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大二，他无意间在微博刷到小楠和他对象的合照，走出了就好，不应该耽误下去。
最后是助教实习收到的结婚请柬。
距离那段感情结束已经过去五年，在此期间没有想过这方面问题，他易感期不需要抑制剂、不需要Omega，空闲时间有林州和搭话，没觉得不妥。
直到那个人出现，他的情绪总是起伏不定，游震筠曾经问他，19岁的Alpha向你表白时，你有没有心动。
他的确不知道。
不久前，吴壁开告诉他Morbid分化成Omega，何况他喜欢游震筠两年，有没有机会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危机。
明知游震筠的心思花在他身上，可又有几分害怕，把人吊着不是他意图，两人的亲密接触已经超出朋友关系。
争执、反抗、妥协、认可。
假设SOG的事能够澄清，他应该给个交代，暧昧和不清不楚的关系，始终不是滋味。
母亲对他的印象好，易感期能够控制，Alpha信息素足以压过自身的信息素，生理上能给他带来舒服的体验，是个不错的人选。
游震筠回来时，脸颊上多了几滴汗水，显然是一路狂奔。
他将手里的文件摊开，递上去：“Dark合同，你们大概看看就好，剩下的不要泄露。”
话音刚落，梁丘琛的表情和宁致北原先知道时候差不多，眼神里充满“你为什么会有合同”的模样。
甲方游震筠转会至乙方Dark电子竞技俱乐部，乙方向甲方支付合理的转会费用，合同期内支付甲方合理的薪酬。
若选择终止合同，甲方需赔偿乙方合同的30%以及在此期间所获得的薪酬，总计为人民币柒仟万元整。
违约金七千万。
梁丘琛脸色难堪了几分，猛地想起正事：“你和Dark只是普通转会，SOG没算在内？”
“上面提到Dark支付的转会费，全部给了SOG，没有进我口袋。”游震筠淡淡道，“他们私下交接，具体我也不清楚。”
宁致北纳闷良久，接过文件翻到尾页，夹在最里的纸张飘落在地。
梁丘琛弯腰捡起，眉眼间微微颤动，不确定道：“这份是……SOG的合同？”
第56章 “抱抱，我的教练”
空气中陷入安静，梁丘琛见面前的两人都没说话，摊开合同翻到最后。
SOG合同多处用黑色笔修改，但修改部分双方有签字、按下手印，显然是知道修改后的内容。
“签名不清楚。”游震筠的唇稍稍动了一下，接着说，“手印应该是真的。”
话音刚落，梁丘琛抬眸看他：“你怎么——”
“秋季赛的后两周，肖启承找到我，原话是有个广告代言，我看待遇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当时印泥太湿，纸巾也擦不掉，看到桌子上多出几张空白纸，没多想就按了几下。”游震筠边说边接过合同，手印位置全部被修改，就连签约费都做了调整。
这份合同是第二版，由于手印位置不同，肖启承将前几页排版和违约金都集中到一起，尾页签字依然没有变。
也就是说，宁致北给他签的合同是没问题，这份多出手印和修改版本，至于上方签字，多处是仿签，但手印确实存在。
卖队友，天价违约金，肖启承明知会倒下，也要让游震筠作为最后的筹码。
最终面临威胁的是Dark，如果没有Dark，他也会利用原有的几个手印和合同签名，去篡改那份被称为三年的卖身契。
真相大白，病房内的几人都没说话，即使所有线索清楚，但没有充分证据说明宁致北不知情。
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套出OAK签合同时的录音，以证实卡合同和违约金都是肖启承操纵，同时，宁致北需要提供过去一年在SOG的银行流水，澄清所有关系。
“你为什么会有合同。”梁丘琛百思不解，按照常理，解约后是拿不到当初的合同，如今两个都有。
宁致北叹了口气：“Dark幕后老板是他母亲，当年肖启承联系将他卖过去，就是那边传话，达成转会意向。”
说完，梁丘琛心里咯噔一下，双眼直视他：“那你的入队资料……”
“她不希望我存在。”游震筠说，“我也不想承认她是我母亲。”
梁丘琛将合同还给他：“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看看OAK还有哪些操作，随时联系。”
“嗯。”宁致北点头，“麻烦了。”
送走梁丘琛后，病房的两人再次沉默，宁致北拆开床头柜上的果篮，剥开橘子塞进嘴里。
“有点酸。”他将橘子放到Alpha手里，“给你吃。”
游震筠眉梢微挑，吃掉他剩余的半块，“甜的话自己吃，酸的不要就扔给我。”
“不可以吗？”宁致北说。
游震筠含笑道：“可以。”
这天傍晚，从医院回到基地，宁致北拿起干净的衣服去洗漱，衣柜上贴着的紧急联系人纸张突然掉到地上。
他捡起后，看着四周的猫猫贴纸，又想到游震筠问什么时候能换成他的。
认识八年，但要是突然换个人，多少有些不适。
宁致北从抽屉翻出胶纸，重新粘上去，随后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喂。”林州和还是跟往常一样，先询问情况，“怎么了。”
宁致北一手举起电话，另一手搭在手臂上：“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林州和仿佛被逗笑，言简意赅道：“有事没事随时呼叫。”
简单闲聊结束，宁致北扯下胶纸，将纸张翻到背面，一笔一划写下联系人，最后重新粘到衣柜上。
回到训练室，队内正在五排，他瞄了一眼大屏幕，转身前去会议室。
拧开门把手，会议室内响起几句对话。
“队中三个Alpha，加上宁教和映姐算五个，运营以及管理层我也解释过，平时训练就戴颈环，比赛时候联盟规定是手环，其他的自己把握。”
“知道。”
“没别的事了，另外选手注册信息改下性别，宿舍的问题……如果觉得难受什么，可以给你换一间。”
“无所谓。”
宁致北进去时，Morbid迅速起身，朝他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想要打个招呼，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你们继续，我整理一下常规赛的复盘录像。”
吴壁开稍稍点头，简单交代两句，让他接着训练。
宁致北坐在椅上，滑动鼠标播放常规赛视频，游震筠接连几次想要速推，结果导致自己阵亡。
“Serein失误地方挺多，官博十有八九都在骂，问他是不是不想打了。”吴壁开说，“不知情的以为我们输了。”
宁致北轻笑道：“正常，冲动的后果就是拖节奏，只能说不骂不长记性，他在Dark过得太好，没有受过委屈。”
“你真想得开。”吴壁开说着，从桌上翻出几个文件夹，递过去，“最开始谈的代言定下了，运动手环，跟你比赛那款是同个品牌，增强防水、检测心率和分析身体状况。”
宁致北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你和Serein协商，事成后的奖金就是他的签约费。”
“也是。”吴壁开伸着懒腰，哈欠道，“范总前些天应酬喝多，在朋友圈晒出俱乐部资产的评估情况，顺便八卦其他股东的股份，一来他想收购，二来是利用俱乐部的产值，到海外开设分部，毕竟Dark在，拉拢投资不是麻烦事。”
宁致北眨了眨眼，缓缓开口：“电竞产业链，赢了能赚钱、输了打水漂。Dark生在好时机，刚好是全球赛崛起的时候，北美战队不嫌多，只要你肯砸钱，什么都能搞。”
“谁说不是。”吴壁开双手插兜，无奈道，“而我们，努力工作是为了让老板开上法拉利。”
宁致北停顿了会，抬眼看他：“法拉利，你也能开上。”
吴壁开：“……”
两天后，第二轮常规赛结束，宁致北刚从采访席下来，就收到梁丘琛发来的录音。
里边完全记录了肖启承亲口承认的违约金，同时他把卡合同演绎得绘声绘色，给新选手一个机会。
青训作为梦开始的地方、职业新的起点，而他成立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满怀期待的选手融入比赛，却不愿看到一时兴起的过程，因此才出现违约金。
宁致北勾唇浅笑，肖启承倒是抓了一手好牌，黑白颠倒、混淆是非，不愧是一家倒闭，三年后能白手起来。
如果不能支付违约金，他们会对三年的时间感到后悔，毕竟电竞的本质就是吃青春饭。
［梁丘琛］：你想怎么做？
［梁丘琛］：几个人的录音都是同一句话，为电竞事业，真要为青训选手考虑，倒是下调违约金啊，C位违约金10-30w，辅助位是5w，他们青训每月工资两千，多久才能赚够这笔钱。
［梁丘琛］：心寒，有种被欺骗，还要帮忙数钱的感觉。
［North］：前半部分加速，后半部分发出去澄清，辛苦了。
［梁丘琛］：没事，澄清更好，就OAK的这般操作，我招不到人，业绩不达标，每月还得扣绩效。
晚上十点，微博及论坛正在复盘前两场比赛时，突然一条帖子被顶上热搜。
【Zeo-North：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暂用大家时间，关于两年前SOG解散后引发的争议，现在做出一个正式的解释。
SOG最大股东肖启承，由于他原公司(天启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存在偷税漏税，随后被税务部门介入调查，那边的资金空缺，就直接影响到整个俱乐部。
他想要获得资金，只能找队员下手，正好年满19岁的Serein就是机会，经查合同被恶意篡改，导致“天价违约金”“卖队友”“卡合同”等一系列的问题出现。
目前肖启承已经成立新公司，并组建新战队——OAK电子竞技俱乐部。
我委托朋友通过几天的收集证据，将OAK对青训选手的待遇方面、选秀落选的违约金录音放在下面，与此同时，Serein被肖启承篡改的合同原件也正式公布，最后，我附上我在SOG一年来的所有银行流水，如果有半点假话，可随时提起诉讼。】
这条消息传出，电竞圈彻底炸了。
【我TM就说这个事有隐情，Serein一走就解散，为什么，目的达到了啊，他只想要钱。】
【照这么说，SPL席位是SOG自愿退出，毕竟每赛季押金不便宜，退出后联盟还得给钱，多少人去骂联盟白眼狼，见钱眼开，不就是还了钱撤位置，SOG真有脸叫嚣。】
【肖启承的微博是哪个，来个人艾特出来啊，真有脸还敢回来。】
【我前两天撞车OAK某个队员，嚣张的要死，什么全国大赛排名多少，不知道的以为你打的是全球赛，有本事就上SPL给你爹看看实力。】
【先别嚷嚷，只有我在看North资金流水？North官宣后，每月工资是四千，后面的十三薪作为签约费再补偿四千，教练就这么点？】
【North实惨，SOG解散的前一个月没发，Dark官宣那天发了五千，一千块钱就把Serein卖了？买包盐都不够咸。】
【为我当年的网暴做出道歉。】
【道歉+2】
【道歉+3】
宁致北没有看下面的评论，而是把合同原件又看了两遍。
“澄清了。”游震筠摸了摸他的头，“今后没有人再骂你了。”
宁致北愣了一下，郑重地点头：“两年的时间真快，我也没想过这件事会有结果。”
“所以，介不介意我转发一条。”游震筠补充一句，“单纯的转发。”
宁致北：“想发就发，微博在你手里。”
几分钟后，宁致北下滑屏幕，刷出一条——
【Zeo-Serein：抱抱，我的教练。//Zeo-North：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
【作者有话说】
表面：抱抱，我的教练。
背地：抱抱，我的媳妇。
除夕快乐。
宁致北的微博发出去几个钟，都没收到肖启承的回应。
同时，不少粉丝将OAK官博炸了出来，他们置顶帖子为全国大赛的大名单，但每场比赛没有固定选手。
往往现阶段，营销号蹭热度开始抹黑，甚至公然指责North不念情分过河拆桥，包括Serein，没有SOG，你在国内两年未必会有Dark的所有荣誉。
Zeo队规是一句脏话乐捐一千，游震筠给吴壁开转了三万，将其回怼所有言论，眼见事情闹大，运营迅速将他号顶下去，才得以平息。
宁致北挂断电话，发现吴壁开安静地坐在电脑前，逐字逐句地复述游震筠的评论。
“我在Dark秋季总决赛连开三条龙，团灭破水晶，换成国内照样可以，全球赛积分倒四追上总决赛，荣誉带不走，哪里都能拿。”
“North免签去的SOG，念什么旧情，要我说肖启承应该感谢他承受两年的压力，放到现在屁都不是，组建OAK算什么，有本事就重返SPL，搞全国大赛，不知情的以为你打全球赛。”
“Serein这一番话，把几个赛区全部得罪。”吴壁开稍稍停顿，注意他的表情，“换句话是Dark没有他，未必能夺冠，要是被Dark知道，我们的赞助商能不能保住。”
宁致北扯了下嘴角：“一时气话，Dark队内实力很强，何况营销号挑衅在先。”
“你清楚现在叫什么，背刺前东家？”吴壁开神色慌张，看了眼时间，“北美在凌晨，我让运营赶紧删了。”
话刚说完，热搜再次弹出——
【Dark电子竞技俱乐部：力挺，@Zeo-Serein有空回来看看。】
这下吴壁开彻底坐不住，一掌拍在桌上：“Dark这是什么意思？”
“单方面支持Serein的说法。”宁致北冷不丁道，“别瞎猜，我去找他聊两句。”
吴壁开望着他的背影叹息，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宁致北回到训练室时，游震筠在验证手机号，新密码输入大半，脑门受到沉重一击。
“我字没打完，运营把我号顶了。”
宁致北嘲笑道：“多大的人了，转三万跟黑子对骂一晚，你的粉丝坐等吃瓜，训练不用练，比赛不用打。”
“心疼我？”游震筠说，“我还心疼你呢，原本白骂两年，终于等来澄清，却让那些营销号得逞，你就一直找罪受。”
宁致北双手抱胸，没话说了。
“算了。”游震筠如释重负，“没想到Dark合同里面夹带着SOG合同，你说我母亲是不是了解内幕，我被监视两年，她跟外界保持联系。”
宁致北沉思几秒，仍然没有吭声。
运营删完所有评论后，立即在微博公布处罚声明——Serein以其帐号发表不当言论，已经私下沟通并解决，欢迎粉丝一起监督。
【凭什么受罚，Serein哪点说错，SOG算个屁，要是没有他，就没有杂七杂八的破事。】
【North被骂两年，Serein打抱不平，维护教练甘愿受罚，我磕到了！】
【要是这么说，Dark的发言更加迷惑，歪果仁到底知不知道Serein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他哪来的冠军。】
【借楼，Dark内部也有自家人，也会国语，但力挺这件事，完全没理由。】
当晚过后，微博和论坛总算消停了，游震筠登回账号，不再发表意见。
Dark的态度更倾向于他，队内两年，运营对他管控，似乎在离开后全部释怀。
游震筠站在阳台上吸烟，眺望远处景色，晚风轻轻吹过，所有恩怨都消失殆尽。
他给游昕媚发了几条消息，先道谢后疑问，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肖启承公司会出事，所以安排这一切。
半小时后，游昕媚回复他说：你已经猜到了。
游震筠安静了一会，聊天界面停留的谢谢母亲，始终没有发送。
妈妈对她的爱，远远超过亲儿子，游昕媚帮助他的够多，完全尽到母亲的责任。
常规赛第二轮结束，全队放假一天。
吴壁开大清早把运动手环的代言合同递给游震筠，有了前车之鉴，Alpha此次将合同从头至尾翻看一遍。
“谈好时间就成，其余的我无所谓。”
吴壁开看他签字时，深深叹了口气：“这份合同最初给North看过，他说没问题才拿给你签。”
说完，游震筠停下笔，抬眼看他：“他还说什么。”
“那倒没有，不过是Dark待你像亲儿子，你解约后，他们谈的代言和赞助，全部都转过来。”吴壁开缩了缩脖子，“签字这块，还是要深思熟虑。”
游震筠抿了抿唇，真相道：“你是怕冷却时间一过，我就飞回Dark，到那个时候赞助商全黄。”
“……”吴壁开下颚紧绷，稍显尴尬。
海外选手转国内冷却一年，Dark的照顾和包容，怎样看都是不舍，像要回去的阵仗。
俱乐部不亏，但是不愿放弃现在的利益，包括范总的态度，谈成合作薪资也在上涨。
游震筠转动笔身，坦然道：“我没打算回去，至于走不走，取决于Nort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