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人的外貌特征实在太明显,除却燕眠初几个其余随行人等则分散开来悄悄混入雍都探子安排的马车中混入城去。燕眠初和那尔勒苏的脸若仔细看都能隐约看出几分异族样貌来,雍韶又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时间,即便公主身份尊贵平时鲜少出门也难免不会保证没有其他人会意外认出她来,最终反倒是小余成了唯一一个能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的人。
但燕眠初不太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他可以用系统监视皇宫中的皇室血脉动向,幕后的人未必没有其他方法能探查到小余的存在,对燕眠初来说解决那个疑似袁疏的幕后黑手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事……却永远都是保护小余的安全。
何况,这个位面中属于小余的那枚铜钱,他还并没有拿到手。
燕眠初思索一瞬,将腰间的相识燕解了下来,小余掌心蓦地被塞进了个冰冰凉凉的剑柄,绷紧的缠绳磨的他的掌心有些不适,他下意识地将东西抓住,随即才反应过来满是惊讶:“这不是您的佩剑吗?”
燕眠初神情与平时无异,半蹲下身子认认真真帮他将剑绑在身上:“你先拿着,回到北境再还给我。”
燕骑军都是北境草原上各部落中最优秀的勇士,和常年酒肉荒废武艺的大雍人相比以一敌十完全不在话下,更不用说双方天生在力气方面便存在着巨大差异了,这也是燕眠初敢只带着这点人马就直入雍王宫的底气所在。
比起相识燕他其实更想让小余拿着逐燕——此行他也一并将逐燕带了过来。逐燕剑身巨大非常惹眼,他便借着行礼的遮挡将逐燕收入了空间之中,虽然是余昭里的兵器,但有着余昭里和他的契约在逐燕也格外听从燕眠初的指令。
小余和逐燕共同出现在一个画面时的场景总会不自禁地让他想起第一个位面发生的事,但也只是想想罢了,这个位面的小余……细胳膊细腿的手臂甚至都没有逐燕的剑柄粗,怕是他的体重都没有逐燕的三成轻。
日头渐落,与燕眠初同来的北境人也分批从几个不同的城门混入了雍都,燕王并没有下达下一步的指令,一众人便各自在提前安排好的地方歇下休息回复体力。
雍韶要了件洒扫侍女的衣服,在问过燕眠初的意思后便从侧门悄悄走了出去,一个身姿灵巧的北境人坠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是保护也是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小余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让她出去?”
或者说……为什么要把她带来?
小余总共仅和雍韶见过一面而已,还是在他被柔嫔的人带入宫中被收拾一番即将送走的时候,他对这位公主并没有太多的感觉,雍韶于他而言更多的像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就像他前几日在北境集会上见到的无数个人一样。
非要说来其实应该感谢对方的,如果不是雍韶母女他也不会被送到北境。
他不讨厌雍韶,却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他不明白燕眠初为什么要将她也千里迢迢一并带过来,甚至还同意对方在雍都这种危险地方外出。
万一、万一雍韶有异心存在呢?
北境此行只来了百人,万一雍韶私下联系了雍人试图将他们包抄而后一网打尽呢?!万一雍韶背地里和雍皇室之间存在着什么阴谋呢?
这些疑惑翻来覆去地在小余心头压了一路,到了雍都终于忍不住问向燕眠初,燕王闻言倒是颇为惊讶的样子,他正托腮倚在榻上看桌上的一盆兰草,具体的种类他并不清楚,只知道这是在北境那种环境下绝对无法存活的植物。
小余询问他时燕眠初的表情显得惊讶又欣喜,那种感觉……仿佛在刚刚的那个瞬间桌上的植物突然开花了一般。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燕眠初起身,将观赏用的花盆放回它应该存在的位置。
“这一切都建立在她确实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的前提下。”燕眠初解开小余的亵裤,在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一步检查了下他腿上的伤口,系统提供的修真界的药物果然有效,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的腿上便又恢复成雪白一片了。
“但事实上,就算她真的联系了大雍的皇宫军队……又能将我们如何呢?”
先不说大雍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手下的北境勇士的对手,就算能打过……雍人也未必敢对他们出手。
大雍北境两方势力的实力之差无需多言,就算燕眠初堂而皇之地砸开雍宫的大门怕是朝臣也不敢在明面上多说什么——几个月前燕骑兵连破边境五城的事情他们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谁不知道北境没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颠覆大雍是因为上面有这么一位燕王压着的缘故?
“至于一并带着雍韶过来、且允许她刚刚出去联系柔嫔旧部……”燕眠初笑笑。
“一方面是给她个机会当做一场考验,另一方面……”。燕眠初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并不准备在大雍多呆,如果说早几个月还有这种想法,一路赶来见多了饿殍死尸见惯了废墟疮痍……这些想法也早就烟消云散不翼而飞了。
“小余,你的兄弟姐妹叔伯等人,除了雍帝陛下和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雍韶,其他人全都死了。”燕眠初揽过小余的肩头,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
小余惊愕地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燕眠初的话。
相识燕仍旧绑在小余的身上,有些硌人,但燕眠初并没打算将其解下。
他命令小余这顿时间必须一直贴身带着相识燕。
这是他们到达雍都城下时系统传来的最新消息。
七皇子的死只是这场屠杀的开始,到十一皇子、到胆小怯弱的十五皇子、到先帝留下的雍帝寥寥的几个兄弟——甚至连出嫁多年的公主和公主诞下的传承到了皇室血脉的宗室子也无一幸免。
原本如星空一般光点繁复的搜索图上如今只余下了四个亮处。
——雍帝、宫中的那个神秘人、雍韶和……小余。
“皇室总要留下血脉,雍韶是最好的选择,我并不打算如她想象的那样帮她颠覆大雍王室,这样做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不过……如果雍韶没有异心,在事情结束后我不介意帮她一把。”
“大雍总需要新的主人。”
当然,雍韶若是有异心燕眠初也不会存在一丝犹豫,不过是后面多操心几分罢了。
至于另一个他不想告诉小余的缘由……
相识燕可以隐藏小余的气息。
隐藏二字其实并不准确,相识燕是燕眠初的本命法剑,上面充斥着属于燕眠初的气息,让小余贴身带着相识燕其实是让小余周身被燕眠初的气息笼罩。
从对方连襁褓中的宗室子都不肯放过的行为来看那人应当是有能够探查皇室血脉的手段的。
小余的血脉查不到了,那大雍境内……便只剩下雍帝雍韶两个了。
如黑夜中的萤火般引人注目。
一方面弱化小余的存在将对方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雍韶的身上最大程度保护小余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引蛇出洞。
在杀光大雍皇室的所有人后,燕眠初不觉得对方会放过雍韶。
时至深夜, 雍韶匆匆赶了回来。
柔嫔的势力被人连根拔起,雍韶无法确定哪些人已经倒戈,再加上她从前其实很少接触这些事情,以至于事到如今真正能信得过的不过区区几人。
她好不容易才从记忆中挖掘出了几个身影, 却从对方口中得到了许多……她一点都不想听到的消息。
比如柔嫔的惨死。
如她想象的那般, 在七皇子死后柔嫔的下场可谓是凄惨之至——这位在宫中耀武扬威了几十年的妃子到最后竟然连个全尸都未能留下, 往后雍韶便是想去祭拜也只能对着衣冠冢和牌位缅怀了。
再比如如今的大雍朝堂势力动向, 随着皇室子弟的接连惨死, 如今大雍上下已经彻底被那位总管公公所掌控。
雍帝已经足足一月未曾上朝,朝中事物便由几位官员代理, 但凡有什么朝政要事皆由几位大臣商讨方案,最后再由专人将想出来的对策送入宫中交给“雍帝”过目批阅。
这种方式极大程度地增长了几个官员的野心。
雍帝在位的十几年间皇权被削弱到了个无法想象的程度,随便一个官员手中的权利都远远超出往届许多,人的野心欲望被不断滋生蔓延——
“你是说丞相一派想要逼宫?”燕眠初转头看她。
雍韶点头:“消息应该是准的。”
先前大雍局势分为三方互相制衡,但如今……柔嫔已死老太监久居宫中不出, 还在外面活动的就只有丞相为首的朝中官员。丞相是清流一派的代表,这些年来也从未参与过皇子间的争斗,很难说他是真的想要保持中立还是……知道那几个皇子都不是值得效忠的对象故而刻意保留实力。
从最近的动向上看,似乎应当是后者居多。
“父皇养病闭门不出,朝中一切事物都由元公公代为转达, 我担心……”,雍韶眉头紧锁。
“这位元公公是什么人?”燕眠初问。
雍韶叹气:“是先帝身边的老人了。”
具体名姓雍韶也不清楚,元公公曾是先帝的贴身太监, 侍奉了先帝几十个春夏,后来先帝离世雍帝继位, 雍帝也没下旨令元公公回乡荣养,他便顺理成章地在雍宫中留了下来继续服侍雍帝了。
他侍奉先帝时雍帝尚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童, 那时候先帝还没有昏庸暴虐还是世人口中传扬赞颂的明君,转眼之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和元公公同辈的宫人几乎没有存在于世的,整个雍宫中也找不出几个能说出他来历身份的存在了。
燕眠初在雍韶的话间捕捉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据说元公公非常受先帝器重,我父皇似乎也很尊敬他。”
元公公是雍帝的贴身太监,雍帝又向来不看重她们这些子嗣,雍韶长到这么大其实也没见过对方几面,但这寥寥几面却也在她心中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无他,实在是元公公长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仿若一具在墓中躺了数年破土而出的僵尸,干瘪的皮囊死死地缠着裹着骨头,脸上手上看不到一点血色,浑浊的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眶当中,像是两个黑黝黝的洞口不见一丝光亮。
雍韶一度非常怀疑——御前侍候的人难道都不挑长相吗?脸上有伤的人甚至都不能参加科考长相最俊的人会被钦点为探花,元公公的这幅样貌侍候在雍帝身边……夜深人静的时候真的不会吓到人吗?
但雍韶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了,这些话她是从来都不敢直接说出口的。
柔嫔每次提及对方时语气都显得格外郑重严肃,雍韶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在这宫中,有实权的太监可比靠着虚无缥缈的宠爱生存的妃子有价值的多。
更不用说元公公的势力不仅存在于后宫之中。
雍帝荒淫不理朝政,很多时候政务便是交由元公公代办的,前朝后宫的概念自先帝那一辈起便被模糊,甚至很多朝中大事都是元公公代为下旨。
“也就是说,这位公公可以轻易接触到大雍玉玺了?”燕眠初问。
雍韶点头:“应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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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一派原本计划在月初时杀入宫中,打着除奸佞的名义将元公公杀死,但那段时间大雍皇室接连惨死,他们便不得不暂停了计划重新筹谋。如今大雍王室死无可死……左卫御使的精兵便于深夜当中叩响了宫门。
与此同时燕眠初也敲了敲剑柄:“来了。”
大雍世家的护院数量都有明文限制,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瞒天过海豢养私军,打更人的竹梆声音刚刚停息,几支早有准备的兵队便匆匆地行了出来。
探子给燕眠初他们安排的是间二层的小楼,他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之上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在这样的夜晚其实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但他却能在风中感觉到远方遥遥传来的肃杀气息。
“借着除佞幸的名义闯入宫中,杀了元公公抢走玉玺,再控制了重病之中的雍帝写下诏书……无论是黄袍加身改朝换代还是从哪里搞出个并不存在的年幼皇子做摄政王,都不失为是好办法。”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小余没能听清:“您刚刚说什么?”
燕眠初站直身子,手仍旧撑在窗台之上:“没什么。”
他转过头去看着小余:“我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小余点头:“嗯,不要乱走、不要离开这柄剑……”。
“真乖。”燕眠初安抚笑笑:“我出去一会儿,记得我说的话。”
话音未落,他已经单手撑着窗台一个漂亮的侧跃纵身翻出去了。
这个时间绝大多数的雍人都已经就寝歇下了。
雍韶自然也是如此。
但她睡的却并不踏实,皇室子嗣先后死亡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入了她的耳中,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怎么打听——雍都街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市井街头传什么话的都有,联系上近期大雍各处频频发生的天灾更是隐隐有大雍气数将尽的言论传出。
雍韶的确心心念念地盼着大雍就此覆灭,她带着几个侍卫前往北境时热血上头满脑子都是悍不畏死的坦荡心思,那个时候她没时间也下意识地抗拒着自己想太多,她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大雍害死了她的兄长和母妃,大雍的混乱王室害死了无数百姓,干脆让整个大雍王室来给死去的人们陪葬吧。
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但当她真的重回故地回到雍都真真切切地面临着死亡的危机时……她到底还是害怕了。
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睁着眼睛直到第二日的天明,一旦阖眸眼前尽是一些恐怖血腥的场景,有七皇子被抽干了全身血液死不瞑目的,也有柔嫔瞪大眼睛倒在地上的。
她并没有亲眼见到柔嫔的死亡,只是从其他人口中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么几句,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想象中脑补出了无数种场景,每一种都是她最害怕的东西,每一个都足以让她如落水鹌鹑般战战兢兢。
是夜,她又一次在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实在是没有半点睡意最终只能无奈起身穿上外衣。
整个屋子都黑黝黝的,或许是深夜的缘故屋里阴冷的厉害,雍韶下意识地想叫贴身宫人将油灯点上,刚张开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摸索着想走到外间到外面的桌前坐上一会儿,没走两步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
碰撞声响随着腿上的剧痛一并传来,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磕紫了一大片,雍韶小声地吸着气坐在地上轻轻按揉着腿,眼泪都差点被这一下给撞了出来。
她揉了几下,动作又蓦地顿住——
不对啊?她明明记得白天这里是没有东西的啊?
雍韶呼吸一窒,借着窗缝间渗进来的微弱月色睁大眼睛朝着刚刚撞到她的东西仔细看去——她的脸险些就直接和一张腐烂了大半的脸面对面地贴了个正着!
雍韶瞬间大叫起来。
对面那人的大半张脸都已经腐烂了,甚至有一块碎肉黏黏腻腻地贴在脸上仅用一块皮连接着,随着那人的动作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从勉强完好着的那块苍白皮肤上隐约能看出几分他昔日的样子——那双漆黑的眼珠实在是太可怕了,即便已经许多年未见她却仍旧能从那双眼睛上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元、元公公?!”
元公公一语不发,伸手为爪便要直掏雍韶心脏,灰白的手上布满了死皮老茧,雍韶甚至看到了上面覆着的一块巴掌大的尸斑!
雍韶连滚带爬退开一步,元公公的手却已经抓到了她的衣领,刚披上的外衣被他整件拽了过去,外袍上坠着的玉佩也随着衣服甩动的动作砸在元公公的身上,竟没想到让老太监后退了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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