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行,我认命了,可能是天道怜我让我有了昭里这个徒弟、又发现了宁华这个天命之子……他们就是我复兴仙宗的希望啊!”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余昭里却要离开我了?是他要先放弃仙宗背叛仙宗啊!”
毕元洲哽咽起来。
燕眠初看向他的目光仍旧清冷。
“所以毕元洲,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行呢?”
“你就这么容易被别人左右吗?”
“你或许不知,在我出关现身于度云峰上的那一日就听到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
——度云峰上随便一个杂役弟子严查下去都能扒出好几个身份。
有那么多宗门对云华仙宗虎视眈眈,毕元洲这个宗主出了名的靠不住,他们巴不得让燕徊出手将毕元洲给收拾了、让云华仙宗内部动乱起来。
“可我从未动过更换宗主的心思。”燕徊看着绝望的毕元洲,继续道。
“因为我总觉得流言未必全部可信。”
虽然很快他就亲眼见证了。
“云华仙宗的宗主之位虽有实力要求,但却并不苛刻,你说你没有过高的修为……那你应该知道,仙宗传承至今更换了几十位宗主,修为比你低的大有人在。”
能以纯粹的武力震慑住所有人的,五千年来也只出了燕徊这么一个,难道别的不如燕徊的宗主都不做事了?
燕徊可以决定仙宗的一切,但燕眠初最开始根本没准备动过这项权力。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做任务的人啊。
“出关以后我一直在观察。”
“整整两个月了,毕元洲,你总共去过几次穹远峰的议事大厅?”
“你尝试过吗?你努力过吗?别人说你做不到你就真的做不到了吗?”
“你是全修真界都叫的上名字的最优秀的丹师之一,旁人说你练不了丹,从此以后你就真的不敢开炉了吗?”
“你做不了,却为什么觉得当年只有六七岁的余昭里可以做呢?你又是怎么忍心把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东西丢给一个还没桌子高的孩子的呢?”
毕元洲能说出那番话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此刻瘫软在椅子中央一动不动。
“毕数死的突然,坐上宗主之位非你本意,可你为什么占着这个位置不放呢?难道仙宗之中也有人逼着你不能让位于人吗?”
——因为主动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是在默认他的失败。
余昭里在心里回答。
就和当众说他不行一样,是在承认他的无用。
他明明可以结束这段痛苦的日子,却不肯低头硬要坐在宗主的位置上,可他又占着位子开始逃避,一年到头都未必会出现在峰上一次。
“毕元洲,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却要逼着徒弟去做,甚至想将他的一生都和你绑定在一起,让他成为你炫耀的工具。”
“这么多年来,你有站在余昭里的立场上为他考虑过一次吗?”燕眠初问他。
毕元洲沉默。
燕眠初懒得理他了。
这几日他一边忙着净化源石一边抽空复刻阵法,几乎要连轴转到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没想到宗门内也并不安静。
“我不会剥夺你的宗主位置,你仍然是云华仙宗的毕宗主。”燕徊轻声道。
“不过……穹远峰上不适合你,或许你应该去思过崖上清醒一下。”
宗主之位是毕元洲痛苦的根源,也是他宁愿忍受痛苦也舍不得放弃的东西,燕眠初不会轻易将它从毕元洲的身上割离下来,只要毕元洲还是宗主一日,他就会多承担这巨大的折磨一天。
他知道毕元洲在期待着什么,这个遇事只知道逃避的人性子懦弱且胆小,他恨这个位置、却又犹犹豫豫辗转反侧不敢像今日的余昭里一样召集众人大声说出“我要离开”。
他其实是有些嫉妒余昭里的。
燕眠初知道他甚至在期盼着燕徊可以帮他从这一切中解脱出来——他自己没有胆子做下决定,所以期盼着出现一个强大的无法抵抗的外力“强迫”他离开那个位置,这样他就能蒙骗自己不是他主动离开是他无法抵抗燕徊的命令。
但燕眠初偏不。
或许有朝一日毕元洲能想通这一切,主动站出来彻底放下,届时……燕眠初也不会出手拦他。
他抬起手,毕元洲刚刚丢在一旁的玉牒就顺势朝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毕元洲条件反射伸手想拦,但仙宗的玉牒比起毕元洲……似乎要更承认燕徊的存在。
燕眠初稳稳地将玉牒接在手心,稍稍释放了些许灵力,玉牒便凭空浮起在众人面前投影出一幅极宽极长的浩瀚画卷。
银白色的画卷,用金色的字体刻着一个个仙宗众人无比熟悉的名字。
第一行是云冉,与之并列的则是燕徊。
最后两行分别是毕元洲与余昭里。
燕眠初指尖蓄起些许灵力,转头看了余昭里一眼,他的视线也正落在自己的名字之上,盯着那三个字的神情颇有些复杂。
余昭里用力眨了眨眼:“麻烦您了。”
燕眠初以行动回他。
余昭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燕徊指尖的灵光越来越盛,与之对应的则是画卷上“余昭里”这三个字越来越模糊。
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余昭里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瞬间消失。
他知道,那是十几年前他在历任祖师的玉牌面前、对天道起誓与毕元洲结下的师徒契约。
当年焚香沐浴摆宴立誓,前前后后共经历了十几个流程,而如今想要解除契约……却只要用灵力轻轻一抹。
就此全部烟消云散了。
毕元洲也感应到了,直愣愣地抬起头来。
“阿、阿昭……”,他轻轻叫道。
余昭里听到了,他抬头看向了毕元洲的方向,却没有回他。
“依宗主所言,没有归属峰的弟子无法进入内门,既然如此,从今以后我便不……”。燕眠初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余昭里的声音被瞬间打断,他看了看燕徊,又看了看自己手腕处被他抓着的地方。
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衫传入他的脑海,余昭里不禁被冰的一个激灵,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句话。
——还好他是火灵根,还好他能生火取暖,他天生就是一个旺盛的小火炉,可以将燕徊捂的暖洋洋的。
只是他马上就要离开云华仙宗了……也不知道下次见到燕徊是什么时候。
余昭里有些失落,随即又很快打起精神。
大不了他就住到燕归山里嘛!那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往山中一藏一般人都别想寻找到他,且燕归山离燕徊的度云峰那么近,他半夜或许可以找到机会悄悄摸到度云峰上去装可怜求收留……
他开开心心想了一大堆东西,正设想着未来或许存在的美好生活,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晃了晃。
余昭里疑惑抬眼。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枚玉牌,看起来格外眼熟,是云华仙宗这一代内门弟子每人都有的东西。
——也是那枚……昔日在思过崖上,燕徊拿出来的误导哄骗他、让他误将燕徊称呼为“师弟”的身份玉牌。
是余昭里嫉妒了许久、做梦都想拿在手中的燕徊给他未来的小徒弟准备的东西。
画卷至今还未被燕徊关闭,宽大的画幅几乎占据了议事厅中的所有空余空间。
燕徊冲他笑笑:“我还缺个徒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余昭里梦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
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还在哪场梦境之中。
那枚崭新的身份玉牌竟真的落到了他的手里。
第四十三章 清冷师祖x门派师兄
议事厅中有他熟悉的长辈、有他亲近的朋友、有他当做家人照顾的妹妹、有许许多多与他共事或接触过无数次的修者同门。
他与燕徊并排站在一起, 看着燕徊一脸严肃地一笔一划将“余昭里”这三个字书写在“燕徊”之后,恍然间竟生出了种“或许这是他们的合籍大典”的错觉。
正常的拜师收徒流程远比这要多上太多,但无论是余昭里还是燕徊却都没提这件事情,议事厅中的其他长老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呆愣在原处, 等他们回过神时……余昭里的名字已经被书写完毕了。
师徒契约也分为许多种, 燕徊与他缔结的只是最基本最常见的那个, 余昭里却对此十分不满, 在他的名字彻底落在燕徊名下的那一霎那……他猛地向前走出了一步, 指尖飞速掐了几个剑诀召出一道凛冽剑气,直接将自己的手腕给划了个鲜血淋漓。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一时间连燕眠初都没反应过来,余昭里毫不犹豫地将冒着滚烫鲜血的手腕按在了自己的名字之上,玉牒画卷骤然开始吞噬起他的鲜血。
等燕眠初将他拽开时,画卷上“余昭里”那三个字已经泛着隐隐的鲜红了。
——他强制性地单方面将师徒契约更改为了最高一级。
修真界中几乎没有人会缔结这种契约,比起师徒契约……它更像是个主仆契约。
他将自己的生命与燕徊的绑定在了一起, 燕徊出事,他也会即刻随着燕徊死去,哪怕天道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这是他曾思考过练习过无数个日夜的事情,没想到机会来的竟这么突然,在知道燕徊有想要收徒的想法后他就一直在调查仙宗中每一个可能的人物, 他深深妒嫉着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弟子,却从未想过那个弟子有朝一日……竟会成为他自己。
他真的真的很喜欢燕徊,喜欢到一时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 他曾做过一场痛入骨髓的噩梦——梦中他熟悉的白衣青年身边跟了个看不清脸的幼童,小孩甚至还没有厅中随便一张桌子高, 蹦蹦跳跳地跟在燕徊的身后甜甜地叫他“师尊”。
他们像是在逛凡人的街市,小孩似乎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幼童的稚嫩声线被刻意地拉的极长,试图用这种方式和燕徊撒娇。
“师——尊——我想要这个!”
燕徊无奈又温柔地笑笑:“好。”
余昭里甚至不敢再回忆梦中的细节,他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甚至嫉妒的要当场发疯了。
毕元洲有几十个弟子,他一点都不在意,可燕徊的身边……哪怕多出一个,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燕徊和他说过自己在仙宗中寻找徒弟。
所以余昭里计划好了这一切。
如果一切真的无法避免,他便势必要成为燕徊的一众徒弟中最特殊的那个。
但他从未想过,燕徊竟然会选择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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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中的诸位长老刚从余昭里竟然成了渡云君的徒弟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转而又被余昭里这一下子给惊的不轻。
连燕眠初都被吓到了。
“你这是……”,他喃喃道。
余昭里的手腕还在往外喷涌着鲜血,看那架势仿佛割到了动脉,他下手实在是太狠了,那可是练剑的手啊!燕眠初看着都觉得自己的手腕也隐隐作痛。
好在对修真者来说这点伤势并不会致命,剑气也没有伤到他的灵骨,待皮肉愈合后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燕眠初从空间中取出了枚丹药,抬手用纱布包裹了将其捏碎,他刚要抓过余昭里的手帮他将纱布包上,却见着……他目光深沉地盯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唇角的弧度让燕眠初有些心惊。
电光火石间,燕眠初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一直觉得余昭里是只乖巧的大猫,虽然有攻击性却很少对人亮出爪子,似乎更多的时候都在露出柔软的肚皮和人类撒娇。
原书以宁华的视角展开故事,关于余昭里的剧情描写并不算多,即便出场也多和宁华绑定在一起——比如宁华打败了他获得毕元洲的赏识、比如宁华联合众人剥夺了他首席的位置。
和主角和气运之子对上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书中关于余昭里的全部描述都能总结为两个字——败方。
至于魔气源石就更不用说了,总共两段关于余昭里的记忆,一段是他被宁华残忍杀害,另一段则是被欺负的弱小孩童。
失败本来就容易和弱者联系到一起,这些剧情一遍一遍强化着燕眠初的认知,几乎在燕眠初的脑中给余昭里扣上了一个大大的先入为主的人设标签。
——单纯,无害。
再加上余昭里在他的面前又一直表现出一副乖巧懂事的听话模样……
他几乎要忘了,余昭里六七岁时就开始代替毕元洲执掌仙宗了。
如今他还未到及冠之年,却在仙宗中拥有极高的人气人人都夸他赞他一声好。
他的人缘好到哪怕无缘无故要退下首席之位,仙宗中仍有三十几位云纹长老愿意为他投出赞成票。
好到这些长老发自内心地觉得如果这是余昭里认真做出的决定,他们愿意支持他帮助他……
燕眠初深吸口气。
他怎么就、他怎么就忽视了这些呢?他怎么就从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过呢?
他明明有许多方法可以顺利摆脱首席弟子的位置,却偏偏选择了最激烈的与毕元洲硬杠,他明明可以直接让长老进行投票——毕元洲十分怵那位老长老,他如果严肃开口毕元洲哪儿还会有后面的豪横?
可他没有,他直接在大厅之中激怒了毕元洲。
他真的猜不到毕元洲这个面子比天还大的人在当众被他顶撞后一怒之下会说出什么吗?
以他的人缘,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山峰吗?恐怕除了度云峰外整个云华仙宗的所有峰头都在任他挑选吧?!
余昭里不是乖巧的大猫,他是个隐藏极深的心思格外深沉的疯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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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会召开的格外突然,结束的方式也无人预料。
直到大会结束许久,一众修者才接连缓过神来:“所以我的师侄徒孙前师兄好兄弟现在变成了我的太太太……太师叔???”
燕徊的辈分实在是太高了,余昭里成为了燕徊的徒弟,那岂不是说以后……无论是老长老还是毕元洲……所有人在名分上全部都成了余昭里的……
整个云华仙宗继燕徊后又多了一位爷爷辈???
哪怕是平日里再淡定的修者都禁不住被这个消息给震的冒出几句粗话,此时此刻无论何时何地,整个云华仙宗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不约而同地思想同步在了一个频道——
燕师叔祖啊,求您没事别收徒弟了。
人在家中坐,祖宗天上来啊。
这一切燕眠初就毫不知情了,或者说知道了他也不会当做回事。
他还没从“余昭里这个浓眉大眼的切开居然这么黑”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系统也傻了,磕磕巴巴半天:“这、咱这数据库里也没写这个啊!”
它比燕眠初还要震惊。
燕眠初回到了自己的屋中,随意找了张椅子靠上:“原书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将所有事情都描述出来,可能是这本书中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关系自动补全了吧。”
在这个世界中,每一个角色都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那本小说只圈定了一个大概的框架范围,至于他们会在那些故事没有描述到的地方会经历什么事情会对性格产生什么影响……恐怕连作者都不敢说自己能完全把握。
就像那个在燕徊面前说毕元洲坏话的炮灰甲,原书中只提了一句他是某某门派派来的细作,从头到尾加起来都没有十个字。
可在这个世界中,他是怎么被门派发掘的如何被派来的怎样通过仙宗考核怎样进入度云峰做杂役的……每一件事都是一个故事。
“归根结底,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罢了。”燕眠初放松身体倚在椅背之上,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在余昭里的身上翻车了。
他看人极准,从现代到这里就没出过什么岔子,结果竟然……
他听到自己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杂役们是不被允许靠近这间屋子的,想也知道门口正在敲门的人是谁,燕眠初勾勾手指,大门自动打开,余昭里还保持着曲起手指要扣在门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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