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少年个子不高,脸倒是圆圆的看着格外讨喜,同样穿了身北境特有的红绳和羽毛编织出的衣服,手腕系了串银色的铃铛一动就发出清脆声响。
“你们大雍人都这么胆小吗?”他像是观察什么珍惜动物一般凑到小余面前新奇地看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注意到小余的反应:“你别害怕啊,王让我来照顾你的。”
小余自己的年龄就不是很大,少年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小上几分,他说完话就去取了刚刚端进来的餐盘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放到桌上,见小余没有动作又接了句:“你是要在床上吃吗?”
话音未落他又准备将摆好的食物一件件放回餐盘里要给他端上床了。
小余急忙制止他:“不用我马上下来!”
他急匆匆地掀开被子,连着燕王刚刚披上的狐裘也被扯了出来,尽管屋里摆了好几个炭盆但室内的温度仍旧要比被里低上不少,小余霎时就打了个激灵,不自觉地用狐裘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少年看着他身上的银白狐裘眼中满是艳羡:“王竟然将这件也给你了。”
北境的领土内有一座终年不化的巍峨雪山,不少部落也将其视之为“神山”,山上生活着不少动物,许多部落都是靠着这座神山上的东西发展壮大的。
山势高耸险峻,漫天银白极其容易迷失方向,大多数的部落都在神山的外围生活,根本不敢深入山中。
小余身上的这身狐裘就是燕王在那里猎到的,当时整个部落都轰动艳羡了许久。
他不知道身上狐裘有多珍贵,只是净了手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的食物。北境多是游牧部落,据传部落中的人日复一日顿顿都是些牛羊肉,他面前放着的却是一盅小小的鸡汤,表面还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看起来格外鲜美。
一侧的盘子里放着几个厚实的饼子,旁边还有几碟配菜,碍于他大病初愈余毒未清的缘故北境人没给他准备什么过于油腻的东西,鸡汤就是这餐里的全部荤食了。
少年有些担心公主会对这过于朴素的食物不满,毕竟对吃惯了肉的北境人来说这点东西确实有些可怜了,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小余对这些东西十分满意,他甚至还有些感动,拿了个饼子就开始啃了起来。
看起来很好养的样子,少年想。
燕骑军是燕王到来以后新组建的军队,人数其实并不算多,但却各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随便叫出个人都是他们部落中赫赫有名的勇士。
燕王并没有将全部的燕骑军都带过来,如今驻扎在嘉山城下的只有燕骑军的一半,余下的那些则被燕王留在了部落负责看管房屋修建及护卫部落安全。这种时候草原上的某些猛兽可能会主动向人类发动攻击,毕竟天色渐冷即将入冬它们也需要储存食物,部落里的牛羊很可能被它们盯上。
燕王很聪明地让真正的燕骑军开路,又从部落中召了些人伪装成燕骑军的样子跟在后方,这几年来北境燕骑军的大名连周边几城都有所耳闻,大雍自上而下混乱不堪连守城的兵士都整日整日的酗酒赌钱,边境五城说好听了是不敌北境军队说难听了……根本就没怎么打。
离北境最近的双桥城的守城军在北境军攻城前就直接弃城而逃了。
没人敢将这些事情上报给朝廷,也没人能将消息传达上去,以至于大雍的朝堂之上还一直咬定就是大雍军不敌北境人才失了这五座城,听起来十分可笑。
小余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少年闲聊——实际上是少年一直说个不停而小余时不时地点头,这少年一看就是个停不住的叽叽喳喳的性格,偶尔遇到他说不明白的大雍话还会手舞足蹈地用上肢体语言辅助,总之使原本清冷安静的屋子瞬间热闹了许多。
小余也是在这时候知道他的名字的。
叫那尔勒苏,据说和那尔图有些亲戚关系在。
具体的关系小余没能听懂,那尔勒苏的大雍话显然还没优秀到可以无障碍交流的程度。
他只知道那尔勒苏是燕王特意从后方叫来照顾他的,改日会一并随他们回到北境部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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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北境人都对假公主之事愤怒不已,甚至有几个还嚷嚷着将这用来哄骗他们的替代品当众杀了表明态度,不过说话的人被燕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注视过来便熄火哑口了,只能不满地捏紧拳头表达自己的不快。
大雍这么欺骗他们,这不是把他们的脸丢到地上踩吗?!
这股火不发泄出去憋久了总有引燃的那天,大雍那边也会觉得北境是个好欺负的,燕眠初冷眼瞧着帐中的几个吵嚷个不停,其中数那尔图嚎的声音最大。
本来他调门就高,这几日又没少被取笑男女不分,毕竟是他那尔图护送了“公主”一路,走了一个多月他这个大首领居然没有一点察觉。
那尔图脸色赤红又急又气。
几人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说法,最终还是将目光投注到了高坐在军帐中的燕王身上,燕眠初懒洋洋地撑着下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几个大汉见状就不敢吭声了。
北境的草原上流传了太多关于燕王的传说,绝大多数都是被杜撰出的被有心人或善意或恶意地引导过的,流言未必和现实相符,但其中一条……那尔图他们倒是真情实感地认同。
——燕王的脾气不是很好。
他性子莫测难以捉摸,有时上一刻还能表情和煦地与人说话下一瞬便将对方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前鞑鞳部落的首领就是这样被他杀死的。
殊不知他只是一边打架一边在系统中查阅首领的信息,在确定对方就是原书中屠了大雍数座城池的始作俑者后才下了杀手。
他沉吟片刻,过了会儿才扬声叫了几人的名字。虽然他心里并不将这事当成什么被轻看蒙骗了的耻辱但总归不能装作无事发生,燕王思索了会儿,轻声交待了被点到名字的几句。
那尔图此番进京遥遥见了雍帝一面,不过隔着玉屏冕旒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想必雍帝也是同样,宴请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雍帝就搂着身边的美人离开了大殿,只留下几个老臣一脸尴尬地在旁调节气氛。
“雍帝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过问朝政了,”系统道。
大雍能撑到现在真亏了先前几位皇帝打下了个好的基础,不过先帝暮年骄奢荒淫宠幸佞臣,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将国库的银两败去了大半,后继位的雍帝又是这么幅德行,闭上眼睛都知道大雍的财政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落得原书中的那个下场真的一点都不奇怪,甚至大雍这种已经烂到了根子里的国家能撑到那个时候才让人觉得诧异。
“你们几个进京时带上去年组建的那支小队,进京后……第一个任务,让他们去查雍朝的宗室弟子,每一人都要查的清清楚楚。”
“第二条……我要朝中那些官员的信息,越全面完善越好。”
燕王一年前就专门在各个部落中抽调出了一批人手,或许他们的实力比不过燕骑军中的各部落勇士,但在其他方面却各有优点。
大雍曾有律法严禁边城百姓与北境部落通商,但皇帝昏庸皇权衰落,天高皇帝远的曾经的严苛律令也逐渐被刻意忘在了脑后。
北境部落想要大雍的粮食布匹,雍朝百姓也喜欢他们的兽皮香料,在这里一袋米面就能换来一大张的鞣制好的完整兽皮,不说最繁华的雍都了,随便找个州府售卖都能售出上百两的银子。
利润太大牵扯太多,一路向南不知道掺进了多少商户,大雍的军饷一年少过一年,双桥城的那些守城军兵整日酗酒赌钱,他们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靠着这些来往商人上供的孝敬钱?
但凡没给守城官员送礼的抓到一并按照律法严惩,单是靠着这一项生意守城军便各个都富裕的不成样子,北境军初入双桥城时抓到过几个没来得及逃走或是脚程慢了的守城官兵,燕眠初当时也在现场,对方的身形……弯腰驼背的看不出一点在军中待过的气质。
有些甚至比城中的员外老爷还要富态呢。
故而私下里边境几城的百姓和北境几个部落之间一直存在着联系,甚至大雍与北境之间还偶有通婚的事件发生。
那尔勒苏就是他们生下来的混血孩子之一。
那尔勒苏的母亲是北境人,父亲则是大雍的一个商人,一次在北境换取狼皮时意外结识了对方。虽然私下里两边一直有着商贸往来,但到底是被大雍律令明文禁止的东西,面上的伪装还是要做一下的,城里也有其他势力和宫中派下来的细作探子呢。
双桥城禁止北境人出入,北境人也担心进了大雍的地盘会被这些人埋伏,平日里几方势力都是在双桥城南十余里外的一片小树林中的,这些年来彼此行事都格外谨慎。
北境人的异族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不提五官单说气质,那尔图光是站在那里都自带一股子游牧部落特有的野性,这样的人进入城里根本无法隐藏身份。他们无法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双桥城中,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无论男女都要离开大雍随着伴侣进入北境部落生活的传统。
但这样组成的家庭到底还是少数,燕眠初统治的所有部落加在一起也不过堪堪十几对而已,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背井离乡只凭着一腔热血和爱意就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的。
他的这支小队都是精挑细选出的人,有不少和那尔勒苏一样是两边的混血,那尔勒苏的样貌更多地遗传了父亲的大雍血脉,燕眠初便想着让他们去打探一些消息。
不过大多北境人都不懂大雍的语言,虽然很久之前就将队伍选拔出来了但教导他们大雍话着实浪费了燕眠初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也不会一直拖延到现在。
他不能保证系统提供的原书剧情和现在这个世界发展的完全同步,燕眠初格外在意那块失去了龙气的玉玺。
第八十七章 异国君主X代嫁皇子
探查消息的事情有专人负责, 燕眠初颁下命令后小队众人很快就知晓了自己应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北境又有一批新的人马将要进入大雍国度。
眼看就要进入冬日大雪封山,这些人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赶回北境了,不过他们在被燕王征召时便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此刻也没什么别离的伤感情绪。
燕眠初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城墙之下。
那尔图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得用的手下, 有他在身边燕眠初身上的事物瞬间就分走了不少, 且他那个体格就足够有震慑性了, 偶尔骑着骏马在嘉山城下晃上一圈都能吓到不少大雍官兵。
他粗略整理了下手头事物, 将身边的事情给帐中包括那尔图在内的几人分发下去便彻底轻松下来, 头顶的天空依旧清澈广袤,偶有一只掠过的飞鸟在空中划过一道细长的弧度, 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燕眠初又回到了小余的那个院子。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其实是嘉山城至竭石城的官道旁的一间给往来商人临时歇脚补给用的驿站,与守城那些将士一样听说北境军打了过来就直接弃馆逃跑了,两座城间的距离其实并不是特别遥远,驿站的规模也不是很大,燕骑军简单休整了下后便可直接入住。
驿馆的房间不多, 满打满算只够燕骑军的几个将领和诸如巫医一类的特殊人物居住,不过北境人更习惯睡在他们自己搭建的帐篷之中,几个将领也觉得直接在营地休息方便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以至于这间驿馆反而空下来留给小余了。
燕眠初的院子就在小余的隔壁。
那场浩大的落雪已经被清扫的差不多了,每隔几步就能看到一个高耸的雪堆, 如今北境的温度还没降到能彻底将雪堆冻住的时候,雪水淅淅沥沥地化了一地,燕眠初的靴沿都沾上了些许泥污。
他进去的时候巫医刚好也在房间内, 正专心致志地给小余把脉,或许是太过专心的缘故他并没有注意到燕眠初的到来, 倒是小余眼尖看到了他,还没等他出声就见到燕眠初抬手放在唇边轻轻冲他“嘘”了一声。
小余顿了下, 点了点头没动作了。
燕眠初转了个方向到桌边坐下。
小余的视线一直偷偷注意着燕眠初的方向。
之前他脑子还不是特别清醒,如今再次见到燕王……除了整个人再度被燕王的容貌给震撼了一番后倒是又品出了些别的东西。
燕王身上的异域特征虽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清楚地辨认出来,他这张脸仿佛中和了北域异族和大雍在样貌上的全部优点,小余刚刚并没怎么多想,不过在见过了那尔勒苏后便不自觉地疑惑起来——难道燕王也和那尔勒苏一样混合了两族血脉吗?
可小余怎么看怎么觉得燕王应当已经过了加冠之年。
二十余年前大雍的几位常胜将军应当还未被先帝降罪、那时候的北境应当一直被大雍追着打……吧。
先前北域部落分散,大雍又有数位用兵如神的将领坐镇,那个年代周边国家几乎闻理雍色变,他们的君主甚至和大雍官员说话都不敢用太高的声音。
不过盛极则衰月满则亏,在他们将周边势力都彻底打服的同时几人在军中民间的声望也达到了巅峰,逐渐显露昏庸之态的老皇帝也终于在有心人的蛊惑声中下了杀手,那场血案连从小被关到大的小余都有所耳闻。
北域部落受到重创,时隔这么多年才堪堪恢复元气,这位燕王又神秘出现将那些松散混乱各自为政的势力彻底凝聚在了一起,此消彼长之下大雍才会一口气被北境军连破五城。
但起码在燕王出现之前一直是大雍占领着主导地位的。
那个年代两方势力互相敌对仇视到了极致,倘若燕王真的是两族混血……这些年的日子怕是相当不好过了。
他脑子乱七八糟的,竟然有些为自己想象出的燕王的过去遭遇而感到难过。
巫医一脸严肃神情认真,他是个外表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头,不过毒这种东西到底不是他的强项,他满面庄严沉思半响,又执起小余的手腕再诊了一遍。
奇怪,明明上次诊脉时还觉得他脉象垂弱气息将绝,怎么到了今天却觉得他脉力强劲无甚大碍了呢?难不成是他在毒之一道上了解浅薄误判了当日状况?
他越想表情越凝重,甚至生出了天下浩大医术一道永无止境不应固步自封而是该四处走走看看才能进步等一系列感慨,他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虫子,原本还耐心等候的燕王不由得也紧张了几分:“可是他的脉象上有什么不妥?”
直到这时巫医才反应过来这儿竟然还坐了个人。
他大吃一惊:“王?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随即他又赞叹起来:“您的功夫真是越发精湛了,我竟没有丝毫察觉,果然不愧是我们北域的王,北域有您可真是各部落子民之福,感谢草原神的保佑让部落子民得到了您这样的君主被您庇护……”。
燕眠初无语看他。
亏得他初次见面时还以为名声响彻整个北境的巫医应当是位肃穆认真的老先生,熟后才知道这家伙的彩虹屁吹的比谁都厉害,自燕眠初当上了北境的王后几乎每见他一次都会被他吹捧上几句,换个意志不坚定的搞不好真的会被他洗脑觉得自己是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人中龙凤罕世明君了。
他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自动屏蔽掉巫医的彩虹屁了,“是他身体有什么状况?”
提及正事巫医也严肃起来,他皱皱眉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觉得这些事情不应该瞒着燕王,于是整理了下语言将自己的诊脉结果和猜测都复述了遍,也让燕王心里有个想法。
燕眠初终于明白他在发愁什么了。
他当然不可能和巫医说小余身体内的毒和自己有关系,只是转而说出了自己早就计划好的借口——
“您还记得他昔日激活雍朝血脉石时的场景吧?”燕眠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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