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韶这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前几日燕王随手递给她的东西。
说是让她用来防身的。
本来是要给他身上随身带着的狼牙的,但燕王却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将拿到手边的狼牙放了回去,转而将这块玉佩交给了她。
兽牙似乎在北境人眼中有其他的意味,所以燕眠初才临时换了防身的东西。
她趁着这个机会急忙朝着门前跑去,没跑两步匆匆回头便见元公公已经追了上来,他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张腿行走!整个人都半悬浮在空中,两条腿无力地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雍韶真的被吓哭了,好在这个时候燕王终于赶了过来。燕眠初翻下小楼便恰好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拔剑出鞘逐燕冲着老太监直射而来。
“老不死的,也就这点半夜吓唬小姑娘的本事了。”
燕眠初发觉对面这“人”的身份格外古怪。
说他是人吧……他却没能在这家伙身上感受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甚至连最基本的心跳呼吸都无法察觉,但若说他是鬼……这个位面应当是不存在鬼这种生物的。
这老家伙腐烂的身体和漂浮在半空的行为又真真切切地说明了他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类的范畴,逐燕破空劈开一道凛冽剑芒,老太监的动作一滞, 似是畏惧逐燕剑芒一般不敢靠近, 只站在距燕眠初步远的位置死死瞪着燕眠初戒备着他。
雍韶躲在燕眠初的身后瑟瑟发抖, 或许是逐燕的气势太重给人的压迫感太足, 如今她倒是没有刚刚那样恐惧了。
燕眠初查验了下系统。
果然, 地图上最明亮的那个光点已经不在雍宫之中了。
那光点如今就在他们的面前,一闪一闪地璀璨耀眼, 论明亮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小余,奈何对应的人却阴沉诡异的让人心底发寒。
“大雍王室血统最纯正的皇子……却偏偏在皇帝身边做一个太监……”,燕眠初轻笑一声,“你们皇族间的关系还真是比草原上的野草还混乱。”
若传出去,怕是整个世间都要彻底震动了。
雍韶大惊, 这句话在她耳中反反复复地回荡了许久,她似是听明白了燕眠初的意思,脑子却仍呆呆愣愣的做不出任何反应,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燕眠初:“你、你说什么呢?”
“什么、什么大雍皇子?他是元公公啊、我之前和您说过的在我父皇身边服侍了几十年的元公公啊……”。
燕眠初有些怜悯地看向她:“可这位元公公的血脉纯度却远超出你父皇数倍呢。”
雍韶的大脑已经彻底僵住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元公公阴阴森森地冷笑了声。他的声音粗粝又喑哑, 但音调却又被诡异地拔高,甚至拔高到了个难以辨认出男女的刺耳音域。
雍韶不自禁地捂住耳朵,有种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活活穿透的感觉, 连燕眠初都禁不住皱了皱眉,恨不得想一剑挥过去让他彻底闭嘴。
余昭里有着世间最明亮最炽烈的火系灵根, 逐燕便也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的除祟法器,剑身上的烈火骤然在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至阳至烈的火焰伴随着剑气让老太监不由得后退数步。
他的枯手在袖间一扫,一把同样是墨蓝色的匕首便从他的袖中被取了出来,逐燕的剑气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仿佛在下一瞬便能将这干瘪的老头给兜头劈成两半——那把重若千钧的法剑却伴随着雍韶的呼声蓦地在老头面前停顿下来。
——老太监手臂高抬似要做出格挡的动作,用一把小小的匕首想要挡住这样的重剑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可他偏偏却就是做到了这一点,全是因为……在他手中的匕首末端,正摇摇晃晃地坠着一枚小小的铜。
属于这个世界的小余的那枚铜钱。
“难怪一直找不到它,”燕眠初长叹一声,倒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情绪:“原来是落入了你的手中。”
“袁疏。”他声音平淡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雍韶已经彻底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袁疏?袁疏是谁?她们大雍皇室中有叫这个名字的吗?还是说是哪位祖宗遗落在外的血脉呢?
“不对,我是该叫你袁疏……还是应叫你雍元璟呢?”
老太监捏着匕首半浮于空中,过了片刻才缓缓回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燕眠初不想回他。
既然小余能将自己的灵魂分散成无数份散落到各个位面,袁疏未尝不会有类似的手段,结合只有他有能力布置的阵法,猜到他的头上很难吗?
只是燕眠初本以为这人已经在第一个位面中魂飞魄散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部分灵魂流落到了这个世界中。
元公公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将一直坠在脸上的一整块皮撕扯了下来。
他脸上的腐烂区域更多了,逐燕剑的阳气又将他身上的阴气驱散了不少,短短几息时间他的样貌便发生了极大的改变,燕眠初甚至能看到他脸上露出的森森白骨。
这老太监着实非常聪明,竟懂得用铜钱来制约燕眠初的动作,对燕眠初而言老太监并不是个棘手的对手理,但关系到小余灵魂归处的铜钱落在了他的手上……燕眠初便不可能冒这个风险。
这也是他刚刚临时收剑的理由。
“把……雍韶……交给我……”。老太监扯着嗓子一字一顿道。
“你想抽走她身上的血脉之力,就像你一点一点抽干大雍国运那样?”燕眠初反问。
“可雍韶的血脉等级一点都不高,与其抽取雍韶的血脉……皇宫中的雍帝明明是最好的人选,你又何必舍近求远追着雍韶不放?”
雍帝的血脉纯粹程度抵得上十个雍韶了。
元公公、或者说袁疏的战斗水平并不怎么样。他不过是个孱弱的阵修,修行的等级又没高到入门传说中的炼阵入体,去掉那些诡异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手段他甚至连个最普通的北境百姓都打不过,想要解决其实非常简单。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那枚铜钱不在他手上的前提下。
燕眠初借着交手的机会试探了几番对方的气息,元公公似乎并不能用单纯的“死活”来形容,他更像是处在了某种阴阳交隔的极端之处,以一种似人非人不人不鬼的状态存在于这世间。
这样的状态并不为天道所容,依燕眠初对本位面法则的了解……外来的灵魂体极其容易颠覆现有的天道秩序,本世界的意识已经处于濒临消散的崩溃边缘,故而一旦被天道发现大概率会迎来被剿杀这一个结局。
小余是土生土长在本位面长大的存在,虽然他也只是本体的无数灵魂碎片之一,但他自出生到现在在这个位面中生活的十几个年头却不是假的,所以天道才没有将他判定为外来者。
燕眠初倒是能被划分到外来灵魂之中,但他身体中有着神格存在,燕眠初甫一来到这个世界就用神格接管了这个位面的部分规则信息。这个位面的维度等级甚至连第一个修真位面都比不过呢,小世界会不自主地与拥有神格的神明联系起来,这样便能从神明身上汲取法则力量维护小世界的运行,如今他可以说是这个位面的半个主子,天道自然更不可能对燕眠初下手了。
至于为什么袁疏会安然无恙地在这个位面中生活了这么多年……
燕眠初怀疑与他占用的这具身体有关。
逐燕剑的剑气威势极重,一剑下去劈江倒海足以将万物颠覆,袁疏在这样的攻击下根本没有一点还手能力,但他却没有分毫畏惧之色,反倒仗着铜钱有恃无恐。
——相识燕轻巧灵动一击即中,逐燕则大开大合气势磅礴,这一剑劈下去别说是皮包骨头的老太监了,怕是整个小院都能被逐燕给毁成个深坑,那铜钱自然也跟着湮灭成粉尘了。
袁疏轻笑一声:“殿下,你不敢杀我。”
会用殿下二字来称呼他……看来袁疏的这片灵魂碎片中携带的记忆要远超出小余许多。
“您杀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您,你我二人不如做个交易。”说话间的功夫老太监的脸上猛地又坠下了一大块皮肉,上面甚至还黏连着几缕枯草般的白发,在地上摔出腥臭的一滩。
“什么交易?”
“我可以将这枚铜钱换给您,但作为代价……您要满足我两个条件。”
“第一,将四公主交给我。”老太监的目光落在燕眠初身后雍韶没遮掩住身形隐约显露在外的一片衣摆上。
“第二,向天道起誓在得到铜钱以后……绝不能对我产生杀意。”
燕眠初若有所思。
袁疏定然是知道小余的血脉纯度的,否则也不会屡次想要派人追杀小余了,燕眠初已经做好了对方要对小余下手的心理准备,可袁疏这人竟……分毫不提小余的事情?
他不准备对小余下手了?还是说……小余的生死已经影响不到袁疏在暗中筹谋的事情了?
铜钱是袁疏当下想要保命最有力的护身符,以袁疏的身体状况即便燕眠初不出手袁疏也未必安全,可他却仅仅只让燕眠初用这些交换……难道是袁疏已经笃定在那之后除了燕眠初外无人能够杀他了吗?
他能感觉到雍韶在身后瑟瑟发抖。
“殿下一定非常好奇,我明明并非本世界的意识,天道却为何没有将我湮灭吧?”袁疏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雍元璟?”燕眠初看他。
袁疏用力按了按脸上的皮肉:“您将四公主交给我自然就清楚了。”
燕眠初重新扬起了剑:“还是算了,这不符合我的原则。”
“已经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系统的提示音接连响起,袁疏眯眸思索起他这句话中的深意,独属于燕徊的冰雪剑意如张细网密密展开,将袁疏纳入其中一层一层将他细细包裹笼罩。
“你以为拿着那枚铜钱我就杀不了你吗?”燕眠初问。
袁疏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寒意缓缓麻痹。他很清楚这不可能如今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虚拟的幻象——在他进入这具身体时雍元璟就已经死去了,雍元璟的血脉纯度是几百年间大雍王室中最高的一个,堪称真龙降世龙气护体,以袁疏灵魂碎片的强度根本无法夺舍对方。
他的灵魂碎片觉醒自主意识时雍元璟已经死去多年了,却因为这位储君殿下身上的龙气太多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散尽。袁疏的意识通过一些手段涌入那具白骨当中借着仅剩的大雍龙气借尸还魂,在数年之后使用雍元璟的身体重返人间。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背地抽取其他皇室子嗣的血脉来伪装自己蒙骗天道,能衍生出具有部分思考能力的天道意识的位面少之又少,这个位面的天道规则甚至还没彻底完善,袁疏本就生活在维度更高的位面当中,最后竟也真的让他用这种手段蒙混了过去。
先帝末年子嗣之间争斗厮杀格外严重,到了最后竟同归于尽使得储位空虚让雍帝捡了漏子——凡事种种他可没少在背后插手。
雍帝荒淫好色纵欲无度随处撒种,这些年间却只有寥寥几个子女顺利存活,世人都说是雍帝后宫中那些争风吃醋的男男女女在背后用的手段,却也只有袁疏自己清楚……有不少孩子都是因他抽取血脉之力而导致的死亡。
没办法,谁让他们的血脉都太驳杂了呢?雍元璟的血脉纯粹是意外中的意外天佑他们大雍使得血脉返祖,先帝和雍帝的血脉倒也还算不错,可除了他二人外大雍皇室根本找不出个能让他定时抽取血脉之力伪装自己的人,既然质量跟不上他便只能从数量上找补,本就还没发育完全还是幼童的孩子被他抽走血液后……死掉几个不是很正常的吗?
甚至连七皇子和雍韶他们都曾被袁疏抽过血脉之力,只是他们两个命大袁疏当时恰好又抽取的不多才侥幸活下来罢了,后来他们又被用特殊方法抹去了记忆,虽然不记得这件事了,但对元公公的畏惧倒是深深刻在了雍韶的骨子当中。
那时他在宫中的地位已经非常稳固了,随便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语做些意味不明的事情就能将皇子女的事情甩到其他人的身上,那些宫妃根本就怀疑不到他一个服侍了皇帝这么多年的太监身上,毕竟他似乎没有任何动机,倒让袁疏平白看了数场她们复仇的血腥戏码。
或许柔嫔那个女人隐约猜到了几分,所以才耳提面命地叮嘱她的孩子不要离元公公太近。
等小余出生袁疏知道他的存在后,雍宫中那些皇室血脉的死亡率骤然减少了不少,小余的血脉纯度丝毫不逊色于雍元璟,每次只是一小瓷瓶,便已经抵得过两三位皇子全身上下的鲜血了,小余孤身一人能在雍宫中生存下来也是有着袁疏的暗中授意。
有了这个长期且稳定的血库,其他人便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雍元璟的尸体于他而言便如同一件衣服一般,是一件可以“穿”在身上的皮囊,但人死后血肉骨骼根本保持不了多少时间几日便会腐烂,且袁疏还必须想办法保持着这具身体上的龙气不彻底消散以免被天道察觉,只能以皇室血脉为主其他材料为辅将这件“皮囊”缝缝补补反复修缮。
每过半旬这具尸体就必须被他修缮一番,否则便会如同现在这样全身上下的皮肉时不时地往下掉,那不过是他例行闭关修补皮囊的关键时刻,袁疏要从这具皮囊当中脱离出来进行修复,在此期间必须小心隐蔽气息以免被天道发现,却没想到……柔嫔竟然和几个大臣联系起来将小余给送了出去!!
迫于雍元璟死前的执念他并不能轻易离开雍宫,只能一路遣了不少死士沿途追击,只是连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人手竟接连失败,等他确认燕眠初的身份时……小余一行已经越过双桥城进入北境了。
袁疏死死攥着匕首竭力平复着自己的身体,已死之躯根本察觉不到人间冷暖,他勉力垂头,只能看着白霜如长了眼睛一般慢慢覆上他的心口,倒是将那些时不时地往下掉落几块的腐肉给冻在了身上。
袁疏冷笑一声:“不愧是您,一手冰系术法用的出神入化,但我早在铜钱之上布下阵法……”。
燕眠初点头:“我猜到了。”
话音刚落,雍都一处骤然传来一声划破天际地爆炸声响。
“你的底牌应该是雍帝吧?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杀了这么多皇室血脉却独独放过雍帝一个,毕竟雍帝血脉如此之高,他的血应该足够解决你身上的大部分问题了。如今想来……许是你在他的身上筹谋了什么呢?”
“让你不惜舍近求远、宁愿杀掉所有雍王室的血脉收集他们血液中的力量也不愿意动雍帝的事……”。
“应当还是与我们有关吧?”
燕眠初笑笑:“袁疏,你说巧不巧,今日恰好也是丞相一派决心逼宫摄政的日子。”
逼宫……
袁疏倒吸口气:“你是故意在今天引我出来的!”
燕眠初明明有可以隐匿皇室血脉气息的方法,却偏偏在今日让雍韶露了行迹,而后……利用雍韶将他从雍宫之中引了出来!!
丞相其人……燕眠初自然也对他做过调查。
前堂后宫中属“元公公”的权势最大, 但袁疏消耗了太多精力在维持这具身体的正常运转上,余下的时间还要戒备着雍帝和后宫众人的动向,一件件事累积下来真正能落在朝政上的精力其实也不是很多。
雍帝不理朝事,朝政多是由几位重臣老臣商议出个结果递上折子由他审批, 但那些折子却没有几次能真的被雍帝给认真翻看过的, 多是元公公简单翻阅一下、而后以雍帝的名义做下批复回禀给众人。
他甚至比雍帝更像是个皇帝。
臣子们对此心知肚明却又不敢反驳。
能怎么反驳?难道冲破层层禁制闯入后宫当中将雍帝从妃嫔榻上扯下来质问他“这折子是你批的吗?”不要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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