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偶尔发消息询问。
以及多次账户汇款给她。
温女士回消息的间隔越来越长,有时候陈郁岁发出去的消息,迟迟等不到回复。
陈郁岁不敢再惊扰她。
消息逐渐不发了。
陈母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医院看望陈父,一直在照料的是陈郁岁。
连绵的阴雨天终于结束,大早上太阳升起放晴。
明亮的光线照射整个天空。
陈郁岁得知了一个重大的噩耗。
昨夜凌晨两点,陈母卷走了公司所剩的全部流动现金。
坐上飞往国外的航班飞机,一个人跑了。
陈郁岁只觉得今日的阳光太刺眼了。
刺眼到他听到这个消息,便止不住的眼眶酸涩。
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愕。
根本不相信这个是事实。
怎么会。不可能。不会的,不是的……
她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陈郁岁豆大的泪珠滚落在地。
泪如雨下。
陈母为什么突然就抛弃了他们呢。
明明他有在想办法解决钱的事。
为什么不能一同面对。
陈郁岁的一颗心突然碎了。
病房门突然被拧开。
一群壮汉挤满了病房,陈郁岁感觉到他们来势汹汹。手偷偷按在报警电话上,一方面镇定地问:“你们来找谁?”
“那个是陈树山吧?你叫陈郁岁?”其中一个脸上横肉的壮汉指指病床上的陈父。
陈郁岁很迟疑:“对。有什么事情吗?我父亲还在昏迷着。”
壮汉顿时走过来拎起陈郁岁的领子。
掐小鸡似的把他掐起来。
掐得陈郁岁一阵喘不过来气。
这人操着一口粗狂音色:“什么事?他妈的给我还钱!”
陈郁岁被衣领勒得脸色涨红。
艰难出声。
“什么钱……咳咳,该是要还的钱我肯定会还。”
“你拿什么还?你应该知道你妈卷了全公司的钱跑路了吧。前几天你妈也像你似的说得好听,说会还钱,结果他妈的表子连夜跑路了。”
他口中的污言秽语。
听得陈郁岁脑袋充血。
顿时用尽力气打了他一耳光。
啪地一声。
整个嘈杂的病房都安静了。
然后壮汉一个耳光扇了回去,给陈郁岁扇得鼻血直冒。
半边脸瞬间肿了。
躺在地下根本起不来。
那壮汉摸了摸自己的脸,更是不解气地又踹了少年几脚。
拳打脚踢越来越起劲。
把陈郁岁打到半死的状态后。
这人用手指着陈郁岁。
“你他妈给我等着,你逃不掉了。”
陈郁岁再次醒过来,是被宴无疾的声音吵醒的。
宴无疾正在和人打电话。
“他妈的给我查,哪个孙子干的,老子要让他留只胳膊作赔礼。”
“咳咳。”
陈郁岁张口想要说话。
却带动肺部撕裂般的疼痛。
“你醒了。”
宴无疾瞬间转头看他,在电话中吩咐了两句挂了电话。
“你别动,我来找护士给你换药。”
陈郁岁被打得肋骨断了一根。
脸上肿了一半,涂了药水,指印和淤血看着特别吓人。
宴无疾问了他事情的原委。
陈郁岁艰难的吸气,大致简短的跟他说了。
宴无疾气得一脚踹上旁边的柜子。
“日。”
他气不过,抖着手指,“当时我要是在,我让他有来无回。”
陈郁岁勉强冲他笑笑。
少年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连扯一扯唇角,半边脸都麻麻的疼。
陈郁岁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宴无疾正在气头上。
没反应过来。
“什么?”
陈郁岁好看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轻声:“我们之间的交易,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宴无疾想了想。
“没有了。”
陈郁岁轻微颔首,眼底如死水般平静,语气淡淡的失去了所有活力,“那我们就拟个合同,结婚吧。”
男人顿时愣在了病房内。
他知道陈郁岁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只不过没想到听见陈郁岁亲口说出来时,他跟做梦似的。
血液都涌动得快了些。
心脏狂跳。
宴无疾睁大了眼睛,走近床边看着少年。
“你再说一遍。”
陈郁岁微微扭头,把被打的那半张脸藏了藏。
“我现在不好看,你别贴这么近……会吓到你。”
“怎么会。快!宝宝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宴无疾简直惊喜万分。
他没想到今天居然是他得偿所愿的一天。
陈郁岁没什么表情的望着他。
按照他的意向。
又开口说了一遍。
“我们结婚吧。”
护士说他要修养三个月, 不能剧烈运动。
陈郁岁应了声,结果第二天竟然就强忍着痛意下床,恰巧被前来的宴无疾撞个正着。
宴无疾一撒丫子, 赶忙上前搀扶住他。
皱眉不解:“你这是做什么?你这骨头断了, 最好不要动。”
他一伸手,陈郁岁那口陡然撑起来的气,全卸了,虚弱地靠在他身上。
陈郁岁今天的身体状况, 比昨日稍微好上一点。
脸上已经消肿不少, 只有些淡淡的淤痕,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依旧吓人,伤势总体好转。
陈郁岁回他:“我想去看看我父亲怎么样了。”
他怕父亲突然醒过来, 再听闻这一切的噩耗,怕他坚持不住。
宴无疾把他扶回病床上, “这个时候你先担心你自己吧, 医生说你至少有卧床休息一周,才能下床走动。”
病情虽然好转了些。
可是陈郁岁的精气神却一下子丢失不少。
现在一眼看上去特别憔悴,眉眼间有种黛玉的病弱美感。
看得宴无疾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喜欢。
恨不得把陈郁岁抱在怀里亲上两口。
他这么想着,也便是这么做了。
宴无疾搂住少年伤势轻弱的部分,叭叭两口亲在了陈郁岁另一边完好无损的脸蛋上。
吓得少年瞪大了双眼。
呆若木鸡不敢动。
闻着他近在咫尺的淡淡苦药味。
要是别人, 宴少爷早就把对方踢十里地开外了。
可换了少年,他只觉得陈郁岁连身上的药香都这么好闻。
宴无疾吸猫似的深吸了两口。
极度痴迷。
他怀中搂着少年。
小声在他耳边同他商量:“结婚日我定在了半个月后,正好是吉日。奶奶没有异议,只是她说要等婚后才会帮助陈氏集团。”
见陈郁岁没什么反应,他又道:“那天你只需要走个过场就行, 不要喝酒,也不需要一一敬客人。你身体还没恢复好, 不能这么大动干戈。”
陈郁岁对于其他的没有任何意见。
唯独在集团这件事情上,他艰难开口:“不能稍微提前些吗?你知道的,公司已经快拖不下去了。”
宴无疾放开少年,坐在床边看着他。
一脸无奈,“这是我争取到的最大的宽容结果了。”
陈郁岁眉心拧成了川字,愁容满面。
这个要求若是放在平时肯定不过分。
可是眼看陈氏集团要倒闭了,再拖半月,恐怕里面一个员工都没了。
还要被数百的员工起诉官司。
陈郁岁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宴无疾从果篮里拿了个橙子在慢慢的剥。
他在家里说话不算数,陈郁岁不愿意,他也没有办法撼动祖母的决定。
过了一会儿。
陈郁岁再次开口:“或许我们把时间再调的近一些呢?两天后行不行?”
宴无疾剥橙子的动作一顿。
他把橙子放在一边,不可置信道:“你的身体,你觉得你两天后可以参加一场婚礼吗?”
陈郁岁点点头,“我可以的。”
“你可以个屁。”宴无疾忍不住爆粗。
他实在是不理解少年,这个公司就这么重要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说句不好听的。
他母亲都卷款跑了。
他又何必在乎这个岌岌可危的公司。
陈郁岁视线垂落在自己苍白的手指上。
没有说话。
态度却很坚决。
宴无疾犟不过他,在病房里唉声叹气了半天。
终于是起身出去跟祖母沟通去了。
陈郁岁的病房门口站了两个保镖。
是宴无疾找的人。
保镖不仅是保护他的安全。
也限制了他的自由。
他连起身想要上外面透口气都不行。
美名其曰保护他。
陈郁岁在这间病房待久了,心口越来越闷。
唯一有个好处是。
伙食跟前段时间比,好上百倍。
宴家私厨当日做好的饭菜,遣人特意送来。
陈郁岁有些忧愁,可是抵不上饭菜的香气。
好多天没进过油水了。
他克制不住的放开吃,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了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想去走走。
看了眼外头站着的两个保镖,他又偃旗息鼓。
只能继续躺在床上。
这两日麻药的劲过去了。
伤口是止不住的疼。
有时候疼得狠了。
陈郁岁都恨不得拿水果刀桶自己一下。
他对疼痛的敏感度比较高。
好在忍耐度也高。
虽然疼,但能忍。
他自从那日下午宴无疾出去之后。
就没见再来过。
不知道商量的如何了。
这已经他被打的第四天。
关于其他人的消息他一概不知。
这个病房像个监狱,手机时常没有信号。
而且许向知任务的进度还没有做完。
他怕结婚后,再去做许向知的任务是难如登天。
想要联系他出来,又因为带伤在身,况且出不去。
陈郁岁艰难的打消了联系许向知的计划。
陈郁岁正躺在床上晒太阳。
一通未知号码的电话打了过来。
恰好是为数不多有信号的时候。
陈郁岁自然接了。
手机听筒却没传出任何声音。
少年把手机凑近了耳朵,甚至开了扩音。
电话中仍是没有任何人声。
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听。
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陈郁岁顿时把手机拿远了些,清了清嗓子。
“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打错了?”
对面还是没有人说话。
陈郁岁有些莫名其妙。
“不说话挂了。”
对面才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慌忙阻止,“别挂。”
陈郁岁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疑问道:“顾言之?”
“是我。”
陈郁岁不想和他说话,口吻染上了些厌烦。
“有什么事快说,没事就滚远点。”
顾言之被他重重地伤到。
忍不住开口祈求:“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上次冒雨等了你一夜,烧到今天才好。期间我反反复复梦见你,一会儿梦见你我和好了。一会儿又梦见你我此生再也不相见,痛心疾首到想要去死。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他这一番真情剖白。
陈郁岁冷淡的哦了一声。
语气没有起伏的问:“然后呢?”
顾言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支支吾吾不敢说。
一直在重复他的话。
“然后……然后……”
陈郁岁附赠了他一个金字良言。
“滚。”
说着就要挂电话。
顾言之听出他意思,又忙道:“等等。”
陈郁岁不耐烦极了,根本不想再哄着这位大少爷。
“等个毛线啊。”
顾言之在对面哽咽了下。
能清楚的听到声音变了调,一字一顿,“你怎么这么狠心。”
陈郁岁仅仅回了句:“我又没求着你爱我。”
说完,这次是彻底挂了电话。
留顾言之一人听着挂断的声音发疯崩溃。
顾言之绝望的攥紧了手心。
任由指甲嵌入皮肤,留下一道道月牙似的血痕。
他最近听到传言,说是陈郁岁要和宴无疾结婚了。
他难受的快要窒息了。
他想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陈郁岁的态度又再次狠狠伤害了他。
让他甚至没法问出口。
在第五天。
宴无疾终于出现在了病房中。
看起来事情是解决好了。
表情是极其放松与得意的开心。
他坐在床边,对着陈郁岁这美若天仙的脸蛋。
又照例拿起一旁新鲜的脐橙剥着。
他望着陈郁岁好透了的脸道:“我这两天在家可是受了苦。”
陈郁岁明知故问,顺着他的话说:“怎么了?”
“为了哄老太太开心,我简直把十八班武艺都用上了,还是不够,就差我给她老人家当牛做马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说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
眉目传情。
陈郁岁意会到他的意思。
用手摸摸他的脸,安慰道:“辛苦你了。 ”
宴无疾的本意是想让陈郁岁亲他一口,不过……
少年摸了一下也行。
他满意了,接着道:“然后我就给她老人家跪下了,跪了一整夜。她才同意。让我们后天在圣彼得教堂举行婚礼。”
老太太信基督,是忠诚的基督徒。
对于此,陈郁岁没有任何问题。
反而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个事情上。
他继续问:“那老太太是如何谈公司一事呢?”
宴无疾把切好的橙子叉一块递到陈郁岁的唇边。
冲他眨了眨眼。
在男人的威逼利诱下,陈郁岁主动吃了这块橙子。
宴无疾冲他笑了笑。
“祖母是说后天婚礼开始,便派人手去陈氏集团开始着手联合。”
陈郁岁心中的大石头如今总算是重重的落地。
他深深地呼出去了一口气。
感觉身上重担瞬间轻了。
他感谢宴无疾。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报答你才好。”
宴无疾笑。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光是口头上的感谢吗?”
陈郁岁听懂他的暗示。
但是不想主动亲他。
便装傻冲愣。
好在宴无疾念他有伤在身,并没有多欺负他。
只是跟看大宝贝似的,越看越喜欢。
又忍不住在陈郁岁白嫩的脸上叭叭地亲了两口。
陈郁岁尬笑着目送他出门。
然后强撑着身体去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
把一张脸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搓了一顿。
凉水浸在皮肤上所带来的清醒感。
让他更是用力愤恨地闭着眼把脸搓到发红。
不搓下一层皮不停手的架势。
用力之大,看着肉疼。
等他再次抬起头,脸上的皮肤已经搓到溃红。
一日的时间很快过去。
陈郁岁的身子倒是能下地撑一会儿。
后天转眼间到来。
一大早就有化妆师进病房来给他整理妆造。
因为陈郁岁是男生。
基本上不用化什么装。
主要是换个衣服鞋子,带腕表,以及做个头发等等。
一套流程下来。
差点把陈郁岁累死。
造型师问他怎么样。
少年已经气喘吁吁的说不出来话。
他无法脱离现实去高高在上的俯视这个世界。
从进入到这个世界起,他已经代表着原主在活着了。
宴无疾不在车上。
他人已经在教堂准备一切事宜了。
今天来的人非常多。
看起来一场玩闹似的婚礼, C城权贵基本上都来捧场。
两个男人正大光明的请客结婚。
在这座城市从来没有过先例。
宴家不怕别人议论。
至少在婚宴场上没人敢多嚼一句舌根。
车开得越来越快。
陈郁岁的心也愈加急躁。
他扣着手指, 突然有个冲动咬一口手腕。
说实话。
这时候他后悔了。
没人能共情他忽然之间有种极其想要逃避。
他想推开门跳车。
一个人远走高飞。
或许不用走得太远,只需要离开这个让他厌恶的教堂范围就行。
路是自己选的。
陈郁岁深吸了一口气。
他整理了下袖口和衣领。
司机把车停好,为他拉开了车门。
陈郁岁下车前一秒,忽地眼睛一眯。
他迈开腿的动作一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为什么站了这么多的记着, 一个个手里都扛着长焦摄像机,长得跟大炮一样。
被炮似的镜头抵着,陈郁岁不敢出去了。
因车头扎了花, 故而这辆车很显眼。
一看就知道是婚车。
一旁记者们连忙抢占最佳的位置,想要率先拍下能占据C城新闻头版的照片。
宴家娶进门一个男媳妇。
这劲爆的程度, 可想而知。
司机一手扶着车顶, 一脸严肃敬业地等待着车内人出来。
然而陈郁岁宛如被钉死在了座椅上一样,僵硬到动不了。
他在这一刻。
强烈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