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并不是很意外。
他前世只是走错了路,但也不算差,当时既然能从詹逾口袋里偷走卡,能杀了两个没有知觉的寄生人,自然有些手段。
而这一世虽然比前世少了整整五年,但训练强度却是数十倍更别提现在还有了最适合的方向,追上前世也就快得多了。
“詹先生,继续吧。”疏白稍微拢了下头发,长时间没打理有些长了,随手轻巧地扎了个小马尾,淡淡道。
詹逾勉强笑了下,心底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是,这疏白就练了几个月吧他记得。
十几天过后,第二周期结束。
疏白超额完成成绩,别说是限定时间平手了,他将人打了个脸挨地。
要说他跟詹逾本就是一条的路数,现在被打成这样詹逾直接没脸见他了,时间一到就灰溜溜地离开了第五层。
在他离开没多久,靳文修就准时来了。
他好笑地看了眼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詹逾,道:“怎么了。”
这话是问疏白的。
疏白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确实没在意,还在复盘之前的视频。
之后几天就是靳文修带着他训练了。
虽然之前就被对方操.练过,但或许是经历了詹逾,疏白突然发现詹逾真的给他放宽了很多,换做靳文修恨不得将他二十四小时安排满。
之前的两个周期还有闲下来的功夫,这最后一个周期,除了训练就是睡觉了,陡然回到了之前练完全身酸痛,但第二天又气血充足的诡异状态。
不过这几天靳文修没跟他一起睡了。
疏白竟然一时间没习惯,大概是被对方蹭床蹭多了。
在第三周期结束后,庆功宴的时间也到了。
因为之前做足了准备,靳文修也没再去忙活,而是跟疏白一起在家待了几天,顺便将之前定好的礼服弄过来给疏白试穿。
看着镜子里极其合身的白色西装,疏白目光复杂。
真是,太合身了。
后来又试了几个款式,最后还是挑中了白款,上面绣了很多精美的纹路和线条,一看就清楚价值不菲。
“这次景斓和环冗主都会来。”靳文修道,语气轻飘,带着些不以为意。
疏白也再没了之前面对景斓的紧张,他坦然应下,“好。”
一桩桩事情下来,景斓的威胁似乎在一点点剥去。
或许是因为清楚,白洞星域不会轻易放弃他,靳文修更不会出卖他。
但提起景斓,最近倒有些怪事。
所有人都认为景斓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会找环冗主的麻烦,就连靳文修也不例外,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毫无动作。
既没有报复,甚至连警告商谈都没有。
看起来意外的岁月静好。
不过靳文修清楚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埋在中心岛的探子在传回来一句‘景斓杀了许多侍从’后,也被对方发觉并除掉了。
他的所有探子,埋下的钉子,竟然在一夕之间被对方挖得一干二净。
靳文修垂下眼,抬手拿起茶杯抿了口杯中的茶水。
这很异常,最近景斓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靳文修倒也没压着这事,在疏白选好衣服难得空闲时,稍微提了提。
疏白听后,不禁皱了下眉。
的确太反常了。
“如果不是我的人被策反了,就是他脑子突然开窍了。”靳文修轻笑一声,带了些许轻蔑。
但这话却说得疏白一怔。
脑子开窍?
等一下,不会是......
疏白连忙压下这个不详的念头,眉头越加紧拧。
靳文修见状也没有打扰,他大约猜到疏白有了些想法,但他也没问,他知道该说的东西疏白自己会说。
“不用担心。”他缓缓从位置上站起,随意的理了一下衣服,低笑一声:“他比不上我。”
疏白的思路一顿,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前世靳文修身在中心岛依然不忘挑衅,将景斓心尖尖的童笙弄成重伤的画面陡然浮现。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放松几天不必想太多,庆功宴上好好玩。”靳文修丢下这句话后,浑不在意地离开了房间。
那副姿态,活像是会在关键时刻翻车的反派。
疏白无奈地叹了口气。
庆功宴时间在即,几大星域之间却风平浪静,仿佛风雨欲来的前兆。
疏白一段时间的训练落下帷幕,切切实实放松了几天,直到庆功宴的前两日,洞心城内各处开始布置。
庆功宴的规模同中心岛的规模一样,是全城的。
中心岛位于星球之内海面之上,而洞心城则是直接浮空于太空的城,周围的锁链连接着数座塔,每一处建筑外都布置了防御系统和防护罩,所以在城市之内所见的就是正常的白日黑夜。
疏白偶尔出来几次,外面被布置上了许多黑色的冰晶灯,看着华贵,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东西。
他扫视一圈后,也无事可做就帮着他们一起搬东西或是布置场地。
‘砰!’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轻响,疏白看去,只见正手动挂灯的侍从从上面摔了下来,地下胡乱摆着些东西,估摸是一屁股摔上去扎伤了,疼得他直直抽气。
疏白稍顿了下,走上两步半蹲下身道,“怎么样。”
他的声音听着凉凉的,清晰的声线仿佛自带冷意与旁人与众不同。
那侍从先是侧首看着他的脸愣了下,随后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一面说一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屁股上果然被戳了个窟窿,侍从红着脸,尴尬地用衣服围住。
疏白见状将掉下来的挂灯拿了起来,在侍从还没来得及出口下,轻巧地借着梯子上去挂好然后下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注意安全。”他跳下来,淡淡道。
那侍从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脸涨得通红,连声道:“谢谢,谢谢......”
疏白也没做停留,很快离开了,原地的侍从回过神后忍不住跑到旁边拉过一人嘀咕道:“他是谁啊。”
不怪他不知道,虽然疏白来了白洞几个月,但他深居简出,就算出去也是跟着靳文修办事很少在城内活动,好一些的人还听过他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他问对人了,被问的侍从快速道:“疏白啊,前段时间被域主带回来的。”
他在洞心城最是八卦,吐豆子似的道:“他以前是灵穹域的人,不知道怎么给域主带了回来,之前去特非星执行任务的就有他。
这几天有空了也会帮我们搬点东西,人挺不错的。”
一听是域主身边的人,被戳了屁股的侍从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道:“域主身边的?”
“对啊,绝对没错。”
侍从摸了摸冒着血的屁股,心底幽幽冒出一丝可惜,他还以为......有机会认识认识。
......
疏白转眼将事情抛到脑后,晚上回去时,靳文修难得又在家里。
更少见的是对方已经收拾干净,穿着黑色睡袍坐在沙发上一面看着光屏上播放的节目,一面对着手边的终端输入信息。
听得门口的声音,似乎往疏白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推了推面前的点心和饮品,“饿了吃点。”
那副随意的模样,仿佛两人同住已经是极为自然的事。
疏白扫了下,目光从点心落在靳文修身上,对方穿着浴袍的领口敞开露出里面略显麦色的胸口。
在一个月前,那里血肉模糊满是伤痕,现在倒是好的差不多了。
这个念头闪过,疏白抿了下唇。
虽然有些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时不时想起来,但靳文修的态度又太过正常,没了半分那时候的样子,那他自然也不会多说多问什么。
算了,就当是恩情吧。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的功夫,疏白没有再细想。
他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
这个时间他并不饿,本也不打算吃,但看到靳文修所指的糕点还是上去拿起来吃了一块,他挺喜欢这个口味。
回了房间后就是正常的收拾睡觉,大半夜的靳文修也没像之前一样闹什么幺蛾子。
又是安稳的一天过后,事情开展了。
隔天就是庆功宴,在这前一天白洞星域和洞心城的防御和禁忌关卡都逐渐打开,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各个星域的贵族涌入这里,包括一些流浪星球的星球主。
这次的宴会声势浩大,仿佛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次从灵穹手上拿到了多少便宜。
嚣张的姿态令贵族们又耻又惧。
接待贵客的事当然跟疏白没半点关系,但他还是穿上了得体的衣服出来,在暗处处理突发状况,顺便注意着外来的客人。
同曾经中心岛的宴会一样繁华浩大,人数极多。
只是那一次,他像丧家犬一样被锁链压制地无处可逃,别说是宴会了,他连片刻的欢愉都无法享受,而这一次,却是完全相反的,东道主的身份。
或许是碍于最近白洞的名声,进来的宾客大部分都很安分,一些小矛盾在听到有人会来解决后吓得立刻和好,手恨不得握得比亲兄弟都紧。
也是,这白洞主上位几个月杀了不知多少人了,谁不知道他就是个疯子。
洞心城的防御罩下时间系统转到了晚上,这边的天气都是模拟的,所以采用了有最美星空之称的比尔星的夜晚。
顶上是细碎闪着光芒的白星,在夜深人静的树林中抬头可见触动心口的景色,但又不会在灯火通明的洞心城下喧宾夺主。
近几日种植下的白绒花在周围盛开,淡淡柔和的白光温暖异常,宾客们在外面的花圃游荡了很久,才陆陆续续地往附近安排的住房走去。
疏白呆了一天,结束后发现没听到熟人的消息。
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一点,也没在意。
晚上在附近一栋楼下随便拿了一份速热饭找了个位置坐着吃了,这个点太晚了,垫垫肚子回去就休息。
不过今天来得宾客已经不少,居住处的休息层满是人群玩乐,疏白想静一静便带了盒饭去了外面几步的小花圃里,踩上石子路,瞬间便静了不少。
旁边休息的石桌和椅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周围挂着暖黄的小灯,瞧着格外宁静。
疏白稍微拍了拍就坐下打开了饭盒。
洞心城的速食品质量比中心岛好很多,当然,也可能单单因为这份是自己选的。
疏白低头吃了两口,终端上回了几句消息,跟詹逾说了下今天的事情。
因为靳文修要面见一些贵客,就让詹逾来照料他的情况。
疏白是不想麻烦对方的,他将事情总结一下都说了,少让对方操心思。
两人从那段时间的训练后,其实关系好了不少,这会儿也稍微聊了一下,疏白一边吃一边回直到对面发来一条:
“灵穹主来了,你注意安全,附近都有守卫别担心。”
疏白看着,目光一顿。
詹逾多少知道点他的情况,但他没记错的话,明明没收到过灵穹主来的消息。
何况,星域主来,那必然是同为星域主的靳文修先去招待。
对方似乎知道疏白的疑问,不等开口,对面就发来:“刚来,也没等域主直接拿了钥匙往住所去了。”
域主们的住所是独栋的也在更加后面的位置。
等一下。
疏白刚喂到嘴边的饭停住了,瞳孔微缩。
如果没记错的话独栋住所是在就在这片住所的后面。
念头落下,疏白迅速回复一句‘知道了’后就赶忙关闭了终端,将饭盒收了起来。
他动作迅速,脚步也迅速,动作快得将地面踩出的沙沙声也极其清晰。
疏白提着盒饭快步往外面去,他甚至特意选了相反的方向,打算从这里绕着走。
走了约莫有几分钟的功夫,周围毫无声响,寂静的仿佛夜晚只有他一人。
疏白提在心里的一口气也缓缓松了,他慢下了脚步,前面拐个弯出去就是外面的大道了,他穿过大道后就是往回去的路走,与景斓要去的住所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越走,外面的月光也更清晰地落了进来,可正在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阴影。
不远处,因为黑夜而被模糊的身影立在不远处。
昏黄的暖光下,影子被拉得修长。
疏白脚步一停,顿在了原地。
垂落在身侧紧握着盒饭袋子的手一点点收紧,一时间竟被这倒霉震慑的不知是进还是退!
路明明在另一边,但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疏白手指紧紧抠在带子上,轻吸一口气后稳定了情绪,冷着眉眼平静地走了上去。
越是靠近,朦胧的光点下那张模模糊糊的脸也越加清晰,依稀可见些许熟悉的轮廓。
景斓一直都是个不熟悉时会觉得温润文雅的人,他的眉眼也是如此,虽有棱角却不尖锐,处处透着温柔。
那道熟悉入骨的身影就这样挺立在灯下,直到疏白逐渐靠近。
乍一眼,相比于之前好像瘦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些疲累,肤色趋近纸的惨白在外面隐约照来的灯光下很是清晰,但他的目光很不一样。
明显得精神,远远和脸上身体上透出的疲惫不同。
在疏白目不斜视地要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终于是开口了,“疏白......”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身上原有的雪松香也很淡,更多的是一股药浴和微冷的凉意。
天气模拟器同样会模拟温度,但也正因为模拟而不会温差太大,这里的夜晚并不算寒凉。
单纯是景斓身上有股子凉气。
疏白连脚步都没停,与他而言,这只是有点仇的陌路人。
他不会再去想曾经的一切,不会如同第一次被背叛那样,回忆着从前感到不可思议和钝痛。
从这几次的交锋下来,他早已抛却了过往。
现在的景斓,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疏白,是我对不起你。”对方轻轻的声音从后传来,落在耳边像没有重量一般。
疏白闭了闭眼,不去听。
这种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令他再没了丝毫波动。
其中没有歉意,只有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
“我不会再困着你了。”
疏白忽得顿住了脚步。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禁皱了下眉,接着干脆转过了身,直视着一步步靠近的景斓。
只是这一次,对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主动停下的脚步。
他的头发好像几天没打理了,有些随意地落在眼旁,衬得眼中气息沉沉仿佛带着沉重地令人难以呼吸的情绪。
“疏白,对不起。”他说道。
声音带着隐约的波动,像哭腔却又不像,是浓烈的情绪被压抑到了极致,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是我对不起你。”
他轻声道,灰沉的目光紧紧落在疏白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极为压抑。
明明仅是发丝乱了些,但其实穿得依然整洁华贵,气质和神情上却莫名多了几分狼狈。
一眼看去竟感到些许颓然。
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陡然想到之前靳文修的说词,疏白轻瞥了下眉,没有搭理,而是疏离道:“景域主,住所在另一个方向。”
“好,谢谢。”景斓一反常态地礼貌道。
这让疏白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毕竟,实在是不像景斓会说出口的话。
而且对方那句‘不会再困着’也实在古怪,前世他到死都没听到对方说,这一次又怎么会这么轻易?
大约是次数多了,这样的话在疏白这儿已经没了半点分量。
“那请您过去吧。”疏白冷淡道。
话落,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身后的人再次出声。
疏白轻皱着眉,略不耐地看去,便撞入了对方深邃的眸中。
那双眼睛真的很不一样了,很复杂,像是看一眼便令人喘不过气。
“没什么。”景斓似乎笑了下,与以往都不同。
比以前面对疏白时更加温和,小心翼翼像生怕碰碎了什么般。
“我只是想看看你。”
近乎卑微的话从口中说出,这完全不像是他的性格。
疏白顿觉奇怪异常,银白色的眼睛妖异而冷冽地盯着对方,寒声道:“我不管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但这里是白洞,景域主自重。”
他不知道对方这么反常是想干嘛,但绝不会是好事。
疏白紧绷到了极点,手指不动声色地扣住腰间的匕首。
“真的。”景斓垂下眉眼,神色似乎苍白了几分。
似乎被疏白的态度刺到了,他呼吸急促了些许,落在身侧的手都有了几刻的颤抖。
可哪怕如此,落入疏白眼中也尽是伪善。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大概还是承受不住这冷漠地态度,景斓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手也探了出去。
指头好像有些发抖,那双眼睛地瞳孔也在微颤着,全身都因为剧烈地忍耐而几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