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也是他当初选择拉拢赢夙的主要原因。
事实证明,拉拢赢夙这个选择没错,将禁军暂时交给赢夙管理也没有错。
赢夙听见年听雨的问题后,点了一下头:“都清理完了,刺客的身法也确定了。”
年听雨问:“这波刺客隶属于谁?”
这三年,想要他命的人主要分为两拨。
一拨人是年战西派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江湖杀手。
另一拨人年听雨虽然不知道隶属于谁,但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颗狼牙。
要么做成项链挂着脖子上,要么做成手链带着手上,极个别人还会做成脚链或者腰链,挂在脚腕或者腰上。
赢夙拿出一颗狼牙递给年听雨:“狼牙的人。”由于不知道狼牙背后的领导者是谁,便只能这样称呼了。
盯着狼牙看了一会儿,年听雨把狼牙接过来攥在了手里,便挥退了赢夙,然后下令继续前进。
车厢内重新静下来以后,蔺阡忍掰开了年听雨的掌心,将那颗狼牙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而后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铃兰在北境那批刺客的身上也搜到了同样的狼牙吧。”
在北境的时候,不仅要处理赈灾的事,还要调查乔家和这件事的关系,又要去查丢失的物资和银两,更要安抚蔺阡忍的情绪,年听雨便没有寻到机会和蔺阡忍说有关于狼牙的事。
眼下,既然蔺阡忍问起了,年听雨自然是要说的。
将狼牙的事告诉给蔺阡忍过后,年听雨皱眉道:“狼牙背后的主子藏的很深,我查了三年都没有查出来他是谁,每次有点蛛丝马迹就会立刻被对方发觉,简直精的跟个泥鳅似的。”
闻言,蔺阡忍敏锐的问:“你确定,是每次吗?”
“是的。”年听雨用确定以及肯定的而与其说:“每、一、次!”
蔺阡忍将狼牙攥了起来,问:“每一次都能察觉的话,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巧吗?”
经蔺阡忍这么一说,年听雨确实觉得这件事非常的巧。
一股凉意缓缓罩住了年听雨,他忽然体会到了蔺阡忍草木皆兵的感觉。
一次两次还好,可若是每一次都能察觉,那就确实值得深究了。
如果没有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的话,那真的是闹鬼了。
年听雨透过帘子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瞬间觉得每一个人都很可疑,同时还不自觉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蔺阡忍感受到了年听雨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感,简直和他当初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亲近之人下毒的感觉一模一样。
太过紧张容易自乱阵脚,蔺阡忍手动将年听雨的头转了回来:“好了,别看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世上没有不留痕的事,总归是会查出来的。”
蔺阡忍的话说的没错,但事情大概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年听雨调整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呼吸,而后靠近蔺阡忍,抵住了他的额头,问:“陛下,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蔺阡忍本来不怎么紧张的心情,也被年听雨弄的紧张起来了。
他不自觉的压低声音:“什么感觉?”
年听雨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口,而是先为自己要了一道平安符:“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十分的大逆不道,所以还请陛下千万不要追究我的过错。”
蔺阡忍隐约猜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道:“你说吧,朕恕你无罪。”
“多谢陛下。”年听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斟酌了一下言语,谨慎开口:“陛下,你有没有发现,大乾的每一任掌权者似乎都挺短命的。”
在年听雨说出这句话前, 蔺阡忍从未深究过这件事,毕竟皇帝遭遇刺客太常见不过了。
可如今听年听雨这么一提醒,蔺阡忍不得不得仔细审视这件事。
大乾建立至今已有五十四年, 年听雨之前的每一位掌权者确实都死的挺早的,而且好像没有一人是寿终正寝, 死于各种各样的原因。
首先他的祖父长泽帝建立大乾以后, 仅在位二十一年就在一场秋猎中被刺客暗杀了,时值四十六。
其次是他的皇叔煜王, 在监国一年后忽然暴毙而亡, 而不久的将来就是他皇叔的登基大典。
再次就是他的父皇隆安帝,在位二十六后因病驾崩。
最后就是他,仅在位三年就被人投了毒。
而当权势流转到年听雨手里以后, 年听雨也开始不停的遭遇刺杀。
这些人当中,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着的,只有他父皇的死法比较温和。
思及如此, 蔺阡忍的手下意识的握紧, 然后被攥在掌心的狼牙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他猛然回神坐直了身体, 用手指勾着狼牙上绑着的线,将狼牙提到了眼前。
一股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只要查出狼牙背后的主人是谁, 所有的困惑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直觉, 全然是狼牙这股势力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些,偏偏出现在年听雨掌权之后。
当然,也不排除狼牙早就有行动, 只是他没有察觉罢了。
而且看今天这架势, 狼牙的身上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意味,甚至连最终的目的也和那些谋害他祖父和他的人一样——就是要大乾的掌权者死!
做个假设, 倘若年听雨性命当真被他们取走了,那么大乾就会立即陷入无主的困局,皇权也必然式微。
虽说蔺文冶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但他的年岁实在是太小,只有给人当傀儡拿捏的份,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主人。
至于蔺阡忍自己,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
哪怕他有办法像赢夙、向翎羽卫证明自己的身份,可保不齐对方留有后手。
毕竟上一次在北境发生的刺杀,完全可以证明狼牙背后的领导者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既如此对方不可能不留有后手,好让他无法再度掌权。
而且从对方派出来的刺客数量来看,狼牙领导者的手里必然有兵!
众所周知,养兵是一件十分耗材耗力耗心血的事,背后没有强大人力物力资源必然不可能将兵养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物资和钱财呢?
对了——
蔺阡忍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和年听雨滞留在北境那段时间,年听雨曾在空余的时间和他说,他这三年运送给北境的物资和银两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批巨大的物资和银两,若是省着点用,完全可以支撑起养兵所需的开销。
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这三年是否只丢失了这么多物资和银两,亦或者连时间线也得拉长。
如若事实果真如此的话,这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少人可就不好说了,甚至连这文武百官当中有多少人是良是善也犹未可知了。
该死的,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这件事呢。
若是早点察觉,也不必如此被动了。
蔺阡忍心中所想同样是年听雨心中所想。
起初,年听雨只以为蔺阡忍的死是一场皇权的争夺。
可今日将所有的一切全都串联起来以后,年听雨明显感觉到这好像不单单是争夺皇权的问题。
年听雨隐约觉得,狼牙背后的领导者最终的目的——其实是想终结大乾这个王朝。
而且看狼牙这不死不休的架势,年听雨不禁怀疑蔺家人是不是刨了狼牙领导者的祖坟。
可问题是,就算蔺家真把此人的祖坟给刨了,又何至于对他反复出手呢,又不是他动手刨的坟。
思及如此,年听雨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透顶。
一穿书就在嫁人的路上这事姑且不提,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原主进宫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更加没料到自己会卷进这样的争斗当中。
当然,最坑的还是这本书的剧情信息解锁条件,他哪里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碰到关键人物,什么时候能够触发关键剧情呢。
年听雨实在想不通,这本书为什么就非得选他来当这个穿书的人呢。
难不成就图他没看过全书吗?
但既来之则安之,眼下他既然已经穿书了,又被卷了进来这场争斗,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活下去,排除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性命的存在。
不过,说句实话,他必须得感谢狼牙今日安排的这场刺杀。
若非这场刺杀,蔺阡忍就不会发觉他和狼牙之间的诡谲之处,进而提醒他。而他自然也不会顺势联想到这么多事,再反过来去提醒蔺阡忍。
而有了这件事的发生,他就可以再一次洗刷自己的嫌疑
毕竟鲜少有刺客会疯到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一起杀。
反正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他杀人向来讲究一个手起刀落、光明正大,从不搞暗杀这一套。
想到这些,年听雨原本紧张的心情一点点放松了下来,连眉眼都忍不住弯了起来,然后刷的又委屈了起来,将头垂了下去。
蔺阡忍不知道年听雨这一刻想到了什么,但他知道眼下的年听雨似乎不太开心。
他不喜欢看年听雨伤心的模样,于是伸手将年听雨的头抬了起来。问:“怎么忽然这般委屈,想到什么了。”
年听雨抬起眼睫去看蔺阡忍,伸出一截莹白的指尖指向了他,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蔺阡忍:“我?”
蔺阡忍知道,年听雨刚刚定然在和他想同一件事,不然年听雨就不会踩着大逆不道这条线来提醒他了。
只是他想不通,年听雨为何会在最后一刻,把所有得注意点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然后还如此的委屈。
年听雨难道不应该和他一样,去猜测狼牙背后的领导者到底是谁吗。
疑惑间,年听雨抬手勾狼牙上拴着的绳然后轻轻一拉就将狼牙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手中。
盯着狼牙看了一会儿,年听雨并没有为蔺阡忍解疑,而是问道:“陛下,您觉得我和狼牙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蔺阡忍想了一下,评价道:“水火不容。”
年听雨进一步追问:“那陛下觉得狼牙和您的死有关系吗?”
眼下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在巧合如此之多的情况下,蔺阡忍几乎已经确定狼牙的领导者大概率和当年给他下毒之人脱不开关系,甚至极有可能是一个人。
因为此人的每一步行动几乎都能提前预判年听雨的动作,甚至展开进一步的算计。
能做到这点的,也只能是年听雨的近侍或者被他信任的人。
而年听雨在这个宫中认识的人,除了那批影卫,几乎都是通过他结实的,所以年听雨信任的人也一定是蔺阡忍信任的人。
再加上狼牙上一次的算计,那就更加能够说明狼牙的领导者和此事脱不开关系。
蔺阡忍不懂年听雨为何要问这个,毕竟年听雨刚刚才说过——他在想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年听雨明显示话中有话。
但年听雨这令人捉摸不透的思绪叫蔺阡忍有些失了耐心,他伸手捞住年听雨的腰,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眼底闪过暗色的光:“年年,你到底想跟朕说什么?如此弯弯绕绕,可不像你的风格。”
年听雨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双腿,可怜着声音说:“真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委屈罢了。”
“只是因为想到我而委屈?”蔺阡忍问。
年听雨抬头看向蔺阡忍,隐忍着声音说了一个字:“是。”
对上那双波光粼粼的眸子,蔺阡忍忽然产生一种手足无措感觉,生怕年听雨下一秒就哭出来。
蔺阡忍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然后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
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做。
年听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蔺阡忍的情绪变化,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一点点低落了下来,年听雨眼底划过一抹精明。
他抿了一下唇,小声呢喃:“陛下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毕竟您刚刚什么都没有做。”
不可否认,蔺阡忍就是这个想法。
年听雨见他不说话,脸上甚至出现了名为傲娇的神色,他用手指戳了戳蔺阡忍的胸口,闷着声音说:“陛下刚刚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可陛下这颗心一直在伤害我。”
“陛下不在的这三年,臣时时刻刻都念着您、想着您。为了帮您守住大乾的万里山河臣时常夜不能寐,食不是味。为了给您养好儿子臣更是时刻约束着自己懒散的性子,三年如一日的上早朝。”
“可是您呢,一回来不仅不第一时间告诉臣,还对臣百般怀疑——怀疑臣有不臣之心,还怀疑臣是不是当年那个给您下毒之人。”
“今日之事,想必陛下也能看出来,狼牙针对的并不是我,而是整个大乾。”
“所以说,我本不应该受这些苦的,但因为我选择做了陛下您的人,就必须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您说,如此种种,臣如何能不委屈,如何能不难过呢。”
第034章
按照往昔的情况来看, 只要年听雨稍微表现出一点委屈的模样,蔺阡忍一定会随之心软,不再追究他的过错。
但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招好像不好使了。
年听雨的话音落下许久,蔺阡忍都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垂眸看他。
看了一会儿, 蔺阡忍抬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然后他的手顺着那根葱白骨感的手指下滑,一点点将年听雨的手包裹起来。
这一刻, 年听雨忽然发现, 蔺阡忍的手真的好大,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将他的手尽数包裹进掌心。
这样静静握了好一会儿,蔺阡忍终于开口说话了。
可他的话既非抚慰之词, 也非情谊之语,而是一句平铺直叙、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反问之言。
蔺阡忍用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年听雨光滑的手背,淡声说:“这些真的是无妄之灾吗?”
难道不是无妄之灾吗?
年听雨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有些错愕的看着蔺阡忍。
蔺阡忍松开年听雨的手, 转而去描绘他的眉梢眼尾, 继续说:“如果你不想经历这些,当初为何要费劲心思进宫,又为何要费尽心思讨好我呢?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自己进了宫可能会面对什么——”
蔺阡忍顿了一下, 手指顺着年听雨的脸颊下移,最终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可就算是这样, 你还是进了宫, 只为了那个被你深深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蔺阡忍纯黑的眸子忽然闪烁起幽暗的光,他往肺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咬着牙继续说。
“而年听雨你,也一直当朕是个绝世大傻子,觉得朕一点也看不出来你的对朕耍的那些心机和手段!”
闻言,年听雨微微怔愣,似乎知道蔺阡忍生气的原因了,但好像又不太知道。
一整件事于他而言,确实非常令人委屈。
可于蔺阡忍而言,这件事就是不公平的存在。
蔺阡忍不知道他是穿书而来的人,从始至终都认为他是原来的那个年听雨——所以在蔺阡忍的眼中,他进宫就是别有所求,百般的讨好与接近也是别有所求。
可就算是这样,蔺阡忍还是给了他无限的纵容与偏宠
但让年听雨不解的是——蔺阡忍最开始既然选择了纵容与偏宠,那和他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不好吗?
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既不会伤害他,也不会欺骗他,顶多只有隐瞒罢了。
年听雨不知道为何这一次蔺阡忍不愿意在纵容他了,但他不想打破自己与蔺纤忍之间的平衡。
他收敛起委屈的神色,伸出双手握住蔺阡忍的手,用温和平静的神色说:“陛下既然看出来了我对您耍的心机和手段,那陛下应该也知道我这一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年听雨向前靠了靠,和他鼻尖相抵:“我真的只是想向陛下证明,我绝非当年那个暗害您的人,希望您收起对我的防备。”
“所以,骁肆——”年听雨换了一个更为亲昵的称呼:“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我哄着你、忠诚于你、而你只需给我一点偏宠,可以吗?”
说完,年听雨凑上去想要亲吻蔺阡忍的唇,安抚他凌乱的思绪。
谁料,这一次蔺阡忍偏头躲开了。
躲开后,蔺阡忍晦涩着声音问:“年听雨,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
一吻落空,年听雨有些尴尬的坐正身子,不假思索的说:“自然是把您当成皇帝,当成大乾的主人,除此以外,我绝对没有其他任何的非分之想!我发誓!”
听见年听雨极为敷衍的话,蔺阡忍的眼白一点点充斥上淡淡的血色,一字一顿的说:“我的意思是,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年听雨的情愫似乎变了质。
或许是从一次又一次的袒护中开始的,亦或许是从北境共生死时开始的,再或许是从祭礼中的互相安慰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