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岁的心脏总算镇定了些,稍稍能喘口气。
 在谢承珩的搀扶之下,少年敲了敲房门。
 然后握住门把手。
 闭眼,一拧。
 看清房中情况的下一秒。
 一行清泪顺着陈郁岁的眼边流了下来。
 陈总虚弱的躺在病床上。
 右手挂着点滴。
 眼睛紧紧地闭着,生死不知。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陈郁岁的双眼。
 明明前段时间还在家里喜气洋洋,健康地说着话。
 陈母不在病房中。
 陈郁岁挣开谢承珩的手,一步步迟疑地上前。
 动作轻缓地握住了父亲的手。
 少年轻声唤道:“陈总?醒醒,你的儿子来看你了。爸。”
 几声轻柔的呼唤对于病床的中年男人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陈郁岁不想打扰他休息。
 只是用侧脸贴上了父亲的手背。
 少年的眼中饱含热泪,被他竭力的控制住了。
 他不太了解父亲到底是什么状况。
 温女士赶了回来。
 在走廊看到这一场面,差点又忍不住泪崩。
 她忍着泪意朝陈郁岁招了招手。
 陈郁岁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放开父亲的手,跟着走了出去。
 谢承珩也随之出去,关上了病房的门。
 “妈,爸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母脸上的憔悴和红血丝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简短的总结了下陈总的病情。
 怒急攻心,一下子磕到了头,引发脑溢血,现在还没清醒。
 见谢承珩站在一旁,温女士没有再多言。
 陈郁岁不明白。
 他再三追问,温女士终于说出了真相。
 原来上次的项目根本是个骗局。
 陈总的好兄弟在外一直是圈钱为生,尤其是骗各种公司的合同项目钱。
 之所以一直没被逮住,是因为他擅长用假名。
 而且资金全部到手后就流转国外,十分难查。
 所用名,身份,照片几乎都是假的。
 现如今钱打款过去后。
 对面的工程毫无音信。
 也逐渐联系不上这个人了。
 陈总多方打探,到昨晚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公司的流水资金全部打了水漂。
 在银行贷款的一个多亿现金的亏空也彻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郁岁心急,继续问:“没报警吗?”
 “报警了,警察说是海外集团惯犯,不好逮,得花时间。公司现在最等不起的就是时间。”
 无数的员工需要发工资,公司上下的支出开销……
 现在都成了问题。
 温女士近乎没合过眼。
 不是在处理陈总的事情,就是在公司开会稳住人心。
 这件事还没大范围的散发出去,不过公司不少的股东都暗自知道了些消息。
 说让陈父出来还钱。
 事情逐渐要闹大,陈母只能在公司舌战群儒,力保公司暂时的安定。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事情发酵的越来越大,几乎所有人听到了陈氏即将要衰败的消息。
 不少人已经要准备跳槽,各谋其职。
 温女士连夜长出了一头白发,看着瞬间苍老。
 陈郁岁越听越是心惊。
 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噩耗。
 让他几欲喘不过来气。
 他无法再让陈母诉说下去,只能上前拥抱住了母亲。
 说不出来话。
 若是这件事没处理好的话,陈氏集团的下场显而易见。
 破产倒闭,欠巨额的债务。
 不用想,已经能预料到是怎样的家破人亡的下场。
 当前最重要的是得赶紧把这个亏空填上。
 温女士打了一夜的电话。
 去求人,电话打了无数通。
 对面以往的朋友好像都知道她这个消息,提前开口说资金紧张,没钱。
 一些实在交心的朋友愿意借点给她,也只是几万十几万这种。
 同时也好言相劝,申请破产,报警吧。
 陈总和她的朋友借了一通。
 也才凑了不到一千万。
 这点钱别说填补亏空了,银行的本钱也还不上。
 简直是火烧临头,救也救不了。
 陈郁岁耳边轰鸣。
 原著中根本没写到过陈家发生了这样的灾难。
 难道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他的穿书而带来的吗。
 他怔然。
 谢承珩用手抚上陈郁岁的肩头。
 同时告知陈母。
 “我这边能拿出点钱,阿姨不要嫌弃,紧急着用。”
 陈郁岁本想拒绝。
 拿了他钱就欠了他的情。
 在家庭这样的情况下,嘴巴像是被针缝住了似的,他根本说不出来一个拒绝的字。
 陈母抹了抹泪,看向高大的男人。
 问陈郁岁:“这位是?”
 陈郁岁哑然开口,“谢家少爷,谢承珩。”
 温女士一下子眉眼柔和了许多。
 若是谢家能出手帮忙,这次的难关倒是也不怎么难。
 陈郁岁开口打破了母亲的幻想,“妈,他不掌管家里的事业,说不上话的。”
 陈母沉默。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现在一个惊天窟窿摆在眼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陈郁岁说,“爸这边谁照顾?”
 陈母:“没人照顾,护工现在是请不起了,只能我两头跑。”
 少年眉心压出个川字。
 “我来照顾我爸吧,学校那边请一段时间的假。”
 陈母没拒绝,当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谢承珩想说什么。
 陈郁岁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谢承珩当场心猿意马,也不多话了。
 陈郁岁跟陈母说回学校拿点换洗衣物过来。
 医院楼下。
 谢承珩扶住少年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
 “我可以帮你请个护工,你不需要这么劳累的。”
 陈郁岁拂开他的手,冷冷道:“你能帮我一次,还能再帮我第二次吗?”
 谢承珩想说什么。
 陈郁岁又道:“是,你能帮我,但是你帮不了我的家庭。而且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在一起的。”
 这话说得很绝情。
 谢承珩心中一凉,萧瑟的寒意弥漫在心头。
 他几乎张不开口,“我……我没想让你用自己来报答我……”
 虽然他有这么想过。
 在得知陈郁岁家庭情况的一瞬间。
 他脑中闪过阴暗的想法,这个时候对少年伸出援手,再加以威逼利诱。
 手到擒来。
 陈郁岁烦心地叹了口气。
 “这事先不提了,你能先送我回学校吗?”
 陈郁岁决定休学。
 家里这种情况,他如果还在学校浪费钱,享受生活的话,那真的太对不起陈父陈母了。
 虽然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可是陈郁岁愿意和家庭共同进退。
 解决不了就面对。
 谢承珩定定地看着他,终究是妥协不再多说。
 校庆陈郁岁弹钢琴的这一画面。
 被人完完全全的录了下来。
 并且发布在了网上。
 掀起了一波热潮。
 微博、视频网站,转发点赞量超过百万。
 不少人扒到了陈郁岁的账号,顿时少年连夜涨粉几十万。
 彻底又是小火了一把。
 不少人惊叹陈郁岁的气质。
 还有他的精致的脸。
 夸奖的话是一句句往外说,给陈郁岁快要捧上了天。
 易清安不免在朋友的推荐下看到了这个视频。
 再一次颠覆了他对少年的认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他是专业学钢琴的,能听出少年不足的地方。
 然而作为对于少年的喜爱,这点瑕疵对于他来说,都可爱到不行。
 他沉迷于陈郁岁。
 他道:“既然你不愿意说, 我不逼问,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叔叔。”
 提到陈父, 陈郁岁的心情又是一阵低落。
 “我父亲现在的状况不太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顾言之听出他话中的推辞,变了脸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陈郁岁情绪激动,“那出了这种事情你想让我怎么办?你说!”
 顾言之火气逐渐下降。
 他小声道:“我只是想让你多跟我说说,我知道你着急, 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也拒绝我的探望,我也很不好受。”
 陈郁岁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不想和你多说。”
 他拉回自己的行李箱,推开对方,转身向外走。
 顾言之赶紧跟上他。
 两人意见产生分歧, 没人妥协,一路上陈郁岁拖着自己的行李箱, 无言。
 快走出校门时。
 顾言之突然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前段时间我被人网上黑,查出来是谁做的了。”
 陈郁岁迟疑了下,还是问了出声。
 “是谁?”
 “谢承珩。”
 “?怎么是他?”
 陈郁岁真的没想到。
 “会不会弄错了?”
 顾言之反问:“你觉得呢?”
 陈郁岁忽然想到了谢承珩对顾言之的敌意。
 一时间反驳不了。
 “你准备怎么做?”
 顾言之本就不是个善茬,这回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必然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不过为了在陈郁岁面前维持一下。
 他道:“我只能跟他私下说一声,让他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顿时,陈郁岁扭头看向他。
 眼中满是心疼。
 安慰他:“如果他再这样对你的话,我会找他。”
 顾言之拉着他一只手,和他交握。
 “不用,我去处理就好了。你只要带在我的身边,我就安心满足了。”
 陈郁岁心中咕噜噜的冒泡,面上点点头。
 陈郁岁拒绝顾言之送他去医院的提议。
 并且告知对方,这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学校了。
 顾言之表示会每天抽时间去医院附近找他。
 陈郁岁同意了。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
 顾言之看着少年上了出租车。
 医院内,陈郁岁拖着行李箱暂时把自己安排在一旁的陪护病床上。
 同时把卡里为数不多的钱全部转给了妈妈。
 自己只留下两百块钱吃饭的钱。
 他把自己之前买的东西全都拍到网上挂卖。
 尤其是之前买的奢饰品,衣服鞋子饰品全部急售。
 陈郁岁坐在窄小的陪护病床上。
 闻着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
 靠着墙壁仰头看洁白的天花板,脑中一片空洞。
 他要时刻关注父亲吊瓶的情况。
 晚上需要给他擦身子。
 白天得给他喂些水。
 因为他整日不醒,医院给他输流食。
 母亲这两日没有出现。
 顾言之和谢承珩倒是来过几次,两人没碰上,不同时间段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里面。
 没打扰陈父。
 陈郁岁最近身上没钱,变卖了的奢饰品的钱全数打给了母亲。
 他每天去医院门口买个饼。
 或者是在一楼大厅贩卖机里买盒泡面,接免费的热水。
 惨淡到一连两日瘦了三四斤。
 校内流传弹钢琴爆火的大一学弟陈郁岁退学。
 沸沸扬扬。
 伤了一众男女生的心。
 不少有他联系方式的同学纷纷给他留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上学。
 少年现在根本不敢打开手机。
 看到那满是红点的消息,他望上一眼,便心悸。
 许向知发消息问陈郁岁为什么不在寝室?
 去哪了。
 陈郁岁不知道怎么回,只是消息就感觉浑身无力。
 便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导致许向知这两天完全联系不上陈郁岁的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陈氏集团被骗了这么多的钱,也不会一下子就倒闭。
 还有很多正在跟进的项目未完成,钱款未到账。
 若是完成还能有一小笔的收入。
 可以填补这弥天的窟窿。
 温女士近日是在跑这些项目,希望能尽早把这些结束,拿到些钱稍微解下燃眉之急。
 关于陈氏集团这一丑闻。
 其他不少公司之间的消息口口相传。
 很快整个C城的企业都知道,陈氏即将要破产了。
 合作方也拿此来要挟,想要跟陈氏正在进行的合作中止。
 网上起了些风言风语,很多公司的员工匿名在网上发帖,说陈氏集团欠了几十亿。
 日子快到头了。
 想问问广大的网友让他跳槽去哪家公司合适。
 网上的风言风语似乎已经确定陈氏集团要倒闭了。
 众人心中惶惶。
 宴无疾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特意发信息问陈郁岁。
 “需要帮忙吗?”
 陈郁岁躺在陪护床上,看到这条消息,泪眼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他坐起身,打字。
 “你如何帮?”
 宴无疾回复的很快。
 “简单,我俩结婚,你自然是我宴家的人。宴家不会见死不救的。”
 一向对此事深恶痛绝的陈郁岁。
 破天荒的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反而握着手机,眼神死死地盯着屏幕。
 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回宴无疾。
 握着手机,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个晚上。
 隔日,易清安打了电话给他。
 他听说了陈家的消息,到处都是沸沸扬扬的传闻,他想不知道都难。
 今天头顶阴云密布。
 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会下雨。
 空中是冷飕飕的风。
 刮地医院楼下的树叶子掉落一地。
 陈郁岁站在医院楼下的休息长椅边,眼神如水的看着树叶摆动。
 他问:“有什么事情吗?”
 易清安回:“我听说陈氏集团的消息。”
 陈郁岁:“哦,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别这样,总会有解决方法的。”
 陈郁岁连日承受在压力中。
 吃得不好,睡不着,网上逐渐出现流言蜚语,谩骂陈氏总裁。
 说陈父陈母就是吸血鬼。
 陈郁岁看了几乎崩溃。
 连夜删了社交平台。
 他连续几天总是在想着如何能一夜挣到数亿。
 他甚至从那为数不多的二百元里拿出两块,去买彩票。
 每时每刻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一张小小的彩票上。
 事与愿违,开奖那天,他很平常的没有中奖。
 易清安现在打电话过来。
 所能起到的作用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然而陈郁岁不需要这种关心。
 少年怼了回去:“什么解决方法?你倒是一一列在我面前啊?说给我听。”
 易清安不怎么抽烟。
 此刻陈郁岁听见了一声打火机咔哒的轻微声响。
 男人赤脚站在落地窗前,手上夹了根烟。
 徐徐地燃烧着,烟雾从他的鼻腔和唇缝间散出。
 他吸烟很性感,莫名的吸引人。
 此时他正紧皱着眉头,知道少年心情不好,所以提出见一面。
 问他现在身处哪个医院。
 陈郁岁不想见他,拒绝了。
 空中的风带着哨声,巨响。
 墨色的云积压的越来越深,黑云压城。
 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倾盆大雨。
 母亲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照例问了他爸有没有醒来。
 然后是许久的沉默。
 电话中的温女士叹了口气,她如实的告诉儿子。
 “或许是陈氏的命走到了尽头,我和你父亲的这一生也走尽了。”
 “妈,你别这么说。”
 陈郁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今天是发薪日,可是妈已经从财务中拿不出来钱给员工了。他们正在一楼集体抗议,妈没办法。”
 陈郁岁哽咽出声。
 “我可以问朋友借钱先抵上。”
 陈母:“好孩子,妈知道。这两天已经有无数的公司和我们家解除协议,妈直言,陈氏真的撑不下去了。”
 无数的压力重重地压在他们身上。
 如同一场戏剧。
 苦难的降临总是猝不及防,让人痛不欲绝,又无法解决。
 陈郁岁无声地在电话中哭了很久。
 他红肿着眼,说:“妈,我好像有办法,你先稳住公司,明天等我的消息。”
 陈郁岁挂了电话。
 把手机点到了和宴无疾的聊天页面。
 他打打删删。
 一句话花了半个小时才发出去。
 「我能现在见你一面,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放下手机,好像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再一次瘫在陪护床上。
 目光盯着天花板,无声地流泪。
 或许这是他穿书所带来的惩罚。
 他甘愿接受。
 顾言之开口提出:“下雨天不如去我家坐坐?”
 陈郁岁深深地看他一眼,想要彻底记住没有决裂时,平和期的面容。
 男人没想到这一方面。
 见陈郁岁深情地看他, 便忍不住的在少年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顾言之今天是开车过来的。
 刚结束一场重大的比赛。
 教练笑得合不拢嘴,给他们放了很长时间的一段假期。
 网上关于他们战队的消息,再一次铺天盖地的火了。
 好评如水。
 在赛前和赛时黑顾言之的那些人,犹如过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