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阿布运气好，莫名其妙捡到了芽仔。现在来看，是不是只真猫都难说。
可最近，阿布已经看到那只大黄猫好几次。
那猫的体型在成年猫中算得上大，毛发虽然不如芽仔光滑，却也看得出经过了打理，肚子不干瘪，神态也没有流浪动物的凶悍饥饿，反而莫名透着一股憨傻。
一看就知道过的不错，即便没有主人，也该有人定期喂养。
这猫在阿布那一栋附近鬼鬼祟祟，整天藏在阴影里，四处窥看，像是在找什么一样，一看到人，就“刷”得跑没影。
直觉告诉阿布，这猫的忽然出现也许与家里的小煤球有关。
还是没有看到。
大黄气馁地趴下，累得伸出舌头散热气。
他藏在角落的阴影里，毛上覆了层浅浅的灰，肉垫因为长时间的行走破了几道小口子，还在大黄的忍耐范围内——没遇到老大、独自一猫流浪之前，再重的伤都受过。
可是大黄无法抑止低落颓丧的心情。
老大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
自从成为老大的小弟，大黄每天都会和老大见面，老大会给他带一包的小零食，他们会四处走动，像巡视领地一样，最后往往停留在一只两脚兽的家里玩耍。
时间久了，大黄已经形成习惯，每到中午快下午的时候，就在外面等着。
一天不出现，大黄会以为老大嫌累不想出门；两天不出现，大黄会觉得老大家里有事，可能得哄哄两脚兽之类的。
可是三天、四天……呢？
大黄很想告诉自己，没事的，也许老大只是不想出门，或者被两脚兽带去打针、绝育，或者外出度假，总而言之无须担心，可是一点点低落下来的情绪，以及随之生出的浓浓担忧无法驱散。
他怕老大出事了。
老大实力强，却还是个幼崽，小小的一团，面对身为同类的猫还好，能把他打趴下，可是面对其他生物——比如说人类呢？
以前的流浪的时候，大黄从各种渠道听了很多故事，其中不乏主人虐待宠物的例子。
猫面对人类总是没有反手之力的，更何况对方是主人呢？
宠物不会对主人动手的，很多时候都是默默忍耐着人类的玩弄。
万一，万一老大的主人就是那种人面兽心的类型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迅速生根发芽，大黄连一刻都等不了，迅速到廉租公寓里寻找小猫。
可是芽仔没跟他说过家在哪里，廉租公寓范围广，数十栋高楼，每一栋有近百户人家，大黄日夜不停搜寻了好几天，连根猫毛都没发现。
何况他进不去，不能确保搜寻过的地方绝对没有老大。
大黄恨不得自己能变出人形。
不过，昨天他躲在阴影里听到两脚兽谈话，说邻居家养了只小黑猫，非常可爱。他跟着那个人类来到其中一栋楼里，悄咪咪跟上去。
大黄不能坐电梯，只能藏在一楼电梯外，看上面显示的数字。
数字最终停在十六。
找到了！
大黄于是在十六楼扎了根，他不停观察这一楼的住户，一个一个排除，最后只剩下一户。那一户的两脚兽几乎不出门，反正大黄没见那门开过。
廉租公寓的窗户都在楼面上，十几楼的高度，也没有停脚的地方，大黄根本没办法搭在窗户上往里看，只能藏在角落里盯着大门，祈祷有一天会打开。
好在储存的零食还剩不少，足够大黄在十六楼继续生存，但他越是等待，越是焦心。
趴着半眯了会儿，不远处的门传来打开的声音，大黄忽地抬起头。
他不敢直接看，怕被人类发现，又低下头，只能看到一双被擦得很干净的旧鞋走向电梯处。
等到人类离开，大黄立刻蹿到门前，试探性的，极为小声地叫了声。
其实没有抱多大的期望，毕竟就算老大在里面，这么小的声音，他也不一定能听见，而如果太大声，又会被其他两脚兽发现。
“喵~”
没想到立刻就有了回应！
熟悉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大门传到耳畔，大黄激动都要哭了，立马小声叭叭。
“老大，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我好得很。”
太好了！没有出事！
刻意压低的，细细弱弱的猫叫声连续不断，保持在一个只有小范围才能听到的程度。
刚好，阿布躲在范围之内。
他按下电梯，却悄无声息地走出来，躲在角落里，就看到那只大黄猫着急忙慌冲到门边，试探性叫起来。
随后，他家里那只小猫的声音传来。
两只小猫你一句我一句，仿佛是在交流。
芽仔既然有不逊于人类的智慧，那么猫之间能够交流似乎不足为奇。
芽仔认识那只大黄猫，那猫这几天在附近鬼鬼祟祟，显然就是在找芽仔。
那么问题来了——
芽仔是从哪儿认识那只大黄猫的？显然不能是隔着门随便叫着就交上朋友了。
灯光在阿布灰色的瞳孔里留下几道阴影，他淡淡一笑。
没想到大黄会主动找过来，之前没告诉他具体的位置，大黄能找到，显然费了很大的功夫。
这个小弟，没白认！
芽仔本来以为，自己因为阿布在家没法外出的这几天，大黄会把他抛之脑后，寻找新的老大。
没想到大黄那么忠诚。
几句下来，芽仔了解了大黄目前的状态，几天几夜只吃一点东西，生怕这么忠诚的小弟饿死，芽仔马上去翻阿布买的零食，用小包装着，故技重施出了门。
阿布通过光脑上刚刚开启的监控模式，将小猫化为黑烟的神奇一幕纳入眼底。
所以……真的不是猫。
可他从未听闻有哪种生物具有这样的能力。
单纯的小猫才不会想到人类有多么狡猾，以为两脚兽出了门，就可以放飞自我，殊不知默默工作的监视器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一大一小、一黄一黑两只猫在门口会和，重新见到老大，大黄简直热泪盈眶。
芽仔瞟了眼大黄瘪瘪的肚子，打开小包，倒出一地零食：“喏，吃吧。再不吃就饿死了。”
“好！”大黄迅速埋头干饭，风卷残云一般，一看就是饿坏了。
“老大，你这几天怎么没出门啊，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一边吃饭，还一边含糊地问。
芽仔嘴里叼着一个小球，左右爪拨弄，懒懒回应：“家里那只两脚兽一直不出门。”
“哦哦，这样啊。”大黄放心了。
看来他白担心一场，老大天天都偷跑出门，两脚兽突然在家不能出来很正常嘛。不过他也不觉得之前慌不择路的寻找很可笑，只是为老大没出事而高兴。
只要不出事，哪怕要他再找几天也值得。
“那老大，你多久才能再出来。”
芽仔思考：“唔……我也不是很清楚，两脚兽留在家里好像有什么事，应该忙完了就会出门。”
咬碎一根小鱼干，大黄：“那行，这几天我还是在附近待着。老大，你要有什么事，就叫我吧！”
哪里用得着？
连他都打不过，真要出什么事，岂不是过来送菜的？
几乎不需要多思考，芽仔就明白大黄有什么顾虑了，不得不说确实很暖心，差一点就让本性恶劣的恶魔软下心肠。
只差一点。
恶作剧瘾又犯了的芽仔忽然压低声音，幽幽地劝大黄快走，不然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云云，到时候两条猫命都没了。
把大黄吓得瞬间炸毛，阴森森的语气配着昏暗的阴影，令他忍不住后跳一步。
等等，阴影？
哪儿来的阴影？
大黄僵硬地抬头，眼珠子钉住不动了。
一只身形高大的两脚兽不知何时出现在老大背后，鬼一般无声无息。
第19章
大黄猫的胡须僵住，琥珀色的瞳孔放大，嘴角还沾着食物的痕迹，就那么愣愣地看着芽仔。
芽仔：“？”
“真被吓到了？”芽仔纳闷，他讲得也不是特别恐怖吧。
“老、老大……”好半会儿，大黄才哆哆嗦嗦问，“那是、那是……”
他似乎沉浸在莫名的恐惧中，连话都说不全。
舔毛的嘴微微僵硬，这时，芽仔也发现了投印在地上，死死将两只猫囊括在内的阴影。
这什么？
刚才怎么没发现！
他不敢回头，内心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和呆立的大黄面面相觑。
“这是你的新朋友？”阴影的主人绕过煤球小猫，轻轻的脚步仿佛死神一般来到芽仔身旁。是外出的阿布。眉眼冷峻的两脚兽罕见地含着笑意，柔柔道，“怎么不带进家里去。”
看起来完全是猫咪的主人对猫咪交了新朋友乐见其成，芽仔不傻，敏锐地听出阿布话语中的森森冷意，回想阿布的性格和行事，已经开始为自己默默哀悼。
交了新朋友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会暴露他整天偷跑出去的事情啊！
“老大，那是你的主人吗？”看着两脚兽含笑，大黄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
“……嗯。”
天呐！没想到老大的两脚兽居然……
在阿布的视线下，大黄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弹。
这两脚兽看着含笑，大黄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亲切，反而总觉得那笑像是杀猫人会有的笑容一样。
眼前的两脚兽，光从外表来看就给猫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无论是惨白的头发，还是在灯光阴影之下沉沉的灰瞳，都让大黄忍不住脚打颤，锋利冷峻的眉眼拒猫千里之外，大黄怕自己上前一步就要被踹走。
一看就是不需要宠物的孤家寡人两脚兽。
这样的两脚兽居然是老大的主人？
大黄头顶的问号已经快挂不住了。
见芽仔埋着头不说话，阿布又笑了，忽然蹲下，一把把小煤球捉到掌心间，芽仔乖巧地甩着尾巴，不敢动弹，阿布的手慢条斯理地摸过他的脑袋，危险气十足。
“既然交了新朋友，就应该把朋友带到家里去。”他慢慢说着，轻轻瞥了眼呆滞的大黄猫。
大黄不知道作何反应。
“大黄，跟着走。”芽仔说。
一黑一黄两只猫被捉回公寓里，一进门，嗅到生活气，大黄就忍不住打哆嗦。
除了两只喂养他和老大的两脚兽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其他两脚兽的家，还是老大和两脚兽的家。
比起微笑两脚兽的家，这里虽然狭窄，却更富有生活气息，让从未感受过两脚兽和宠物之间生活氛围的大黄猫打哆嗦。
是那种，黏糊糊的哆嗦。
公寓里的景象出乎大黄的意料。
看两脚兽的长相和冷冽的气息，大黄本以为公寓里该是冷冰冰的灰白色，僵硬的大理石和干净的、仿佛无人生活的痕迹。
却没想到里面与他的想象天差地别。
底色是灰白色，灯光却暖澄澄，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垫子，垫子上的毛柔呼呼、暖呼呼，颜色还很清新，反正肉垫一踩上去，大黄就想瘫下来在上面打滚了。
地面上、桌上，到处都是各种小玩具，令猫眼花缭乱，大黄简直以为来到了猫的玩具屋，以及随处可见的宠物用品，贴心的小板凳。
光是客厅就这样，不用多想也知道掩住的其他房间会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
大黄偷偷观察抱猫的两脚兽。
这两脚兽长相冷酷，内心却很柔软嘛……
不得不说，大黄对他的印象好上不少。
老大有这样的主人，应该不会受到虐待。
无数的想法在猫脑袋里转过一轮，这时，阿布把芽仔放在桌上，随意丢了个小黄鸭玩具给大黄，就坐下了。
仿佛闲聊一般的语气：“偷偷跑出去多久了？”
还没从老大的主人还不错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大黄就被这淡淡的一句话砸得头晕，立刻警觉地站起来，小黄鸭也不玩了。
现在最要命的根本不是这两脚兽如何如何，而是老大露馅了！
就算脾气再好的主人，恐怕也会因为猫咪偷跑出去生气吧？
怕猫咪外出走丢，遇到危险之类的。
这样想，老大恐怕要狠狠挨一顿训。身为小弟，这样的场面是不能看的。
可是……
踩踩小黄鸭，身后的门又关着，大黄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被迫看两脚兽拷问老大。
“不说话？”
猫怎么可能说话。
芽仔心虚地喵喵两声，又低头想要舔舔毛。
被阿布一下托住下巴，不让猫低头，芽仔很不满，挥动爪子轻轻刨了两下子——他现在正处于心虚状态，根本不敢猖狂。
阿布又捉住他的猫爪，轻轻按了按肉垫：“别想糊弄过去。”
他现在就像是被审讯的犯人一样！
芽仔本来就很不满了，余光瞥见大黄猫既想看又不敢看的状态，更是气恼。
脾气瞬间压过心虚，米白的牙齿在阿布虎口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两脚兽让他在小弟面前落面子，丢脸！他还怎么做大黄的老大？
哇，老大居然给了两脚兽一嘴！
大黄一下跳起来，心惊胆战，生怕两脚兽恼羞成怒，对小猫动手。
结果两脚兽不仅没生气，还笑开了。笑声中，大黄缓缓趴下。
好古怪的两脚兽……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两脚兽才有资格养老大吧。
笑什么？！
阿布的笑落到芽仔眼里，就成了嘲笑，嘲笑他在小弟面前丢脸。
小猫的尾巴气呼呼拍了下桌面，凶悍地冲阿布哈气。
“这么凶？”阿布停住笑，悠悠道，“明明是你偷跑出去犯错，还凶我？嗯？好意思？”
两脚兽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而且一直问，一直问，有什么好问的！
他现在又不能说话，在大黄面前打字也不可能，到底有什么好问的？
黑猫抖抖胡须，“咻”地跳下桌子，蹿进半掩的卧室里。
阿布没动，那猫藏在门后，露出半张脸和一只绿宝石般的眼睛，短促地叫了声。
“喵。”
示意两脚兽赶快进来。
大黄独自一猫被留在外面，既担心老大，又明白老大指定和两脚兽有什么不能见猫的小秘密，内心抓心挠肺般好奇，又不敢跟上去偷听。
只能玩玩小黄鸭，心不在焉。
阿布一进门，芽仔先发制人，打开光脑伸爪子。
啪啪啪啪——
猫爪快挥出残影了，打了很长一段话，密密麻麻的。
阿布看了一眼，总结一下就是——
都是你两脚兽整天出去不陪他玩，把他一只猫关在家里寂寞孤独，那么无聊，他出个门怎么了？
阿布简直要被猫的狡辩和甩锅气笑了：“我在家里，也没见你找我玩。”
这猫向来就是兴致上来了邦邦给他两拳，对他没兴趣了就理都不理他一下。
反正不是猫的错！
芽仔大声喵喵叫，企图用音量压倒阿布。
都是人的错。
猫好，人坏！
阿布：“。”
不用想也知道再怎么争辩都没结果，这猫根本不会认错。
其实阿布不排斥芽仔出门，不像一些人一样对宠物有变态的控制欲，他气得是芽仔出门不告诉他，但转念一想，芽仔那个时候肯定不信任他，作为一只有智慧的生物，对人类怀有警惕心理是对的。
对他都那么警惕，出门在外，想必不会被其他人骗。
这么一想，阿布渐渐释然了。
又逗了芽仔几句，见猫的毛都要炸开，阿布才遗憾地停下。
难得抓住芽仔的把柄能逗他几句。
“以后出门别玩那种把戏，走门。其他的不用说你应该也清楚。”
阿布伸手摸摸猫脑袋：“再有，你的角——”
指腹轻柔地按压圆钝的小角，像是在摸莹润的玉石一般。
“不藏好，在外面被看到了怎么办？”尽管黑绒绒的毛能掩盖角，可只要凑近了仔细看，还是能够发现，“万一被你的朋友看到了——”
“喵~”
原来是担心这个，芽仔懒洋洋叫了声。
【可以藏起来。】
他又不是傻子，除了刚来时没有能力被阿布发现了，其余时间一直隐藏着，其他生物根本不可能发现头顶的角。
阿布挑眉：“只有我能看到？”
对啊。猫叫声扬高。喜欢吗，两脚兽？你可是被特许过的，荣幸吗？
“那你不是猫，到底是什么？”
芽仔：“……”
这猫又不吭声了。
一被问到要命的问题，瞬间就不叫，也不甩尾巴，老老实实蹲着，眼汪汪的。
装无辜。
他早就怀疑坏猫的种族。
与人类无异的智慧，化为黑雾的特殊能力，能够对外隐藏的小角……
显然只是只披着猫壳子的特殊生物。
手指伸进毛发，慢条斯理地抚摸背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