惨故事。”
“即使在他死后,流言蜚语还是像地震余波,从未断绝。”
夏翼的话,带着旁观者的疏离,和恶鬼自有的讽刺和恶意。
江月鹿一直认真听着,没有打断。
夏翼看回他,缓了神色,出声提醒,“你最好认真看一看他是怎么死的,我猜你会用得上。”
江月鹿看了眼屏幕,“时间不多了。”
“是不多了,但我知道你可以。”夏翼淡淡道:“我知道你过目不忘。”
唐泽,男。
三十二年前,诞生在一个普通的职工家庭。
从出生到恋爱,他一直都在扮演着“不上不下”的普通角色。
他不是最聪明的学生,也不是最笨的。不是最调皮,也不是最自闭。因此总是被老师忽略。
六岁那年,他尝试着第一次开玩笑,但是讲出来的笑话也介于好笑和不好笑之间。
父母为他报了不少兴趣班,他去尽力尝试了,但不管是围棋还是象棋,奥数还是钢琴,他的表现都乏善可陈,取得的成绩永远停在“不上不下”的中间。
十四岁那年,他背着重重的书包回到家,在门口听到父母的谈话,“唉,可能小泽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从那天之后,父母不再为他报班,背在他身上的期待终于消失——因为他对自己的期待消失得更早,所以在父母二人不投来殷切的注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有分量的关注,直到他遇到曲玲。
一个笑起来像铃铛轻晃、声音如歌声轻甜,人如其名的女孩子。
他在大学拍毕业照的那天和她相遇,曲玲拿着相机,在乱糟糟的校园里找一个有空给她拍照的人。
后来他写下情书,“我最讨厌的无所事事竟然会成为遇见你的理由。”
曲玲看到以后,睁大眼睛说:“你也太会写情书了吧!”
在唐泽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还没有人说过类似的夸奖,他好像得了一千次“良好”,终于拿到一次“优秀”。
曲玲总能发现他的长处,那些长处连他都从未看见。
后来他们结婚,生下女儿,家庭和睦,非常幸福。唐泽的事业也跟着水涨船高,三十岁那年,他跳槽到了一家新公司。
但是意外却就此发生。
唐泽的女儿在学校里受到了霸凌,他和妻子很快就发现了始作俑者,是同班的一个男孩。老师很快安排两家的家长见面,坐下来后,看到对面坐着的顶头上司,唐泽冲上头顶的怒火不由得退了回去。
他选择和解。
但是帮女儿转了学校。
曲玲没有反对他,但是却没有用过那张卡里的钱——是上司拿来息事宁人的十万块,在他厚重的资产大雨里只占了一小滴。
一年之后,唐泽的女儿在新学校外的坡道上被一辆卡车撞得当场死亡。
一个月后,处理完女儿的后事,曲玲拿着一把尖刀出现在上司家附近,和保安人员发生冲撞。
四十二小时后,唐泽在冷冻库里见到了妻子的尸体。
两天后,唐泽从公司楼顶一跃而下。
他没有留下遗书,除了留在楼顶不上不下中间台阶的手机,备忘录上写着2和3两个数字。
江月鹿拉到了最后一行。
4页纸,写着唐泽从出生到死去的人生。
他全部看完了。
人的一生,三十多年,就被浓缩在这四页纸当中。
一句“跳楼而亡”的背后,竟然有着如此漫长繁复的故事,而这样复杂的年年月月,也在短短4页纸中写尽了。
“为什么是2和3呢?”
“他的妻子被捅了23刀。”
“23刀?”江月鹿惊讶,“是被保安捅的吗?”
他理所应当认为是正当防卫,因为保安并没有被抓起来……但多达23刀又不像防卫现场,更像是在泄愤和单方面施虐。
夏翼露出微妙的神情。
“是唐泽上司的儿子,那小子在娇惯和纵容下变成了不人不鬼的畜生,暂不论曲玲当初拿刀是不是真想为女儿报仇,一个哆哆嗦嗦连刀都拿不稳的女人是不是真有杀人的勇气,连保安都要想上一想。”
“但这个畜生想都没想,就把刀夺过来插进了曲玲的肚子。”
“23刀。”
“但是所有人告诉唐泽,这孩子只是正当防卫。”夏翼笑了,“孩子。”
江月鹿想起他之前的话。
“唐泽女儿的死也跟他有关?”
夏翼简要回答:“转校没什么用,他盯上了唐家人。”
“唐泽忍气吞声换来的和解,在这小子眼里却成了从未吃过的大亏,他发誓要给他们家一个教训,坚持不懈地骚扰着唐泽的女儿,让她忧心忡忡,精神恍惚……”
“那天的卡车是正常驾驶。”
“如果她没有发呆,在绿灯还没亮的时候就穿过马路,又如果她没那么恍惚,可以听见学生们的呼唤……她是不会被撞死的。”
江月鹿沉默了,“如果她没死,她的妈妈就不会拿刀去找人,唐泽也不会跳楼而亡……”
一切都像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这些消息都是从网络上七嘴八舌拼凑来的。”夏翼看他沉闷,提醒道:“一定有添油加醋,不要全信。”
“我知道。”
但是,他要赶在对方丝丝缕缕的血线爬进直播间控制他自杀之前,找到能反向影响唐泽的线。
而唐泽的死,和他妻子女儿的先后身亡分不开关系。
也就是说,他能用这些来影响唐泽。
“等等。”江月鹿忽然抬头。
“这么一来,我倒是能明白为什么介绍唐泽的时候说他无视一切,连自己的会长都视而不见。”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
早在他死之前,早在跳楼之前。
早在冷冻库里看见妻子曲玲,在看到女儿被放进小小的棺木时,就已经死去。
“看他动辄就说要吃了我,看起来是成了一个厉害的厉鬼,比李招弟要厉害的那种……但是因为这该死的直播规则,他又只能给活人托梦,而无法杀掉畜生,所以连复仇计划都被迫搁置。”
江月鹿想起西装革履的鬼冷酷的面孔。
有一个预感在心中浮现——
只要他能为唐泽解决了那个畜生,报仇雪恨,那说不定这场PK能赢。
“但我也是身受规则限制的人啊,只能做到给那畜生托梦,做不到……”江月鹿这么说着,忽然顿住,看向了镜头里,坐在长椅上的夏翼。
红眸鬼王察觉到他的打量,挑起眉来。
“你这个表情,一般是要拜托我去做什么事了。”
第141章 一周赚到九千万05
“不用担心,对面这把打不过我们,他又不是死因奇特有超能力,只是个普通死鬼而已。待会你们就等我信号啊,我说打就开始扔钱,最后五分钟我让他赔的血流成河……”
主播将自己胸口勒着的襦裙提了提,不再用沙哑的男声说话,而是换了挤着嗓子的女声。这是他直播的一贯特色。
化妆的时候,他敏感地发现今天的弹幕发得又多又快。
“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激动?”
“……你们说来了一个不怕死的新人,要和尸骸会的唐泽打PK?”
主播失笑,摆了摆手,“这种直播有什么好看的,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肯定是唐泽赢。”
“哎,你们这么刷屏,搞得我好奇心都来了。”
“新主播叫什么啊,我也去瞧瞧热闹。”
弹幕刷得更快了,主播要定睛看一下才能找到科普的名字。
“……0号审判官?”
噗嗤一笑。
“什么破名字啊。”
没有比直播弹幕更适合传播消息的工具,很快,风声就传遍了麟芽城。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运气极差的新人开赛即死亡,匹配的第一把就撞上了有“血线收割者”之称的唐泽。
这把实力悬殊的PK成功脱颖而出,成为了最有看点的第一期。
打响了阴司钱大赛的第一炮。
江月鹿不知道,他的直播间在不知名数据算法的助推下,一鼓作气冲上了榜单前列,蜂拥而来的大量观众预订了他和唐泽即将开始的PK。
但这些人里,大多数都对他持幸灾乐祸的态度。
没有给他送礼的,也没有几个留下关注。
他们过来,都是想看着他是怎么被唐泽虐菜的。
甚至有人还提前开了了赌盘,看待会江月鹿能撑过几分钟。
其中,买一分钟的最多,赌开局就死的次之,五分钟的很少但也有。至于赌他胜利的神经病,倒是也有一个,被大家当成笑话刷屏嘲笑了好久。
“老铁,你ID看着很眼熟啊,是刚从血泪女人的直播间过来?”
“哎呦,楼上的,咱们是不是刚在流浪汉的直播间见过?”
“各位先别惦记着认亲了,给主播点点关注啊,看这可怜的,连粉丝团都才只有一个人……”
“上边那圣母别说话了,今天刚出门就被普照的佛光闪了眼睛。”
“是啊是啊,我寻思来的是新主播的直播间,也不是大佛像啊。”
“话说粉丝团那个人不会就是买他赢的傻子吧?”
“直播预订了1万人,结果粉丝愣是没涨几个……心寒了,这又是谁家的丈夫,谁家的儿子,看了真叫人心疼。”
随着直播间的PK倒计时出现,七嘴八舌的声音才消停了。
不知道这位新人主播将以何种姿势迎来死亡,所有人激动得心跳都要停了——如果这些死鬼也有心跳的话。
“10、9、8……”
“5、4、3……”
屏幕正中的黑绿色数字,规律地一闪一灭。
让荒诞的直播间有了一丝庄严感。
就在由“2”走到“1”,又从“1”闪烁成为“0”以后,一分为二的墨黑色一分为二,像从两边拉开的黑丝绒帷幕,让直播间缓缓显露于观众面前。
这就是即将处刑的现场!
所有人不禁屏住了呼吸,伸长脖子想要探入屏幕看个仔细。
丝丝缕缕的灰雾让一切蒙上了神秘面纱,透过朦胧的视线,所有人看到了一个漆黑如墨的房间。
房间的三面都是深黑色,就连地板也不例外。
左右都是空的,只有观众直接看到的后墙上订着三具血木棺材,棺盖已被掀开,和棺材对称放在地板上。一黑一红的对比非常强烈,最大限度冲击着人的眼球。
而三具棺材还都是空的,不免又拉高了人的好奇心,让人不禁猜测这都是为谁准备的。
显然没人料到会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沉默了。
半晌才有第一条弹幕刷新出现。
“……不对啊。”
“为什么是三个棺材,和他打PK的不就只有唐泽一个吗?”
“不会是要在现场观众里连线两个吧,自己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那种事情不要啊!”
“等等。你们看,地上还有东西!”
离着棺材的不远处,更靠近镜头的前方,出现了一束惨淡的白光,静静地笼罩着地上的一个铁椅子。
那椅子像是从地板上长出来的,沉静肃穆,通身漆黑,泛着金属冰冷的质感,还散发着阴森的寒气。
覆在椅背和底座上的白霜,看只想了退避三舍,毫不怀疑在坐上去的瞬间就会被紧紧黏住,要撕掉一层皮才能脱离。
观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座椅和棺材的作用。
在这期间,又有不少人陆续发现其他细节——在最靠中的棺材正上方,贴着一枚黄色的血符,上书三个大字:罪与罚。
还有人看到铁座椅的扶手上套着两个金属圈。
椅背上也有一个垂下来的黑色皮圈。
座椅下方各自有两条金属锁链,沿着地板深入了看不见的角落。
这就是“0号审判官”的直播间。
没有人对江月鹿直播间的另类风格产生异议,麟芽城并没有要求主播必须在四块屏幕的背景布前直播。那样一来,岂不是所有主播都只有同一块背景板?主播播不出什么特色,观众看得也乏味。
但是,像这样各具特色的直播间,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主播们会根据各自的能力,去设定带有专属特色的直播风格。
而这份能力,是通过主播的死亡换来的。
只有死状极惨怨气极深的鬼,才能获得能力。
比如唐泽,他是跳楼而死,残留在地上的血液就成了丝化的武器。相比较自然而亡这种普通死法,还是自杀更容易获得特殊的能力。
像江月鹿见到的阿金,他拿着的巨伞就预示了他的死因,一定与伞有关。
这也是为什么死不瞑目的鬼魂更容易复仇成功,光有怨念还不行,一定要有能力和怨念相结合。像李招弟那样的,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做不到复仇。
但是话说回来,这一能力倘若不用到麟芽城的直播上,就只是在鬼都横行的本领。
麟芽城的直播为它解开了束缚,开发出了更多新奇的玩法,有些你甚至想都想不出来,但是在这里却能实现。
比如说,唐泽就能让丝丝缕缕的血线沿着屏幕爬到江月鹿的直播间,像提线木偶一般控制住他,操控他自杀,从而接手他的直播间。
像这种荒诞离奇的操作,在鬼都其他地方有吗?
麟芽城让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它似乎完全不顾忌想象是否能实现,它的唯一标准就是阴司钱大赛能否完美举行,所以主播只要播得好看,观众只要看得爽就全无所谓。
而在此前的阴司钱大赛中,“爽”和“好看”的最大来源就是主播PK到一方惨烈死去。没有什么比弱小者挣扎或者弱小者反杀更具有爽感的了,只不过前者的爽来自于变态的施虐,后者则是代入的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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