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只点了点头,对于挽留他用饭的邀请,笑着婉拒。
“那之后就麻烦了。”身着黑袍的人退后半步,半边身体都掩于黑暗之中。
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有礼,这让五条须久那有些意外,原来这家伙不是哑巴啊。
看着秘密主离开后,五条须久那大着胆子靠近那个被留下来的人,随后有些纳闷的开口:“这家伙,是机器人吗?”
伸手在少年面前挥动,也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是设定好情绪的机器人那般。
比水流没有回答,只是让两人要照顾好新来的人。盘舟天鸡走近,他站在轮椅后面询问道:“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轮椅上的人摇了摇头,面带微笑说道:“他并不打算将石板拱手相让,不过很快就能拿到了。”
让人难以琢磨的话,盘舟天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听见身边人补充一句。
“还有三天,御柱塔将全面开放。至于石板会落入谁手,盘先生觉得呢。”
盘舟天鸡露出一个笑容,面前的人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想去做的话,就大胆放手去做吧。这之前的准备工作和善后工作,就交给我们了。”
御柱塔如今依旧归非时院管理,而那个三天后御柱塔全面开放的话,无疑点明了三日后就是最好的时机。
那时候所有人员会撤离御柱塔,成为一座空塔的地方,将会成为其他几王的战场。毕竟想要争夺石板的王,可不止一个。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飘远的思绪,渐渐回笼。就像是寒冰融化那般,身体的控制权一点点回来。散兵再次睁开眼睛,摆在面前的是一份色彩鲜艳、搭配很全面的午饭。
属于食物的香气传来,散兵闭了闭眼睛,花费了些时间才重新适应。抬起手后,身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哟,醒了?”
留着短茬胡子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拖把,身上带着围裙一副随和的样子:“刚好,把饭吃了吧还热着。”
“你被人拜托给我们,短时间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盘舟天鸡解释道,意外的是少年并没有开口询问,反倒是礼貌的点了点头后,拿起了筷子。
散兵并没有怀疑食物中有没有下毒,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思考一下现如今的情况。而看着少年并不挑食、也不浪费食物后,盘舟天鸡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
“比须久那好养多了,哈哈。”
“盘先生!”一直板着脸的五条须久那,顿时不满起来,“我才没有很挑食,明明是那些东西太难吃了。”
他一直盘腿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但那个叫散兵的人,除了抬头看了眼盘先生外,就再没看其他地方。被轻视的感觉,五条须久那有些不满。
用完餐后,散兵才有心情观察附近的环境。这里看着是一个常住的房间,东西有些多。而唯一的那扇窗户,居然显示的是不断变换的景色。
是在车上?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散兵并没有特别的反应。直到他再次看到那只绿毛鹦鹉,才明白这里好像是绿王的领地。
“终于见面了,招待不周多有担待。”坐在轮椅上的人一身奇怪装扮,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紫发少年并不回答,这幅平淡的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未免有一种轻视人的感觉。
五条须久那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流又何必和他好声好气,我看他这种人就是这样。”
绿之王比水流,看着是一个病弱的人,总是坐在轮椅上,脸色也十分惨白。不过和氏族相处的时候,倒是分外和谐。
自觉多余的散兵推开门走了出去,房间外面黑漆漆的,让他有些意外。窗户上不断变换的场景,并不是真的,而是虚影。现在看来这里似乎看不到天空,连带着时间也难以分辨。
那些人并没有约束他的行动,观望片刻后,散兵朝着唯一像出口的地方走去。而多事的人却冷哼一声说道。
“你要逃走吗?别费时费力了,既然流答应了那家伙要照顾你,那就好好呆着。”五条须久那双手环在胸前,他一副骄傲的语气,“要不然,我可不会像流那般客气。”
散兵并不理会,他继续朝出口走去,不过那个叫嚣着的人,也并没有拦他。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没人拦他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一个样子。有向上的楼梯、有像下的出口。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原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并非是地面,反倒像是地下深处。因为使用暴力手段破开墙壁后,看到的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样一味的破坏的话,可是会给我造成困扰的哦。”身后走来的人如此说道,随后又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表情,“要是觉得无聊的话,不妨同我过过招。”
散兵收回了手,对于身后人的提议他恍若未闻,只不过在看见其肩头琴坂时,又挑了挑眉。
感觉到危险的琴坂,立马振翅想要飞走,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是喜欢跟着我吗,那干脆更近一点好了。”散兵一边说着,一边展开琴坂的翅膀。
看着垂头丧气的琴坂,御芍神紫轻笑一声:“那琴坂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琴坂不可置信的尖声喊了起来,但是除了羽毛掉得更多之外,并没有任何作用。
团成球的白纸,被随手一丢,刚好砸在那只萎靡不振的绿鸟身上。
名为琴坂的鹦鹉,已经度过了难熬的一天、零三个小时又四十分钟。但少年依旧精神满满,并没有休息的念头。
看着琴坂将纸叼去垃圾桶,散兵这才满意的挑了挑眉。这个鹦鹉,和它主人一样不甚讨喜。总用那一双眼睛监视着他,没有半点隐私。
绿之王比水流似乎在筹划什么,不过他和他的氏族,都蜗居在这个小小的住处。和那些人待了一天后,生活更加无趣一些。
不过今天紫色头发的那人,似乎因为任务早早出了门。而在那位盘先生的帮助下,坐着轮椅的比水流也离开了。
住处只剩下了两人,而其中一人一鸟面面相觑,纳闷的同时又十分不满。因此在五条须久那忍无可忍站起身时,琴坂配合的让来位置。
“喂、你这个人真无聊!”站起身的人一拍桌子,将视线引到他身上。
热爱游戏的五条须久那谨记比水流的话,他本来想勉为其难和这个人处好关系,因此特地介绍了他最近喜欢的游戏。
但那个人总是一副平淡的表情,不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五条须久那感觉到,他甚至没有琴坂的存在感强。
散兵转头看去,刚好对上那双愤愤不平的双眼。他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随后将手里揉成一团的纸,丢向五条须久那。
那团纸准头很好的砸在头上,因为过于震惊,五条须久那并没有躲开。反应过来后又更加生气:“你在把我当琴坂戏耍吗!”
紫色短发的少年点了点头,随后又一手撑着下巴,表情平淡的看着面前人跳脚。
终于遇到了比御芍神紫还讨厌的人,五条须久那气得不行,恼羞成怒之下已经完全忘记了比水流的话。
“冷静、冷静!”琴坂眼见情况无法控制,飞到半空后声音尖锐的提醒。
五条须久那将黑色的长棍握于手中,紧接着末端上挑,本来就轻飘飘的矮桌直接被掀翻。散兵一手向后撑去,紧接着横扫一腿而去,原本翻倒的桌子直接飞走。
看着乱作一团的室内,五条须久那的理智短暂回笼,他将战场定在外面,皱眉气势汹汹道:“我可不像流那样好说话!来比试一下,输掉的话就老老实实道歉。”
热衷于通关各种游戏的五条须久那,有一颗好胜心。成为比水流的氏族后,获得力量的他也热衷于挑战各种强者。
动手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他很强。
面前人格外自信的挥舞着手中的绿色镰刀,散兵看着气头上的人,起了几分兴趣。他虽然一直保持安静,但不代表着想要一直维持表面的“和平”。
顾不上考虑面前人有没有武器,五条须久那双手将镰刀抡了过去。他灵活的挥动着和他差不多高的镰刀,但却被更加灵活的躲开。
光线黯淡的地方,时常闪过一绿一紫两道颜色的光。这里足够宽敞,而且也没有障碍物,倒是可以不用顾及。
散兵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紧接着一手平举起。手心快速凝聚雷电的形状,紧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完整,最后类似一个球形被砸了出去。
嘭的一声,地面出现一个大坑。热血上头的五条须久那冷静下来,他明白如果刚刚那个球砸中自己,怕是不断手断脚也要掉层皮。
虽然这招伤害大,但是蓄积肯定需要时间。五条须久那一边冷静分析着,一边盘算着要更快一步。但紧接着他就瞪大了眼睛,因为又一个闪着光、噼里啪啦响着的球,又飞了过来。
这不合理!为什么不需要读秒!
看着那张脸上诧异的表情,散兵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果然比起其他几位,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人,最好欺负。
灰头土脸的跪坐在地后,五条须久明白了敌我之间的差距。看着那人心情不错的样子,心里就更纳闷了。
“抱歉。”老老实实道歉的人并没有得到响应,反倒是一直旁观的琴坂拍着翅膀飞过来喊道,“须久那输了、须久那输了!”
“闭嘴!”五条须久那一把拍过去,但是却拍了个空。
散兵坐在门口,并没有接受五条须久那的道歉,片刻后又打了个哈欠说道:“困了。”
五条须久那用手背擦了擦脸,有些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带你去住处。”
那是一个特地整理出来的房间,不过从外面看,就是一个集装箱的样子,根本想不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虽然十分简单,但里面的东西都很崭新。而且也安了窗帘,窗户外面的是阳光灿烂的场景。
不过不用看也知道,那些无比真实的场景,都是投影。
看着径直往床上倒去的人,五条须久那欲言又止,随后听见一句:“把门带上。”
“你!”虽然不满被命令的语气,但身体却下意识行动起来。
五条须久那有些震惊,但看着刚刚被自己关上的房门,又百思不得其解。刚刚身体好像无法控制,下意识就听从那个人的话去做了。
门再次被推来来,门口的人一脸郁闷的,想要质问些什么。散兵抬眼看去,随后摆了摆手说道:“那顺便把灯关了。”
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周围也随之安静下来。
这太不对劲了!
身体又一次有失去控制的感觉,五条须久那一头冷汗站在门口,纠结片刻后,还是没再开门询问。
他打算回头问问盘先生,但刚回去,就看到了笑吟吟、但是表情很危险的盘先生。
“地上的坑、房间里的桌子,都是你弄的?”
五条须久那扭头看了眼琴坂,随后倔强了片刻,又不情不愿的点头:“……是。”
看着任劳任怨整理房间的须久那,盘舟天鸡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他们自然通过琴坂知道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但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能挫挫小孩的锐气。
迷糊中,隐约听见几声喊声,隔着门、有些不耐烦的传来。虽然那人并没有推门进来,但散兵却没了睡意。
他只闭眼浅眠片刻,没料到就这样睡了过去。门外的人好像走了,大概是到了饭点,喊他吃饭。在这个地底的世界,没有电子设备就无法知晓时间。
而那些人总是刻意避开他询问时间的问题,就好像默契的决定了什么。
黑漆漆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没了睡意的人睁开眼睛躺了许久。房间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
散兵在心里默数着数,数着数着又乱了,不过烦躁的心情,却是因此平静下来。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所以门外的声音,格外明显。
有人想要转动门把手进来,察觉到这件事后,散兵动作小心的翻了个身。他调整呼吸,让自己看上去就像睡着了那般。
门并没有锁,但是门口的人却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那般,一直在犹豫着。终于,门被推开随后快速的关上。
那个人在门关上后,又站在门口停了很久,似乎在判断里面的人有没有睡着。散兵装的快要没有耐心,但想到过往的那些巧合,他又耐下心来。
暗处的两人就如同互相试探的猫和老鼠,谁也不肯贸然有所动作。僵持许久后,脚步声靠近了床边。
早在那人站在门口时,散兵就调整了姿势,侧躺的姿势让他能够快速起身,以绝佳的位置压倒那人。
而就像心中一遍遍演练的那般,施以咒言短暂控制他的动作后,散兵翻身而起,在压倒那人的同时坐了上去,用身体的重量牢牢控制住。
散兵动作果断,手肘狠狠撞在胸腔处的柔软位置,同时他也听见一声闷哼以及断断续续的咳嗽。
【别动。】
咳嗽的声音尽量克制起来,但抵在其胸口的手臂,却能感受到面前人的胸膛正在快速起伏。
散兵依旧一手压制着来人,一手摸索着、摸向他的脸。指尖触摸到冰凉的触感,按照上次所见回忆一番,猜测那可能是张兔子面具。
将面具扯开的过程并不顺利,那人抬手不老实的动了起来,于是散兵只能皱着眉重复一句:【别动。】
面具被揭开来,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他看不清楚来人的长相。于是散兵只能伸着手,用指尖一点点摸着那张脸。
指尖触及到一阵濡湿的感觉,散兵有些意外。他并不觉得唇边的液体会是流的口水,所以刚刚闻到的淡淡的血腥味,不是错觉。
想要打开灯,但却顾及起身的同时,会让床上的人有反抗的机会,一番纠结后,散兵拽着床上人的衣领,几乎是半拖半拽的拉着人朝门口走去。
【别乱动。】
两人身高的差距让这样的动作显得有些可笑,散兵能感受到身边人正极力迁就自己,半弯下腰。短短的一段路,走得格外漫长。
而就在散兵空出一只手去摸灯的开关时,一直老实的人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毫不犹豫的,另一只手再次用手肘重击而去。
这次他清晰地听见因为疼痛而喘息的声音,隐约还听见身后人无奈的叹息一声。
灯最终还是成功打开来,但在散兵转头看清楚那张脸时,身后人却突然动作。那人将上半身的重量压了过来,他被迫困在人墙与门的缝隙间。逼仄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耐,但这次却没能成功挣脱。
【放开!】
身后人不为所动,反倒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散兵用手支撑着墙壁,看着面前的墙壁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会……一会就好。”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恳求的意味,“抱歉。”
散兵咬紧牙,心中顿时不满起来,他冷声说道:“抱歉?你在为之前的所作所为抱歉?既然知道是错误的,又何必折腾这些。”
用力转过头去却被半路阻拦,散兵用余光看见垂在手边的东西。柔顺的白色长发辫作细辫子,此时正因为主人的动作,而垂落下来。
用力抓紧那截辫子后,散兵听见身后人错愕的啊了一声,紧接着靠在肩膀上的脑袋向后仰去。趁此时机,散兵调转身位,背部紧贴着墙壁。
他看见了身后人的容貌,心也随之一点点沉寂下去。
“我应该叫你秘密主,还是……万叶。”散兵松开了手,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白发青年突然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红色的眼眸中,满是悲伤:“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这样的语气让人顿时火大起来,散兵看着面前人嘴角的血迹,只觉得格外刺眼:“你到底要做什么,之前是你、现在也是你,躲在背后偷偷摸摸的很有意思吗!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世界上会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散兵并不确定,换作以前他只会说这样的想法是异想天开。但是熟悉的感觉让他知道,面前人也是万叶。
面前人并没有回答,只是用平静的微笑应对。散兵看不懂那个表情的含义,但他却没有推开面前的人。
就像易碎的物品那般,白发的青年神情落寞、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就好像伸手一推,就会碎掉一样。
“你连做一个坏人,也坏不彻底。”良久的沉默后,散兵半闭起眼睛,“既然决定了要这样做,现在又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