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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情(致哈莉特)


他脸上都是烦躁的意味。扒开刘朔,他上前拽住了侍者的衣领。
“成家听说过没?”
“拦我等于拦了你们一个月都赚不回来的钱,你他妈懂不懂?”
那天他们最后也没能进去,可不久的将来,他们成了这里的常客,以成箫最甚。真的做到了他当年所说的,一掷千金,让整个会所的老总跪着来捧。
纸醉金迷,喝高了后刘朔总会回想起当初门口的这一幕。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成箫和他们隔着一层什么。
成箫一直他们所有人中最聪明的那个。遇到事情,他们永远只想着用钱,用名头来解决,提自己自己妈,提自己出类拔萃的兄弟姐妹。
而成箫却不同,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办法。他靠自己就行,他有本事,有自己存在着的独特价值。
而就在那一刻,那个矛盾产生的瞬间,成箫下意识的解决方案变了。
他拉出成家,他拿权钱来压,只为了尽兴找个乐子。
刘朔不是什么圣人,他才不会为一个优等生的陨落感到惋惜悲痛,他认可的价值观里,这样活着无可指摘。
谁规定的一个人的价值就不能来自于自己生下来就有的那些财富和社会地位了?人生不过是临死前的一张游戏,而他们就是那么幸运,注定了能打一场一生顺风顺水的局。
刘朔只是感到疑惑。
和他一样的这些人,他们天生蠢,在父母兄弟无数的光环下抬不起头,他们没得选,甘愿当一滩烂泥。
但成箫不一样。
成箫曾经有过选择,拥有两条道路。
他终日游戏人生,连刘朔也不敢夸下海口说比成箫更懂什么是纸醉金迷。但他又似乎在糜烂生活中,冷冷静静地计划和打算着那条功成名就的路。
刘朔看不懂成箫。
从前不懂,后来也不懂。
他只知道如果成箫还喜欢花钱喝酒的话,无论成箫的聪明脑子里在想什么,就还算他这个不太聪明的人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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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太久远大家忘记,刘朔是我们伟大的媒婆小哥和爱情助力者
还有是的没错,这个长度,这章二合一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
车外,玻璃上滚动下源源不断的雨珠,景观都变得动态起来,而车内空气不怎么流动,凝滞而平和。
里外是两个世界。
成箫缩在这一方天地里,任凭爱人舔舐自己的伤口。
“你知道成弘量气成什么样吗?”他笑道,“我不夸张的讲,他就好像被人渣了一样。”
“最喜欢最看好的孩子突然跟一群混子跑了,成绩一落千丈,大学都差点没着落。还学会了去夜总会包人。”
“第一次被他发现时,他大发雷霆。因为我不仅包了人,还是个比我大了十几岁的女人。”
陆玖年听得正认真,突然这一句话,当他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你还真就喜欢比你大的啊?”
成箫被他这无厘头的话噎了下,无奈道:“我是喜欢你这个岁数的,不是喜欢能当我妈的。”
“一点不龌龊。真的。”他换了个姿势,离陆玖年更近了些,“她有两个孩子要养,都沦落到要来出卖色相的地步了,但她年龄又太大,夜总会那帮男的不喜欢,连点她都不乐意。”
“我给她钱,让她送孩子去上大学。她两个孩子现在过的都挺好,一个去做警察了,一个学的会计,现在就在我公司财务部工作。”
成箫轻轻呼出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我可能就是迈不过这道坎。总想着当初要是有人也能这么推我和我妈一把,可能她也不至于……”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笑了笑,但陆玖年看着却有些难过。
“所以自己也想做推别人一把的人吧,算是偿个愿。”
陆玖年还是好难过,他于是凑上前去,捧着成箫的脸亲了口。
成箫笑道:“安慰我?”
陆玖年琢磨了半天,还是实话实说:“我听着太心疼了,亲你一口安慰我自己一下。”
成箫捉过他的手拽在手里,低头轻轻捏着他的指节,接着道:“我这两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蒋曼妮找上我了。”
“你别听我整天又是说要成灏死的又是说要成彦化成灰的,但整个成家,我头一号讨厌成弘量,接下来就是蒋曼妮。”
陆玖年扭头看向他:“因为她曾经对你和阿姨做的那些事吗?”
成箫敛目:“不全是。”
他缓缓道:“你知道我妈和她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吧。”
陆玖年愣住了,他喃喃道:“你是说……”
成箫抬头,看向窗外:“她们是姐妹,只不过不是亲的。”
“蒋家你应该也听说过,是个挺有财力的家族。单评价实力,蒋家不输本地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家族,但坏就坏在,蒋家这一辈人丁稀薄。”
“一个家族再怎么强,如果没人继承,百年之后,仍是一把灰而已,什么也留不下。”
“所以,他们领养了我妈。”
陆玖年隐隐猜到了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但后来,蒋曼妮却出生了,是不是?”
“是。”成箫点了点头,“很寻常的桥段。但不同的是,我母亲这个领养的女儿,既没有在亲生女儿出生后被退订,也没有收到冷落。”
“她太完美了。漂亮、聪明、优秀、性格又好。太多人对蒋家这个大小姐赞不绝口,蒋氏夫妇喜欢她,也重视她的能力。”
“于是在早年间和成家,这个在当时看来已经逐渐丧失竞争力的家族的联姻婚约到约定时间时,他们把蒋曼妮推了出去。”
“让不太聪明的亲女儿嫁去没什么前途的家族,让完美的、更有价值的养女留在身边,接手家业。”
成箫讽刺地笑了笑:“有意思吗?有钱人眼中的亲情。”
“我母亲常说,她的前半生里,她永远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她因此感到愧疚,她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由于她受到的偏爱而受伤害的人。”
“所以从小到大,她对待蒋曼妮,比对她的亲姐妹还要好。小时候,给她做早饭,帮她扎小辫,辅导她作业。长大后照顾她生产,伺候她做月子,比她亲妈还要尽职尽责。”
“可无论她做了多少,蒋曼妮还是讨厌她。”
“她视我母亲对她的好为理所应当,觉得我母亲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她手里偷来的,我母亲是小偷,是罪人。但即便如此,我母亲对她依旧百应百求,没有任何原则。”
“蒋曼妮生下成灏后,生了一场大病。蒋氏夫妇本来就难以生产,生下来的蒋曼妮体质就弱,一场病反反复复了一两年,不见好转。”
“我母亲放心不下,和成家的长辈商量,住过去亲自照料她的身体。”
成箫说完,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他显得有些艰难。
“你知道的,有些时候,偏爱并不是件绝对的好事。那要取决于你被偏爱,谁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玖年感到喉咙有些酸涩。
“成弘量?”
“嗯。”成箫点了点头,“他强迫我母亲,怀上了我。”
“我母亲不允许这样的错误发生,她想过报警,想过打掉我,可我的祖母,也就是成弘景的母亲,用了手段限制了她的行动,逼她生下了我。”
“我的出生,和我本身,就是个错误。”
成箫的声音沙哑:“我是他们所有人的自私,欲念,恶意所缔造的,我成为了他们所有恶意的形式,我是她永远摆脱不了的噩梦。”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爱我。”
成箫笑了笑,眼底忧伤。
“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不被偏爱呢?”
“所以我真的没法允许我自己放任该付出代价的人悠然自得,我想让他们偿还一切。”
“可我好像做不到了,玖年。”
他微微弯腰,额头抵在陆玖年的肩上。
陆玖年唇线紧抿。
他按着成箫的头,将人搂在怀里。
“你做的到。”他小声道。
我会像她为你倾尽一切一样,付出我的所有,帮你实现你的所有想要。

静静相拥片刻,成箫坐直了身子,把头抬了起来。
刚一抬头,他就捕捉到了陆玖年还没来得及调整好的神情。
陆玖年眉头锁着,唇抿的很紧。他眼神落在成箫身上,满满只盛着“心疼”两个字。
讲真的,成箫不是囿于过去的人。
不喜欢沉浸于一种情绪太久,不喜欢自怨自艾太长时间。
陆玖年不来找他,他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事。
顶多是emo会儿淋淋雨,想清楚了振作起来,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他甚至都没想着要告诉陆玖年自己心情不好。在他看来不过是调理调理就能扛过去的事,重新站起来想办法才是要紧的。
可现在他看着陆玖年眼里实打实的在乎,感受着陆玖年传递给他的温度,他忽然觉得,不那么坚强的感觉也挺好的。
因为他被爱着,不用担心喊疼没人会回应,即便一声不吭也有人会注意到他的不寻常。
他喜欢这样。
成箫动了从未有的心思。
恶劣一点吧,谎称自己没好,再多讨一点陆玖年的在乎。
让他为自己难过,让他的情绪为自己而翻涌。让他们相拥着沉溺于同一片海,于暗淡无光中彼此救赎。
“玖年。”他轻声道。
“嗯?”
“玖年啊……”
“在呢。”
成箫看着陆玖年,到嘴边的话忽然转了弯。
“我好多了,不怎么难受了。”
看着陆玖年的眉心舒展,紧绷着的面孔放松下来,成箫认输般想。
他好像再也没办法自私起来了。
连让陆玖年心疼都舍不得。
虽然不想着装脆弱了,成箫依旧不打算放过这个讨甜头的机会。
再抱一会儿,再亲两下总可以吧?
他得寸进尺,把脸凑到陆玖年面前。这会儿他干什么陆玖年都不会躲,就那么任凭成箫一点点靠近。
眼看某人要得手,车窗玻璃忽然被人敲响。
陆玖年被吸引了注意扭过了头去,成箫到嘴的美人就这么飞跑了。
“谁?”他语气里多少带着点生怕陆玖年听不出来的怨气。
“还能谁,我学弟。”陆玖年离他远了些,整了整有些皱了的衣服,“你别乱吃飞醋,和他好好打招呼。”
“瞎操心,”成箫漫不经心道,“我格局大着呢。”
陆玖年给了他一个“你最好是”的眼神,扭过身子开了门。
门外,叶星洲艰难撑着伞,弯腰探身,冲他们大声道。
“雨下这么大,就别费劲搭电了,直接到我车上去吧。别再等会儿下得更大了,就都走不了了。”
“行。”陆玖年道。
他扭头看了眼成箫,见成箫也没什么意见,便迈出了车门。
车外面等着的叶星洲迅速把伞侧了过去,罩着他,没让他淋雨。
见他下了车,叶星洲顺手就要关上车门,陆玖年眼疾手快,一把拦了下来。
叶星洲疑惑地看向他。
“还有人。”陆玖年解释道。
叶星洲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迅速道:“那先等会儿,我去再拿把伞过来。”
“不用,我们这儿有一把。”成箫从车里迈下来,手里拎着陆玖年带过来的那把伞,对叶星洲道。
叶星洲此前没和成箫面对面见过,对成箫的声音不怎么熟悉。近郊附近没什么光亮,只有不远处大路上有高高挂着的路灯。成箫的面容不怎么清晰,又被伞挡了一半,叶星洲一时间没认出面前人的身份。
他冲面前的人笑了笑,扭头问陆玖年道:“学长,这你朋友啊?”
“不是。”
出乎他意料,陆玖年否认了。
叶星洲有些好奇地等着陆玖年的下文。不是朋友那是什.欲.加.之.言.么?亲戚?老师?
可陆玖年好像没什么解释的意思。
“别站着了,得赶紧回了。”陆玖年道。
“哦哦,”叶星洲连忙道。他把伞往上举了举,接着道,“那学长跟我一把伞,哥们你自己一把?”
“他跟我一把吧。”成箫忽然道。
叶星洲询问地看向陆玖年,后者已经掀开了伞,挤到了成箫身边。
“哦,行呀。”叶星洲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朋友,他还以为是哪个被困的路人,陆玖年稍带着解救过来的,但怎么还打一把伞呢……
他挠了挠头,也懒得立刻弄明白了,转身领着两人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去。
叶星洲在前面走,陆玖年跟成箫挤在一把伞下,跟在他身后。
成箫的手几刻前就抓着陆玖年的手扣在了一起,陆玖年想松开,但甩都难甩掉。
他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成箫目视前方,眼神都没给陆玖年一下。
“一会儿到他车边儿我就强吻当着他你。敢躲你死定了。”
陆玖年叹了口气,牵着成箫的手晃了晃,小声道:“你可饶了我吧少爷。”
“饶不了。”成箫终于舍得扭头看他了,“一句‘不是朋友’就没下文了?你是嫌我最近受的刺激不够多是不是?”
“你的海誓山盟不是说给我听的了?”
“嫌我太童年不幸打算始乱终弃了?”
陆玖年拽了一把成箫,强行打断他施法。
“是说给你听的,拉勾上吊管用一百年。”
他解释道:“我就是没想好怎么引荐你们俩。”
“好早之前我到你们公司楼下找过你一回。当时我刚好遇见他,听他聊过几句你。”
“他对你有些误会。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怕他对你有偏见表现出点什么,再气到你,不敢说你是谁。”
陆玖年说着,默默观察着成箫的反应。
成箫面上没动。
片刻后,他淡淡开口。
“所以你之前那么烦我,有他的功劳?”
陆玖年一两个头大。
怎么这么精准地抓重点呢……
于是热心市民叶星洲先生获得了人生中最不舒适的一次驾驶体验。
原因是他总觉得后座有阴风往前吹,还搞不清楚为啥。

陆玖年下了车,绕到一边,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
叶星洲把窗户摇下来,陆玖年弯下了腰。
“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叶星洲笑着摆了摆手:“那我还得把你那车给你拉回来才配得上你这一顿啊。”
陆玖年也笑了,没再说客气话。
“走了。”他冲叶星洲点了个头,转身拉了拉身边的人,往家的方向走。
两个人逐渐走远。坐在车里目送他们离开的叶星洲忽然觉察出了什么不对。
不是,这怎么一起下车了呢?
怎么还往一个方向走呢?
他慌忙扒拉出手机导航,点开了定位。
这地方好像不是陆玖年之前住的那栋房子啊?
月黑风高,和陌生的男人回家……
难不成……难不成?!
叶星洲石化在原地,总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从前总觉得他师兄惨,和一个花心萝卜还道德水准败坏的人结了婚,现在看来……
他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他默默打开微博,翻出了成箫的账号,在唯一的一条帖子下面留了言。
“兄弟,虽然我的立场决定了我不能支持你,但我心疼你。”
成箫看着手机上忽然蹦出来的微博留言和私信,皱起了眉。
这都什么玩意。
“怎么了?”
他身前,陆玖年注意到他脚步微顿,停下来,扭过头问道。
“没事儿,”成箫把手机重新塞回风衣口袋里,“见了个好像脑子不大聪明的。”
陆玖年闻言耸了耸肩:“正常。这年头傻子总是更多一点。”
成箫不置可否,抬脚,跟上了陆玖年的步伐。
高档社区安保严密,叶星洲的车开不进陆玖年的小区里。
两个人在路边被叶星洲从车上卸下来,这会儿正各撑一把伞,走在小区院子里。
雨势早已变小了些,但仍淅淅沥沥,让院子里空无一人的同时,多了些静谧凄清。
有这样的天气和环境加持,人通常情况下逃不过想东想西。
成箫其实在介怀。
方才在车上,叶星洲和陆玖年聊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谈论着大学时相似场景,在实验楼为了课题争吵不休,像小学生一样绝交,出了门发现瓢泼大雨,还只能打同一把伞。
他们聊那时候喜欢的老师的课,讨厌的科目,还有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的八卦……
他从未见过的陆玖年的另一面,于他眼前缓缓立体生动起来。
陆玖年曾经有过丰富而快乐的人生。有梦想,有自己喜欢且想要为之奋斗的东西,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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