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说不清楚, 但却能感觉到燕眠初较之先前……似乎要更利落、也更冷酷上了不少。
在燕眠初的意识进入到源石空间内后它就失去了与宿主的一切联系,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系统也隐约测探到了源石空间的存在,但它却没有权限进入其中。
它也不敢去询问燕眠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识燕不像是杀人的兵器, 更像是专门打造出的展示用的精美工艺品摆件, 晶莹剔透玲珑莹白, 纤薄的剑身仿佛稍稍用力就能伸手折断。
可如今的相识燕上却无时无刻不在喷薄着浩荡的剑气, 赫赫凛然仿佛时刻准备着将靠近它的一切都剿杀成碎片。
剑随主人, 剑的样子很大程度上也能反映出剑主此刻的内心状况。
系统有些着急。
它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无法脱离于宿主单独产生指令, 只能眼巴巴地在燕归山上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数据流中的每一串字符代码都被它翻了个遍,燕眠初才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一眼,系统就有些呆滞了,连内部跳动的代码都逐渐沉寂了下来, 如盛夏阳光中打着旋儿慢慢地漂浮降落的灰尘颗粒,一点一点彻底归于平静。
——他的宿主,瞳孔变成了与相识燕一般的银蓝色。
与相识燕一样的颜色、与玄阴灵力一样的颜色……是它再熟悉不过的颜色。
像是在炽热艳阳下被捧到面前的一块清透寒冰,甚至能透过冰层看到后方折射出的耀眼光线。
“殿、殿下……”。系统不自觉地喃喃道。
声音不算高,燕眠初似乎也听到了, 只是下一刻系统就给自己下了个优先级最高的静音指令,四下顿时静谧无声了起来。
空中只能隐约听到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我在这里呆了多久?”燕眠初终于出声。
系统急急忙忙回应他的问题。
似乎只有最开始在春宁府中与余昭里共处的五日是与外界完全同步的,之后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则存在极大差别, 燕眠初换算了下,平均他每在源石中度过五日、外界才会流逝掉一天的时间。
魔种在修真界中动乱了百年有余, 燕眠初不可能将意识沉浸在源石当中将这百年的事情全部再经历一遍,他心里藏了太多事情, 在源石中找了个机会就直接脱离了出来。
他将春宁府的具体位置报给系统,示意系统用所有的能量去搜寻关于这个位置的信息。
系统马上就答应了。
燕眠初最后环视了周围一眼,提着相识燕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魔气源石出现是五千年前的事情。
而他却见到了五千年前的余昭里。
这个世界线中的余昭里今年甚至还未及冠。
为什么?
一个五千年前就存在的小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又不是燕徊修为强悍到与山河同寿,且他很确定余昭里就是外表展露出的这个年纪,他的骨龄和眼睛根本就骗不了人。
那么,那个小乞丐是余昭里的前世吗?
他搜遍了燕徊的所有记忆,魔气爆发的太过突然,去春宁府游玩的云门弟子急急忙忙被召了回去,作为修真界的一员他们满世界地奔波与魔气作战。算上云冉燕徊,去春宁府的总共有十余人,最终……却只幸存下来四个,活下来的也遍体鳞伤损伤极重。
云冉在山上发现燕徊的时候他体内就有极其可怕的内伤,整个人的丹田识海都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打碎了一般、说是碎成渣也毫不为过。
燕徊能调动的灵气并不是很多,可即便是这样他却仍旧成为了消灭魔气的主要力量,由此可以看出他的全盛实力究竟有多可怕。
但他确实也太忙了,不是在驱逐魔气就是在去驱逐魔气的路上,等真的有空坐下来休息时……已经是若干年后了。
有他和一众修者在前方拦截魔气,春宁府才没有步那些州府的后尘,可……春宁府所在的那个凡人王朝本来就处于动乱之中,魔气出现更是加速了王朝的衰灭进程。流民暴乱天灾频频、被魔气侵略的土地寸草不生甚至还会产生剧毒,最终原本在江南富庶一时的春宁府彻底被叛军攻破,百姓流离失所城中血流成河。
燕徊最终也没有找到那个孩子。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从战乱中逃离出去。
他又一次回到了发现魔气源石的那个山洞。
仍旧是同样的狭窄隧道,两旁巨石上残留的逐燕剑气似乎又稀薄了些许,漆黑的洞口黑黝黝地等待着他的到来,破碎的石梯依然陡峭的不成样子。
他甚至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了,熟门熟路地避开了所有的机关,宽广的青石台上仍保留着他们先前离开的样子,放置着魔气源石和逐燕的桌子空空荡荡的。
可燕眠初的注意力却在一侧的石壁上。
——在余昭里得到逐燕之后,他曾经让余昭里挥剑在石壁上砍了一下。
那一剑用了他不小的力气,理论上没有百年的时间剑气根本无法散去,可如今的石壁却平整光滑,仿佛上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好像被石壁自动复原了一样。
又好像时间倒流回了石壁没有被攻击的时候。
他已经很确定这个山洞拥有类似于逆转时间一类的能力了。
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逐燕会出现在这里。
燕徊的记忆中关于袁疏的事情少的可怜,阵修的自保能力远低于剑修,魔气动乱刚刚产生时袁疏的年龄似乎也不是很大,一直与他的散修师父在修者后方做些后勤一类的阵法填补工作,燕徊从未与他正面对上过。
他天赋不差,在修习阵法的人耳中多多少少也有些名气,但真正让他扬名于世的还是四象定阳阵的建成,一举让他成为整个修真界中声名仅次于燕徊的人物。
燕眠初其实是有些怀疑这个上古阵法的。
他也不是没见过其他的古阵,确实有简单利落没有一点多余东西的阵法,可像四象定阳阵这般只有一个瓷盒一把法剑的古阵……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些?
说是阵法,更像是个祭台。
他有心想将阵法激活仔仔细细查探一番,但四象定阳阵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他虽然可以用剑域将整个阵法全部包裹起来,却无法控制阵法上方云华仙宗无数弟子的行动和思想。
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如果激活阵法,全修真界都会马上知道阵法的所在,可不激活……他的疑惑就一直无法解开。
他举起了相识燕,剑尖直指着石台中心原本放置着魔气源石的青石桌面上,灵力化成的燕鸟在他的身边聚集成群,眼看着燕鸟就要跟随着他的指令冲向阵法中心……燕眠初却突然收回了手。
“届时会有数不尽的势力来云华仙宗查探,到时候……余昭里恐怕又要疲于应对这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吧。”
“算了。”他回眸看了阵法一眼。
原书中宁华一行在极东之地呆了两个多月,收获了大量天材地宝不说,还结识了不少名门正派的望族子弟,兄弟相称恨不得与他们即刻结了八拜之交。
今生的宁华却没在秘境中呆上多少时间。
他早就知道秘境各处都存在什么宝物奇遇了,进了秘境先找借口甩开同行的云华弟子,而后孤身一人按照前世的记忆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都拿了个遍。他现在的修为虽远不及前世,但到底也是曾经修炼到渡劫的人,甚至有不少前世也不属于他的宝物也被他给清理了个干净。
寻宝这方面非常顺利,可结交人脉上他却多耗费了不少心思。
前世宁华虽然也在有意和一些有特殊出身的人拉近关系,但相会相逢到底都是机缘巧合,今生宁华则专门在他们会出现的地方等着人出现找借口攀谈。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自然,但在那些本就十分敏感的人的眼中……到底还是有些刻意了。
最后关系未必有多亲近,反而引来了旁人的瞩目和怀疑。
宁华干脆便放弃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还记得之前邀请燕徊进入袁疏墓地的事情。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又收到了宗门中的眼线传来的消息,他急急忙忙结束了极东之地的秘境之旅,每次极东之地开启时都会出现一件宝物,当宝物被修者寻到秘境就会自动关闭。
这一趟不仅是他,云华仙宗的其他弟子同样收获了不少灵草,重聚在一起时彼此表情都有些激动。
秘境之中危机无数,即便是修真界的第一宗门也无法保证每个弟子都能全须全尾地从秘境中走出,极东之地更是出了名的危险,可他们这次却……别说是有弟子折损了,连受到重伤的都没有。
这还是他们这么多年第一次进入这么安全的秘境!偌大一个极东之地仿佛和燕归山一样成了云华仙宗的后花园一般!
弟子们都有些不可思议,在有心人的引导下纷纷开始赞叹起宁华——原来这就是气运之子的能力吗!只是跟在他的身边,连天道都舍不得蹉磨他们一分!难怪自家的师尊和长老们都嘱咐自己要和宁华拉近关系!
他们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一发现回禀给自己的师尊,一行人聚在一起等待着传送阵的开启,却没想到迎接他们的不是同门师兄弟的赞叹好奇,而是……蔓布了整个仙宗的沉滞气氛。
几个弟子好奇地看向他们眉头紧锁的同门师兄:“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那人长长叹了声气。
他们仙宗一直兢兢业业辛勤付出的大师兄……不知怎么竟然想要退出穹远峰了!
消息是被意外泄露出去的。
余昭里忙着将宗门的事务进行交接转移, 他做的有些急了,被其他人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早就预料过这种情况,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提前探仙宗众人口风试探他们态度的好机会,对此非但没有下令阻拦甚至还在背地里悄悄煽风点火, 总之没过多少时间……宗门内该知道的人基本都已经清清楚楚了。
不过他们只知道他想退出穹远峰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想要离开却一直被死死瞒着, 除了当日在场的流风回雪几人外再无其他人知情。
出乎他的意料, 大部分长老都对此保有缄默态度, 真正跳出来反对的几乎寥寥无几,他受到的压力要比想象中的小上太多太多。
其实也不难猜。
一同在仙宗中共事了这么多年, 大家早就明白了他的性格,真心为他好的自然不会拦他,那些对仙宗有想法的……余昭里严苛又谨慎,穹远峰在他的管理下就是铁板一块,他们根本插不进自己的人手。
只有他离开了, 仙宗内的势力划分才说不定能有机会洗一下牌。
对这件事情反应最大的反而是毕元洲。
也不知道他在抵触什么,是无法接受这个弟子要离自己而去还是担心毕盈盈根本无法胜任这个位置会给自己丢脸,女儿和徒弟到底差了太多太多,潜意识里他多多少少还是明白自己这个宗主的位置能坐的这么舒坦……和余昭里的管理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一旦余昭里走了,峰上会变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更何况盈盈是他的女儿啊!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地丢给余昭里, 却不能将这些压力都堆在自己女儿的头上啊!
毕元洲越想越慌,甚至破天荒地使用了他宗主的权利在宗门内部召开大会试图说服其他长老。这种时代一旦拜师入门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只有做师父的将弟子驱逐出峰, 却从没出过这种弟子要主动离开的情况!还是首席弟子!传出去了他毕元洲的脸要往哪儿搁啊?云华仙宗五千年来都没出现过几例!
果然是个逆徒!!!
毕元洲快气死了!
余昭里曾为此事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有好几种方法可以顺利从穹远峰上离开, 只是那些方法中……没有一条是与毕元洲和平解决的。
他在仙宗中的人脉关系远比其他人想象的还要多上更多,此事一了他就要死皮赖脸地缠到度云峰上黏着渡云君做燕徊的小挂件了, 不出意外应当再也不会掺和进仙宗乱七八糟的琐事之中,那些人脉关系用起来毫不心疼。
毕元洲就算把整个云华的长老都拉拢过来,他也丝毫不惧。
他从未想过毕元洲会同意自己顺利离开,他势必会与毕元洲轰轰烈烈地闹上一场,甚至连这十几年间的师徒情分都一起葬送进去,闹到他声名狼藉身败名裂。
——弟子主动请离,天生在道德层面就不占理,更不用说他还是云华的首席弟子,恐怕到时候修真界中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几十个版本的流言,恐怕连他“叛出仙宗”这种版本都能传的人尽皆知。
但他毫不在意,无非都是旁人嘴碎的闲话罢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离开穹远峰后黏着燕徊会将燕徊也扯进这场流言当中。
比如“曾经的云华首席心比天高攀高谒贵、想扒着度云峰主鱼跃龙门”。
余昭里见过太多太多的为了和大能攀上关系不择手段的修者,先前执法堂的那几位长老就是最好的例子。甚至有修真家族专门将自己族中的血脉培育成适合采补的炉鼎之体四处送人,哪怕明知道那些被送人的炉鼎会面临什么……
正因为见过太多,所以知道自己的头上会被扣上多少顶帽子,而燕徊……他不希望燕徊以任何形式被牵扯进来。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心中其实是隐隐期待着燕徊能以这样的方式一同出现在其他人口中的。
——两个名字并列出现在同一行字中、无数人臆测着他们并不存在的亲密关系、甚至杜撰出数不尽的专属于他二人的隐秘传闻。
从此让燕徊与余昭里这几个字紧紧地绑定在一起,无论世人提到谁都势必谈及起另外一个,要所有修者的口中都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他知道这样不对。
以燕徊的身份地位能力的确是他高攀了,整个云华仙宗根本没有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物,哪怕云冉祖师仍在世上也要在燕徊的面前逊色三分。
可余昭里控制不住自己。
他明明有更温和的可以离开穹远峰的方式,想来想去却偏偏将这条留了下来,他无比清楚自己此刻在做些什么,兴奋的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用肮脏的流言将神明拉到自己的身边,以此满足自己污秽又变态的愿望。
——他在亵渎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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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仙宗,除了毕元洲外对此反应最大的可能就是宁华了。
他还想着重复一遍前世的流程一点一点将余昭里从那个位置上给拉下来呢!
他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想法,反反复复将余昭里的用意揣摩了无数遍,他不相信真的有人会将紧攥多年的权力拱手让人,一旦离开了穹远峰在玉牒上勾了名字……那就真的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
前世今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宁华永远都不会懂,对一些人来说这些东西真的没有他想象中的重要,哪怕是云华的宗主、哪怕是整个修者联盟的管事人,对余昭里来说再崇高尊贵的地位都是无尽的麻烦和永远都处理不完的事务。
但这并不妨碍他嫉恨余昭里。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东西你却弃之如敝履?
凭什么同样的天赋能力,仙宗中的长老却更偏爱余昭里一些?
前世也是如此,在余昭里叛宗入魔后他接管了宗门的所有事务,明明他方方面面都不比余昭里差,可凭什么总是能听到宗门中传来“要是余师兄还在……”的声音?
余昭里除了比他早入宗门十几年外到底还有哪里比他强?
他越想越恨,周身甚至隐隐有魔气溢出,前世他就因为余昭里的事情生了心魔,没想到重来一次,这个该死的人却仍旧成为了他攀不过去的一道高大门槛。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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