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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楚天江阔)


而且也不是他要故意盯得,只是一睁开双眼刚好看见这一幕而已。
不过不得不说,蔺阡忍的身材确实不错,一看就是那种常年练武之人。
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蓬勃的力量感,但又丝毫不显夸张,一旦穿上衣服就全都完美的隐藏了起来,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身材。
想到这,年听雨的视线缓缓的滑了下去,心道:这人昨天说他是个惯会蛊惑人心的骗子,可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
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但凡蔺阡忍长了个五大三粗、或者骨瘦如柴的身形,他都不会把自己和蔺阡忍的之间的关系,发展到可以进行负距离交流的地步,只会对蔺阡忍做花言巧语的哄骗而已。
想着想着,年听雨暗自“呸”了自己一声,并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没节操”,但他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蔺阡忍的胸膛,甚至还将手指戳了上去。
年听雨的手指触碰上去的一瞬间,蔺阡忍的呼吸紧了一下,问:“君上可还满意臣的身材?”
“满意,非常满意。”年听雨将手指往下按了按,感受到了十足的弹性,羡慕道:“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拥有这样的身材啊。”
“君上现在的身材也不错,一看就是那种翩翩公子的匀称身条。”蔺阡忍捉住他的手指:“再说了,君上这种肤白如雪、唇红齿洁的人理应宠着养才对,又何必羡慕臣这种习武之人的身材呢,全是在苦累之中练出来的。”
年听雨不赞成蔺阡忍的说法:“在我看来习武绝不是什么苦事累事,只要能用来保命的本事都是好事。”
他但凡不会武功,早直接摔死在北境的悬崖下了,而不是只摔断双腿这么简单的事了。
蔺阡忍捏了捏他的指尖,沉吟片刻,问:“君上说出这样的话,该不会是怕死吧?”
“我并不怕死,我只是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这条命罢了。”
说着,年听雨把手指抽了出来,然后撑着床坐起身来。
他提起半挂在床边的雪白里衣缓缓穿起,遮住满身的斑驳红痕,一边系着衣带,一边低声细语:“来着世上走一遭不容易,活下去更加不容易,我若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又有谁会来帮我爱惜呢?”
话音落下,年听雨回头看向蔺阡忍,反问道:“您觉得我说的对吗?陛下。”
蔺阡忍无法想象年听雨过去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苦涩的话,但他可以给年听雨一个简单的承诺。
蔺阡忍也坐起来,将人抱进怀中,下颌搭在他的肩头,道:“朕给你一个保证,只要你不背叛朕,那么朕定护你无恙,如何。”
“好啊。”
年听雨对这个保证求之不得,他很爽快的就接受了,而后在蔺阡忍的唇上印了一下,得寸进尺的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陛下,再过半个时辰,启程回盛京的车队就要出发了,臣不想被大臣们说闲话,所以能不能劳烦陛下给臣穿个衣服,然后把臣送上马车呢?”
“有何不可。”
蔺阡忍爽快应下,他伸手捡起自己散落在地上衣服随意披在身上,然后就去给年听雨找干净的新衣了。
年听雨坐上马车的时间刚刚好,才坐稳当就出发了。
走了一段距离,铃兰隔着车窗道:“君上,奴婢见您早上没传早膳,在马车的與格中给您备了食盒,您拿出来吃一点吧。”
“知道了。”
年听雨闻言,立即打开了與格。
果不其然,里面确实有一个食盒。
打开食盒,年听雨只觉铃兰实在是太贴心了。
她不仅在食盒中准备了看起来就十分香甜的糕点和水果,甚至还备了一壶他最喜欢喝的红尘醉。
红尘醉的酒香醇厚而又浓郁,哪怕盖着盖子也挡不住它的诱人的味道。
年听雨立即把红尘醉的盖子打开,拿到鼻间狠狠地吸了一口,还没喝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醉了。
年听雨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他平日很少饮酒。
但今日没有公务要处理,小酌一杯没关系的。
刚要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壶就被人抢走了。
他非常不爽蔺阡忍夺酒的行为,皱着眉道:“还——”我。
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他的嘴中就被塞了一块糕点。
蔺阡忍道:“红尘醉是烈酒,不想难受的话,就先吃点东西裹了腹在喝。”
没谁愿意和身体过不去,年听雨将一块又一块的糕点送入口中。
吃了大约五六块以后,年听雨朝蔺阡忍伸出来手,含糊着声音问:“现在可以喝了吗?”
“可以了。”
蔺阡忍给年听雨倒了一杯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年听雨立即将酒杯端了起来,送到唇边。
可还没来得及把酒喝进口中,马车的车轮不知道压到什么骤然颠簸了一下,连帘子都被颠了起来。
而帘子重新落下去的那个瞬间,年听雨看见一只破空而来的羽箭,最终钉穿了他上一瞬坐过的位置!

“保护君上!”
羽箭破空而来的一瞬间, 身穿禁军侍卫队校服的十七第一个喊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他挡住了无数支羽箭,唯独没有挡住那令人措不及防的第一支。
不过年听雨并没有因此受伤, 早在看见箭矢的那一刻,他就被蔺阡忍护进了怀里。
其实年听雨自己也可以躲开, 但蔺阡忍的速度快了他一分。
缓了一息, 年听雨抬头看了一眼那根钉进车厢的箭矢,而后又低头看向那因为颠簸而摔碎的红尘醉, 一股莫大的委屈感涌上他的心头。
这三年, 年听雨无时无刻不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他好不容易拥有一次可以喝红尘醉的机会,结果就这样被人毁了!
盯着那淌了一马车的琼浆看了一会儿, 年听雨阴郁着神色从蔺纤忍的怀中撑了起来,然后抬手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
数不清的刺客像一只又一只的黑乌鸦,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出, 好像怎么也杀不净。
十七的武功虽高, 但也架不住一轮又一轮的消耗, 身上挂上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而铃兰虽会武功却不能轻易出手,因为周围实在是有太多双眼睛盯着她了。
要是让文武百官知道兰安宫的掌事宫女会武,有心之人肯定会借此机会向年听雨发难, 暗自揣测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竟然敢在身边私养暗卫。
所以,她就算是被乱剑砍死,也绝对不能连累年听雨。
铃兰心想。
为了装的像些, 铃兰抱住自己的头, 用乱窜的方式在混乱的人群中躲闪隐藏,偶尔还会找准时机绊刺客一脚, 给焦头烂额的十七解解压。
又一次把伸出去的脚收回来以后,铃兰听见了年听雨的声音。
“铃兰,帮我捡箭。”年听雨说。
闻声,铃兰不禁错愕。
作为年听雨的贴身侍女加影卫的第二把手,她虽不能说自己十分了解年听雨,但对年听雨的脾性也知道一些。
她家君上这个人,非常不喜欢动手杀人这件事。
只要周围的人还能打,只要刺客的剑没有靠近他一米之内。
年听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主动出手,只会像个旁观者一样坐在那里观望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淡定的仿佛被刺杀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而能让她家君上主动出手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
她家君上,生气了。
都说脾气好的人不轻易生气,可一旦生起气来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跟在年听雨身边这么久,铃兰觉得这句话再适合他不过。
被年听雨一剑封喉的衡王就是此话最好的证明。
毕竟谁都没曾想过年听雨真的会动手杀了衡王,那可是蔺阡忍的皇叔,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
尽管铃兰的心头错愕而又震惊,但她还是按照年听雨的吩咐,弯身捡起了箭,不一会儿就给年听雨抱过去了一大捧。
年听雨扫了一眼铃兰捧过来的箭,言简意赅:“不够,继续捡。”
铃兰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她虽然没有具体数自己捡了多少支箭,但这一捧绝对有十支了。
如果这都不够,那看来她家君上这回的确是气大了,不倒下一片这怒火怕是难以平息了。
铃兰心疼了一下这些刺客,干什么不好,非得给别人当刀子过来送死呢。
心疼完,铃兰就毫不犹豫的扎进了混乱人群,继续给年听雨捡箭。
此时此刻,坐在马车里的年听雨,将视线一点点挪到了蔺阡忍坐的地方,道:“可否劳烦陛下动一动,帮我把放在舆格里的弓拿出来。”
“当然可以。”
蔺阡忍将弓拿了出来,放在手里端详片刻才递给年听雨,而后评价道:“这弓不错,有名字吗?”
“当然有,它叫——”
说到这,年听雨顿住了。
他伸手将马车的帘子彻底掀开,而后用指尖勾起一根箭矢,轻轻搭在弓弦之上。
下一刻,年听雨温和的眸光骤然转冷,弓弦在他的手中被拉到了极致,这时年听雨将自己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上弦月。”
话音落下,年听雨倏然松开了手指。
箭矢承载着年听雨的杀意和怒火划破了天际,尖端在阳光下闪烁起灼眼的寒芒,穿进了刺客的心口。
这条路的周围遍布垂杨柳,刺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被箭矢强大的冲击力带飞了出去,人随着冷箭一起被钉在树上。
刺客从未感受过如此蛮横的箭力,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最终死不瞑目。
刺客气息断绝的一瞬间,他的同伴也被钉上了树,就在他的旁边。
等刺客被尽数清缴,林间呈现出一幕奇绝的景观。
文武百官一抬头就看见树上整整齐齐的钉了一排刺客。这些刺客各个都被精准的穿透了心口,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偏差。
到底是谁会拥有这么好的箭术呢?
文武百官十分好奇,于是他们四下环顾起来,然后就看见了轻抚长弓的年听雨。
那一刻,文武百官头皮发麻,默默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们简直无法相信,有人抚摸冷兵的时候竟然会露出一副温润柔和的神态。
将上弦月的每一个地方都扶过一遍,年听雨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抬头看向蔺阡忍,道:“陛下见多识广,应当是知道这把弓的,我就不给陛下解释它的来历了。”
一听上弦月的名字,蔺阡忍便什么都知道了。
这把弓是年听雨的父亲——年战北老将军的东西,曾陪着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曾无数次扭转战局于危难之际。
蔺阡忍还听说,年战北年轻的时候就是用这把弓,在百米开外射穿了夷狄入侵者头领的脑袋,在瞬息见扭转了乾坤。
而这也是年战北的成名战,让夷狄人每每想起他就觉得脑袋发凉。
只可惜“千古英雄未展才”①,年战北还没有彻底打退夷狄人,就战死在了战场上,让所有人都因此措不及防。
年听雨的母亲听说这件事以后,更是因为没有承受住丧夫之痛,最终重病离世,让只有六岁的年听雨,独自面对所有的悲欢与离别。

第032章
大概是原主对父母的思念太过于强烈, 以至于年听雨每次使完上弦月,心口都止不住的发酸发胀。
脑海中也会涌现许多原主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画面。
这些画面用岁月静好来形容在合适不过了。
在这个处处都以祖宗之法为标准去行事的地方,年战北并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 往后院娶了一个又一个,从始至终身边只有年听雨母亲一个人。
而原主的母亲楼倾颜虽出身普通, 既非官宦之女也非皇室中人, 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美人,举手投足之间处处都透露着柔情万种。
由于年听雨和原主的长相一模一样, 所以每每看到这些多出来的画面, 年听雨便忍不住透过原主的记忆去回忆自己的父母,然后同样陷入思念的漩涡。
虽然年听雨对自己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但他依稀记得一些零散的画面。
每天早上父亲出门时, 都会十分不要脸的向他的母亲索取临别吻,那时的他还太小,似乎只有四五岁, 完全不懂亲吻的具体含义。
所以每当他看见母亲亲吻父亲的脸颊之时, 就会插到两人中间, 指着自己的脸颊,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对着母亲说上一句。
“年年也要亲亲。”
彼时,不仅母亲会亲他, 父亲也会十分不要脸的凑上来给他一口, 然后就呲着个大牙美滋滋的出门了。
那时的年听雨并不懂父亲为什么会乐成那样,但等他长大一些,逐渐明白“家人”二字的含义以后, 终于知道父亲为何会那样开心了。
因为无论他在外面受了多少苦, 挨了多少累,但只要一推开家门就会看见他爱的、同时也爱他的人。
只可惜, 这一切都在年听雨六岁那年被终结了。
他生活的那个地方危机四伏、异种横行。
某个深夜,他和父母居住的区域被异种入侵了,百亩之地只在一夜之间就化成了荒原废墟。
当他被人从废墟中完好无损的挖出来之时,所有人都在感慨他父母的伟大,竟然用□□为他在废墟下筑起了高墙。
但只有年听雨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人。往后余生,他也再没有机会被两份爱意包围萦绕了。
......
......
见年听雨的脸上划过哀伤,蔺阡忍知道他大概率是储物思人了。
但蔺阡忍不是个很会安慰人的主,毕竟从来都是别人过来讨好他,完全不需要他去讨好谁,至于主动安慰别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眼看着年听雨思人思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蔺阡忍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才可以。
蔺阡忍放在膝弯上的手握成了拳,开始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反复构想安慰之词。
等蔺阡忍好不容易做好了准备,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赢夙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什么时候过来不好,非得这个时候过来!
断的蔺阡忍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把自己憋死在马车里。
年听雨并没有注意到蔺阡忍窒息的神色,他听见赢夙的声音后,将上弦月缓缓放在了自己的身边,而后撩马车车窗的帘子去看赢夙,问:“都清理完了?”
这几年遇见的刺客太多,年听雨和赢夙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
只要赢夙在他身边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年听雨说些什么,赢夙就会主动去带人去清理尸体。
有的时候是带翎羽卫清扫,有的时候是带禁军清扫,还有的时候干脆两拨一起带。
而这一次只带了禁军,因为翎羽卫被留在皇宫保护华荣昭和蔺文冶了。
至于赢夙为何能够指挥禁军做事,那是因为赢夙不仅仅是翎羽卫的指挥使,还是禁军的临时统领。
虽说一人手握两只军队这种事不太合规矩,但架不住大乾的将才实在是太少。
当年年听雨处理完衡王一党之后,能接任禁军统领一职之人就只剩下赢夙、苏海成和年战西这三个人了。
他们三个——一个是翎羽卫的指挥使,一个是长缨骑的统帅,一个是年家军的统帅。
这三人,不论是谁都已经手握重兵了,如果再接手禁军的话,那就相当于拥有了称霸一方的资格,甚至可以直接让大乾改朝换代。
年听雨最先排除的是年战西,他绝对不可能让年战西拥有威胁他的机会。
而最后为何会选择让赢夙这个年轻的指挥使来接手禁军,全然是因为年听雨不太了解苏海成,也几乎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
与其将禁军的兵权交给不认识的人,还不如直接交给还算是知根知底的赢夙。
再者,赢夙和蔺阡忍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的了,他相信赢夙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之举,更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蔺阡忍护下来的大乾被别人夺走。
年听雨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这三年,要是没有赢夙的帮忙,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这滔天的权势稳稳的握在手中。
虽说他的背后一直有老一辈的年家军做后盾,但老一辈的年家军早在年战西上位的时候,就主动请缨去北境戍守边疆了。
在夷狄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老一辈的年家军绝不能轻易离开北境,一旦离开就是边防大开,后果不堪设想。
假若他们有机会离开,怕也是来不及的。从北境赶回盛京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等他那些叔叔伯伯支援到盛京的时候,他当年怕是早已变成腐尸,被蝇虫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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